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衣袖被人扯了扯。

五条悟回过头，看到一个兴奋得涨红了脸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衣袖，眨了眨画着精致眼妆的大眼睛，问他愿不愿意加入她们。

他侧了一步，便看见一小堆精心打扮的年轻女孩们聚在一起，对着他指指点点，眼睛无法从他的脸上挪开。

五条悟下意识摸了摸眼睛——怪不得会被搭讪，原来今天忘了在眼睛上缠绷带。

虽说是被歌姬指责过在普通人面前最好不要做在眼睛上缠绷带这种连盲人都不会做的奇怪行为，但是明显不缠绷带会惹来更多麻烦吧。要是缠了至少能把脸挡一下，即使不缠，也不会就显得像个正常人了，反倒是自己英俊帅气的脸庞会吸引来更多感兴趣的花季少女们啊。

五条悟是想拒绝的，但是他随口多问了一句：“你们这是要去哪？”

刚才扯他衣袖的女生开心地说，最近小吃街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据说不仅好喝，而且优惠多多，她们今天的第一站就是那里，希望五条悟至少能陪她们走一会，或者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可以陪你们去。”五条悟爽快地答应了，“但是不可以给你们联系方式哦，我已经有伴侣了。”

答应一起去的原因很简单，他只是单纯想喝奶茶了而已。身为咒术师的联系方式可不能说给就给，根本不是在同一个世界生活的人又怎么能相互理解以至于推心置腹呢。

看着女孩们略显失望的表情，五条悟心中感到莫名的平静。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伴侣了，但还是会经常把那个人拿出来挡桃花。明明已经被背叛了，即使再找新的对象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周围人有的也这么劝他，可是五条悟对此没什么想法。
有些人即使离开或者改变了性格，他的唯一性却是不会改变的，他的位置即使空缺着也不能被任何人替代。不是他五条悟固执。既然已经有过最好的了，又怎么能再屈于将就。

虽然被告知有了伴侣，已经没有机会了，女孩们还是为队伍里增添一位惹眼的帅哥而兴奋不已。五条悟虽然不认路，但是他大步阔首走在最前面，反正要是他走错了就会有女生告诉他正确的方向。

“请问你怎么称呼呀？”

“我姓五条。”

“那我们叫你五条先生可以吗？”

“五条先生真的很帅气啊……”

“五条先生！真的不考虑换个女朋友吗？”

“五条先生长得好高啊……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五条悟几乎习惯了被人这样簇拥着，只在被女孩们的爱心淹没时露出一个迷倒众生的微笑，对大部分问题的态度都是置之不理。没关系，反正他足够帅，总是会被原谅的。



一行人很快到了奶茶店。五条悟推门进去时稍稍矮了矮身子，手上的力气没收好，门上悬挂的风铃发出较大的声响。有站在柜台前的人因为这声音而回过头。他们的目光恰巧撞在一起。


长长的黑发一半扎成丸子，一半披在脑后。身上倒是没有穿他平时故弄玄虚的那套行头，大概是结束了一天的骗术吧，仅仅是穿着应季的黑色衬衫和阔腿裤，却很讲究地穿了擦得锃亮的尖头皮鞋，还带了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颇有几分普通人眼里斯文精英的那股劲。

五条悟撇了撇嘴。他此刻不太愿意承认自己还是喜欢这个。


没有带墨镜也没有缠绷带，六眼就这么露在外面招摇过市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吗（虽说也没有人敢袭击他就是了）。身上很简单地套着高专的制服，和当年的不一样了，大概是因为悟长了身体的原因吧，以前和他同款的制服已经穿不上了，所以又定做了新的，却不再是和当年的他自己同样的款式了。从看到他开始手指就一直在有动作，是想要动手但是还在纠结吗？但是对于他们这个等级的人来说，要是错失了一开始的机会，之后再要一击必杀便也难了。夏油杰自知打不过五条悟，但要是跑还是可以跑得掉的。


目光交汇间，二人不动声色打量着彼此，把对方从头到脚都分析了个遍。他们各怀心思，各有各的想法，却都是藏在了心里，没有宣之于口的。



女孩们跟在五条悟身后一个一个挤进来，却看见她们的领头人站在原地不动了。仔细一看发现他在与柜台前的一个长发男人对视。两个人都面无表情，目光在空中碰撞，似乎能看到激烈的火花。

“五条先生，你们认……”

“不认识。”

五条悟迈开大步朝着柜台走去，长发男人往旁边退开几步。五条悟站定。两人同样身材高大，之间隔了一段不近不远的微妙距离，明明都没有在看着对方，却散发出一种不容其他人插足的气场，光是在那站着就让人难以靠近。

“点餐吧。”五条悟回过头对着女孩们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黑卡，“我请客。”

女孩们于是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尖叫。暂时没人在乎他和那个神秘男人之间的气氛了。


02

夏油杰此刻稍微有点苦恼。

本来他只是（从盘星教）下班之后打算随便出来逛逛，菜菜子和美美子一个多小时以后放学，米格尔推荐说小吃街新开的这家奶茶店的新品十分不错，他才特地来这里的。要是早知道五条悟也会来这里，他才不会来呢。还嫌他们之间现在的气氛不够尴尬吗？

但是五条悟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现在似乎是要装不认识的节奏。夏油杰觉得自己没必要逃跑，不如就按五条悟的想法来，装不认识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对方又吸引了一群年轻的女学生，夏油杰倒是笃定以对方的人品，不会凭借这张脸的优势就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来，所以完全不担心女孩子们跟他同行的事。虽然知道五条悟断不能和普通人有过多的接触，却还是因为她们可以和悟一起逛街而难以抑制地从心里泛起酸意。

这是怎么了？夏油杰好笑地摇摇头。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吃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悟迟早会找对象的，他只能旁观悟的生活而已。

他尽力压下心中莫名的失落感，把注意力努力集中在琳琅满目的奶茶新品上。并不知道两个女孩爱喝什么味道的，从没听她们提过，不过平时零食吃的都是草莓味，那应该不会讨厌草莓味的奶茶吧？

夏油杰选定了一款草莓乳茶，准备下单。此时女孩们也迅速地完成了挑选。

只剩下五条悟了。他说：“我要和他一样的。”他指了指夏油杰。

周围人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夏油杰不动声色地又往旁边挪了挪。他可不想和“不认识”的人有过多的接触。

正要结账的时候，一名（明显不会读气氛的）店员向他们热情推荐了本店的优惠——接吻日，两人若能在奶茶店内的柜台前接吻并完成一定的任务，就可以享受第二杯免费的优惠。看在两人长得帅气的份上，女孩子们的奶茶也可以全部打八折。

“诶？”

“任务是什么？”

夏油杰和五条悟一前一后地发出声音。店员把一个有孔洞的纸箱递给五条悟，示意他在里面抽取任务，五条悟便把手伸了进去，从里面摸出一张纸条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不拖沓，完全没有考虑另一位当事人的感受。

等，等等。我还没同意吧？为什么全都默认了是我和悟接吻啊？夏油杰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现在事情发展的节奏了。

女孩们当中也有的注意到这一点，小声问道，就这么决定了吗？有没有问过那个长头发小哥哥愿不愿意啊？

“他肯定愿意。”

五条悟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夏油杰的额头冒出几根青筋。

“等等，谁说我一定会愿意了？你明明根本就没问过……”

“杰！”五条悟忽然转向他，举起手里打开的纸条给他看，“任务是用嘴唇把珍珠传递给你诶，好简单哦，一点挑战性都没有……我还想着有没有更好玩的呢……”

夏油杰气极反笑。这家伙和以前完全一样，听到不爱听的话就装作听不到，既固执又幼稚，真是个惹人讨厌的家伙，却也有种独特的可爱。

“你完全不听人说话啊。”

“那杰会拒绝吗？”

“如果我拒绝你你就会把我抓回去的话，我不会拒绝的。”

“那，如果杰拒绝的话，我就把杰抓回去。”

“好吧。”夏油杰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只好答应你了。结束之后可以放我走吗？”

五条悟没有说话，只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靠得更近了，从彼此的眼睛里，他们能看到那其中倒映出的许多东西。很复杂，读不懂。

一杯珍珠奶茶被送到了五条悟的手里，打断了他们难得的对视。

五条悟拿着那杯温热的奶茶，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们，奶茶店外的人也有在看热闹的，大概这算是接吻日的节目表演吧。他们不会是唯一一对。在这一天里会有很多人接吻。相爱的，熟悉的，不熟悉的，甚至陌生人，整个城市拥堵着弥漫的这种气氛，用来打掩护再好不过了。

他和夏油杰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接吻，装作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毫不在意，因为只是一个吻而已，和爱毫无关系。

“可以放你走。”

五条悟小声说道。

夏油杰向前跨了一步，让他们之间的距离终于诚实地缩减为零。

“那还等什么？”他轻声说。



03

珍珠奶茶的吸管被抵在两人的嘴唇之间。五条悟咬着吸管喝进一口，含在嘴里去亲吻夏油杰。

周围响起惊呼声，还有起哄鼓掌的，不用看也知道大概还有拿手机拍照的。

但是没必要阻止。发到了网上也无所谓，被麻烦的人看见也无所谓。

拜托，今天可是接吻日诶。无论谁都可以接吻，在这方面的权利是自由平等的，何况夏油杰又没穿那套鞋教行头。

在今天，无关立场，无关胜负，他们不是六眼和盘星教教祖，只是五条悟和夏油杰，是他们自己本来的样子而已。


04

五条悟按着夏油杰的后脑勺，强硬地把舌头伸进去，但是夏油杰没忘了任务，毕竟他是更需要那个折扣的人。他在五条悟让一切走向不可控制的方向之前，从对方口中卷来一颗球状物体，接着便用力将其推开。

怎么说也吻了有三分钟，嘴都有些麻了。推开时看见五条悟嘟着带着水光的嘴唇，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十分可爱，夏油杰用了很大力气才抑制住了自己没有再一次吻上去。

他堪称冷静地从柜台抽了一张纸巾，捂在明显是被亲肿了的嘴上，微笑着和激动的店员索要折扣。

女孩子们的折扣是附赠的，也不关夏油杰的事。得到了第二杯免费的优惠之后，夏油杰接过两杯草莓乳茶，冲着五条悟露出礼貌的营业微笑，说，拜拜啦，下次再见哦，悟。

可是五条悟撇着嘴，握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悟？”夏油杰微微叹了口气，“不是说好了要放我走吗？”

“……”

五条悟沉默了许久，久到夏油杰都以为他不想说话了。这时他才忽然开口：“……再来一下。”

夏油杰没反应过来：“什么？”

“再亲我一下！”五条悟抬头看着他，抬高了声音说道。

明明比他还大了一岁……是小孩子吗？夏油杰心下叹了一口气，第无数次对五条悟服了软。“好吧。”他说，“你过来一点。”

五条悟不疑有他，把脸凑近了过去。

结果迎面被一个咒灵给招呼了。

五条悟下意识攻击，却又因为那是夏油杰放出来的所以留了几分力，导致没能杀死它。它黏黏地缠在五条悟身上，持续发出“亲一个嘛……来亲一个嘛”的噪音，听得五条悟一个头两个大。

“喂！杰！”他不甘心地喊道，“你什么意思啊？”

“悟不是想要亲亲吗？”夏油杰笑着冲他摆了摆手，“把我的咒灵想象成我也可以哦，拜拜啦！”

五条悟气急，抬手袚除了亲亲咒灵。可当他冲出去四处寻觅夏油杰时，已经找不到对方的踪迹了。看来这几年的诅咒师实在是没白当，夏油杰现在十分擅长隐藏咒力，就算动用了六眼也很难找到残秽。


05

真的很过分诶。不仅一个人拿走了打了折扣的奶茶，还用恶心的咒灵逃避亲吻，连最后离开时的一点慰藉也不愿意给。自从叛逃以后，杰就越来越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帮诅咒师给带跑偏了……

五条悟气结，但是又无能为力。

他来时手里空空荡荡，走时手里还是空空荡荡。给女孩们结完账之后她们建议他也买一杯奶茶喝，调整一下心情（有一些女生猜测他是被甩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的猜测没有错），可是五条悟回答说，现在没有喝奶茶的心情了。

因为他尝到了更好的。



06

夏油杰跑了很远才放慢脚步。无论他隐匿咒力的技巧多么高超，面对五条悟也绝不能留下一点破绽，必须要确保对方找不到自己才行。

刚才跑路的过程中一直精神紧绷着，如今终于放松下来，夏油杰忽然察觉到了口腔中的那枚球体正压在舌头下面。他把它弄出来，打算嚼一嚼吃掉，却发现那东西一点咬劲也没有，软软糯糯的，不像是黑糖珍珠。

啊，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是芋圆。

珍珠奶茶里怎么混进了芋圆呢？应该是店员制作失误了吧。幸亏他们没有检查被五条悟送进他嘴里的到底是不是珍珠，否则他们就要拿不到折扣了。

夏油杰对甜食谈不上喜欢，偶尔尝一尝还可以，终究是不喜欢那股甜丝丝挥不去的味道。那甜味像黏在了他的口腔里，像牛皮糖似的，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讨厌。

但是又不能吐掉。于是他用舌头压扁那枚芋圆，奶茶的甜香溢出来，恍惚间带着五条悟的气息。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这个。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看，是五条悟的消息。

“奶茶好喝吗？”

夏油杰本想解释买来不是给自己喝的，但是终究没有这样回复。他寻思了一会，编辑消息发送。

“还是很喜欢。”

他们都知道，这句话指的不是奶茶。

是吻。还是很喜欢你的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