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绫人又踩着宵禁的线冲进宿舍了。

自从神里家的家主家母意外离世，家里的重担便落在绫人和绫华身上。

绫人要兼顾学业和公司，绫华从艺术方向转学经商，托马不仅要准备好两人的餐膳，还要时刻保护他们的安全，皆是忙得不可开交，三人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着火锅聊天了。

贵族学校的宿舍都是两人间，绫人带着一身酒气进门，无力地摊在宿舍的软床上，身上混杂的好几种刺鼻的香水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托马揉了揉鼻子，空气中弥漫的各式男式香水味让他很是难受。但他仍接近香气的源头，替绫人脱下交际气味浓烈的外套。

“家主，他们碰了哪里…”

托马一件件褪下绫人繁杂的外衣装，扔进洗衣篮里。

“…” 绫人望着托马，水色双眼似沼泽般混浊低沉，片刻便低头看着床褥。

“那就要好好洗干净才可以，家主大人快去洗澡吧，热水已经放好了。”家政官起身，抱着大大的布篮子，走向洗衣机。

“手…大腿也有一点…”托马转过身后，绫人像是终于有了勇气一般，低低地回答。

糟了，家主大人是不是误会了。

托马一股脑把衣服倒进机器里，又冲回绫人身边。

“家主大人，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家政官紧紧抱住了身着单衣的绫人，“明明你已经很伤心了…我只是…不想别人…”

托马拉起绫人的手，比他略小，比他细瘦，却扛起了整个神里家。

他一想到这只手要被迫去触碰满脸肥肉，不怀好意的富商政要，心便痛得发抖。

绫人是他的珍宝，是他的太阳，当他流离失所时，是绫人给了他光芒，而现在，他也绝不会离开。

守护一个人从不需要理由，你对我好，我便全身心地回报。

“嗯，我也不想托马以外的人碰我。”

绫人换了个姿势，猫一样窝在家政官的怀里

“托马，抱着我。”

身后的温热环过他来，将他扣在臂中。似避风的港湾，不冻的港口，只有在他的怀中，才有切实的安心，才会露出自己所有的柔弱。

“托马，抱着我睡，不许走。”

不等他同意，绫人便钻进家政官宽大的怀中，把他的手臂拉到脑侧充当枕头，闭上眼睛睡去。

“嗯，晚安，我的主人。”

托马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睡袋一般包着绫人。

自从绫人的父母过世，少年便甚少有过安眠。

开朗又粗线条的托马睡眠质量一直极好，即便与绫人同房，也没有被他半夜的那惊叫出声的噩梦或是偶尔夜深人静的低泣吵醒。

直到托马看见他的少爷越来越明显的黑眼圈。

家政官故意在睡前灌了一大杯咖啡，睁着大大的眼睛在床上发呆。

入夜，果然听到隔壁床的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堪堪停止。

仅仅安静了一个钟，绫人就被夜夜缠绕他的噩梦惊醒，倏忽一下坐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

没人可以依靠了…只有自己了…

和无数个夜晚一样，大滴大滴的泪珠未出眼眶，便被少年抹去。

不许哭。

哭没有用。

神里家的家主是不会哭的。

少年抓紧了被角，骨节用力得泛白。他大口吸着气，试图将眼泪和抽泣声憋回心里。

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他，托马拿过一旁的抽纸，为他拭去面上的泪痕。

“家主大人也是可以伤心的哦。”

悲伤似是缺堤一般，积压已久的感情在此刻爆发，绫人终于抱住托马，放声大哭起来，任由鼻涕眼泪把家政官的睡衣糊得一团糟。

“没事的，少爷。”

托马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单薄得不像大户人家的长子。

“哭出来吧，这么黑，没人会看见的。即使这么黑，我也会在你身边。”

把绫人搂在自己怀里，哄着人睡下，托马呆呆望了那张漂亮得像花朵的脸一个晚上。

自那晚起，绫人便夜夜抱着托马入睡。

家主本人倒是自此睡得安稳，再也没有噩梦的侵扰，只是苦了托马每日醒来都要揉着发麻的手臂活动上十分钟筋骨，才能感觉到自己上臂的存在。

———

几年过去，神里家已然立稳根基，两人也从学生宿舍搬入豪宅，却仍是依偎着入睡。

托马本人不以为然，早就把这当成是本职工作，见怪不怪。

直到与新认识的朋友达达利亚谈起此事。

“你每天抱着一个人睡还说自己没喜欢的人？！”

家主大人下的命令，怎能不听从呢？托马告诉自己。

“那可是家主大人！”

“哎呀，你真是笨！”

达达利亚把托马推到木漏茶室的角落，悄咪咪打开了个小网站。

“喏，你想对你的家主大人做这些吗？”

不明所以的托马在达达利亚的哄骗下，红着脸看完了全程。

“怎么样，想吗？”

“不可以！！”

托马脸上像着了火，捂着脸大喊。

怎么能这么粗暴，家主大人会痛的。

但是我会很温柔的。

不对！不能对家主大人这样，不可以的。

“不可以你脸红什么？”

达达利亚坏心思地逗他。

“还压得住枪吗？”

“我…我想起来我还要去搬砖…我先走了。”

托马捂着通红的脸，一路飞奔。

——

又到了就寝的时间。

托马想起了今日的种种，决定狠下心来拒绝绫人的睡觉邀请。

“家主大人，我们应该分开睡。”

托马抱起枕头被子，正要开溜去隔壁房间。

“啊？可是托马不在，我会发噩梦哦。”

“你不会忍心丢下我一个人睡吧。”

“我又会踢被子，又不会自己盖被子，第二天感冒了多难受啊。”

“啊啊啊！好了！我陪你睡！”

被吃的死死的托马抱着一大团被子，又走回了绫人的卧室。

这晚的托马，怎么也睡不着。

他睁大圆滚滚的碧眼望着熟睡的绫人，心里总是不自觉地想到达达利亚给他看的小视频上。

如果是那样，就可以占有家主大人。

让他的肚子里盛满我的东西，让他的美丽独展现于我眼前。

意乱情迷，春光乍泄。

只有我能这样对他，温柔又虔诚地呵护幻梦般的美人。

绝不容许别人触碰。

想着想着，托马的脸便不由自主地凑上前去，离那樱桃般的，微张的嘴唇只差一点。

可以亲吻你吗…家主大人…

等等！

小托马又起来了！

大托马再次涨红了脸，小心地托着绫人的头放到枕头上，悄悄的抽走手臂，一溜烟冲去厕所。

床上，早应睡着的绫人不满地睁开了眼。

这个家伙，一定有问题。

明天让终末番去查查吧。

——

“托马，过来帮我看看这间衣服合不合身。”

“好的，家主大人。”

托马放下锅铲，在围裙上边擦手边走进卧室。

“家主大人…”

看见穿着兔女郎晴趣内衣，坐在床上朝他勾唇轻笑的绫人后，托马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

“嗯？托马？”

身后传来略为恐怖的男声，面前的房门被水影堵死，托马只好用手捂着脸颤巍巍地转身。

“家主大人…你想干什么…”

“让你看看合不合身啊？”

那声音由远及近，熟悉的触感覆上手来，将托马捂住眼睛的手无情扯下。

“睁、开、眼、”

“家主大人…我，我还没关火呢，会火灾的。”

托马无奈地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免得某个地方不争气地再次起了反应。

“下人看到会关的。”

绫人屈膝，将手撑在膝盖上，微微欠身，抬眼笑着看着托马。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哦，这是给你的奖励。”

家主大人！这太犯规了！

托马欲哭无泪，满脸潮红，小托马已经蠢蠢欲动。

“很精神嘛。”

绫人蹲下身，戳戳他的小帐篷。

“啊啊啊啊！！！”

托马什么都不顾了，落荒而逃，开了火盾就往水影上撞，大步冲进了淋浴间，独留下斯斯的蒸发声。

“切，胆小鬼。”

已是晚上十二点，托马仍旧没有回房。

绫人的拳头已经握紧，嘴角已经隐隐抽动。

托马，你给我等着。

如此想着，绫人摸黑进了隔壁房，果然见到了床上熟悉的身影。

呵，睡的居然这么香。

明天起床有你好受的。

———

第二天早晨，当托马看见怀里全身赤裸的绫人和床头柜的空酒瓶时，大脑是关机的，内心是崩溃的。

绫人浅睡，托马一动便会将他吵醒，家主揉着惺忪的睡眼，很自然地再往托马怀里蹭了蹭，懒懒地说了声早安。

“家家家家主？？”

“嗯？”

“为什么你没穿衣服…”

“欸？托马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

“我们昨晚做了哦。”

啊？？？

托马如遭五雷轰顶，定定地望着虚空。

我居然是这么无耻的人…

喝了几瓶酒就做出了这样的事…

等等，万一家主大人是上面那个呢？

思及此，托马的负罪感瞬间清零。

对嘛，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托马？”

“怎么了家主大人？”

怀里的绫人攀上他的脖颈，在脸上落下细碎的轻吻。

“托马的技术很好哦。”

下面的也可以技术好的吧？？

“家主大人…”

“嗯。”

“那个…我是在下面，还是上面？”

“托马怎么连这个都要问啊。”

埋在他胸膛的绫人坐起身来，薄被随之滑落，露出雪白的身躯。

“衣服都脱了，当然是你在上面了。”

托马再次静止，眼神再次凝固。

“托马，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原谅你居然一点也不记得昨晚的事哦。”

“家主大人，请说。”

托马已经在心里痛骂了自己一百遍。

太混蛋了。

太可恶了。

“再和我做一次。”

绫人压在托马身上，手在敏感地带若有若无的轻拂着，很是撩火的一把好手。

不会压枪的狗狗哪经得起这般勾引。

接着，便是一场云雨巫山。

——

绫华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

哥哥口中，说出托马二字的字数似乎比往日翻了一倍。

“托马，手机没电了，帮我充电。”

“托马，我要喝稻妻新开的那间奶茶店的珍珠奶茶，帮我买五杯回来。”

“托马，我要和你下棋，输一局脱一件衣服哦。”

如果说这些还算是比较正常的，绫华还听到过更不正常的。

“托马，我好冷，过来让我抱着。”

“托马，和我玩pocky game，要吃完一整包才能走哦。”

“今天打字打得手好累啊，不想用筷子了，要托马喂我。”

“哇，恐怖片好可怕，要托马抱着亲亲才能看下去。”

…

绫华觉得她日渐成为一个越来越亮的大灯泡。

某日饭桌上，鼓起勇气的白鹭公主终于问出了那个疑惑已久的，心中甚至已经有答案的问题。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一个月前吧。”

“家主大人！！”

“哥哥，你是…上面那个吗？”

“小姐！！请不要再问了！！”

托马差点一口饭喷出来，狼狈地按着胸口咳嗽。

“下面哦。”

绫人喝下奶茶，笑眯眯的回答。

语气就像说奶茶要全糖一样平常。

“下面多好啊，躺着享受就可以了哦。那些费体力的事，就交给托马去做吧。”

“家主！咳…咳，别说了！”

好不容易顺过气的托马又被呛得咳嗽连连。

绫华的筷子悄然滑落。

少女感觉自己的世界再次崩塌，却又好像崩得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