01

鹿野院平藏和枫原万叶逛祭典时，时常会从眼前的景物就聊到不着边际的抽象话题里。你的头发像是被烟花染红了，那来接关于烟花的诗吧，大诗人你行行好饶了我吧。长野原宵宫从边上路过，对看烟花还要分心打闹的两兄弟大为不满，这是给孩子们做坏榜样，扬言要找机会收拾他们；两人又陪着笑说再也不敢了，年年如此。

02

七岁那年的夏天，鹿野院平藏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他的哥哥。

说是兄长其实万叶也只比他大了不到一岁，上学都是在同一届。家长并没有详细介绍这个小哥哥的来历，或许是觉得还不是时候跟小孩子说，只是说了从此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平藏不要欺负哥哥。

欺负？谁欺负谁？从没有听过小的欺负大的的说法。枫原万叶由妈妈牵着手领进来，平藏一直在仔细观察他。他和平藏一般儿高，白发中的一抹红色像一片小小的枫叶落在头顶上。他也在时不时的抬眼平藏，其中的眼神让平藏觉得这是个愣头愣脑的乖孩子；彼时年幼的平藏当下决定，以后罩着这小老弟吧。

……嗯，应当是哥哥才对。

03

“社长，这是我哥哥，枫原万叶。”

开学后的第一天，平藏拉着万叶跑上跑下的找到了第一个可以介绍他的人。

珊瑚学姐有些惊讶地看着穿上崭新刚扯的校服被推到自己眼前的陌生男孩，他身上那种小孩子初来乍到的惶恐已经少了，似乎在努力习惯着新生活里的一切。那个令她没办法的鹿野院平藏站在男孩身后，用一份得意和炫耀的语气介绍着自己暑假里刚刚得到的哥哥。

“他就是万叶？”珊瑚说，看起来还真挺好奇，“平藏，你的这个小哥哥还挺可爱的。”

“嗯……谢谢学姐。”万叶很有礼貌的说。

“你们这是在一个班上？”珊瑚看了看两人胸前的学生证，“那挺好的，真方便。”

珊瑚赶着要去上课，他们来得不巧。

平藏倒是一点也不减兴致，推着万叶就要走。

“没事，走走走，上六楼！带你认识我最喜欢的老师哦！”

平藏心里想的是教数学的那位先生，为人非常好，处理学生的事情也很公正。而且他从来不会为难答不上问题的学生，总是很有耐心。他想介绍万叶认识他，全然不管一个二年级的学生这样冲进去是不是有些怪异，也断定了万叶一定会喜欢他。

珊瑚的教室在二楼，数学办公室在六楼，两人爬得上气不接下气。平藏紧紧攥着万叶的手，那手心热乎乎的，似乎并不好抓住——大概是因为出了汗。这让他有些紧张，他从没有这样拉着一个人的手，不知道手心还会出汗。

跑到六楼的时候，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报告！我找小松老师。”平藏抹了把汗就去数学办公室敲门，脆生生的说。

来开门的是位女老师，她抱着备课本，像是要出去上课的样子。

“找小松老师？”她看着两个孩子，“他去给高年级上课了，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平藏一时说不出话。他刚刚剧烈运动过，呆立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忘了考虑这一点。

“老师，平藏有一道题想问他。”万叶说话了，“请问他现在还教我们吗？”

“哦……还教的。我会告诉他你们来过了，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去上课吧。”那位女老师看了看平藏袖子上的袖标，“你是风纪委员？你们别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

两个孩子为她让出了路，女老师头也不回的走了。

平藏拉着万叶一路往楼下走。

万叶觉得他的气场一下子没有了，但不知道这一件小事为何为让他如此挫败。

“平藏，刚才我就觉得奇怪，你说要带我认识你的朋友，我以为要从同班同学开始，”万叶说，“结果你先带我来找珊瑚学姐，现在又是去找老师……你和你班上的同学闹矛盾了吗？”

“……倒也没有闹矛盾。”平藏摸了摸胳膊上的袖标，说道。

04

很快的，比平藏料想的还要快的，万叶在班上拥有了很多朋友。他们的座位不算近，万叶在第三列最前面的位置，平藏在第二列的第三个。因此，他和谁关系好，和谁关系不好，最近又多了谁经常来找他，平藏都能完整地看到。

平藏非常喜欢枫原万叶，小孩子很纯粹的爱着自己的哥哥，尽管他和自己并没有血缘关系。他喜欢万叶那种对谁都温柔的样子。他不能忍受自己想在哥哥面前表现却又失败，那会让他感到难以调理的挫败。

自然，万叶从来不缺人喜欢，观察结果只能说他的哥哥真的很受人欢迎，比总是在抓违法乱纪学生的他受欢迎得多了。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只可惜轻小说里写的那些英雄救哥的情节并不能在他们身上上演了。

鹿野院平藏趴在桌上把课本往头上一盖，猫猫祟祟的从课本和桌面间的缝隙里偷看。

路过有好事者问他为什么像海龟一样在桌子上伸个脑袋。

好事者挨了一胳膊肘，他这个风纪委员也第一次因为违纪被扣分。

05

夏天又一次到了，兄弟俩得以再次穿上那套具有故事的居家短袖。

他们都长高了一点点，曾经略显宽大的衣服现在在二人的身上正好。经过一年的相处两人也熟悉了不少，时常并排躺在某一位的床上读课外书。平藏喜欢看侦探小说，万叶喜欢看轻小说，他们脑袋靠在一起读同一本书，平藏总是看得慢一些，不得不压着书页不让它被翻过去。他们讨论和猜想着剧情，谁猜错了就下床去买汽水和扔垃圾。
  
06

十一岁的时候，两人为了争夺最后一册漫画“大打出手”——就是一人身上留下了两块淤青。

这件事过去后，爸妈说你俩也老大不小了，该有自己的空间了，我们把另外一个房间收拾了一下，你们就可以分开睡了。
  
孩子们在这方面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老挤在一张床上也不舒服。平藏收拾自己的衣服枕头的时候，万叶还来帮他。

结果那本漫画就从枕头里掉下来，落到地上。

鬼哭狼嚎的声音立刻又充满了男孩们的房间。但不是因为平藏想偷偷把这本书带走。而是因为它落到地上的时候刚好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凶手的面容。

07

已经是深夜十二点，父母依然吵架不断。

他们吵什么？好像是妈妈多买了一点鳗鱼，爸爸抱怨她浪费钱，很无聊的起因。也许他们已经忘了起因是这个了。

父亲的声音，母亲的声音，大多数时候是交织在一起，听起来乱成一团又荒谬至极。他们最近一直在找理由吵架，有的时候还会提到两个孩子。

鹿野院平藏看书到半夜都没听客厅里的动静有一些停下的趋势。他默默关上灯，强迫自己不去听他们在吵什么。这次他们吵得格外厉害，甚至妈妈提到想带着平藏坐火车走。如果是之前他和万叶还会从中劝和一下，现在他只觉得疲惫。

他此刻希望自己听不懂日本话。

闭上眼睛把神思放在头顶，集中在自己的疲惫上，很快就能睡着了，很快……他总算是渐渐有了睡意。

半梦半醒之间，他眼前已经渐渐有了梦境的画面。好像一处山洞，似乎是稻妻城底下的那个，他只听大人们谈起，有些许想象，但没有真的去探索过……

……他感觉山洞中轻灵的水面越来越近了，这是逐渐进入梦境的预兆。

……有谁在压着他。平藏感觉身边的床垫在往下陷，他立刻清醒过来，翻身过去。

是万叶。他正躺在自己身边，作势要往被窝里钻。他感觉到平藏动了，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吗？”

房间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人影。平藏好奇地摸了摸身边万叶的身体，发现他穿的也是睡衣。

“你怎么了？”平藏问他。

“他们吵得实在太厉害，我有点……就想在你这睡一晚上。没想到还是吵醒你了。”万叶说。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颤抖，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没事，我也没睡着。”平藏说。万叶的房间在二楼，应该不会比平藏这里更吵了，不过他想来就来吧，“你赶紧进来。”他意识到天气的寒冷，把万叶拉进了被窝。

感受到平藏的体温，万叶放松了许多，他把被子拉上来，不自觉地往平藏的怀里靠了靠。虽然他更年长一些，可是显然，平藏认识那两个大人更早了七年。

“那就像小时候那样睡觉吧。”万叶说，“你不要再踢被子了。”

以前平藏睡觉喜欢踢周围的一些东西，比如被子，床单，还有万叶。

平藏把右手伸过去搂住自己亲爱的哥哥，两人的脑袋紧挨在一起，都能感受到对方喷出的温热的气息。

“平藏……”万叶嘀咕着说，“婚姻好可怕……那么好的两个人居然会变得这么恐怖，我一辈子都不想谈恋爱。”

08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爸妈就又像没事人一样了。但他们也有些别扭和冷漠，看起来是另一种怪异。他们对两个孩子倒是表现正常——也许是过于热情了一点，一直问煎饼加不加糖浆，要不要蜂蜜，要不要把牛奶换橙汁。

平藏带着不怕死的精神，吃完晚饭站起来，然后把他们俩一人嘲讽了一句。

“爸你昨晚的声音也太大了，隔壁邻居说不定都听得清清楚楚。妈你学学人家，隔壁只听到他在说话还以为你受欺负了呢。”说完他立刻穿上球鞋向家门口冲去，同时还不忘回头叫万叶，“快，上学去了哥哥！”

万叶吃下最后一口煎饼站起来，突然感觉口腔里有什么奇怪的硬东西。他吐到手掌心里一看：最后的一颗乳牙掉了。

09

中学的时候，两人平时住在学校，只有周末和节假日回家。

他们还是在一个宿舍，平藏睡在下铺，时常在夜里偷袭亲哥。他这才知道万叶有睡前做些俯卧撑之类小运动的习惯，有的时候上铺的床板也因此震得很明显，平藏非常愤怒，于是也顶着上铺敲敲打打，非常孩子气的。

平藏在自己生日的时候给万叶送了一个斜挎包，枣红色的，很配他的头发。他说我拿了爸妈给的钱没什么想要的，看这个适合你我就买了，你那个书包都旧了。其实早了一个月就买了，和你逛夏日祭的时候偷偷买的，奈奈姐还帮我参谋款式来着，你居然没发现；但是实在憋不住了，现在就给你吧，你开学就可以用。等你生日的时候再回我好了。

万叶说，好的，我很喜欢。

教学楼后面有一个角落，平藏课间的时候经常在那里发呆；要不就是哼歌，非常自在。

万叶被平藏拉着加入了推理社，时常参与一些剧本杀狼人杀之类的团建。如果遇到有兄弟姐妹设定的角色剧本，大家基本默认让给他们。最后，也基本免不了上演剧本里兄弟反目的戏码，或为了继承家业，或为了争夺爱情，或为了神秘的变格本专属魔法诅咒。

尤其是平藏由于过于天才，经常在盲凶本里盘出自己是凶手。为了避免游戏太快结束，万叶经常拼命把推理往另外一个可能性拉，然而耐不住大家已经形成了刻板印象，坚信鹿野院平藏总会拿到凶手本，也总会盘出自己。

有好事者打趣说：“你们哥俩其实是在借此谈恋爱吧？”

两人当然第一时间否认。谈恋爱是什么离中学男生远到不行的事情啊。

10

在第二年十月底的时候，音乐老师喜欢万叶的歌声，让他加入了校合唱团。也就是每天放学后都要去排练到八点。这样除了课堂以外，两兄弟的见面机会骤减。

但是那天，过了八点半万叶也还没回来。平藏下了晚自习就在宿舍楼的大显示屏底下等着，索性校规也不顾了。门房阿姨从边上过：“小伙子，你怎么还不回去啊。”

他说：“再等等吧。我在等我哥哥。”

他知道，“我在等万叶”和“我在等我哥哥”，这两句话听起来是不一样的。在此情此景，他使用后者，也就是把两人的亲缘关系搬出来昭示他们对彼此的重要性，从而让别人不好阻止他。

夜风吹过院子里光秃的樱树，平藏只着单衣和背心，确实有点冷了。焦虑的火在他的心底燃烧，搞得他心神不宁，因此无法在乎外界的温度。

他尝试踢地上的石子来转移注意力，却发现无法静下心。尽管他们的学校很安全，从没有出过什么意外，但平藏会自己想到其他不好的原因去，活该啊，谁让他看这么多侦探小说。

快到九点的时候他终于看到背着斜挎包往这边跑的身影。

万叶显然是看到了平藏，于是加快了脚步。

“嗯，回来了！今天试了一下演出服，因此晚了一些。”跑到了人家面前后，万叶说。他没有责怪平藏违反校规像个男鬼一样在楼下晃荡着等他；风把鹿野院平藏灵动的发型都吹得乱七八糟了。

“回来了。”平藏依旧轻飘飘的重复一句，然后靠近，拥抱他亲爱的哥哥，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一下。

11

中学的最后一场期末考试之前，平藏和万叶在沿着学校里的河流散步。

万叶在想他的俳句，但平藏对此不感兴趣，一直在吹着双口味的泡泡糖抗议。万叶没有办法，于是问他：“那么，我们做点什么好呢？”

“不知道诶。”平藏随口说，“哎呀呀，要不我们去死吧？”

这是个恶劣的玩笑，他盯着左手边的河流做出非常期待的表情，想看兄长信以为真之后语重心长劝说他的样子。

万叶愣了一下说：“现在还不行……等我们都老了你再来说这话吧。到时候我们坐车去码头，乘个船然后一起跳下海去。”

12

中学毕业那天，两兄弟抱着吉他上台唱了一曲。万叶的歌词写得很不错，平藏的吉他弹得极好。

同学们忙着互赠毕业礼物。都是些有些幼稚也没什么实际用处的纪念品。没有意义的小相框，没有意义的玻璃瓶，二年级的时候去郊游捡回来的贝壳。礼物送到一半，平藏就不见了。

万叶和三年的好友们告别，约定好有缘再见。他的手里拿着那么多礼物，最后不得不找班长借了一个大包装袋把它们装起来。然后他凭着兄弟俩的默契，去到教学楼后面的角落里找平藏。

刚刚归还在推理社借的书，正在这个三年的小天地发呆闲逛的平藏，见到他亲爱的小哥哥来了，竟然忍不住想哭。

“诶，别哭呀……”万叶有些惊愕，但是走过去拍拍他的背。他忍不住直接趴到万叶的肩上小声啜泣起来。真是丢人啊。

平藏说讨厌又一次离别，尽管自己在这里并没有那么多的朋友。他说我经常在这个角落晃荡，哥哥你也知道的，我对这个角落也有感情。他说你们那个合唱团只要钢琴伴奏，不要弹吉他的，我都不能过去和你一起。他说万叶，哥哥，万叶，我知道你也舍不得学校的，但是你总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你怎么做到的，你教教我，万叶。他说我们以后会去哪里？同学会改变，就连我和你之间的一切也会改变吗？你答应我，你答应我。他说你知道吗，我第一天认识你就觉得你好可爱，你是我的好哥哥，我大概从来没像这么哭过……太丢人了。

万叶说，我都知道的。我知道我们是特别的。你看，从七岁到十五岁，你看，我们认识的时间竟然都这么长了，以后也会的……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不会变的。

“嗯，”他说，“我们会一直这么好的。”

那时他们意识到，十五岁了，他们认识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不认识的时间。

13

鹿野院平藏问：“哥哥，你有想过恋爱吗？”

枫原万叶想了一会儿。“我的话，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所以，除非是强烈到足以击溃理智的感情，否则都不会认真考虑吧。”

14

上了高中以后，有许多人追求平藏，他一概用风趣又不伤害对方自尊的方式明确拒绝了。

不是没有喜欢的人，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是觉得那还离自己很远。实际上他也好想谈恋爱呀，虽然他不知道那明确意味着什么，但总感觉这是件好事吧。他才不到十六岁，也还是太小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万叶，从收到第一封情书开始就有这种莫名的直觉。他会对接近万叶的人感到有点儿不自在，他觉得哥哥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但同时他又没有那种强烈的接近哥哥的欲望——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距离已经足够近了，也许他只是习惯了和自己的亲人待在一起。

他们会因为对其他同学的事情不同的观点而吵架，又在第二天的早餐桌上和好。会一起分享快乐和压力，情侣和朋友们都会这么做的。到底是哪种感情呢？他分不清。

他换用不同的场景和语气，用不同的措辞，对着自己的哥哥说过“我喜欢你”和“我爱你”的各种形式，和他进行那些男生之间基本不会有的搂搂抱抱，但万叶从没表示过反对。

老师站在演示灯光前讲着越来越困难的阅读题和文法，他又在底下开始琢磨回绝一封情书到底要加多少个敬语。

15

新年的时候，同班的女生长野原宵宫拉着他们去和其他人一起看烟花——“这次你们可别想再像去年夏天那样老是走神了！”

“好好好，保证不走神了。”“知道啦大小姐。”他们非常默契且敷衍的说着。

宵宫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走开了。

也许是因为天气寒冷，鹿野院平藏总是觉得今天晚上有更大，更温暖，更明亮的烟花。他回过头，发现万叶早就把宵宫的话忘到脑后，在夜色下直勾勾的看着他。万叶的眼睛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一样好看，浅红色且冻疮刚长好不久的嘴唇美丽得像是在笔下晕染绽开的花朵一样。

于是没有多想，没有犹豫，没有考虑这究竟算什么意味——鹿野院平藏吻了他的唇。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吻，轻轻柔柔的，它的含义是“我喜欢你，你是我珍视和重要的人”。没有轻小说里描述的那种心跳过速的感觉，他们所能感到的只有简单的愉悦。

他们闭上眼睛，把烟花下的稻妻城收进唇上对方的气息里。

16

彼时他们十七岁，夏天里，一家人从码头坐船出海旅行。

两个少年靠在甲板边的围栏上往下看着大海，父母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坐着休息。刚才妈妈勒令他们把耳机留在船舱里，怕他们一不小心给掉到海里了。时隔半年，他们没有再谈起那个吻，就好像它和侦探漫画、轻小说、橘子汽水、煎饼果酱和吉他民谣一样，是他们之间本该如此是东西。

太阳渐渐出来了，天气有些热，水面上金色的反光像浅水中会出没的鱼儿。紫金海鸥飞过来，想吃他们放在座位上的薯条。

“让你们把薯条收起来，现在全喂了海鸥了。”爸爸有些不满。

“呃……可是薯条真的很好吃啊？”平藏回过头，有些不确定的说。

万叶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剥开，小心的放在围栏上，然后心满意足的看着那些没争抢到薯条的海鸥开始争抢那两颗糖。

孩子们的爸爸摆了摆手，意思是你们自己的零花钱你们高兴就行吧。平藏笑嘻嘻的狠狠搂了搂万叶，意思大概是“干得好，哥们儿”，像小学生打闹那样。夏季的海风吹着万叶歪歪扎着的小辫子和他穿的短袖，非常像一些俗套的小说桥段。

“嗯，对了平藏，”万叶突然说，“你还记得我们初中毕业前说过的关于大海的事吗？”

“记得。”平藏很快回答他，“等我们都变老了，再也玩不动也没法打闹的时候，就找一片这样的海，一起跳下去吧。”

“原来你还记得。”

“当然。在海岛的国家一起长大的兄弟俩最后选择听着少年时的玩笑话跳入大海里结束生命，哇……好浪漫。”

“那我们什么时候变老啊？”

“不知道诶？”

……

17

那场乘船出海的旅行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鹿野院平藏的爱像在调音中的吉他，因为就连自己也无法确定，所以要不断地拨动琴弦发声来听一听。

枫原万叶的爱像装吉他的琴箱，其实里面一直包裹着满满的乐音与爱意，但不到需要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主动打开自己。

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十年在躁动温暖的夏季，在海洋和阳光之间收了尾，可他们也还只是没成年的孩子而已，还是可以拿“这种事情等长大了再说”当作不去思考的借口的时候，所以他们从来没有仔细去定义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也或许是对于他们来说，从来不需要表白，一直都坚信着自己可以一直陪伴对方，一直这么美好下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