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281169
-
01
少年
海上阴云笼罩,看不见红日升起。
靠近海岸的这片村庄上空阴沉沉的,安欣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没搞清楚是睡了个午觉还是晚觉。他有点费力地睁开眼睛,透过车前玻璃看了一会土路两旁破旧杂乱的房屋,慢慢坐直了身子。车子斜停在村里那棵老树下边,大榕树无数气生根扎进土里,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透过垂下的重重树须,安欣恍惚看见粗壮的枝干间长着个人,蜷在一根极粗的枝上,像被困在枝繁叶茂的笼里。
安欣怔怔地望了一会树间的人,从上衣内袋里摸出一个体积很小的手机,慢腾腾摁了个键,屏幕亮了,时间是2000年1月31日上午10点。他低头看自己,身上是红黑相间的夹克,褐色的灯芯绒长裤,抬头把后视镜调到能看见自己的模样,乌黑扎手的头发,圆圆的脸,他的脑袋看起来像个猕猴桃。
在他对后视镜里的自己干瞪眼的时候,树上那人已经三五步跳了下来,背对他立了一会,像是在看周围的房屋,而后急急往路上走去。安欣眼睁睁看那背影走远,喉咙像被卡住一样发不出声音,周围的一切都消了音,而刹那间把世界的静音键掀翻的是车边急切含糊的叫喊,“响哥!”
安欣这才听到有人在车边吵闹,有人撞到他的车上。李响就回了头,“你们干什么呢。”他一边大声喝止吵闹的几个人,一边朝树下走来,车旁的几个人顿时作鸟兽散。李响把李青扶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整了整他的衣角,让他左右转了两圈,听见他委屈地叫“响哥”,又拍拍他的手,“以后碰见李宏伟那帮人躲远一点,知道吗。”
李青晃晃悠悠地走了,李响视线往旁一挪,才看见停在树下的这辆车里有人, 安欣坐在车里,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眼神空洞迷茫。李响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想开口却也似乎发不出声音,他皱了皱眉,轻轻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要走。
安欣左手无意识地摸到车门搭手,眨巴两下眼睛,又倾过身子把右车窗摇下来,“上车啊。”
“你能不动了吗,座位上有针啊。”在李响不知道第九还是第十次调整安全带,不安地挪动身体调整坐姿,且不断贴近车门的时候,安欣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李响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定住身子,侧过脸观察安欣,安欣脸上没什么表情,刚才那句话语速不快,语调平缓,音色和软,应该没有生气。
“安……”“欣”字只发出一点气音就被吞了进去,李响讪讪笑了一下,“安……安子”,他抓着手机摁亮又摁灭好几次,“你手机能借我看一下吗,我这……我这时间好像不太准。”
安欣闻言侧过一点脸去看李响,李响挤出一个笑来,几秒后安欣转回头,掏出手机递给李响。李响拿着两支手机看过来又看过去,眉头拧起来又松开,最后摇了摇头把手机还给安欣。
“看这天要下雨啊。”
“可能过年有暴雨。”
“过年下雨可不好玩啦。”
李响试图通过谈论天气打开话匣子,安欣却始终目不斜视,一言不发,李响便也不动了,自暴自弃般把手搭在窗边,扭头去看窗外。
在市局门口见到曹闯时,李响露出了一个很大很自然的笑容,一路跟着曹闯终于能把刚才没能继续的天气话题说完,安欣的脚步缓慢,跟在两人身后。
一到刑侦支队的大办公室,李响就热情地和队里的人打招呼,安欣则用视线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他看到张彪整个人都紧绷着,看见曹闯的时候尤为紧张,看到李响的一瞬直接站了起来,而后紧紧盯着李响,在李响和他打招呼的时候轻轻应了句“响哥”。
他的视线随着李响飘到靠近办公室门口的两个座位,李响背对他坐了下来,后面进来的安欣则站在李响身后,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抬眼去看安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安欣你那什么眼神,看得人鸡皮疙瘩出来了。”
安欣没有说话,只是站着看他,两人对视片刻,张彪像是意识到什么,正想往安欣那走,曹闯忽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把一个箱子放到李响桌子边上,说:“准备过年了,我老婆说带点老家的特产,李响你给大伙分一下。”
“诶。师傅。”李响笑着应道,“这多不好意思。”队里一下喧闹起来,“谢谢师娘”的声音此起彼伏,曹闯摆摆手,李响弯腰数了数箱子里的包裹,拎出两包就往安欣桌上放,“给,安子。”
安欣没碰东西,看了李响一眼,不说“谢谢”,连句“好嘞”也没说,李响收了笑,也不说什么,接着给大伙分东西。安欣看了一会他欢喜忙碌的背影,坐下来打开电脑,进入系统查询着什么。队里众人对此没多大反应,张彪还像刚才那样不知所措地站着。
“安欣。”曹闯走到安欣桌边,拗着眉敲了敲他的桌子,“你小子又闹什么别扭,今早上不是自己说的去办事顺便接李响过来嘛,这会是个什么意思,才搭档几天就不对付啦?”
“我不需要搭档,一个人就行。”
安欣说这话时李响正发到张彪那里,包裹两端分别被他和张彪抓住,两人动作同时顿住。曹闯还没开口,张彪看了眼松开手的李响,表情略显夸张地冲安欣嚷道:“给你能的。”他看回面前的李响,神情有点局促,说:“响哥跟我搭档吧。”李响冲他笑笑,回头对曹闯道:“安欣一个人哪行啊。”没等曹闯开口,张彪又立马叫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和安欣搭档了,响哥你和老赵搭档,行不?”
“行吗?”曹闯见状看向老赵,老赵连忙点头,他又看向李响。李响看了看安欣,后者一副漠然的样子,全然不为所动,他便勉强笑了一下:“我没意见。都听师傅的。”曹闯点点头,又拍拍安欣的肩膀:“同意吗?”安欣一脸凝重地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正显示“冯大壮”1月30日酒后驾驶进入看守所的相关信息,他没回答,关了系统对曹闯道:“我出去一下。”说完人就起身跑没影了。曹闯无奈地拍拍他的桌子,摇着头说:“随他去了,别到时候又哭着喊着要换回来。”
李响回到座位上,拿出手机摁亮,反复摩挲屏幕上的时间,看着安欣的座位若有所思,忽然动作一顿,叫道:“张彪你过来。”“哎。”张彪听到李响的声音,起身就往办公室门口走,李响看着他经过自己身边没停下来,正要叫他,他又两步退回到李响旁边。“给安欣打个电话,问问他去哪了。”听见李响的语气,张彪有一瞬恍神,没等他仔细琢磨,李响又说:“你俩现在是搭档了,万一他需要帮忙呢。”张彪点了点头,电话拨通好一会安欣才接起来:“干什么?”“安欣你在哪呢?需不需要帮忙?”回答他的是一串“嘟嘟嘟”的声音。
安欣去到黄翠翠的出租房时,正碰上屋外守着一人,里面出来一人。两人见到安欣看他们的眼神,往后退了两步,便先后冲进黄翠翠的房间,从窗口跳了下去。安欣紧随其后,俯视两人逃跑的方向和底下的街巷,跳下去后抄了另一条路,脚下跟生了风一样,拐出小道时正把一人截住,一番缠斗才占了上风,一边把人摁在地上准备上铐,一边叫围观的群众散开。电光火石之间,安欣只觉得身后一阵风起,周围响起一片惊呼,他扭过头时正看到张彪一条腿把另一人压住,扭着那人的手把匕首丢到地上,麻溜地把人铐上。
“警官,我们犯什么法了?”安欣盯着被他铐住的那人,说:“那个房间不是你们的住所吧,你们在里面翻东西,有私闯民宅、盗窃的嫌疑。”那人闻言眼神闪烁,很快神情又变得从容,“嗐,那人和我们一起喝酒,我们怀疑她偷了我们的东西,就想去找她,那房间门是开的,我们进去看了看就出来了,谁知道您会突然……”
“不是偷东西怎么见我就跑呢。”“这不是……那种事嘛……”那人对着安欣挤眉弄眼,用下流的语气道:“警官怎么知道那个房间住什么人,难道也是去找被偷的东西的?”张彪坐在安欣旁边,听到这话不禁皱眉,转头去瞧安欣,安欣神色如常,淡淡道:“我们是年前配合治安巡逻,谁知道一抓一个准啊。我们看过了,门锁确实没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但里面的东西有翻动的迹象。你不是说只进去看看吗?”
“我们进去的时候就是那么乱啊。”“是吗,你们有没有翻东西,可以提取指纹的。”那人呼吸稍稍急了,又说:“我们想找东西,就翻了一下,不是想偷东西,你们可以去检查一下有没有丢东西嘛。”安欣紧紧盯着那人,问:“知不知道那个房间的主人去哪了?”
“这我们哪知道啊。”那人被看得有点悚然。安欣又说:“你们翻得这么乱也不收拾啊,既然不想偷东西,就不怕主人回来后发现房间被翻过了报案吗?还是说……”安欣停了一下,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你们知道不会有人报案,房间的主人根本就不会回来。”那人一下没答上来,安欣从桌上提起一个小袋子,里面赫然是一把钥匙,“从你同伴的口袋里搜出来的。”
“还说只是想找东西吗?”那人微微张大了嘴,半晌吐了口气,舔着后槽牙嗤笑一声,说:“喝酒的时候捡的。”“这么巧。”“对啊。就是这么巧。”那人笑了起来。“对答如流嘛。”安欣微微笑道,“我没说这个钥匙是哪里的钥匙啊。我只说,这么巧,喝酒的时候能捡到钥匙。”那人笑容瞬间凝固,“我说的这么巧也是喝酒的时候能捡到钥匙啊。少废话了,警察想冤枉人,要拘就拘罗。”
安欣没理他的话,到另一间审讯室去问被张彪拿住的那个人,那人同样说他们不是想偷东西,钥匙是喝酒时捡的,其他说辞也能对上,安欣问他没偷东西还想拿匕首伤人,是不是心虚啊,他的同伴没袭警,很快就能放了,袭警的罪可是很重的。那人想想,只说是安欣追太紧了,他为了脱身,没想伤人。
安欣和张彪一前一后从审讯室出来,没走两步,安欣突然回身扯着张彪转到安全通道,把门一甩松开张彪,“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呢?”张彪整整衣服,没好气地道:“你是没审过瘾又来审我是吗。我又不知道你抓他们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哪里?”张彪哼笑一声:“以为就你有案子啊。配合治安巡逻啊,碰上了呗。”
安欣回到办公室,无意识地看着李响的位置发呆,手搭在李响的椅子上,过了几秒醒过神来。“李响去哪里了?”老赵侧头看着立在身旁的安欣,说:“有个案子嫌疑人老家是勃北的,李响去走访了。”“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呢?“老赵一脸茫然,说:“我们分好工了啊,我这边要调查嫌疑人在京海的社会关系……”安欣没等他说完就往外走,老赵忍不住嘀咕,“不要李响做搭档还管这么宽啊。”
“张彪。看好那两个人。没到时间不许放!”安欣走到门口又转头对张彪道。车子驶出市局后他给李响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安欣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尽量放得缓慢:“你在哪里在做什么?”李响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在勃北走访调查啊。怎么了?”
安欣赶到黄瑶家时,天已经黑了,李响正站在黄瑶家门口,站在他对面的男人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不住点头,安欣就站在车边静静看他。李响说完才转头朝安欣走过来,冲他笑道:“吃饭了没,怎么跑这来了?”安欣不答话,李响接收到他眼里的询问,便说:“我走访到这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这家的孩子,我就帮她们报了案,那俩人鬼鬼祟祟地还在附近蹲着呢,我就和这边的派出所说了,先把老人和孩子接去镇上住一晚。反正回去也晚了,我就在这再看看。”
李响见他还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了,就用“您还满意这个答案吗”的眼神看着安欣,安欣没说满不满意,只说:“上车。”李响走到副驾驶门边,犹豫片刻正伸手去开后座的门,安欣忽然出声,“坐前面。”李响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反对,但他像是对安欣的副驾驶座过敏似的,怎样都不舒服,但也尽量忍着没动,只是懒得再谈什么天气,干脆只扭头看窗外。
驶离黄瑶的家,两人闷头走了一段,安欣忽然开口,“你真的是来走访的吗?”“难道来这偷懒,我今天成果可大了。”李响把手上的笔记本翻开,放到副驾台上,安欣把车停在路边,拿过来仔细翻看。李响从手包里拿出两个小面包,放一个在两人中间的台面上,打开另一个自己啃起来。安欣看了一会,把笔记本放回副驾台上,顺手把小面包拿了下来,李响把空包装袋用纸巾包好,又放了一张纸到台子上,“检查完了?”安欣不答,吃完又启动车子转回头去。
车子停在黄瑶家往前几米的地方,李响和安欣对视一眼,两人轻手轻脚下车。李响对安欣指了指房子侧面那块菜地,自己则迅速绕到房子另一头,和安欣一前一后夹住了菜地那里的侧门,等了一会,一齐上前把出来的两人控制起来,送到了宁远乡派出所。
“久等了。那两人说就是想进去偷东西,但那家太穷,他们什么也没拿就跑了,和你们那今天发生的盗窃案有关系吗?”安欣和李响在会客室等着,派出所的人一拿到口供就跑来和他们说情况,李响看了一下笔录,说:“他们户口和常住地都在京海,跑到勃北偷东西很可疑啊。”“你们是怀疑团伙流窜盗窃?他们说年前在京海没捞着钱,就到处跑,想弄点钱。我让他们说了跑了哪几个地方。”
李响把笔录递给安欣,“你看看。两人说的地方都不一样。”安欣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又对派出所的同志道:“劳烦跟他们说说,他俩是刚好流窜到一起的吗,巧了,今天在京海也抓到两个入室盗窃的,没点东西怎么会专门跑到勃北来拿他们呢。”
派出所的人没一会又过来了,说那两个人坚称就是偷东西,没什么同伙。李响看向安欣,安欣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人已经放了。”“不是叫你看好吗。”张彪语气无奈:“你使唤谁呢。我出外勤了,叫了老赵帮看,刚给我电话,说领导指示放的。”安欣愣了一下,“是哪个领导?”“我这边有情况,挂了。”
李响恳请派出所这几天帮忙照顾好老人和孩子,加强村子里的巡逻,恐怕年前流窜作案的人会比较多。夜里行车,李响用安欣的手机给张彪拨号,开免提,拨了好几次,终于打通一个。“张彪,你现在在哪?”张彪没有说话,安欣皱了皱眉,声音又放大了点,“张彪,听得见吗?”还是没声,李响忍不住要出声的时候,安欣又问了一遍,张彪的声音才响起来。“听见了。怎么你打给我我就要告诉你,我打给你你就可以挂我电话。”“你说不说?”“方村区,但是这一带我不熟,不知道是哪条路。”“你描述一下。”“嗯……有树林子,有废弃的垃圾场、一些没人的老屋子之类的。”
“往这……怎么不往方村区开?”到达京海近郊时,李响刚要给安欣指去方村区的路,安欣直接把车子开往城中方向了,“我送你回局里。”“这多耽误时间,万一张彪需要帮忙呢。”安欣又往前开了一阵,停在一个人稍微多一点的路口,“你在这里下车。这个路口打车应该还蛮多的。”李响坐着没动,看了看面无波澜的安欣,又看看车外浓重的夜色,说:“安欣,那一片我熟,现在天这么黑你连地方都认不出来。”安欣看了看摆在副驾驶台上的手机,略作考虑后掉头,“那你要听我的。”“行行行,听你的听你的。“李响随口应道,“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磨叽。”安欣闻言有霎那间的恍惚,随后又被李响的声音叫回了魂,“诶诶,往哪开呢,这边。”
根据张彪的描述,李响大致定位他在方村区近下湾区一带,靠近河边,他们很快找到了张彪的车,就停在树林边上,那个位置恰好能被周围的树荫挡住,附近有一栋破旧的楼房。安欣把车停在张彪的车后边,离房子更近一点的地方,然后把钥匙交给李响,“你先回去,我坐张彪的车回去。”“哎你这……”“说好听我的。”
李响把后边的车门锁好,握着钥匙等了一会,里边没传出什么动静。他正要下车看看,忽然从后视镜看见有人从那楼房的背面出来,几步窜进了树林里,随后有光亮起,那头的树林里应该还停着一辆车。李响坐到驾驶位,插上钥匙,没立刻发动,光亮正逐渐往树林外来,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安欣和张彪从楼房大门跑了出来,一辆面包车出现在后视镜里,已经开到了路上,李响启动车子追了上去。
两辆车的光往那深不可测的方向远去,安欣和张彪没再多说,也几步跳上车追赶。安欣的心跳很快,面上还尽力维持镇定,“你追这些人干什么?”张彪不看他,边加速边反问:“你跟着李响去勃北干什么?”两个人都不回答对方的问题。
那辆车快,李响追得也快,不一会就把安欣和张彪抛在后头,他跟着那辆车,走过歪七扭八的土路,甚至连穿过树林的泥路也趟了过去,却想不到这样的走法是去哪个方向。安欣的电话打来,没等那边说话,他先开口道:“安欣,别追了。这辆车在带我们绕圈子。”张彪换了个方向往大路上去,“这帮孙子估计早就发现我跟着他们,故意引我来这。”
“我现在放慢了速度,它应该往大路上走了,你加点速跟上去。”张彪沿着大路加速行驶,不一会就看到了那辆面包车,两辆车隔着一段距离先后驶入前往主要城区的大道。“响哥,我跟上了,你也往主路这边走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安欣忽然关上免提,把手机放到自己耳边,说:“你回市局,我和张彪跟就行。”电话那头的李响答了句“好”。
这辆车一进主干道就变回了正常车速,张彪和安欣跟了一会,经过一个六边形路口时正遇上红灯,那辆车排在等待的车列首位。安欣看着大路上各色暗红的车灯,眼睛很是酸胀,“你是怎么追上它的?”“你和李响在勃北做了什么?”安欣慢吞吞地眨着眼睛,沉默了一会,说:“他在勃北走访调查,我去了黄瑶家。”张彪看了安欣一眼,没说什么。
“到你了。”“我在白金瀚门口蹲半天了,那两人被放出来不久就去了白金瀚……”“你怎么确定就是这辆?”
张彪的脸映出一片暗红色,眼神很是无力,“即便黄翠翠不是徐江亲手杀的,他也一定会亲眼看着她死。”
安欣又问:“所以你看见徐江上了这辆车?”“我……”两人说话间,那辆车在绿灯亮起的一刻就冲了出去,几辆车子突然从旁边一条岔路冲出,横挡住整个路口,连环追尾把前面的路堵得死死的没有一点缝隙,这边的路他们不熟,从小路绕过去也根本来不及追上了。
安欣给交警打了电话,这个转盘的监控这几天正好坏了,有几条路都在施工,电线挖断的地方最长能有10公里,这里没监控的岔路又多,要找那个套牌车少说也得花几天时间。
安欣只觉得全身发凉,头皮一阵接一阵地发麻发晕,右手疼得厉害,抓着手机的手指都在颤抖。“毛病又犯了?”张彪把车停到路边,从后座翻到一瓶水递给安欣,“你这身体,看着是年轻人的样子啊?”
安欣接过水灌了几口,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右手却始终不听使唤。等到道路全部畅通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安欣一个键一个键地摁着李响的号码,却无人应答,他把电话打到市局值班室,他的车没回去,他只觉得太阳穴疼得快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