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278334
作者 : 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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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阴阳师 源赖光 , 鬼切
标签 光切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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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15 08:35
鬼切收到源博雅来信的时候,刚刚斩首一只作乱已久的恶鬼。
长刀挑落面目狰狞的头颅,殷红血珠连串滴入泥土携有源氏家纹的素色纸鹤落在付丧神眼前。
他收起黑金柄的长刀,伸手接住空中那只漂浮的纸鹤。
是源博雅的信。
确定只有一封信后,付丧神有些失望地拆开了纸鹤,他飞快扫过信纸上的短讯,清隽的脸上神情渐肃。
鬼切转头看向西方,远处斜阳沉山,日暮黄昏近。
素纹纸上仅短短一句,
“家主病重,速归。”
鬼切离开源氏已有三十余年。
三十多年前海国一役后,付丧神从断刃的后遗症里渐渐恢复至鼎盛时期,之后便是承诺的兑现。
那场对决属实罕有,堪称旷世奇战。
天剑之名的付丧神与他的缔造者刀尖相向,赌上性命的誓言,进行一场生死之战。
据说战场的天空渲染成绯红,彻夜不息,宛如永不沉落的朝阳。
最后两人身负重伤同时倒在血泊中,惊世之战以平手为结局而告终。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鬼切留在源氏养了三个月的伤。
无论是妖鬼还是付丧神自愈能力都远胜于人类。
庭院春樱绽开第一朵花苞时,鬼切的伤势已然痊愈。
他站在檐下的长廊上,望著不远处盛开著的淡粉薄樱,神色淡然。
该走了,付丧神这样想。
生死之战了却心事,再无遗憾,从此他与源赖光之间恩怨一笔勾销,互不相欠。
他不能停留在原地,止步不前。
天剑韧心,他理应游遍人间,历经种种疾苦,洞晓善恶,断明本心。
于是付丧神对源氏家主说,
“源赖光,我要走了。”
重伤未愈的银发阴阳师身披一件太白色外衫沐浴在暖阳下,瘦削的背略显单薄,连额前那挑红也黯淡了几分。
“去哪里?”源赖光轻咳了两声,他斜倚在廊柱边侧首凝视着身旁的白发付丧神。
“磨砺本心。”鬼切没有看他,付丧神那双瑰丽的赤红瞳孔透过重重繁樱,倒映出人间山河。
“好。”阴阳师轻轻颔首,他转头静静地看着庭院漫天飞舞的落花,“随时可以回来,源氏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多谢。”
“鬼切,你不必对我言谢。”
付丧神不再说话,他心想,大抵不会再回来了。
他这一走就是三十多年。
白衣华发的付丧神走过人间,用他的双眼阅尽人世百态,看遍善恶是非。
长刀之下亡魂无数,世间万般恶念皆斩于刃。
鬼切很少回源氏,即便游历至京都城中也鲜少踏足那熟悉至极的府第。
他时常望着源氏楼阁檐角的风铃发呆,曾经令他魂牵梦萦的血契似乎也停止沸扬。
连同对心底那人的思念一同趋于平静。
偶尔付丧神也会与源氏家主传信,说一些见闻,阴阳术驭使的纸鹤穿越山海降落在对方书案前。
几十年下来传信的纸鹤不知几何,鬼切叠纸鹤的技术也并未有多少长进,仍是歪歪丑丑不成样。
阴阳师回信会在第二日抵达,镌有灿金龙胆纹尖嘴长翅的素纹纸鹤总是围着他缓缓飞行,最终停留在他的指尖。
心涧掀起一阵涟漪。
时年九月,初秋,京都下了一场大雨,瓢泼天水倾盆而下,染红了黑夜山的红枫林。
鬼切连夜冒雨赶回京都,在骤雨初歇后的日出之际回到阔别多年的源氏宅邸。
一夜未眠的双眸斥满鲜红血丝,赤红双瞳宛如洇血,面色比霜雪萃成的发还要苍白,眉宇间新添几分憔悴。
源博雅见到鬼切时他便是这副模样。
付丧神颤抖地握住腰间的本命刀,他深吸一口气故作镇静,
“我要见源赖光。”
湿漉的鬓发紧贴额角,晶莹剔透的雨水淌过下颌,滴落在湿透的衣襟上,鬼切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死死地盯着源博雅,声音喑哑,仿佛从恶鬼地狱中挣扎爬出来般,撕裂喉咙,“我要见他。”
再次踏入阔别多年的源氏本家,鬼切没有半分故地重游的心境。
付丧神跟随在源氏阴阳师身后穿过道道连廊,径直奔向家主寝殿。
鬼切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回首望向庭院,院中那簇不知何时栽下的龙胆花,今已郁郁。
“这些龙胆今年夏天没有开花。”黑发的阴阳师站在他身旁,视线穿过浅金色的阳光落在不远处的绿丛中,“也许以后也不会开花了。”
这些龙胆花在鬼切还是源氏重宝之时便已在这里,少说也有四十年。曾经那样殷切绽放的花朵最终还是归于寂然。
它们太老了。
一如当年风华无双、叱咤天下的源氏家主,如今也到了英雄迟暮之年。
象征源氏家纹的龙胆衰败迹象似乎在暗示那位不可一世的阴阳师所剩时日无多。
付丧神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些历经岁月沧桑的草木,他淡淡地说道,“走吧。”
鬼切从未觉得通往源赖光寝殿的路那么漫长。
三百六十四、三百六十五步……他握紧腰间的佩刀,藏起掌心里的汗水,脚步缓缓地迈向那间熟悉的厅室。
有一句话叫“近乡情更怯”,鬼切现下大抵就是如此。他未见源赖光已逾十余年,如今想来,终是物是人非。
付丧神站在那座寝殿前,停住了脚步。
他曾出入过此间无数次。
从源氏重宝到令人憎恶的恶鬼,再到同盟者,他曾以许多身份踏足过这间厅室,有过期冀、爱慕,也曾恨之入骨,却从未如此胆怯。
想见,又不敢见。
鬼切本以为他的心已坚如磐石,不为外物所动,原来还是这般不堪一击。
源博雅静静站在寝殿前,身后烛光映照脸上沟壑纵横,显现出几分疲态,他也不再年轻。
付丧神深吸一口气,终是踏进那处曾令他万劫不复的深渊。
昏暗的室内仅有几支长明的蜡烛,重重纱帐的遮掩下天光被隔绝在这方居室外。
妖鬼的夜视能力远胜于人类,即使是黑夜也能清楚视物。
他看见那位不可一世的阴阳师阖眸躺在榻榻米上,枕着苍白的发,胸口微弱起伏,呼吸缓慢悠长,毫无防备。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源赖光。
付丧神眼中的源氏家主向来无所不能,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强大、无坚不催。
自负至极的男人,自视甚高鲜少相信他人。
如今却这般脆弱、不堪一击。
鬼切站在远处静静地凝望着沉睡中的阴阳师。
他想起许多事。
想起初入源氏时,源赖光执手教授他刀术,指尖老茧磨过掌心的慌乱;
想起离开源氏的第一年,稻叶山城的盂兰盆节上曾与一群阴阳师擦肩而过;
想起大雨中的那次偶遇相逢,倾转向他的伞面,阴阳师展颜微笑,“鬼切,好久不见。”
……
他曾在过去三十年,遇见过源赖光无数回。
那些过往,凡百种种,竞相涌入他的记忆,刻入付丧神的魂与骨,不容遗弃。
鬼切在源赖光身旁守了一日一夜。
付丧神闭目抱刀跪在阴阳师身畔整整一宿,直至对方醒来。
白发苍苍的阴阳师睁眼便看见面前的付丧神,茫然而疑惑,“你是谁?”
他只觉眼前一片漆黑眩晕,仿佛天地倒转,又如心火止沸。
源博雅赶来时,付丧神正站在廊上望着庭院中的那一池残荷出神。
他有些怜悯又可悲地看向付丧神,鬼切收回视线掠过年老的黑发阴阳师,面色复杂。
“兄长的病是去年三月间的事,那时赖光兄长不慎中了妖鬼恶咒,本以为不是大事。”阴阳师低头看著碧色池水中游动的金鱼,“起先兄长只是忘记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再后来他忘了神乐,忘了源氏,也忘了自己。”
“即使是鬼切你与兄长有血契牵连,也无济于事……”
“够了。”付丧神骤然收紧手指,他握住腰间的长刀,一双赤瞳殷红如血,“我不相信源赖光会忘记我。”
“晴明说这是无解之症。”源博雅长叹一声,眼角的皱纹又深几许,“赖光兄长老了。”
白狐之子的脸在鬼切脑海中一闪而过,久别经年容颜未改。
终是得上天眷顾。
人类啊,一生短暂如春日薄樱,那般美丽绚烂却又这样脆弱不堪。
付丧神俯身探望那池碧水,金鱼游得欢快,戏于莲叶间,好似永无忧虑。
鬼切在源氏待了三月余。
他似乎忘记曾经立下的誓言,游历天下磨砺本心,反而留在源氏专心致志地侍奉起源赖光。
从前那位名震四方的大阴阳师清醒的时日越来越少,似乎是要印证源博雅的话。
源赖光醒时总喜欢坐在庭院的廊下,靠着廊柱仰望云天,观云卷云舒、赏月阴晴圆缺,如痴如醉。
源博雅说,过去三十年若某日有空,兄长也是如此坐在廊下望天,仿佛在等什么人。
却每每失望而归。
他忘却尘世记忆,却唯独记得那个不归之人。
付丧神近日来心绪浮躁,鬼切抽出刀斩落庭院中红枫秋叶,试图平息心底的躁动。
沉寂多年的血契又重新开始沸腾,不知是福是祸。
他仰起脖颈,灵魂顺应本能颤栗。
付丧神收起长刀朝那间熟悉的居室走去。
这段时间,源赖光沉睡的时间一日长过一日。
直至再也醒不过来,大阴阳师安倍晴明说,白狐之子面带戚色,眼尾的艳红也稍有哀意。
鬼切仍是不信,源赖光怎会死。
折扇抵住他的唇,妄图改变一个人的命数是与天为敌,白发的阴阳师轻摇头,不再说话。
鬼切踏入居室时,源赖光已经醒来,源博雅跪坐在他身侧。
继任家主之位后的源博雅忙于公务,鲜少来探望他的兄长。
他应当回避一下,付丧神心想,于是他拔腿朝外走去。
“源博雅,”昏沉多时的阴阳师仿佛突然清醒,唤起族弟的名字。
鬼切的脚步霎时停住,他猛然回头,大步走向室内,赤色双瞳紧紧盯住源赖光的脸,期盼对方说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阴阳师再也未开口唤人,付丧神的心彻底冷却。
痴缠了半生的人,终也……不记得他了。
那双璀璨夺目的赤红瞳孔逐渐暗淡,一点点熄灭。
突然间,他又听那人说道,
“源博雅,我的刀呢?”
半阖眸的白发阴阳师睁开双眼,晦暗的光彩在那双眼睛中涌动。
「源赖光」
源博雅局促不安地看向付丧神。
鬼切一步一步朝源赖光走去,他攥紧腰间的那把本命刀。
他曾有三次新生,第一次是天地赐予初窥世间,后两次皆因那人起。
付丧神在心底默念对方的名字,仿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曾经那些不明所以的事,终是拨开云雾,见一皓月。
他为何要磨砺本心?又为何执意要离开源氏?是为斩恶念还是断私欲?
付丧神缓缓抽出那把本命刀,跪坐在他的旧主面前,恭敬奉上。
源赖光抬起手落在那把可斩天下万恶却斩不了己心的利刃上,隔着寒铁,与鬼切十指相扣。
阴阳师苍白的唇角微微翘起,他轻轻握住付丧神那只微凉的手。
“真是一把好刀。”
从此再无声息。
窗外眠了一夏的龙胆花顷刻间绽开花颜,付丧神抬眸掠过那片盛开的繁花,眼角湿润。
人间却少一赏花人。
医学解释:
Alzheimer’s disease(AD):阿尔兹海默症是一种进行性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临床症状主要以记忆障碍、失语为主。这类由蛋白质异常折叠导致的淀粉样纤维沉淀引起的神经系统疾病,目前病因尚不明确,可能与遗传与环境因素有关。
源赖光的病,不止是恶咒反噬,起源于更早之前。研究证明PTSD患者更容易罹患AD,可作为AD的一个风险因素。而幼年时京都的那场大火正是诱因,儿童时期的大创伤往往需要用尽一生去弥补治愈。
神经元的不可再生性导致AD患者走向射线原点的后半生,在目前医疗无法治疗AD的情况下,陪伴是最好的治愈。毕竟,记忆可以遗忘,爱不可忘却。
[参考文献]:
[1]朱静怡.阿尔兹海默病因及发病机制分析[J].科技风.2020.10:259
[2]魏祯,刘蓉,王建枝,柯丹,王小川.创伤后应激障碍与阿尔兹海默症[J].华中科技大学学报(医学版).2019.48(6):747-7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