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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兹】论天使的唯一性

作者 : 嘉南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诡秘之主 阿兹克先生

标签 血兹

状态 已完结

648 8 2020-10-14 02:59
【血兹】论天使的唯一性

1 天雷滚滚的雷文,OOC巨多,阅读前请三思
2 人物是走形的,文笔是渣渣的,被雷是肯定的,所以作者求放过
3 如果还坚持要看,那,请……



  神话生物的生命很漫长。


  这是阿兹克.艾格斯与生俱来的认知。


  所以听着身边的兄弟姊妹们纷纷嘶叫着破壳而出,他一点也不着急。透过薄脆的蛋壳,南大陆炽热得发白的太阳变成一个朦胧光斑。阿兹克在昏暗黏液中翻了个身,感受着那股叫人懒洋洋的暖意,和父神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糅杂在一起,形成独属于他自己的小世界。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世界坠入了一片黑暗,没有光,没有热,父神的气息被隔断,可以感受到的,是周围的气温一直在下降。他不再翻身,蜷缩起来,陷入了沉眠。


  当他再一次醒来,他感受到疯狂混乱的亡灵诅咒,扭曲黑暗的失序之力,浓重阴影缓缓裹了上来,粘稠得如有实质,在蛋壳上碾压出铁锈的裂缝,不堪重负的壳发出连续不断而轻微的咔嚓声。他不情不愿地顶穿了头上那一小块惨白,吐出分叉的蛇信嘶嘶威胁。


  他睁开了眼睛。


  爬虫类冰冷的无机质烟褐色眼睛,对上了一双可说是含了一丝笑意的苍冰蓝瞳眸。这双清澈眼睛嵌在褐发中年人的脸上,显得是那么的不协调。阿兹克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就像这人身上散发出的失序之力,让人觉得浑身别扭。千百亡灵在他身周盘旋喧嚣,污黑弥漫湮灭星光,又在他冰冷目光下俯首消散。


  中年人的笑意扩大成一个微笑,他伸出手,停在了阿兹克身前。这是一只洁白修长的手,一道深刻横纹贯穿手心,如同断掌。在拇指和食指上有一层不算厚的茧子,掌心透出叫他心动的温热。这个国度太冷了,在他破壳而出的那一瞬间,湿冷的空气直直灌入他的肺里,就像猝不及防的溺水,叫他下意识地收拢起那一对羽毛丰厚的翅膀,好保住所剩不多的南大陆阳光暖意。


  小羽蛇略略侧头看了看眼前的人,试探性地游上这人的掌心,停了一停,见这人似乎没有恶意的样子,迟疑着又游上了一点,连尾巴尖也盘了上去。这时,他听见了一个讨好的声音说 :“尊敬的执政官大人,您请看,这墨绿镶了一圈金边的鳞片,这洁白无瑕的羽毛,就是南大陆神话生物羽蛇的证据。这是因了您的德政,才会被发掘到的异兽。是我费了大力气请五海最强的非凡猎人找来的,请您一定要收下这份小小的礼物。”


  阿兹克转过头,褐色眼中燃起两朵炽烈到苍白的火焰,无形的威严和恐怖陡然爆发。羽蛇的视线所及之处,所有在生之物纷纷匍匐在地,血肉飞灰,枯骨嶙峋,亡灵哀泣。当这死亡之力即将被催发到最盛的时候,一只温热手掌轻轻掩住了阿兹克的双眼,上位者的威压轻易地截断了苍白的死亡。


  “好了,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确是萨林格尔的孩子。你所收割走的性命,足以补偿你一路来的颠簸。”


  中年男人含笑说,高位格深不可测的灵压巨浪般拍下,阿兹克僵住了。死神途径对上位者毋庸置疑的服从,令他不得不趴伏下身子,在男人的掌中蜷成一团。但初生的阿兹克尚还有两分孩子气,鲜红蛇信伸缩着咝咝作响,吐露着不满。
  
  
  温热的手指温柔地抚上小羽蛇的头顶,初生的鳞片在抹香鲸油蜡烛的照耀下透出些微透明,边缘圆润尚带着点湿软。修长的手指顺着羽蛇的鳞片一路抚下,在那双半敛羽翅上轻轻梳理,惬意的感觉从羽尖传到羽根,又传到阿兹克身上,他伸了个懒腰,分叉的信子敏感地探测到前方有更温暖的地方。于是他沿着男人的掌纹游上手腕,小脑袋枕在温热的动脉起伏处,身体绕着腕子缠了几圈,就像交错连环的手镯,无视男人地径自呼呼大睡起来。
  
  
  “真有趣,世界因你而安静。不过,该说你是大胆,还是不怕死好呢?”男人温和地低笑了起来,但内里殊无暖意,反带着金属质感。叫阿兹克想起拜朗星星高原魁札尔科亚特尔山峰顶上万年不化的苍蓝冰川。在那之上,是父神苍茫的白骨神殿,血肉铺成的道路直通向死灵与孽火铸就的神座。
  
  
  这是投影在每一个死神后裔精神图景里的烙印,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信仰指向,也是他们锚定自我的起点。
  
  
  所以,死亡有什么可怕的呢?它将抚平一切,让他回归冥神萨林格尔,重新成为死亡本身。
  
  
  小羽蛇的头从温暖血脉处稍微侧抬起,瞥了男人一眼,又贴了回去。男人确定自己从那双晶石般的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鄙视,这下子他终于哈哈大笑起来,然而在书房里收拾残局的仆人依旧是屏息静气,没有一个敢抬眼。
  
  
  阿兹克也没有抬眼。正确地说,他没觉得有需要自己抬眼的地方。对于新生的他来说,这个名为图铎—索伦特斯特的帝国首都太过寒冷,高大冷杉上挂满锐利冰棱,冷得他哪儿都不想去;他所缠绕的、这个被称为执政官亚利斯塔.图铎的男人,也很无趣,但他体温很暖。善于捕猎的毒蛇,耐心一向很好,反正世上万物总归是要回到死亡那去的。
  

  在双执政官的荣光之下,帝国驾驭的是一个由巨量仆役、文书、官吏和贵族组成的复杂庞大系统,利益和荣誉如同润滑油一般让这个系统流转通畅。但是,帝国双壁不像所罗门那样,有琐罗亚斯德这样富耐心而又通晓政令俗务的王家专属官吏,能帮他们绕开政府日常工作的劳烦,将他们的宏伟蓝图化成现实。
  
  
  每天一早,亚利斯塔都要和另一位执政官特伦索斯特一起处理政务,大部分都琐琐碎碎的,包括各地的农业及商业税收、帝国流动法庭的判决上诉和驳回、法律规则的讨论和拟订、六神教会权利的改革与更迭、各处领主爵位的升降褫夺……甚至有时还会讨论到某几座要塞的城堡是否需要拆除。那些贵族间的争执往往冗长而繁琐,充满了世俗的利益和伦常。
  
  
  有一次,阿兹克像往常那样盘绕在亚利斯塔刺绣衬衫的华丽蕾丝袖口下打盹,当日的事务实在太多,廷议拖得很久,以致被灌满耳朵的枯燥政务给催眠到了深度沉眠程度的羽蛇,不知不觉松开了执政官的手腕,无声地向地面滑落。
  
  
  但他落入的地方,是一只微凉柔软的手掌,带着清冷洁净的味道。阿兹克嗖地惊醒过来,他昂起头,撞入了一双仿佛蕴含了层层叠叠无尽星门的蔚蓝眼睛,幽邃莫测,诱惑着人想要深入一探究竟。然后这双眼睛眨了一下,阿兹克才如梦初醒般从宇宙星空的幻觉里脱身,发现一颗莹润蛋白石凭空出现在他面前。这颗圆石内部散布着细小闪烁的铜绿光点和沙金色棉絮状结晶,就像蕴含了一个微型星系。
  
  
  “这是星之树的结晶。我去过一个星系,里面每一颗星星就是一棵高大的树,每一片树叶都有帝国版图这么大,上面有陆地和海洋,还有会唱歌的鲸鱼。每一棵树都有属于它自己的太阳,等太阳落到树根下的时候,树顶被阳光蒸发的水汽就会凝结成莹白的露水从最高的一片叶子滴下,这就是那一晚的月亮。当它掉到树根上,就会碎裂成许多的蛋白石,里面记录了它所经过的每一片叶子上的故事。”
  
  
  一把温和的声音在阿兹克的脑海里响起,面容古板的中年公爵低头对掌中的小羽蛇挤了挤眼,揉揉他椭圆的小脑袋,一个少年般的明朗笑意飞快地从唇边掠过。
  
  
  “它的颜色很衬你,而且,它是暖的。”
  
  
   阿兹克低头碰了碰那颗蛋白石,暖融融的,像沐浴在南大陆的阳光中。
  
  
  “谢谢。”柔和清亮的少年音回荡在男子的脑海里。
  
    
  这孩子感觉上没有萨林格尔那么阴沉啊,还挺有礼貌的,真有趣。在执政官亚利斯塔阁下阐述民事法令时,心不在焉走神的伯特利.亚伯拉罕公爵想。
  
  
  不过,高位者如伯特利这样对他释放善意的人很少,充满恶意戏弄的倒是很多。若是说到阿兹克最烦的,就是那些和执政官大人共度春宵的贵妇们。羽蛇对于神话生物之间的交媾并无兴趣,但乐于享受亚利斯塔因情欲而升腾的体温,可以让他睡得更香。当然,前提是那些贵妇们别为了展现自己的娇弱而在看到他的时候尖叫,也别为了显示温柔母性而不停地戳小羽蛇的脑袋,又或者是为了展现品味而喷洒浓到熏哭蛇的香水。
  
  
  在小羽蛇尚短的生命里,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如此无聊。在又一次被打扰睡眠之后,阿兹克终于不耐烦了。执政官但觉头顶被谁踩了一下,接着眼角余光就看见一个蜜色肌肤的少年羽毛般落在织锦地毯上。少年五官线条柔和,墨色半长发下是一双烟褐色狭长眼睛,里面盛满了与年龄不相符的冷漠。他毫无感情的目光扫过执政官,从健美胴体到指间夹着的卷烟,最后以陈述性平淡语调说了一句“很吵”,就径直推开虚掩厚重木门走了出去。
  
  
  当亚利斯塔找到阿兹克的时候,少年正蜷在纯白长毛地毯上,靠着燃烧正旺的壁炉小寐,火光跳跃着为少年赤裸的肌肤镀上一层暖色,如同质地温润细腻的赤金,闪烁着碎钻似纯净的光。这是独属于年轻的色彩,是唯有生命才能赋予的美好,连见多识广的执政官也从心底里觉得赏心悦目。感觉到亚利斯塔视线的少年,蓦地直起身睁开了眼睛,金褐色竖瞳在看到执政官的一瞬间恢复为漠然烟褐色。
  
  
  “我想留在你的图书室里看书,不想去听朝会。对我来说,它很沉闷无聊。”
  
  
  “真是个孩子。你每天所听到的,无一不是这个帝国最核心的机密菁华。”执政官笑着摇了摇头。
  
  
  “对于一个接受了贿赂的囚徒来说,这些机密是没有意义的。”少年淡淡地说。
  
  
  “我亲爱的孩子,你不是囚徒,是我的宠物。”中年男人走到少年身边坐下,嘴角噙笑地说。
  
  
  “死神途径对高位强者的服从性是最高的。那我白天可以留在你的图书室里看书吗?”少年脸色平静并无愠怒,只是波澜不惊地将彼此心知的结果重申了一遍。
  
  
  “只服从强者啊。”男人伸手掐住少年下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少年光洁的脸庞。“真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序列。为什么忽然想要看书?你认识帝国的文字吗?”
  
  
  “伯特利.亚伯拉罕说,书籍里面记载有关于死亡的一切。虽然我不认识这里的文字,但我可以学,如果你允许我向你家的家庭老师提问的话。”少年乖驯地顺着执政官的力度抬起头来,一双瞳眸清透如无机质。
  
  
  “我会抽空教你的。”男人回应道,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少年扬起的曲线滑下,停在喉结微微突起处抚了抚。“不过,你要乖乖的,别让我失望哦。”他用一种宠溺到虚假的语调说,里面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意味。
  
  
  对一位弑序亲王来说,养一条小毒蛇在身旁,是生活里颇有调剂意味的小刺激。不过阿兹克的确是一个好学生,沉默而聪慧,亚利斯塔握着他的手所描摹过的文字,从来不用教第二遍。在执政官处理文件的晚上,少年靠坐在檀色玫瑰木书架旁安静地抱着十六开的古老历史书,浅色薄唇无声开合,默默念诵着书里的内容。
  
  
  窗外无边细雪纷纷撒下,落在铁锈色玫瑰上,簌簌的敷了薄薄一层,如同糖霜。蹲踞在少年身边的小橘猫是初次看到雪,仰头好奇地看着飘进来雪屑,伸出爪子徒劳地捞取虚幻,不解地喵了一声。中年男人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地微笑起来,少有地感到了一丝平静,萦绕在他身周的扭曲暗影也消褪了几分。
  
  
  阿兹克敏锐地感受到了来自高位者的压制有所松动,他抬起头问:“我想知道,人性是什么,为什么书中关于它的描写这么矛盾。为什么神话生物需要如此矛盾的东西来锚定自己。”少年吐出的音调纯净,元音利落辅音轻快,带着些微王都奥斯佛区口音,一听就知道是学自执政官本人。他仰起的蜜褐色颈项修长匀称,往下是轮廓柔和骨节,裹着它们的是丝绸般光滑紧致皮肤,发出温软莹润光色,就像上好宝石总是包裹在自身散出的宝光里面一样。
  
  
  呵,真是值得赞美的青春,就像待采摘的花蕊。执政官心想。他漫不经心地对少年招招手,“光看书,是触摸不到人性的,你得到人中间去才能看到。”少年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黑色鬈发垂到眼睛上,显得浓密睫毛像是月光下的银鱼。男人抓住少年肩膀,走入了暗夜的重重帷幕里。
  
  
  无数欲望的泡沫在扭曲粘稠的血肉沼泽中蒸腾起伏,散出使人发狂的呓语,黑色的鸟儿扑扇着黑色的翅膀,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无尽深处投下巨大到无穷的影子,触手一般笼罩着天与地。数不尽的阴魂徒劳地伸出尖锐利爪呼啸着扑来,却在死神后裔的威压下化作累累白骨铺成笔直大道。
  
  
  “这些是什么?”阿兹克轻声问。
  
  
  “啊,这就是我的锚。”由不老泉和人鱼血酿成的金红色酒液在水晶玻璃里晃动,细腻汽泡密密升起,如同野望。执政官惬意地啜饮着,神情悠闲而冷漠:“由人民的敬畏、惧怕、欲望等负面感情组成。要人民爱戴,需要不停付出,但所得到的往往脆弱。有时一句谗言,就让之前的付出化为灰烬。所以,要让人民惧怕你。人民是盲从、卑怯又易忘恩的羔羊,恐惧更能让他们服从。”
         
  
  “但我看到的历史记载者们都异口同声地说,爱才是万事万物的真谛。”少年修长的眉微微皱了起来,眉心像蓄了一点墨。
  
  
  “阿兹克,你要记住,爱,永远不及恨那么强烈和持久。人类的欲望,不仅繁衍血肉,贯穿生命,也带来纷争、不安、恐惧、扭曲,是奉予我们最绝妙的祭品。至于那些死灵的诅咒,”执政官轻轻地挥了挥手,就像指挥乐队,“那不过是刚才所提及到的美妙附带,是弱者拼死发出的最悦耳歌声。”中年男人脸上泄露出一点陶醉之色,微微侧了头,像在倾听阉灵歌手的绝唱。他放在阿兹克肩上的手是如此滚烫,仿佛有无声火焰在潜行。
  
  
  他们在晦暗中往下而行,经过一道道紧闭的门,宝石、黄金、白银、青铜、黑铁、旧木……最后,执政官推开了一扇厚重又破旧的木门,一个裹着腥臭皮毛斗篷的狱卒靠在油腻墙壁上打着盹,丝毫没有察觉他们的存在。
  
  
  从另一扇同样破旧的木门后边传来低低的咳嗽和祈求:“拜托您行行好,可以帮我将这封信交给我的孩子吗?”
  
  
  狱卒狠狠地往地下啐了一口裹着嚼碎烟叶的浓痰,一脚用力地踹上木门:“真该用糙木棍捅穿你的老屁眼!你以为你还是贵族大爷?再闹,我就将你的牙都敲下来。”但是犯人还是在哀求着:“求您,我的女儿才十一岁,我让她到我妹妹那去寄住,不然,没人照顾她,她会死的。”
  
  
  狱卒嘟哝了两声,不情不愿地接过小窗里递出的血书,走出地面。他粗声粗气地对着一个紧紧牵着老仆人手的淡绿头发小女孩子喊道:“小崽子,过来,你那该死的老爸有信给你。”他踹了畏怯瑟缩着要给他银币的老仆一脚,将信摔到小女孩脸上,就气哼哼地回去了。
  
  
  执政官和阿兹克站在人间的边界,静静地看完这两幕剧。阿兹克有些犹豫地说:“这是……善良?”“没错,这就是那种被传诵的善。在不涉及自身利益之下,行善是最容易的。”亚利斯塔笑着说,温和皮相下隐藏着阴晦寒凉。
  
  
  木门无声掩上,白昼褪去,群鸦蔽日,他们站在嶙峋白骨船头逆血河而上,瘆蓝磷火点亮两岸。平原上升起血红战旗,战士们呐喊着“打倒暴君”,青白缠紫闪电劈塌黑铁神座,同源的失序之力窃取了权柄,神灵的身躯崩溃成烟尘,废墟中腾起了新的星辰。年轻的特伦索斯特和中年的亚利斯塔在蠕动的血肉中举杯,在一片盛大宏远“敬帝国”的声音中,一个说:“敬自由。”一个笑了笑,双唇无声开阖:“敬自己。”
  
  
  “这也是善吗?”少年疑惑地问。
  
  
  “当然。善就像正义,在不同角度看去,有不同的展现。”
  
  
  “但我在这里,只看到了你的欲望。”
  

  “人性根植于欲望。听从内心真实的声音,能有效减少失控,这就是对自己的善。过于压抑人性,只能让神性疯长。”执政官看着永无止境的黑暗,和遥远过去的亚利斯塔遥遥对视,相同的冰蓝瞳眸里流淌着晦暗的血与火,连接以背叛的毒液和失序的律法。他亲昵地揉了揉少年额前鬈发,有褐色香气从温热指间逸出,这是甜美果实渐渐成熟的气味。
  
  
  在那一晚之后,亚利斯塔会在有闲暇的时候,带着阿兹克到人中间去。有时候他推开一道铁门,门后有尖顶的宏伟教堂矗立在黛色山脚,尖锐的塔顶直刺苍穹,肋骨似拱顶锋利如刀,倒挂的十字架下排列着大雨落下般密集的鲸油蜡烛,没药和乳香在水晶灯盏里燃烧,镶嵌艳丽的玫瑰窗曦透出神圣光芒,信徒的虔诚跪拜喃喃祈祷。
  
  
  “听,即使是自性堕落的神祗,也需要倾听满足人们的欲望。恐怖也是一种信仰。”执政官含着些微嘲讽地说。阿兹克嘴唇蠕动了一下,又忍住了。在他还是一枚蛇卵的时候,他和父神的锚和部分精神图景是相连的,他能看见拜朗的人们是如何取悦父神——女子祈求孕育冥神的后代 ,男子则将血肉奉上。他们跪伏在尘埃里,满怀恐惧,比蝼蚁更贱。那种从灵魂深处颤抖渗透出来的恐惧,是死神后裔最喜爱的食粮。
  
  
  有时候,门后是人烟稠密的街道,两边是装饰考究的小楼,挂着精致的嵌彩玻璃灯,窗扇四角镶着镀金的铜,异域香料的气味袅袅散在夜色里。穿着宽松丝衣的女孩倚在门边,脚腕上的小银铃叮当作响。
  
  
  少年不是很肯定地说:“这是……妓院?”
  
  
  “啊,没错。这是欲望最容易找到的出口。既然城市要有下水道,那当然也要允许妓院存在。否则,横流的人欲将倾覆一切。”
  
  
  男人领着少年走进小楼。氤氲烟雾萦绕在光线暧昧的室内,地板上用色彩斑斓小花砖镶嵌出栩栩如生的交欢画面。秀气摇曳的金灯草从天花板垂落下红珊瑚一样的花朵,吐出一阵阵催情的迷离香气。因蒂斯风格的刺绣屏风上是互相亲吻爱抚的裸身仙女,放置它的桃花芯木架上雕满了奇花异草。
  
  
  数个身材曼妙的少女在屏风后含羞窥视,时不时玩笑般互相推搡着发出蜜糖一样的笑声。一个肥胖的富商膝头上坐着个娇小的女郎,一手举着酒杯,一口口地将酒哺给他。富商舔弄着她的唇,她的脖子,她的乳房,神魂颠倒之余完全没留意到女郎的另外一只小手正灵巧地卸下他的怀表。窗边长榻上有两个女郎在抚弄彼此,一个皮肤柔滑如丝绸,鼻子上有两三点俏皮雀斑,短发下的是一双透着灵气的大眼睛;另外一个长发披肩,有着小巧挺尖的乳房,肤色如同蜜酒细腻,饱满双唇微微翘起,像是总在邀吻。她们的床榻上弥漫着轻浮气息,她们的软椅深如坟墓,她们靥边的娇笑,只为付钱痛快的人绽放。
  
  
  紫色纱衣上围着玳瑁腰带的洛丽雅走了过来,这是一个皮肤犹如檀木般润泽黝黑的妩媚女子,有着一双不笑也含情的祖母绿猫儿眼,眼尾上挑起优美弧度,隐没在孔雀蓝影中。她说:“我亲爱的大人,今晚月色如此优美,令我不由得怀念起您留给我的美好回忆。结果您就来了。”亚利斯塔微笑着打断了她:“亲爱的洛丽雅,比起你美丽的面容,你灵巧可爱的舌头更叫我喜欢。”
  
  
  阿兹克看着洛丽雅鬓边的红色茑萝松花儿,模糊想起他似乎曾经在父神精神图景里面的女性祭品发间见过,不由得开口问道:“你是拜朗来的?”女郎落落大方地说“我是拜朗人。小先生应该也是南大陆的人吧?”阿兹克点点头,在这一瞬间,他怀念起南大陆雨林里的光影和白雾,红喉歌鸲的叫声隔着蛋壳听来依旧宛转清丽。思乡,这对他而言是极为陌生的情绪,他的眼中不由对此露出轻微讶意。
  
  
  “啊,小先生这是想起家乡了。”女郎含笑睇了他一眼。亚利斯塔漫不经心地笑着接了一句:“那你来抚慰一下我家小宠物的思乡之情吧。”洛丽雅点点头,抬手招来一个抱着曼德琳琴的绛发女郎,水色纱衣晨雾般拢在她秀气的胴体上,脸庞娇嫩得像刚熟透的甜美蜜桃:“她是朵丽丝,今年16岁,她的热情和技巧足以荣耀神明。”
  
  
  当阿兹克被洛丽雅轻轻压在羽毛床垫上时,他才疑惑地问:“为什么交媾能荣耀神明?不是献祭吗?”女郎亲吻着他饱满的唇,灵活的舌尖探入纠缠,在浅浅的呼吸之间回答道:“神明赐予我们肉体,是为了侍奉祂;祂赐予我们情欲,是为了取悦祂。而性爱让人忘我,高潮的那一瞬间,就是神明赐予的永恒。”她温暖诱人的软肉贴着他,手指灵活地挑开腰带,将他带入甜蜜湿润的所在。
  
  
  “现在你感觉到了吗?生命在炽热的中心歌唱,这是死亡也无法抹杀的力量。”洛丽雅坐在他的炽热之上,一手扶着自己蛇般柔韧的腰,一手抚摸着少年的腿根,她已为他如莲花般盛开,空气中麝香百合的芬芳渐渐浓郁了起来。
  
  
  虽然沉浸在新奇的情欲体验里,但少年的表情冷淡依然,他看着洛丽雅在暧昧光线下转成墨绿的眼睛,缓慢而清晰地说:“只有死亡才能带来真正的永恒,生命不过是短暂流光。”
  
  
  年轻的女郎俯身亲了他一口:“我的小先生,你的口吻真像拜朗的神官。但别忘了,你我皆凡人,唯生命方有意义。”阿兹克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洛丽雅艳媚入骨地瞟了他一眼,温暖修长手指轻轻压在他的唇上:“嘘,生者享乐,亡者属神。今夜的月色那么美,我们不应浪费。”
  
  
  当阿兹克见到亚利斯塔的时候,他有点疑惑地问:“为什么这些被人视为下贱的妓女,并不畏惧死亡呢?”
  
  
  “对朝不保夕的她们来说,死亡是既定终点。所以她们现在只要纵情声色就够了。”
  
  
  “但有些人即使死了,她的灵也依旧执着地停留在人间,对亡者应去之处视若无睹。”
  
  
  “以神话生物的权柄驱散就好了。”
  
  
  “但她即使被看门人的权柄压迫,灵体被削弱到近乎消散,也不肯离开你的身边。”
  
  
   执政官的下颌线忽然收紧了:“她?”
  
  
  “有着矢车菊蓝的眼睛,蜜糖色鬈发的年轻女人,戴着淡粉珍珠编成的发网,总是站在那片绿松石鸢尾当中,沉默地凝视着你。”
  

  那一瞬间,执政官感觉到心中所剩不多的人性在触动,柔软的,带着微薄到近乎难以察觉的酸楚。他听到自己平静到冷酷的声音在说:“那是我的第一任妻子。阿兹克,送她去该去的地方。”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温柔的,像对待一位夫人那样。”
  
  
  萨琳娜,他的亡妻,嫁给他的时候只有12岁,和他同年。她爱骑马爱说笑,也能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研究地理学。在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前,她最喜欢趴在书房那张羊皮做的大地图上安放小旗子设计探险线路:“亚利,等我们有空的时候,去霍纳奇斯山脉?听说那里有很珍稀的植物品种。”甚至,在说到星空的时候,她还取出了嫁妆里的六分仪和他一起研究,让他小小的吃了一惊。毕竟当时的女性,懂得使用这些研究仪器的极其稀少。
  
  
  但这些美好,随着他消化了一瓶又一瓶的魔药,于序列上的一步又一步提升,而人性渐渐稀薄之后,已经被慢慢地淡化,她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他记得她曾经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恳求他止步在序列四。然而这怎么可能?所罗门的阴云在图铎家族上空沉沉压迫,他亦不甘于做一条俯首帖耳的狗,一朵点缀帝国升平的壁花。在他残存的人性里面,最强烈的部分并不是爱情。
  
  
  他记得她眼中的光彩就在那一瞬永远湮灭了。“亚利斯塔.图铎,那些曾经拥有过的感情,我们两人中总得有一个记得。”她说,“至于现在的你,我并不希望记得。”她转身而去,成为了一个醉心于搜寻新奇植物品种的园艺家,死于一次采摘植物时的悬崖失足。那一片绿松石鸢尾就是她最后培植出来的品种。
  
  
  他以为她是怨恨他的,但她原来是无声地守望了他这么多年吗?他凝视着那一片粉嫩的花朵,她在那里,但他无法看见她。纵然往昔一切的细节在记忆中依旧存在,但却失去了鲜活气,隔着无法横越的神性。
  
  
  少年在星光下舞蹈了起来,似乎有无声的鼓点在空气中响起,跨步扭腰,跺脚跳跃,柔韧的古铜色肢体跟随奇异节奏扭动,如同一条灵活的蛇。苍白的火焰无声地燃起又熄灭,围绕着少年有节律地盘旋飞舞,是生的结束,是死之开端;他的双手急促变幻着繁复动作,是祈祷、是诱惑、是毁灭、是引领。灵界大门悄然打开,永暗之河汹涌而来,提灯神使驾船而来,引导亡者走向永恒神国。
  
  
  阿兹克贴近中年男人,汗湿双唇吻上男人的薄唇:“她离开了,让我转告你——我还是爱你。还有一个吻。但是, 你还爱她吗?”
  
  
  少年的唇带着些微咸味,就像稀释过的泪水,在他干燥的唇上滑动。他扣住少年后脑,用力地吮咬上去,撕扯着那娇嫩的玫瑰花瓣,“爱是可以被时间消磨光的。除非是爱情尚在的一刻死去,才会被凝固成永恒的标本,成为执念。”中年男人的叹息如同耳语。
  
  
  他亲吻着阿兹克的耳尖,那里有一小片皮肤被汗水濡湿,隐隐约约地映出头顶一簇微弱星光。少年在他的舔弄下颤抖,细腻皮肤上渗出一层薄汗,如同夜露在新叶上凝结。他顺着阿兹克向后曲起的脊椎抚摸下去,就像拨动琴弦,岁月的余音涟漪开去,将昨日残影扩散扭曲成边缘模糊的色块。
  
  
  少年被他压得躺倒在那一片绿松石鸢尾上,柔嫩的花瓣被碾出甜美汁液,沾湿了少年下身初生的毛发,闪烁着星光。他吮吸着阿兹克乖顺伸出的舌尖,有细微的粘腻水声溅起,就像多年前微雨的天空。那时,他也是这样地亲吻着萨琳娜,她的身躯也是湿漉漉的,她的膝盖半是引诱半是胆怯地、松松地夹在他的腰间,就如现在少年的腿并没有并得很紧,让他可以轻易地沉进去。
  
  
  “但她还是可以唤起你的人性,不是吗?”少年语调平静,只有脸上半是快乐半是朦胧痛苦的神情,才让人知晓他已经被情欲捕获。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深深陷入亚利斯塔的背后,掐出道道红痕。“人性是枷锁,但缺了它,你就不再是你了。不过对于死神后裔的你来说,这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也因此,死神途径就像怪物途径一样,最容易陷入疯狂。”亚利斯塔抚摸着少年线条柔和的脸庞,低沉地笑了起来。
  
  
  在此后的很多个深夜里,亚利斯塔都会拥着少年入眠,大概是因为少年身上带有洁净鸢尾花香的缘故,即使天使并不需要睡眠。自从那一晚之后,那带着回忆的芬芳就萦绕在阿兹克的周围。他对阿兹克纵情肆意,他与少年的交合比以往与任何一位床伴的交合更为尽兴。他用中年人的眼睛,透过阿兹克的可爱肉体,去回望那一座与世隔绝的遥远岛屿,上面光影变幻散发香气,娇嫩的小精灵们永远不老, 如一朵朵曼妙漂浮的花儿。这让中年人的心中重新充满了淬毒的火焰。
  
  
  直到他听见了黑皇帝从星界传来不祥的复活预兆,旧王的威能即将重新降临到大地之上。那一天,他背着手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那一片已被白雪覆盖的鸢尾花。阿兹克坐在他的脚边,抱着一本植物学在看。忽然,少年听见了执政官威严冷酷的声音:“阿兹克,冥神的后裔,帮我带一个信息给你的父亲,黑皇帝即将归来,席卷世界的战争即将来临。”阿兹克有点不解地抬头去看执政官,中年人伸手揉乱他的鬈发,不复刚才的冷冽,甚至在唇边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微笑:“我把自由还给你,回去吧。”
  
  
  灵界大门无声打开,斑斓色彩纷沓而来,阿兹克毫不犹豫地一步跨入,听见身后传来亚利斯塔的一句道别:“再见了,我的小宠物。我的回忆之光。”
  
  
  之后四皇之战如亚当的预言一样展开,亚利斯塔背刺红天使,消化了猎人途径的唯一性,也堕入了迷乱的疯狂。在登临神座的那一日,祂用铁锈色的空茫眼睛看向拜朗方向,死亡执政官若有感应地抬头回望,那双本无焦点的黑色瞳眸忽然与他直直对上,无法形容的杂乱呓语就像海洋上空升腾起的水汽震颤飘忽,扭曲失序的色彩在阿兹克的视网膜上起伏跌宕,可怖的威压兜头山倾般压下,令到阿兹克瞬间五感全失,跌入黑暗。
  
  
  在那一瞬间,他和祂,想起那些花体字,想起书本上的十四行诗,想起他们压倒过的那片绿松石鸢尾散发出的芬芳气味。无数的声音杂沓而来,但是他和祂的声音并不在其中。
  
  
  但是,他和祂能唯一分享的,却也只有彼此,只有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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