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401328
作者 : 子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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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 常规 , 现代 , 日常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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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3
2023-3-9 21:46
- 导读
- 指南:
伪骨科兄弟预警,年下,李书栗x李绘鲤
不是纯糖,不是纯糖,不是纯糖。小刀怡情。
仅是某猷练习感情线的无脑小文章,发展可能看起来怪怪的,理解一下新手qwq
全部正文大概1w5,注意阅读时间。结尾有拉灯(目移)
他知道他不应该对那个孩子抱有这样的感情。
但是他抓在悬崖边的手已经无力,万有引力把他拉入了一个无解的漩涡。
“对不起。”他喃喃道。
“哥,你在说什么?”李书栗拍了拍坐在台阶上发呆的李绘鲤的肩膀,半带着疑问半关心到。
李绘鲤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站着的神采飞扬的少年,一时间没办法组织出合适的语言,愣了好久,导致李书栗更进一步探了探他的额头:“没发烧啊……哥你是不是又犯低血糖了?怎么感觉你恍恍惚惚的。”
李绘鲤拨开额头上那只让他浑身发烫的手,摇头解释自己没事。
李书栗还想开口,操场上和他一块打球的同学就在催促了,他只好塞了块糖给李绘鲤,提着矿泉水一边跑一边灌了两口,和那几个同学大声笑闹着。
李绘鲤慢慢剥开糖放进嘴里,又酸又甜的滋味搔动着他的味蕾,莫名的苦涩感直冲大脑。
这种一毛钱一颗的陈皮糖,是当年他和弟弟还在乡下的时候,最奢侈的零嘴。
李绘鲤和李书栗不是亲兄弟。李绘鲤的母亲在生了他之后又连续生了两个女儿,这让李绘鲤的父亲特别焦急,直到有一天他抱了一个包在毯子里的小男孩回来,才最终安下心来。
那是个还在飘初雪的晚上,李绘鲤站在母亲背后,盯着那个脸被冻得甚至有些发紫的孩子,一点点抓紧了身旁母亲的衣角。李母还在担心李父想要男孩想疯了,偷偷摸摸去做了些违法的事情,父亲却说真的是在去城里的那个河床边上捡到的,还感叹道这年头居然真的会有人不要男孩。
家里热闹得很,借着庆祝的机会,李父给孩子取了名,庆了生,从此李书栗每年过生日都是在他被抱回李家的这个日子。
那年李绘鲤五岁,李书栗算是一岁。
李绘鲤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弟弟。
自从李书栗来了李家之后,父母的宠爱全部挪到了这个又白又嫩,看上去水灵极了的孩子身上。家里穷,养不起这么多孩子,于是他的三妹被过继给了一个远房亲戚,开春就跟着那人到南方去了,他的二妹被提前定了个娃娃亲,送去了人家家里。对方除了媒人和送聘礼的人在李家屋子出现过,那个所谓的新郎压根没让人见着。而李书栗在家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从没挨过父母的打骂,简直是想要什么有什么,比亲生的孩子还要亲。
李绘鲤觉得这很不公平,但是他也没办法对此有怨言。他们家都是农民,他自己因为体弱做不了重活,女孩子更是没办法帮上什么,而这个弟弟在抱得起柴火后就一直在帮父亲扛着担子,也算得上任劳任怨。
所以他也只是暗地里给这个弟弟使绊子,端着一副大人的模样,比父母还要严厉,李书栗偷懒时还拿铁棒子威胁要打他,最后搞得李书栗在家里最听他的话,哥哥说什么是什么,甚至愿意去违抗父母。
李绘鲤现在想起那时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屁孩,就忍不住心疼,觉得自己当时真的是幼稚。
他曾经一直以为弟弟对自己好是因为敬畏,直到后来才知道那个孩子是真的喜欢自己。
除夕那天他收到了李书栗送给他的一袋子陈皮糖,用红纸包着的,看上去喜庆极了。他把弟弟揪过来,质问他买糖的钱是哪里来的,要是他敢偷偷去摸家里的钱去买糖,他这个做哥哥的绝对会把他打到站不起来。
李绘鲤看着弟弟红起来的眼眶,稍微有些烦躁。哪怕做了多年的农活,李书栗依然保持着当年被抱回来时那个白嫩的外形,除开手上的茧子,一副完全没有受过风霜的样子。
他真的像个城里孩子。说不定他本来就应该是个城里的孩子,只是恰巧被我家这个穷地方捡回来了而已。
李绘鲤叹了口气,心里的火略微消了点。李书栗这时抽抽噎噎着开口了:
“捡的,在街上捡的。”
李绘鲤愣了两秒,问到:“什么捡的?”
李书栗听起来是在努力压住自己的委屈,声音都有些变形了,发出了两声小动物般的呜咽。李绘鲤蹲下来,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他的头,又道:“跟我说。说清楚了就不会打你。”
“捡的……钱是捡的。我每天都会去城里的那条大公路上走,路边会有别人掉的,硬币,上次跟爸爸妈妈去城里的时候,知道的。很多都是一毛的,有时候……有时候能捡到一块的。我捡了一年了。”
他们家到城里有五里路,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简直是天堑般的距离。
李绘鲤忍了忍,还是问到:“为什么要给我买糖?把钱给父母拿来做生活费,拿来给你自己买你想要的东西不好吗?为什么给我买?”
李书栗咬着嘴唇,憋了好一会,憋出来一句:“哥哥,对我好,会保护我。你老是头晕,带糖在身上,去田里,还有在学校,就不会晕了。”
李绘鲤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对李书栗好,是肯定没有的。保护他也是之前有人要揍这孩子,他怕人受伤了不好跟父母交代,才吃了几拳头,硬是把李书栗完好无损地带回去了。李书栗那会好像确实哭得稀里哗啦,他一直觉得是吓的,原来还是在担心他。
他从来没有以作为一个哥哥的角度主动去关爱这个孩子的,但是这个孩子却爱他哥哥,他愿意去相信哥哥对他是好的,并回以千百倍的爱。
五年来他第一次抱住了自己的弟弟,第一次为自己的嫉妒流下了眼泪。
哥俩的关系火速升温,田埂上随时都能看见李绘鲤笑着奔跑的身影,后面还跟了个可爱极了的小尾巴。李绘鲤要是自己觉得状态不错,有时还会把弟弟背起来,两人溜到橘子林里摸几个大的,回家藏起来,偷偷剥来吃。
后来李父跟着朋友到南方创业去了,两年后回来时已大赚一笔,把妻子和两个儿子接去了江南地带,兄弟俩不用再一边干活一边读书了,自然雀跃得很。
然而好景不长,他们的母亲意外染上了疫病,很快去世了,父亲开始酗酒,抽烟,偶尔还会对着他的大儿子大打出手。李书栗每次都会拼命地护着他哥哥,可后来李父开始专挑他不在的时间去殴打李绘鲤。李绘鲤本就身体状况不佳,根本没办法还手,有次李书栗回家时发现他已经坐在窗台边上了,吓得差点疯了,飞快打了119,一把把人从生死边缘揽了回来。
李绘鲤趴在弟弟胸口大哭,对着死亡毫无畏惧的他,对着这个相处了十年的弟弟却脆弱无比。他只觉得委屈,觉得难过,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承受。
李书栗抚摸着他的背低声安慰着,转头把他父亲告上了法庭。
李绘鲤跟着弟弟从法院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李书栗继续雷厉风行地解决完监护人问题,带着他哥去了一趟医院,又找了他们新的临时监护人——李绘鲤的班主任——帮他哥办了休学。
李绘鲤只记得自己那个还在读小学六年级的弟弟非常温柔地跟他说:“没关系的,哥,你好好休息,我来照顾你。”
学校放学得早,李书栗回来之后半步不离自己哥哥身旁,哪怕是睡觉都要抱着他,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李绘鲤又想要轻生。李书栗每晚还会贴着李绘鲤努力找自己每天有趣的事情分享,用各种方法试图逗他笑出来,哄着李绘鲤吃药。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融洽。
李绘鲤站在厨房里面,看着那个穿着自己恶作剧买的粉色围裙,比自己还高一点点的弟弟在灶台旁边忙活,倒是升起了几分感慨。
这个小孩,真是……长得好快,又一点没变。
因抑郁休学的一年过完后,状态基本能够控制的李绘鲤便回校上高一,恰好李书栗也上了这所初高中一体的学校,整天没事就往哥哥那边跑,导致全校都知道了有这么一对关系好到过分的兄弟。
李绘鲤这时却感觉到了不对。
李书栗对他太好了。他发现自己无法摆脱对弟弟的依赖了。
他心底滋生起了更阴暗的,更难于启齿的情感,他知道那是不对的,但是他无法抑制,或许也不想抑制。他放任那颗种子生根,发芽,开出了有毒的花,然后把它锁进玻璃罩子里,让自己沉醉于那份美丽时,自我催眠般躲过致命的枝叶。
太糟糕了。
我真的是……太糟糕了。
我这算什么呢。
兄长?
不,我连禽兽都不如。
李书栗不知道李绘鲤的痛苦,依然一如既往地对他好,像个惹人怜的小狗缀在他背后,努力收起磨尖了的牙齿,只对着他撒娇卖萌。
李绘鲤也想过要推开他,想要用一些距离来冷却自己莫名悸动的心:“栗子,我病已经好了,不需要你再老守在我旁边了,你放心好了,我才不会好不容易好了又去找事的。”
李书栗不明白:“哥,怎么突然提这个事情。
“我跟着你只是我真的很喜欢啊,就算你好了,怎么就不允许我跟着啦。”
李绘鲤一时语塞,不好跟李书栗解释真相,只能搓了一把他的头发,逃也似的躲进房间,把自己埋进枕头和被子里,一会咆哮一会呜咽,渐渐累了之后沉睡过去,闭上眼时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透。
他梦见小时候的李书栗羞着一张脸凑上来亲他的样子。很快那张肉嘟嘟的小脸又变成了现在少年这张清秀帅气的面庞,挂着熟悉的阳光而又温柔的笑容。
长开了啊。李绘鲤恍惚地想。
然后那张帅气的脸迅速靠近,在他的眼角上亲了一口,要啄去他所有的眼泪一般。
接着是额头。
脸。
鼻子。
……没有再往下走,他笑着停下了,推了李绘鲤一把。
李绘鲤醒了。
他坐在床上,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梦里梦外想的全是李书栗灿烂的笑容,认命地把红到耳根的脸抵在膝盖上,腿间又湿又凉,脑子里一片浆糊。
梦里没有很明显的触觉,他却能想象那两片唇挨在自己皮肤上的温度,灼人。
戒不掉了。
李绘鲤狠狠地掐着自己。
算了,自己只要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不会知道的,说不定放着放着自己就随着时间好了呢。我不想影响他的人生,他值得更好的,能回报他照顾的人。最好是个能干的姑娘。在此之前,我就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再偷一点他的感情吧。
只偷一点点。
不要太贪心了。
李绘鲤就这样掩饰着,带着罪恶感地继续于李书栗和平相处了五年,直到李书栗高考完的那个晚上,李书栗和同学出去吃完散伙席,回来之后李绘鲤又给李书栗下了一小碗馄饨做夜宵,也算是小小的祝贺。兄弟两各自拿着一个三钱的小酒杯,坐在桌前对酌。
李绘鲤看着李书栗只敢小口抿酒的样子,时不时还露出个被辣着了的痛苦表情,心情倒是莫名的好:“都是成年人了,总要学着喝啊,瞧你那个怂样子,哪有你那么喝的,半天不下去一口。”
李书栗呛了一口,脸都涨红了,低声反驳到:“我还没成年。”
他是十二月底的生日,现在才六月出头,确实还早了不少。
李绘鲤成年后名义上接过了他的监护权,实际上两人还是由之前那位临时监护人照顾着,见了面都要恭敬地叫个叔。
李绘鲤高考考得还行,就就着那叔的建议在本地读了个重本,学的医,平日里忙得累死累活,最近又在学解剖,饮酒很影响状态,要不是高兴,他其实今天也不会沾浓度这么高的酒。
李书栗虽然喝不习惯,但意外地酒量有点好,和李绘鲤喝得你来我往的,喝到后面,两人酒精都有点开始上头。
李绘鲤对着那张十年如一日的脸,透过装酒的玻璃杯打量着,倏地笑了:“小栗子,你真的很好看啊,长这么帅,不知道多少女孩子为你疯狂过。”
李书栗抿着酒杯沿,含糊到:“确实不少吧。”
“还炫耀上了。”
“没有啦。”
“怎么这么多年没听你说过啊,喂,好宝宝,你到底有没有背着我搞过什么地下恋情啊。”
李书栗“呸”了一声,笑了:“没有,麻烦死了,那些女生一个二个黏糊又矫情,完全不符合中二时期的我对于爱情的想象,待在她们旁边还没待在你旁边来得愉快。”
李绘鲤神色一暗,漫不经心地继续问:“那有没有男孩子。”
李书栗愣了一下,直接笑开了:“哥,你这是什么问题啊。”
“没有?”
“没有。”
李绘鲤趴在桌子上,摇晃着自己的酒杯。他头脑还清醒着,并没有醉过去,就是略微有点发热。
他那点自己以为是儿戏的感情这几年一直在疯长,野草一样,覆盖了他领地的大片空旷,等他回头时,已经是他情感里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了。
此时一烧,这原野上就着火了。
他嘟囔了一句:“不识货。我就喜欢。”
李书栗没听清:“哥,你说什么?”
被李书栗询问式的目光盯着,李绘鲤感觉自己快要压抑不住自己了,仗着几杯酒的胆,脱口又是一句:“栗子啊,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你。”
李书栗笑得有些无奈,感觉李绘鲤简直像个小孩子:“我也喜欢你啊哥。”
“不。不是这个。”
……李书栗注视着他。
不。
兴许是李绘鲤认真而有些别扭的表情出卖了他,本来顺着李书栗无意中给的台阶,这段插曲可以安然过去的,可惜他的一个“不”,顿时牵起了另一些本身埋在不可能之下的怀疑。
李绘鲤有些僵硬,脸上的笑没了,酒精上头的热度也在渐渐退去。
退潮了。
水下盖着的什么东西,就通通都暴露在太阳底下了。
李书栗的表情最初是有些错愕的,继而震惊,继而一片空白。
可能并不是空白,但至少李绘鲤读不懂。
好一会,还是李书栗先开口了。
“……为什么啊。哥,你解释一下,这……”
李书栗脸上有些扭曲,像是有什么想说的东西出不了口,憋了回去。
李绘鲤撑不住了。
他发出一声哀鸣,丢下酒杯,落荒而逃。
李书栗在他背后喊着:“哥,李绘鲤,你等等——”
李绘鲤把自己锁在了屋里。
第二天李书栗起来时,发现李绘鲤的房间门开了,里面整整齐齐,没有一个人影。
床上有一张纸。
“对不起,我没脸见你了,对不起。
“如果真的有缘,那就再见吧。”
李书栗感觉心里被挖空了一大半,竟是一时有些眼前发黑。
他沉默地看着桌旁那只被打碎的酒杯,下意识抓紧了手,又赶紧把手松开,努力抚平他哥哥留下的最后的话。
是我吗?是因为我吓到他了吗?是因为我露出了不适的表情了吗?
他不知道昨天一席话后自己到底有没有讨厌他哥。
但是他现在真的不想他哥走。
“李绘鲤,你怎么这样。哥,你怎么这样啊……”
突如其来地给他当头一棒,不给他任何消化的机会,又悄无声息地直接消失。李书栗觉得自己高考备考时都没有如今这么崩溃,他好像被撕裂了一般,从灵魂里面直接痛到身上。
李绘鲤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他唯一承认的亲人,是他想要捧起来守护的人。
那个人把他丢下了,因为自己好像无端伤到了他。
哭声。
击打声。
瓷器摔碎的声音。
疯够了,李书栗瘫倒在沙发上,对着干干净净的天花板,良久无言。
自己还能找到他吗。
接下来的六年里,李书栗一人住在这间房子里,除了去外地上学的时间,没有离开过。他担心如果李绘鲤突发奇想又回来找他了,所以这房子不能卖给别人,也不能租给别人,他就一直在这里住着,上学的时候就给钱请邻居或者物业帮忙做打扫,看看有没有人回来。
没有。
第一年时李书栗还去李绘鲤的学校找过他,但当他已经成功找到人帮忙去叫李绘鲤时,他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于是没等到人来,他又偷偷溜走了。
不知道当时那个人报上他的名字时,李绘鲤到底有没有答应出来见他一面。
一年后李绘鲤毕业了。两人没有联系,李书栗不知道他走后去了哪里,只能对着学校贴出来的毕业照发呆。
他其实已经完全不介意李绘鲤当时到底说过什么,到底对他什么感觉了。他就是很想他回来,再看他一眼,再给他好好做顿饭……就做那个人最喜欢的水煮肉片,给他放一大把黄豆芽,他肯定会特别高兴,接受自己的原谅。
李书栗想着想着,又哭了。
他真的好想他哥。
旁边走过的路人看着一个落泪的帅哥都忍不住驻足,或者唏嘘,也有好心的妹子上来搭讪,都被李书栗勉强笑着打发了。
李书栗是在京城读的大学,最好的那所,又选了个金融专业,毕业后一边准备考研,一边又贷款开始自己创业,开了个房地产公司,凭着他过硬的手段,只用了两年就攀上了高位,一举占据了京城新开发区的大头。硕士毕业,公司稳定后,他又转战外省,在各省搞了好几个分公司,自己把办公室搬回了原本开发程度就不高的故乡,继续发展事业。
“绘锦地产”的名声没多久就传遍了各地,多少人想抢着去李书栗手下买来一套房,他越赚越多,早就将自己的启动资金翻了好几番。
各家公司的高管轮流请他去参加酒席,还有自称是他亲生父母的人找来了,是一对城里的夫妇。李书栗不肯认,回绝了两人邀请他去医院做亲子鉴定的事。他现在在世界上只有一位亲人,就是他哥哥。
他助理跟他碎碎念,说是名气大了,有钱了,什么人都来蹭了。
李书栗对这些毫无兴趣。他只是想着,名气大了,他哥就看得到他了,看到他了,说不定就回来找他了。
他最后的确见到了他哥,不过不是因为李绘鲤来找他了,而是因为他进李绘鲤在的那个医院了。
李绘鲤看到被送来的人时,吃惊是不必说的,更多的是害怕。他一瞬间脸白得跟担架上面闭着眼睛的那个人一样,但还是稳住了专业素养,指挥着医生们把人送进了治疗室。
他不敢亲自去碰,就找了个能力和他不相上下的医生进去看了,自己坐在急诊室外,双手发抖。
李绘鲤实习时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外科医生,后来被调到了急诊部,工作做得还不错,说是再等一年,他应该就能做到副主任医生的位置去。今夜他负责值班,本以为不会有什么病人,没想到还真的送进来一个,居然还是他挂在心上挂了那么多年的人。
打听后才知道,李书栗是出了车祸,好在没多大的问题,断了一只手,两根肋骨,轻微脑震荡,有几道开放性伤口,但没有伤到任何内脏,肇事者也答应赔偿和承担所有医药费。李绘鲤听到基本都是外伤之后,长舒了一口气,便觉得浑身发软,瘫倒在了走廊的座椅上。
一旁好奇的小医生问他:“李医生这么担心啊,那是你认识的人吗?”
李绘鲤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弟弟。”
有个知道情况的医生倒吸了一口冷气:“进去那个不是绘锦地产的老板吗,他居然是李医生的弟弟吗!这么大的消息原来你都不给我们透露一点,真不够意思啊。”
医生护士们顿时一阵吵吵嚷嚷,李绘鲤有些头疼,恰好看见李书栗被推出来要去病房,他就跟了上去,命令这些家伙好好守岗,别要是还有病人过来反应不及。
李书栗的脑震荡本来就不是很严重,没两个小时就醒了,看到李绘鲤登时一震,差点把胸口又给伤到。
李绘鲤按住他。
李书栗马上安静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些尴尬。
这个地方真的不是理想的重逢地点。
两人六年没见了,也没通过任何音讯。李绘鲤还好一点,至少能经常从网络上了解到李书栗的大致情况,李书栗却是一点李绘鲤的消息也没有,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兄弟俩谁也没说话,就一个躺着,一个在一旁坐着,甚至没有对视,也没怎么看对方。
六年前的不欢而散太刻骨铭心了,那种剜骨般的痛,或许到现在都还没能治愈。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是要安慰对方吗?还是解释自己现在的感受?或许是先来个“好久不见”?
还是李绘鲤先出声了。
“想吐吗?”这是他作为医生的素养。
李书栗打算摇头,但是感觉摇起来脑浆都在晃动,于是半途停下,压着嗓子说:“没有。”
“那想喝水吗?”
“想。”
李绘鲤起身给李书栗倒了杯温水,玻璃杯触到了李书栗的嘴唇上。
“……张嘴。”李绘鲤有些无奈。
“哦,哦。”
李书栗不方便活动,所以还是得靠李绘鲤来照顾。李绘鲤跟领导请了一段时间的假,作为家属,可以放心地在李书栗旁边陪床。
李绘鲤削了个苹果,切瓣,去了核,问李书栗要不要吃,有没有食欲。
李书栗当然要。李绘鲤站起来的时候他还笑了,露出尖尖的犬齿:“谢谢哥。”
小狗尾巴都摇上天了,李绘鲤没忍住,还是轻轻笑出了声:“你骨子里一点没变。”
本来看那些讯息里面的消息还以为李书栗早就变成一个圆滑的商人了,和那些资本家一个样子,没想到还是跟个奶狗子一样,阳光又温暖,让人忍不住摸上一把,抱在怀里任由他拱来拱去。
李书栗:“你变了啊,原来你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拿刀都会伤到自己,现在削苹果又快又好,是不是做饭都会了,以后还要我在家里干什么啊。”
李绘鲤轻轻往他身上还算完好的腿上一拍,象征一个巴掌:“就你嘴贫。”
两人之间那层膜马上就化掉了,消融得无声无息。
李绘鲤这几年确实过得挺起起伏伏的。最初走的那一年,他无时无刻不沉浸在痛苦之中,闭上眼睛就是李书栗当时那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折磨得他整夜整夜失眠。听说李书栗来学校找他时,他当即就想冲出去到他身旁,但是最后还是憋住了。
他们两个,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他很害怕遇见愤怒的李书栗,或者是悲痛的李书栗,或者是消沉的李书栗。他害怕李书栗因为自己的几句话断送了一生,他真的后悔极了,如果让他知道李书栗过得不好,他肯定会立刻弄死自己。
李绘鲤又开始吃药。
他一度断了实习,直到三年后他在手机上刷到了李书栗的照片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李书栗好好的,他很成功,他是全国人都称赞的对象。
他把所有含有李书栗的照片从网上下了下来,和合作人握手的,在讲台上发言的,剪彩仪式上仪表堂堂的,他最喜欢的是那张李书栗笑着的照片,明眸闪亮,依稀有当初少年时的模样。
李书栗在网上的照片没几张是笑着的。所以李绘鲤特别的珍重,宝贝一样地存在手机里,甚至设成了屏保,每天都盯着看几眼。
他是学会了照顾自己。他开始整理房间。他学会了煮饭。他回去工作了。
忙起来后,人就自然没多余的时间去伤春悲秋了。李绘鲤闲下来的时间就只是想,想到底有没有机会能见到李书栗,转念又觉得,没联系的话,概率真的太小了吧。
没想到小概率事件还真的被他撞上了,跟天上掉下来个礼物包裹砸中他了一样。
休学那年,还有李绘鲤身体不好断断续续得的几次重病,一直都是李书栗在尽心尽力照顾李绘鲤,现在突然角色反转了,他倒是适应得快。
……李绘鲤耍了个小花招,把第二个苹果削成了几个兔子的模样,摆在盘子周围围成一圈,放在病床边上,不给李书栗吃。
李书栗一脸“到嘴的鸭子飞了”的表情,李绘鲤弯了弯眼角,突然沉声道:“对不起。
“走得太急了。”
李书栗愣了一会,反应过来,笑:“回来就好。”
介于李书栗肋骨的问题,李绘鲤没敢抱他,就又拍了拍他的腿,这次象征着安慰。
两人默契的没有谈那个晚上的事,只是小心翼翼地擦着边走。
“不走了,再也不会做丢弟弟的事了。”
他好像有点深意,李书栗抓住了,但是不想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那条消息走了。
他似乎也有点多余的私心了。
李书栗在床上躺了快两个月,人都快酥了,胸口的骨头才好得差不多能动了,这才出了院。李绘鲤开车,把李书栗送回了家,才意外发现他居然一直没有变过居住地,小区还是原来那个小区,就是翻新了两三次。
李绘鲤陪着李书栗上楼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叨叨要哥哥也搬回来和他一起住,还省那点租房子的费用,李绘鲤说考虑一下,等到看到房子里面和记忆里完全一样的装潢,还是呆住了。
李书栗:“怎么样?要考虑一下?”
李绘鲤:“下周,可以吗。”
小狗狗冒出来的花弹到李绘鲤身上,弹了一地。
这么大了还是要撒娇。
李绘鲤下楼的时候还认真思考了一下大型犬这粘人的程度会不会把他压垮,然后觉得大型犬自己有分寸,自己没必要担心什么多余的东西。
反正都是正儿八经的兄弟,不是吗。
李绘鲤自嘲了一下,坐上车走了。
两人的生活很快又恢复正轨。李绘鲤搬回去后,每天早饭就由李绘鲤掌勺了,等李书栗伤完全好了再由李书栗负责。两人的午饭和晚饭都是在外解决,晚上回来后,李绘鲤要是心情好,还会变着花样弄几个不算特别油的夜宵,两人坐一起吃解解馋。
李绘鲤的专业知识李书栗听不懂,他就讲那些病人还有实习医生们各种各样的糗事,毫无心理负担,逗得李书栗笑得胸口痛,他也就讲商业场上那些装腔作势的家伙各种被自己打脸的场景,还有学有样地模仿那个黑脸的表情,李绘鲤笑到捶桌。
笑完了,他擦掉笑出来的眼泪,感慨道:“果然还是有弟弟好。”
李书栗也附和。
但是心里感觉不爽。
他想,绝对是自己这几年想哥哥想多了,看到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多好,后悔没能早点来找他,心里赌气罢了。
可是就是感觉哪里不对,说不上号,却一直让李书栗在意。
某天他去了一个宴会,一位他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走过来跟他敬酒,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好久不见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李书栗差点呛着,明明和酒打了那么久交道的人,却还像第一次喝酒一样闹了个大红脸:“没有啊。怎么。”
“没有。看你刚才笑得贱,还以为你想起哪个小情人去了。”
李书栗笑骂:“滚。我只是在想我哥。”
朋友挑了下眉毛,有些意外:“我没听说过你有个哥哥啊?你别无中生有来糊弄我啊,看你刚才那样子,啧啧,一脸陶醉的,眉梢都要飞天上去了。”
李书栗没回应后半句,只是择了前半句回答:“走丢了,很多年没见了,才找到。”
朋友:“抱歉。”
李书栗:“……不是拐卖。”说完就走了。
留下朋友在原地满脑袋问号“??”
李书栗出门之前有提前跟李绘鲤说过,他今天晚上应该会很晚回去,不用等他吃什么夜宵。但是当他推开门进去时,发现李绘鲤搭了条毯子,正歪靠在沙发上睡觉。
桌子上有个吃干净了的碗,筷子规规矩矩地摆在碗上。李书栗一摸,那碗还是热的。
李绘鲤的睡眠原来一直不深,结果现在是越来越沉,现在李书栗靠近他时,他都没办法察觉。
太累了吧。李书栗叹气。李绘鲤上周值了一整周的夜班,基本上回家倒头就睡,怎么都叫不醒,简直是他睡眠质量的巅峰。
李书栗给李绘鲤扯好了被子,轻轻抚摸了一下李绘鲤的眉毛,突然又想起宴会上朋友的那句调侃,不由得苦笑一声。
李绘鲤还真是给他的人生开了一个坏头,种下了一颗会长出有毒植物的种子。他从未发现过这个还在休眠的胚,等到他现在发现的时候,妖冶的玫瑰已经如野草一般疯长,掐断了他其他情感的可能性。
说到痛,想到他。说到爱,还是想到他。
李书栗不知道怎么做。
就在这个字上,他伤害了李绘鲤太多。
他不清楚李绘鲤这六年是怎么过的,但一定不轻松,或许他又站在了生死的边缘上犹豫过,或许又有别的人救活了他。
李书栗想着有些发酸。
李绘鲤在他面前总是避免去提起那个两人都不太理智的晚上,也从未再问过他对此的想法,他好像想要逃出那段不理想的感情一样,拼命地在奔跑。
这让李书栗没有任何胆量再对着李绘鲤说出爱这个字,甚至连当年李绘鲤说出来的喜欢,他都做不到。
他觉得自己不够格,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对着李绘鲤坦白心意了。
李书栗沉默着走回房间,到底还是哭了出来。
第二天早上,李绘鲤郁闷的看着面前李书栗弄的早餐,戳了一下那只煎蛋:“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你都不叫我……你眼睛怎么肿了?”
李书栗笑笑:“没事,昨天想起了一些比较沉重的事情,稍微有点难过了。好在今天有假,不用出去见人。不说这个,哥,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李绘鲤想了一会,认真道:“水煮肉片。”
李书栗:“好,我给你放两斤豆芽。”
李绘鲤笑着锤他:“真把你哥当牛,吃那么多素的啊。我要吃肉,饿死了。”
“好好好,给你煮一大锅。”
李绘鲤相当满意,再瞟了一眼李书栗肿起来的眼皮,好心加了一句:“别伤心事那么多,要是感情上有什么困难,找我来聊聊就好。”
李书栗:?
他哥以为他是感情受伤了,才哭得那么惨?
呃,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没多大问题。
他讪笑:“哥,别那么关注我的感情生活嘛。”
“哟,还真是啊,快跟我讲讲,是哪家姑娘把你甩了啊。”
看李绘鲤摆出一副吃瓜模样,李书栗觉得自己是上套了。
不过这于他而言也是一个机会,李书栗掂量了一下,决定想先抛出一块有点重量的砖,看能不能引出点玉来——
“哥,我不喜欢女生。”
……
沉默。
李绘鲤一时间有些僵硬,但是很快调节回来了,拍了拍李书栗的肩膀,就当没这事一般走了。
他觉得有些纳闷。
他弟弟一直都是那种温柔自持的人设啊,看上去也不像个深柜,怎么今天逗两句揭出来这么大个不知道真假的秘密。
李绘鲤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但是他不敢相信,觉得自己大概率是在自作多情,便迅速把这个想法掐灭了。
弟弟能接受自己回来已经是莫大的欣喜了,他不应该奢求更多。
可是,可是,可是如果呢……
哪怕有了六年分别的冷静,李绘鲤心底还是没能放下他这个弟弟。
他怕李书栗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感情,如果不知轻重再闹一次,对于两人都会是莫大的打击。
李绘鲤望着窗外乘风飘舞的树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他还是想做一个小小的试探。
李书栗回家时,发现李绘鲤还没有睡,搬了个小桌子摆在客厅的空位置上,桌上两碗馄饨,两个三钱的酒杯,李绘鲤正在往里面倒白酒。
“栗子,坐呀。”
李书栗放下公文包,坐在小桌子旁边,有点无措地收起长腿,看着李绘鲤动作。
他有点不知名的害怕,还有点不知名的期待。
这次换成李绘鲤小口地抿酒了。他垂眸:“明天还要上班,我少整点。”
“那就别喝了,你本来身体就不好。”
李绘鲤:“没事,好久没跟你这样谈谈了,有点酒才有点氛围。”
两人都是沉默。
李绘鲤定了定神,还是开口:“栗子,跟哥讲讲呗,那天你说的那个,不喜欢,是什么意思啊。”
试探。
李书栗眼神略微飘忽了一瞬,觉得直截了当比绕弯来得好一点:“……就是不喜欢的意思。我喜欢……男生。”
他盯着李绘鲤,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他的态度来。
李绘鲤似乎不是很在意,又抿了一口酒,笑了:“栗子你别紧张,我真的只是聊聊,没什么干涉你性向的意思。”
李书栗跟着笑。
李绘鲤接着说:“男生也没什么……只要不影响你的公众形象就好。”
两人又沉默了。
李绘鲤其实很想再问清楚一点,问他有没有男朋友了,问他都喜欢哪种男孩子,问他……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所以才会突然出柜。
明明几年之前他好像还觉得男生和男生很古怪的啊。
李书栗没从李绘鲤脸上看出什么端倪,这一轮只好作罢。
兄弟俩各有心思,就像是在博弈,小心地抛出筹码,尝试着引蛇出洞,却根本不敢保证有蛇在洞里,只好不断试探,生怕扔出去的感情作废。
聊着聊着,馄饨碗空了,酒瓶里的酒也眼见着下去了不少。
最后还是李书栗先趴下了。即便他这几年在酒局上练了一身喝酒的本事,倒也还没到千杯不醉的程度,怎么说也禁不住李绘鲤一点一点地磨他。
李绘鲤静静地看着自家那只大型犬脑袋搁在桌上,常年白皙的皮肤里透出红来,醉倒了也没什么丑态,很乖巧地眯着眼睛,对着他傻乐呵。
“高材生,你这个傻样出去了,真的是要被人笑的。”
李书栗没反应,神色好像更柔和了一点。
李绘鲤站起身,想去拿张帕子先给他擦擦脸,衣服就马上被拽住了。
他回头,叫了一声:“小栗子?”
李书栗眼里弥漫起淡淡的一层水气,不太真切,但让他看上去涣散中有了几分神采。李绘鲤听不清他在哼哼唧唧些什么,就凑近了点,结果那狗子就吧唧往他耳朵上亲了一口,咧嘴笑。
李绘鲤无奈,觉得李书栗是醉得不轻,大概率把自己当成哪个他的小男朋友了。
可是李书栗喊了他一句:“哥。”然后又亲了他脸一下。
李绘鲤僵住了,蠢蠢欲动的情绪挠得他有些不安。
李书栗只是笑,没再对他哥下嘴,笑了又开始抽泣,死死地抓住李绘鲤的手。
“别走了,哥,这次真的,别走了。……我好怕,你又把我丢下好多年,不要。”
李绘鲤愣愣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次李书栗就真混乱中又把他当作了另一个人,哭诉到:“老张……你说呀,我怎么跟我哥说呀,我害了他那么多年,让他难过了那么久,我怎么跟他说我喜欢他啊。
“我怎么说啊……可是我真的好爱他啊……我怎么说,我已经没机会了……”
李绘鲤感觉自己头皮快炸掉了。
老张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他只下意识地想,果然还是因为自己影响了他吗。
然后又想,他真的会喜欢我啊。
真的会爱我啊。
酸胀的感觉从胸口扩散开来,一把攫住了李绘鲤的呼吸,瞬间让他的眼睛也红了。
不是梦吧。
不是假的吧。
不是他在骗人,不是自己理解错了吧。
李绘鲤双手有些止不住地抖着。他有些害怕他听到的东西都是自作多情,他甚至有一瞬间是以为李书栗在骗他,但是李书栗明显的醉态和他翻来覆去的解释都像是拿着针在一下一下戳着他,让他明白自己是清醒的,让他止不住哭泣。
他一边掉眼泪,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背后抱住了李书栗,抹干净对方的脸,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栗子,李书栗,你真的很好了,你真的特别好,你没有伤害过你哥哥,你没有。你哥哥不会走的,陪着你,要一直陪着你。再给他一点时间,给他一点时间,等他真的好起来,你们会在一起的……不哭了,乖……”
李绘鲤还没准备好,或者说,他现在还没有勇气爱。他这几年干涸的情感还需要一点滋润才能重新恢复过来,李书栗这次猝不及防的告白如同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于他而言可以说是久旱逢甘霖,萌动的春芽又开始生长。
除此之外,他还莫名有点生气。
死倔脾气,要不是这次灌醉了他,这家伙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就是想他老哥孤寡终身是吧,啊?
以至于次日早上李书栗起来时,迎面看到的就是李绘鲤的一张黑脸。
李书栗没喝断片,早上起来时就模糊想起了昨天自己失态的样子,觉得自己的脸一个月内快在他哥那里掉光了,形象碎了一地。
但是他记不得他哥的反应了,看这样子,似乎,不太好……
李绘鲤看着李书栗歉意而又尴尬的表情,就知道他其实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究竟在哪里,冷笑了一声道:“你小子行啊。”
李书栗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李绘鲤:“当闷葫芦好玩吗?舒服吗?让你哥我抓耳挠腮纠结来纠结去是不是很有意思?”
李书栗:“不是……”
等等,好像不是那个发展。
没等李书栗反应,李绘鲤接着道:“我现在不需要你这样照顾我感情了。都是成年人了,你能不能干脆一点?畏畏缩缩的,我告诉你,你这样是根本追不到人的。你要爱你就拿出点诚意来,憋在肚子里烂掉了,我不买帐。”
一口气说完李绘鲤就上班去了,神清气爽,感觉天空都蓝了几个度。
李书栗茫然。
李书栗好像反应过来了。
李书栗把脸捂住,不想让自己的欣喜跑掉了。
他哥好像是默许自己追他了?!
小狗欢喜地在屋里转圈圈,端正了一下姿态,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秘书,让他安排总经理去协助公务,他这个月不方便,有什么事电话联系,他要线上办公。
秘书:“您是要……?”
李书栗:“有正事。”
他要去追逐爱情。
绘锦地产已经是个成熟的公司了,成熟的公司需要学会自己发展,不要什么事都老总来操心。
反正既是首席执行官又是最大股东的李书栗一点也不慌权益问题,他现在一门心思想要搞定他哥,整个人就跟求偶的孔雀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翘得老高的尾羽怼到心爱的人的脸上去。
爱情使人盲目。
李绘鲤算是真的意识到这一点了。
现在全急诊科的人,不管医生护士还是病人及其家属,都在传那个李绘锦地产的老板的居然来他们这里送饭了,对象居然还是他们那个李副主任!
“原来你还真是李总的哥哥啊,失敬,失敬。”
李绘鲤笑:“什么失敬,他是他,我就是个医生,本来就没必要敬我。”
还有人在议论:“我本来听说李总是个温和礼貌知书达理的人啊,现在怎么看上去有点像……我家养的那只金毛?大老板私下里都是这样的吗?”
“嘘,你在说什么啊,那是能用来比较的吗?”
李绘鲤咽下去一块糖醋排骨,想,其实说得蛮对的。
他家小狗就是让人喜欢。
小狗又给哥哥叼来了一袋糖,李绘鲤打开一看,失笑。
还是陈皮糖。
他一边剥了一颗一边吐槽:“你现在有钱了,怎么不买点高端点的糖啊。”
李书栗笑,他知道李绘鲤懂,所以不想把这个心照不宣揭示出来。
说出来不就没意思了吗。
在李书栗持续了半年不消的热情攻击后,他们两个总算交换了第一个吻。
李绘鲤喘着气,对着李书栗亮闪闪的眸子,脑袋里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少年时那个让他浑身发热的梦。梦里李书栗推开了他,这次他却抱住了。
李书栗搂着他到处乱亲,神色温柔得像水。
李绘鲤也不甘示弱,给李书栗脖子上留了个微红的印子,两人都没发现,以至于第二天李老板去上班的时候,被董事会的一个熟人调笑哪里找了一个热情大胆的女朋友。
李书栗摸着脖子,笑到:“家里养了只脾气古怪的猫而已,没有什么女朋友。”
那人看着李书栗的眼光更暧昧了。
当晚李书栗对着猫又亲又哄,把人弄迷糊了之后严肃警告他不允许再在显眼的地方啜自己了。李绘鲤一连声好好好,说完啄了李书栗锁骨一下,嘟囔:“你真是越来越粘人了。”
李书栗决定不戳破他哥更粘人的事实,微笑表示默认。“这是我现在身份的权力。”
李绘鲤老脸一红,把他的头按进被子里:“睡觉。”
李书栗凑上来再吻了他一下,抱着他哥睡着了。
两人没有刻意隐瞒太多近距离的关系,只是不会堂而皇之地在大众情况下亲热。媒体一开始还以为向来清白的绘锦总裁李书栗终于有绯闻可以炒作了,连夜去扒李绘鲤的背景,网上还一时间卷起了总裁x医生的各种磕cp大作,直到李书栗在个人平台上公开发言那是他哥哥,再让营销号透露了一点兄弟两的背景,媒体立刻转了口风,大夸两人的兄弟情深,坚毅不拔,舆论才渐渐退下去。但还是有不少网友觉得这对兄弟实在是过分亲密了,不死心地磕着cp产着粮,无比坚定他们的cp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正主正坐在床上看自己的同人文。
李书栗绕过来,亲了李绘鲤的耳尖一下,有些好笑地问到:“看这种东西真的不会很尴尬吗?”
李绘鲤真没有,他还觉得兴味十足。
“这个文我追了快一个多月了,剧情发展都挺有趣,打发时间看一下还是蛮无所谓的。”
李书栗贴上去看了一眼,恰好是一段亲热戏。
他和李绘鲤对着看了一会,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两个人闹作一团。
“哥,原来你喜欢看这种东西啊哈哈哈哈哈哈,不,我没有嫌弃的意思,就是很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绘鲤扔了手机,拿枕头打他:“你还不如人家写的勇。”
闻言李书栗瞬间脸红了,他瞟了几眼李绘鲤,欲言又止。
李绘鲤安静地平视着他。
李书栗站起来:“我去倒杯水。”
小男生就是爱害羞。
李绘鲤反手圈住了李书栗的脖子,将他往床上带。
李书栗愣了一下,试探性叫了一句:“哥?”
李绘鲤没理他,胡乱往他脸上凑,咬住了他的嘴唇。
和风煦日,鸟儿的清唱盖过了万籁的声响,李绘鲤眯着眼睛,朦胧看到窗外有飞花从树上逃离,扑进大地的怀里。
李书栗抓住李绘鲤扯着床单的手,吻去对方眼角旁的泪珠。触碰让李绘鲤的肩膀耸动了一下,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哥。”
李绘鲤被这一声安抚了下来,攥得有些发白的手微微松开,李书栗便把手指扣进他的指缝里,低声安慰。
李绘鲤在喘息和抽噎间挤出三个字:“李书栗……”
“我在。”
李书栗轻轻含着他的喉结,像犬类噬咬猎物一般,有几分禁锢的意味,却足够温柔。
李绘鲤仰头,颤抖着把自己送到捕食者嘴里,意识一片空白。
事后,李书栗捧着李绘鲤的脸,有些无奈地笑到:“我们是不是发展的太迅速了。”
李绘鲤往他身上拱,闻言搓了一把弟弟汗湿的头发:“本来就没隔一张纸,捅破了之后哪还有什么距离。”
李书栗也搓了一把李绘鲤的头,良久道:“能被你家收养真的是太好了。”
李绘鲤默了一会,也道:“捡到你真的是我八辈子的福气。”
“又不是你捡到的。”
“但是好处不都是我占了吗。”
李书栗吃吃地笑。
“栗子。”
“嗯?”
“我爱你。”
“嗯。”
……
“哥。”
“嗯。”
“我爱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