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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quinox

作者 : 未来山海

分级 大众 异性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原神 迪卢克 , ,

标签 原神乙女向 , 迪卢克 , , , 迪荧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提瓦特海王的浪漫

1023 5 2022-2-14 17:02
导读
*原创世界观设定,跟提瓦特大陆没半点关系,神明也不是提瓦特魔神,哥哥有出场。

*公爵迪卢克x勇士荧,算是志同道合者的互相吸引,be,是刀。

*如果有什么改进意见欢迎讨论ε≡٩(๑>₃<)۶ 希望能看到多多的评论
—“你看见了什么?”

—“黑暗,绝望,深渊……还有提剑站在前方的你。”

—“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飞舞的白鸽,热闹的广场,欢笑的人群,以及在那之中弹着七弦琴的你。”





一、


“阿拉斯兔在收到惊吓的时候,额头上的角会分泌一种神经毒素,会让人产生幻觉与疼痛。这是一种无解的毒,根据计量的大小持续时间不定,最短一天,最长会折磨你直到死亡。不过它并不致命,长期服用会产生依耐性。我不建议你将它用在锻炼自己的精神抗性上。不过它是一种可以用作治疗的药物,可以留下来卖给有需要的人。”


金色长发的男人正抓着手里一只活蹦乱跳的黑色变异兔子给初出茅庐的少年冒险者霍普·莱艮芬德讲解今日的晚餐。营地的火欢快地跳动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成年阿拉斯兔喉咙里发出的“吱吱”求饶声显得分外诡异。那只兔子足足有一只幼年奶牛那么大,那个男人却将这个力气堪比成年人的肉食性兔子轻轻松松压制住,游刃有余地给新手讲解如何食用。


“它死亡的瞬间会将这种毒素排进自己的肉里同时造成肌肉僵直。所以最好的处理办法是活捉了之后快速挖出它的角。”


霍普完全看不清男人手上的动作,只见他左手压着阿拉斯兔的后脖,右手上那把钝骨刀晃动间留下一片残影,阿拉斯兔那细长的角就稳稳落到男人提前准备好的防水皮里。男人将疼昏过去的阿拉斯兔留给霍普处理,自己将阿拉斯兔的角小心包起来。“阿拉斯兔的角里面有毒囊,处理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尽量不让血流失太多。剩下的血液排到这个石锅里面煮沸,结晶物可以以后用作调味品,记得收好储存起来。”


霍普暗自记下冒险者前辈空教授的魔兽知识,再根据之前学到的一般魔兽皮毛处理法,顺着肌肉纹理一点点将阿拉斯兔扒皮。霍普用仍旧有几分稚嫩的处理手法,很小心仔细的不伤害阿拉斯兔柔顺的皮毛。


空看着一点点进步的少年,赞赏的目光毫不掩饰。他夸奖一句:“不错。第三次尝试能做到这种程度,你已经非常有天赋了。”


尽管霍普时刻牢记父亲的教导,做人不能骄傲自满。意外听见空的表扬,这个十四岁的少年也忍不住嘴角上扬——空先生第一次夸奖了他。这种因为满足而欣喜激动的心情他已经许久没体验过了。


将阿拉斯兔的皮毛内脏处理好后,霍普用昨天在小溪处灌满的水囊倒出少许清水,简易的清洗兔肉上的血,接下来就轻车熟路的将兔肉用树枝串起架在火堆上熏烤。时不时用匕首划开兔肉、撒上随身携带的调料。


空看着他熟练的料理动作没有出声。在建立营地、架起柴堆生火一事上,霍普仍旧不会,但是在烹饪一事上,霍普跟他母亲一样有天赋。


在等待食物烤熟的过程中,霍普忙碌间偶然抬头,又发现空正以一种思考出神的模样注视着他。他知道,空总是说他在一些方面与空的一位故人很像。而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空时,空愿意帮他的原因。







二、


随着魔王的苏醒,魔族的行动愈发活跃起来。


1389年冬天,魔族首次爬出深渊裂谷,大量涌出寒冰之森,一大批低等魔族率领魔兽南下,袭击了人族最北方的部落。长期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族士兵被攻打的猝不及防,丢盔弃甲率领残存的人类躲到了寒冰之森后方,蒙德王国的莱艮芬德公爵领地。自此北境公爵莱艮芬德城堡的主人及其率领的黑骑士团,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人类最后堡垒。


大陆人类诸国联合起来在寒冰之森外围建立高高的北境高墙,派遣联合士兵在莱艮芬德公爵的带领下驻守在寒冰之森边界。


与此同时,王国面向全人类召集能够杀死魔王的勇者。誓死守卫人类的热血青年纷纷受招前来,怀揣着各自的愿望,接受着来自王国与魔塔联合举办的各种试炼。


最后,在魔塔主,大魔法师的见证下,勇士与她的队伍诞生了。那是从千万报名者之中挑选出的精英中的精英。


1390年夏季的某一天,在整顿好装备后,勇者小队就出发了。她们一路北上,前往莱艮芬德公爵领地。从那里做最后的休整之后,她们会带着人类的希望前往深渊裂谷直面魔王。







三、


霍普是在决心成为勇士、踏上冒险者之路的初期遇到冒险者空的。他悄悄离开了父亲的领地,仿佛跟父亲赌气的少年为了证明自己。带着早已准备好的装备,孤身一人溜过北境高墙,进入寒冰之森。


霍普一个人在黑暗幽寂的森林里走了十五天。森林里鲜少见到阳光,内部温度极低。少年背着沉重的装备,在森林外围还能凭着手中的罗盘依稀辨别前行的方向。霍普万分庆幸他与父亲一样,生来就拥有浓厚的火元素魔力,较高的体温让他不至于为了在森林里灵活行动而减少衣物,忍受刺骨严寒。


但是这种幸运在十五天之后很快变成了不幸。较高的体温需要大量的食物,霍普将准备的干粮吃完后,也离森林入口已经有很长一段距离,这是人类鲜少踏足的土地,上面长满了他或似曾相识、或闻所未闻的植物魔兽。手里的罗盘也开始因为杂乱的磁场而发生混乱,无法指明方向。


霍普非常了解森林入口处的动植物魔兽,也了解深渊里生活着的魔族有关的知识,但是森林深处的这些事物,因为黑暗与寒冷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变异,他不敢轻易食用哪怕是看起来极其熟悉的植物。霍普曾经学过的那些魔族的知识、寒冰之森的知识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处。他开始在未知的地方迷路打转,饥寒交迫将他逐渐逼上绝路。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霍普遇见了那个自称是冒险家、名叫空的男人。空自称是经验老到的冒险者,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离开城市进入寒冰之森,猎杀从深渊逃跑的魔族以及那些因为魔族而产生变异的魔兽、魔物。


空救了中了魔物毒素的霍普,用自制的药剂帮他解毒。随后又一路与他同行,听说霍普的愿望是挑战魔王的时候,空还表示自己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因为你的眼睛让我想起了我的妹妹。”空如此解释道。“我们是双胞胎,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一直在一起。我记得她总是在我身边,用她金色的眼睛注视我、鼓励我、守护我。我们曾分享着彼此的生命,直到一场灾难带走了她。”


空的表情阴翳了几分。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多说什么。霍普也不敢多问——这种身法高超、来历不明的冒险者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秘密,因为一时好奇探究别人的内心很容易遭人猜忌。


当空谈及自己会不定期清理寒冰之森的原因的时候,空会很坦然的回答:“这是亡妹所希望的。”


“总要有人去做不是吗?”空声音低沉的说着,他拨弄着篝火里的木炭企图让火烧的更旺盛一点。“况且,除了我……也没人能做到这件事了。”


确实。霍普在内心暗自赞同空的话语。出生于首都,长于边境的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冒险家,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比眼前这位叫空的冒险家更加了解寒冰之森。他会在黑夜降临前贮备好生火的木柴,从不让黑暗寒冷笼罩自己,就连休息时也能保持警惕,哪怕森林里的魔物不会攻击比自己强大的生物。他懂得森林里所有生存的要领,也能够轻松处理任何未知的魔物。


空用手中拨弄火堆的树枝敲了敲地面,他神色不明的注视着一脸认真的霍普。然后,空闭了闭眼,似乎是不愿再看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庞。


霍普不理解刚才空先生脸上一瞬间出现的悲悯的神情,不过他能感受到空先生背负着的沉重的过去。


“我会把我所知的一切都教给你。”空又恢复了平时的表情,语气轻松如常,“接下来……”


“轮到你了。”空轻飘飘地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敲打在少年的心底。


“是!空先生!”霍普感觉自己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波澜壮阔的未来,血液逐渐沸腾







四、


“……让他们加紧时限,要赶在那之前造出来。”红发公爵侧头对身边的辅助官说着重要的吩咐,声音从会议室敞开的门里断断续续传出来。参加会议的骑士团军官、城堡里的文官从会议室鱼贯而出。有人三两结群走在一处商量着莱艮芬德公爵刚刚在会议上下达的最新命令。


金发勇士与她的小精灵在会议室门前的走廊上安静等候在一边,存在感稀薄的仿佛走廊两侧的铠甲雕像。等参会的人走的差不多了,荧与派蒙在会议室门口探头探脑,发现了仍旧与辅助官说着什么的莱艮芬德公爵。


迪卢克·莱艮芬德在荧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这很容易,直觉告诉他勇士来了之后,稍稍侧首就能发现在门边“鬼鬼祟祟”的小姑娘。迪卢克结束了对辅助官的叮嘱,让他去处理事情之后,对门口的荧点点头:“请进。”


辅助官出去时向荧微微欠身行礼便离开了。他并未对这个令人敬佩的小姑娘多说什么客套的话语。在对抗魔族的边境,每一分每一秒都容不得浪费。荧目送年长的副官远去后,关上会议室的大门,回身望向那个站在主桌旁整理文件的公爵阁下。


“你似乎有吩咐部下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好准备。”荧靠近迪卢克说道。她让派蒙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们的谈话。


“我让一些有经验的匠人根据你的建议改进了一下埃克斯巨弩。他们交上来了这种双弓床弩的设计图纸。”迪卢克把手上一沓资料递给荧。


荧简单的翻看了一下,图纸说明很详细,“威力怎么样?”她故意多问了一句。


迪卢克不假思索地回答:“可以射穿成年佛西瓦魔熊。”


“可以。”荧点点头。她相信公爵阁下知道她的意思。他与她是如此的相似,不用过多的解释,两人便能迅速理解对方的想法。


迪卢克收起荧还给他的资料,目光锐利地盯着荧的每一个小动作,似乎想挖掘出这个来历神秘的小姐身上所有的秘密。


“荧小姐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一个月后魔族再次挑起战争的事情吗?”


起初,传闻中的勇者初次表面身份的时候,迪卢克是不相信的。眼前的金发小姑娘就像首都里那些青涩懵懂的贵族小姐,良好的谈吐、优雅的礼节、时不时冒出一两句当下流行的笑话,喜欢贵族小女孩会喜欢的漂亮礼服与精致食物——这样的人身着方便战斗的衣服,显得她更像是在契约精灵帮助下从家里偷偷溜出来来北方观光玩乐的大小姐,而非被众人给予厚望的勇者。


但是眼前这个叫荧的女孩,也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有能力担当勇者的责任。她会跟着军营里的士兵一起训练,时不时指导大家如何与魔物战斗。她会每天在北境高墙上巡逻,与巡逻小队互相分享当天见闻。更不容小觑的是,荧打败了每一个向她讨教的战士、能够单挑任何一个从寒冰之森里溜到北境高墙下的生物。


在北境,实力就是一切。


如此强大的力量,哪怕迪卢克查不到眼前这个少女一丝一毫的来历,也让他不敢轻视她。迪卢克尊敬守护人类的强者,却也不失对来历不明者的警惕。


尤其是,荧来到边境后,立刻大体了解守境势力规模并拜访了北境公爵。迪卢克见了她后,漂亮的少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冬天来临的时候,魔族会率兵南下,但是人类还没做好准备。”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单独会见勇士的迪卢克心里炸开。


荧虽然当时用了之前人类对魔族、对深渊的研究分析结论的由来,可迪卢克还是觉察到许多不对劲的地方——勇士对于魔族太过于了解,她说服他的理由里面,涉及到的诸多细节是完全没有接触过魔族族群的人类不可能知道的。


无论她是不是在撒谎,她的提议确实可以加强人类的防御。迪卢克企图从她的行动中发现她的理由但却一无所获。似乎,眼前这个勇者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守护人类。


这次,荧没有再说那一堆理由,她注视着迪卢克的眼睛,反问了另一个无关的问题:“那公爵阁下你为什么又要守在边境这里呢?”


哪怕不是迪卢克在这里,也会有其他人在这荒芜残酷北境,为了人类,为了世界、死守在生与死的边界上。生命总会顽强地活着。


“在黎明到来前,必须有人要稍微照亮黑暗。”



荧突然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稍稍被触动了,像是在平静无波的湖面投下一颗小石子,像是泉水叮咚有落花坠入,像是孤寂的旅途终有春风拂过。


可是啊,迪卢克老爷,人类口中的黎明永远不会到来了。


荧笑了起来,“我也是一样的,公爵阁下。”







五、


霍普是被胸口撕裂一般的疼痛疼醒的。他睁开眼看见营地的篝火上滋滋烤着一些怪异的植物,空盘腿坐在一边捣烂采集的药材。暖黄的火光映在他的眼里,刺的双目有几分疼痛。霍普艰难的从火堆旁爬起来。


“你醒了。”空头也不抬的招呼醒来的同行者。


空不用看也知道霍普接下来的动作,“最好不要随意走动,今夜你就好好休息吧。我来值夜。”霍普的伤才包扎没多久,血还没好好止住,随意动作很容易造成血崩。


霍普安静下来,坐在那里,看着空的动作,记忆渐渐回来。他想起来了,前不久他们深入寒冰之森,空告诉他已经快到深渊裂谷附近。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形魔物突兀地出现在他们跟前,不由分说地攻击两人之中最弱小的霍普。跟之前一样,空为了锻炼霍普,把袭击的魔物留给了他独自一人面对。魔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们不会去主动攻击比自己强大的生物。就在这种一对一的情况下,霍普凭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觉悟,用重伤的代价解决了敌人。


尽管那一仗打的分外艰难,但是霍普还是毫不后悔,他从这种第一次见的魔物身上学到了很多。


“你是第一次见人形魔物吗?”空见霍普一脸回味的表情问道。


“是的,空先生。”霍普亮晶晶的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空,战胜了强敌的少年等待着老师接下来的指导。他从空身上学会了每次战斗后的总结有利于自我的提升。


空翻转一下篝火上的食物,继续手上捣药的动作。“那是一只失去理智的高等魔族。”


高等魔族?!


霍普听见这话被惊的瞪大了双眼。高等魔族不是只会生活在深渊里面的怪物吗?为什么地面上会出现?


“只有高等魔族才会是人形。魔族间有自己的规定。犯下大事的魔族会被摧毁认知驱赶出深渊,成为游荡在地面上猎杀一切生物的怪物。”空将手里捣烂的药渣丢给少年示意他自己处理身上隐藏的伤口。“魔族身上带着的深渊的气息会无意识的侵蚀周围一切物品,让动物变成魔兽,如植物变成魔物,让原本变异的怪物产生更可怕的异变。”


“就连人类也不能例外。”空轻飘飘地丢出一个非常恐怖的事情,“只有深渊才能抵御深渊的侵蚀。”


霍普一瞬间想到了自己与那只高等魔族战斗时没有任何防备的事实,,他直接用手抓着魔族的胳膊,魔族的怒吼传至他的耳朵,魔族的血肉溅到了他的脸上……


“那……”霍普颤抖着想要询问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可是声音止不住的发颤,话语怎么也说不出。


慢慢的,他端着捣烂药材的手从颤抖逐渐平稳。因为霍普想到另一件事情,空先生没有被污染,并且从一开始空就没有提醒他要注意这件事。按理说,空这样经验丰富的冒险家,对寒冰之森几乎无所不知,肯定遭遇过无数次的高等魔族。他在知道会被污染的情况下也不见有做过任何防护措施,那一定是有处理污染的办法或者只是一次交战不足以使人类产生变异。


“你猜想的没错。有实力进入森林里的人类没那么快被感染。少量战斗会慢慢积累污染,但是只要可以回到人类口中的神殿,是有一定希望净化污染的。”


人类口中的神殿?有一定希望?


霍普敏锐的觉察到空话语里不寻常的地方,“那是什么意思?”据他所知,大陆人类的各个王国皆有信奉同一位主神,每个城市皆立有对应的神殿。


“嗯……”空思索了一下,好像在苦恼不知如何继续解释。“就是去人常说的主神居住的宫殿,请信奉的主神帮忙净化的意思。因为主神不一定会同意,所以才是可能。”


主神?!


霍普又一次被震惊到了。他难以想象高高在上的主神会同意这样的要求。更何况,人类从未真正见过主神。神明,向来是活在神话故事里的存在。


“但是你不一样。”空话锋一转,他笑着看着被重磅消息炸的呆呆愣愣的少年,“你生来就有主神的祝福,你的体质让你不受一切森林里的侵蚀。”


“为……为什么?”


霍普问完便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有些多余,可是为什么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他一直以为自己与旁人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所以父亲才反对他进入。既然他可以抵抗侵蚀,那满腔正义、一心守卫人类的父亲为什么不愿意让他前往森林历练?


空只是沉默地看着霍普,没有做任何解释。






六、


……很难。


真的很难将目光从年轻的勇士身上移开。


哪怕尽力千百场死斗,白裙少女依然目光璀璨,恣意张扬起舞于血与泪的战场上。迪卢克站在高墙上遥望着墙下带领着诸位战士抵抗小波魔物潮的荧。改良后的埃克斯巨弩不断的重复着填弩、发射的过程,迪卢克指挥着巨弩小队在城墙上瞅准时机解决那些企图从空中进攻的飞行魔兽,时不时还妨碍一下墙下那些有着厚重防御甲的变异佛西瓦魔熊。巨弩破空发出巨大的嗡鸣声混合着魔兽的音波攻击,城墙上的士兵都带着魔法师研造的防具,隔开了这些扰人心智的声音,给队伍里的人建立单独的交流渠道。


“荧她一直都处于这样的环境里啊……”迪卢克听见待在自己身边的小精灵派蒙小声感叹。


作为队伍里的向导,派蒙除了时不时作为勇士的代言人与旁人交涉以外,她的存在感一直都很低。虽然迪卢克经常看见荧会与派蒙一起像很熟的朋友一般打闹,但是他总会在一些方面发现派蒙其实也不算特别了解一起旅行过的荧。


“因为荧在参加王都选拔之前从湖里救了快要淹死的派蒙,所以派蒙才会跟着荧一起旅行哦。”某只小精灵如此解释道,“荧好像很没有常识的样子,派蒙很担心她会被坏人欺负。最开始一起旅行的时候,荧连地图都看不懂。荧的大陆通用语还是派蒙教她的。”


当迪卢克问派蒙关于荧的来历的时候,不出意料的小精灵派蒙告诉他,“派蒙不知道,荧没有告诉我。如果是好朋友不想说的事情,派蒙是不会问的。”


此时,战况逐渐接近尾声,战场上只剩几只濒死的魔物垂死挣扎。迪卢克听见派蒙的自言自语,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专注盯着荧的派蒙。


派蒙没有撒谎。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在根据之前荧表现的种种异常——她熟悉魔物,却不熟悉大陆语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会不会来自深渊?


不!不可能!


神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生物可以抵御深渊的侵蚀。深渊之下,不会


有正常的生命存在,这也是为什么人类选择防守的战略而非主动进攻寒冰之森的原因。


眼前这个有着坚定信念的少女待在自己的军队里已经有段时间了,她帮着锻炼士兵、提升人类整体实力,她能对着魔物毫不犹豫的挥下斩断生命之线的利刃,她引导着遇到瓶颈期的魔法师研发守城兵器护城魔导具……她混迹人群中也有几个月的时间,未见她污染过任何一个生物。荧也确确实实为即将到来的大战拼尽自己的力量。


迪卢克凝望着遥远的少女,她纤细的手臂挥舞着剑,斩断最后一只魔兽的头颅。确认死亡后,少女马不停蹄地加入救助战场伤员的队伍。


在高墙上迪卢克看得清楚,因为她的到来,这场魔物潮的偷袭没有人员的死亡。有人中毒昏迷,有人重伤哀嚎,但大多数只是守了轻伤。这在两个月前,完全是大家不敢幻想的事情。冬天临近,魔物的力量如翻了一倍又一倍。之前迪卢克亲自参与的战斗都不敢保证全员存活,少女却凭借自己的经验实力实现了这一奇迹。军队里早已悄悄传开了这样的传闻:只要有勇者在,人类就能永远守住自己的家园。


在这深渊来临、黑暗笼罩的大陆上,年轻的勇者提着剑站在人类的前方。她好似一道温柔的光,撑起全人类不敢奢望的未来。耀眼的让迪卢克不敢直视,仿佛只是奢求她的回眸都是对她的亵渎。


她就是人类期待许久的黎明,她应当成为人类代代传承的信仰!


战场上忙碌着的荧似有所感,她抬起头遥望高不可及的北境之墙上。人影在那之上都被模糊成一个又一个漆黑的小点,如果没有魔导具的加成,人类只凭借肉眼甚至是看不清墙上驻守士兵的确切位置的,荧也是一样。他们这些战斗主力队伍并未如同远程小队那样分配到视力提升魔法目镜。


尽管如此,荧顺着直觉的方向望去,她还是隐隐约约看见迪卢克老爷那醒目的赤红发色,一如迪卢克那仿佛要燃尽生命般、永远守卫人类的炽热信念。








七、


空把烤熟的食物都递给霍普。霍普接过兽骨串起来的指甲盖大小的石块状植物,上面撒了一些阿拉斯兔血液煮干后留下的白色颗粒。


这是一种变异的黑色蘑菇,空曾经教过霍普,这种蘑菇是寒冰之森深处为数不多无毒的可食用物,必须要洒上阿拉斯兔血液的结晶物中和苦涩的味道才可以吃。尽管如此,霍普还是觉得吃起来有种刺麻的不适感。其他可以吃的东西,比如肉类,空告诉霍普,对于他来说可能只剩下那种没有产生毒素变异的人形魔族。


“不过你也可以锻炼自己,等到有一定的耐毒性之后,高等魔族都可以成为你的食物。”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霍普盯着空嘴角边那丝若有似无的微笑。一股寒意顺着脊梁缓慢爬上他的脑袋,好似有什么未知的东西一点点露出自己藏于阴影中的面容。空又架起几串蘑菇于火焰上烧烤,平常见过无数遍的动作此时在少年的眼里也如临大敌。


“怎么了?”空抬头看向霍普,语气如常,关切地问僵硬在原地的少年,“食物冷了可不好吃了。你还在长身体,得多吃点才行啊!”


霍普还是僵硬着不敢动作。空看出了他的害怕,叹了口气。到底是在人类中长大的十四岁贵族少年,哪怕见过再多黑暗,让他一下子将跟人类很形似的魔族作为食物也是一时间无法接受的。“放心好了,我们现在还可以找到蘑菇,加上之前制作的阿拉斯兔肉干。你不会有机会去吃魔族的。”


“嗯……”霍普努力让自己深呼吸,他相信空的承诺。这种不知名的信任从建立初期就仿佛被种下的种子,经由少年的直觉与男人身体力行的关照,逐渐发芽长大。


空先生既然承诺了,那有他在同行的期间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为了缓解气氛,空状似随意地问起霍普冒险的理由。


“你为什么要离开家证明自己呢?”霍普曾经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北境主人莱艮芬德公爵。作为北境未来的少主人,霍普在守境战士以及冒险者中间是很出名的存在。他那遗传自父亲的标志性红发与有过之的天生魔力储量,让他总是处于万众瞩目的位置,无论是在王都的贵族圈子、还是在实力至上的北境。所以从一开始掩饰身份就是很愚蠢的做法。


“……母亲死后,父亲的目光停留在了过去。我希望他能看见,看见他的儿子已经长大了。”霍普自动让自己忽视嘴里烤蘑菇那如同嚼腊一样的口感。“如果我能完成身为勇士的母亲没能完成的事情,那他一定就能相信我可以继承他与母亲的职责。”


“啊……是这样啊……”他也闭上了眼睛,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


空垂下眼睑,很好地掩饰了内心对于莱艮芬德公爵的嗤笑,他自然而然地抬手摸了摸霍普的头说,“你做得很好。”







八、


“神爱世人。”


在某次击退小型魔物潮的庆功宴中,第一次喝醉的勇士抓着垮着小猫脸坐在主桌上喝果汁的莱艮芬德公爵耍酒疯。


事后,参加过那次庆功宴的士兵们提起这事就会露出一副心知肚明、意味深长的笑容。


“哎呀哎呀,我们的公爵大人真的是沾了祖上修来的八辈子福气啊。”


“你说说,那么强大又漂亮的勇士小姐怎么就看上了总是凶着脸训人的恐怖公爵呢?”


“虽然公爵大人家里酿的酒也确实好喝,但也不至于让我的女神被魔鬼蒙了眼大胆求爱吧!?呜呜呜……我失恋了。”


喝醉的荧脸上没了平时总是挂着的、温柔的浅笑,她像是被酒宴上周围士兵疯狂喝酒吹牛、宣泄死里逃生庆幸的氛围感染,打开了自己的开关,露出了自己藏起来的随意本性。没什么表情的荧在营地里燃烧的火把掩映下,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喝酒上头还是被火焰的热气熏红,又或者是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感到害羞。只是在当事人迪卢克看来,这份红却是红的恰如其处,如同画着最精致自然的妆容参加成人礼的公主殿下。被液体浸润的红唇、因为燥热被微微扯开的衣领、白皙精致的锁骨,迷蒙魅惑的金色眼睛……迪卢克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隔壁那桌闲聊的副官身上,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开始幻想荧如果参加贵族舞会的,自己邀请她翩翩起舞的模样。


那定然会引得在场所有的绅士艳羡自己。


如果……如果荧是作为自己的女伴出席……不行,不能让其他男人看见荧精心打扮的模样。更何况荧穿的白色金边长裙太过于显现出她完美优雅的身形,胸口太低露出了锁骨简直在诱人犯罪,带着白色丝绸的手就好像在故意邀请那些男人前来亲吻问候,细腰堪堪才能拥入怀中也是在勾引那些好色之徒前来拥抱……如果能在自己的城堡举办只有两个人的舞会就好了,不需要音乐、也不需要仆从,让他来为荧准备一切。


“神爱世人。”喝醉的主角又强调了一遍自己的观点。她似乎是对于公爵大人撇过目光、不注视她的眼睛感到不满。荧扯着迪卢克的领带,让自己强行闯入他的心底眼底。


现在,从来都没什么表情的公爵大人在撞见那金色宝石的时候,突然一下子脸颊也被染了一片红晕。向来都是在前线沉着冷静、厮杀战场、直击弱点的伟大北境之主正经的表情开始一点点崩坏。迪卢克瞪大了了双眼,难以置信心上人竟如此主动。


醉醺醺的荧似乎对迪卢克眼中只倒影着自己的模样非常满意,拉长音抖出自己的心声,“神爱世人,但是——我!只喜欢你一个人!迪卢克·莱艮芬德!”


荧粗暴地拉近迪卢克的领带,顺势吻了下去。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在这一瞬仿佛静止,迪卢克或许是被荧嘴唇上沾的酒液熏的晕头转向,忘记了挣脱。


交谈的副官、吹牛的士兵,拼酒的同僚……周围的人纷纷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嘈杂的声音渐渐歇下去,诡异的安静在营地里蔓延出来。有的人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喝酒喝醉了出现了幻觉,拼命的揉眼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还有的人通过掐自己来确认这不是做梦。


也许是过了许久,众人都觉得这一刻分外的漫长。公爵周围的人只要明眼一点的都可以看出来,公爵大人对勇士是有好感的。只是任谁也没想到,勇士平时掩饰在彬彬有礼,温柔体贴的外表下竟然有如此狂野开放的性格。直接把总是一脸苦大仇深表情的公爵大人扑倒了!


荧终于意犹未尽的抬起头,笑容带了几分猖狂。她就像一个调戏良家妇男的恶霸一样,舔了舔嘴角说到,“嘿,迪卢克老爷,你(喝的果汁)的味道真不错。”


迪卢克涨红的脸这下子更红了。他怒视着主座下那些同样目瞪口呆的下属们,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吼出声:“到底是谁给她灌酒的!”


没人回答,营地里的篝火炸起木屑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就连那些在桌席下面转悠寻找食物残渣的猎狗此时也意识到氛围的不对劲,听见主人的怒吼也吓得夹起尾巴窝到角落。


荧没有去在意自己在其他人的眼里是怎样胆大包天,她双手托起迪卢克的脸颊,迫使他顺着她的力道直视她。


“迪卢克,你知道吗?我哥哥教我遇到喜欢的人就要勇敢去追。”荧看着迪卢克窘迫的表情咯咯笑了起来,“所以,我们结婚吧!”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迪卢克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因为狂喜而上扬的嘴角,他不愿在部下面前展现这些私人感情。“荧……勇士你喝醉了。”


荧笑的更欢了。那一刻,迪卢克恍惚间看见荧原本迷离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是无比清醒的光芒。


“当然了,谎言重复一千遍仍旧改变不了它是谎言的事实。可是真话只要说一次就够了。”







九、


进入寒冰之森的第三个月,按照外界时间推算,现在大陆正处于初冬时节,空第一次对霍普提起他们已经非常接近深渊裂谷的入口。此时已经深入森林内部,他们必须时刻保持手上提灯的燃烧确认光照。一旦失去光明,在不能确认方向的黑暗之中,哪怕是站立在原地也会使两人分开,分别受到黑暗中那些一直盯着他们蠢蠢欲动的魔物的袭击。


“小心黑暗。”这是霍普在森林里学到的第一课,哪怕是人类认为的空无一物的黑暗里都会存在着肉眼无法觉察的魔物,他们或会攻击你的肉体、或会攻击你的精神、或会攻击你的灵魂。


只有时刻保持冷静的思考,才可以在这危机重重的怪物的温床里活下来。


霍普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只在书本上见过魔物的新手冒险家。无数次魔物的突然袭击,无数次提前准备好的狩猎都让他的实力有巨大的提升。包括人形的高等魔族他都能做到一个人狩猎,虽然霍普还是无法在与空先生的切磋中撑过几十个回合,但是他有自信不再面对有理智的高等魔族的战斗中败落。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在到达深渊裂谷之前,空又一次的夸奖了霍普,“现在哪怕是让你一个人在森林里冒险,你也可以安全走出去。我已经把所有该教你的都教给你了。”


“你可以选择就此回去,你的父亲会看到你的成长。你也可以选择进入深渊,去见深渊之主,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魔王。”空再次着重强调,“但是,你必须记住,深渊里的侵蚀比森林里的更加厉害。我不能保证你不受任何污染。它或许也会让你一点点产生变异、失去自我。深渊里能够活下来的都是强者,而你只有比他们更强,以他们为食。抛却道德伦理,去争抢、去摧毁,但是绝对不要被欲望束缚。心智不够坚定的人类无法在深渊里活下去。”


空摸了摸霍普的红发,注视着霍普金色的眼睛,目光温柔且怜爱。多日的旅行早已在他们之间建立了宛如师徒、父子般的情谊。“你不必年纪轻轻就选择这条艰难的路。在进入深渊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霍普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不明白空先生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些话。只是,他有着必须进入深渊的理由。他之前告诉空先生的虽然是他此次旅行的主要目的,但是他也是为了寻找母亲必须进入深渊找到真相。自小在北境长大的他,偶尔会从仆人间的闲聊间偷听到,他那在他一出生就消失不见的母亲,是被深渊“吞噬”了。如果母亲被困于深渊,那么只有他能够拯救母亲。如果母亲真的如同父亲说的那样早已死去,那他也要进入深渊寻找母亲死亡的真相。


“不,空先生。我必须进入深渊找到魔王。”霍普非常坚定的重复自己的目的。无论空会劝他多少次,他都不会改变想法。


空良久地注视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霍普跟他的母亲一样固执,他早就看清这点。


“现在,我要教你的只剩下如何进入深渊。”


空的神情逐渐冷淡下来,不再见半点霍普熟悉的温和,威严的如同陌生人一样。霍普按耐住心中的害怕,他们应该正在黑暗的森林中心,往北方前行至森林边缘还有小半年的路程,在此期间,霍普从来没见过诸如裂谷一样的地形。


“你一直都行走于深渊的边缘。”空熄灭了手里的骨灯,只是微微抬手间,霍普手中的提灯也不见半分光明。死寂般的黑暗眨眼间就吞没两人。霍普瞬间感受到急坠的失重感,他再也感受不到脚下的土地,就像被人丢入无底深渊,四周没有一丝风刮过也听不见半点声音。黑暗中空先生的声音平静无波地传来,“当此世的人类陷入真正的黑暗,就再也走不出深渊。”


“空……空先生?!”霍普下意识地调整自己的姿势。就这么直直落下去,他会摔死的!


这一次,霍普没有听见熟悉的回答。


空先生陌生的语气似乎是从四面八方遥远的地方传来。


“努力活下去吧,孩子。深渊十二层,我会在尽头等待着你的到来,这里会有你想要的所有答案。”


“欢迎来到属于我的,绝望的国度。”


深渊的下坠,好像永远也望不见尽头。







十、


北境的土地迎来冬季第一场雪的时候,寒冰之森产生的异变也变得让人无法忽视。森林迅速膨胀,扩展着自己的边界往南蔓延,一点点缩短自己与北境高墙之间的距离。从森林里窜出的魔物也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它们仿佛着了魔似的,不要命地企图冲破人类于高墙上的防线,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也绝不放松对防线的进攻。也许再过不久,魔族就会整顿大军向着高墙进军。


在这种高压环境下,边境军营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变得沉重起来。莱艮芬德公爵每天都要面对成堆的事务与一摞又一摞的文件。尽管已经将能下分的职责交给属下处理,也吩咐副官尽量在不减少重要信息的情况下将要交付给他看的文件精简,迪卢克每天还是忙的焦头烂额。他们哪怕做足准备也不能放松警惕,这里是人类最初也是最后的防线。一旦魔族大军真正踏入南方的土地,那定是一场生灵涂炭,万物死寂的灾难。不能让那些邪恶的生物带给大陆深渊污染。


迪卢克从书桌上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揉揉眉心,连续四天通宵工作,饶是像他这种有魔力加持,平时也有意识注意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也有点受不了。


迪卢克决定出去走走。



现在是半夜,城堡里除了值夜班的守卫,大部分人都已经休息,包括会与迪卢克一起在书房办公的副官也被他赶去休息。


迪卢克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肌肉。窗外北风呼啸而过,拍在窗户上发出“啪嗒”的声音。暴雪比白天下的更大了,公爵城堡稍远一角的高塔都模糊不清。提灯外出很容易就让烛火被风雪吹灭,那些魔法灯是战略物资不能轻易动用。迪卢克打消去城墙下营地里看一眼的想法,他有些饿了,正好也可以去厨房里找一些提神的东西吃。


端着烛台,迪卢克走在明暗交错的过道里。夜里城堡里的道路每隔一段距离都点着火把,清晰良好的视野有助于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从台阶上下去,沿着西边的走廊走到尽头,拐角处可以看见厨房虚掩着的大门透露出炉火没有熄灭的暖光。


这个时候,厨师长应该已经歇下了。是有哪个想要吃夜宵的女仆又偷偷开火在做着什么吗?或许可以让她帮我准备一点。


迪卢克停在了厨房的门边没有贸然闯入惊动里面的人。虽然这些小事在城堡里偶尔发生,作为主人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仆人去了。但是说到底,仆人们的这些小动作这些不符合贵族们对于下仆严苛的规定。迪卢克突然出现可能会吓到里面的人。


他站在门口,偷偷往里面望去。厨房里静悄悄地,正中间摆放了一个大型长桌,上面堆放在明天要用的一些食材与一些厨具,长桌一角正好挡住了灶台下面放木柴的灶门,炉子上的锅被移开了,厨房里没有任何食物的香气。除了还在燃烧着的炉火,里面好像空无一人。


迪卢克推开门,门板的转轴发出吱呀的一声。他缓步走了进去,刚刚接近中间的长桌就发现藏在桌子后面,裹着毛毯窝在灶火边喝着热水的荧。


她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石制地板上不规则的裂纹,好像只是在抱着盛着热水的杯子发呆,脸庞染上不正常的红晕。


“荧。”迪卢克叫了她一声。


“嗯。”


荧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没太多反应。


迪卢克接近她,蹲下身,刚刚凑近把自己包成小小一团的荧的时候,他闻到一股很浓郁的酒味。


她又喝醉了。


迪卢克皱了皱眉头。他应该在第一次荧喝醉后就禁止众人给荧提供酒了,酒窖里的藏酒都是严加看管,有谁敢违抗他的命令给荧喝酒?


心里有些不快,但是更多的是心疼。荧看起来非常非常年轻,甚至可以说得上还带着几分幼态。她或许还是未成年人,本就不应该喝酒。第一次她在宴会上喝醉那是他看管不利,是作为战场指挥官、城堡主人的失责。事后他有借高强度的训练惩罚自己,还暗下决心绝不让荧再接触这些混账玩意。可是现在呢?他为什么又让荧喝醉了?


荧懵懵懂懂地抬起头,黄金色的眸子里好像蒙了一层虚幻的雾气,朦朦胧胧让人看不透少女的心事。她冰冷的指头渐渐触摸上迪卢克紧锁的眉头,半是怜惜半是感慨地说道,”不要再苦恼了,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眉眼。”


“你喝醉了。”迪卢克感受着少女的轻抚,舒缓眉头。她不应该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样沉重的思绪不应该属于她,


“是啊……”荧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我还能喝醉啊。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狂风猛烈地拍打厨房的窗户。荧好似着迷了一样陷入迪卢克赤红的眼眸里。她呆呆地凝望着他,用手指一点点勾勒他的脸庞。


迪卢克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他作势去抱起少女,少女却狡猾地钻进他的怀里赖着不动了。声音闷闷地从迪卢克地怀里传出来,“就这样让我待一会吧。”


迪卢克感受着怀里温香软玉的体温,肌肉瞬间绷紧。荧感受到了他的紧张,环在他背后的手轻轻安抚着迪卢克的情绪。他也开始慢慢放松下来。


炉火里的木柴烧的正旺,厨房里流出温暖的黄光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成为漆黑大地上为数不多的星芒。


过了许久,荧终于开口说话。


“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她似乎回想起一些美好的记忆,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温情。


迪卢克安静地听着她的回忆。


“以后有机会,让我们一起去见见他吧。”


“嗯。”迪卢克拨开荧额头上几缕凌乱的刘海。手指流连在少女细腻温暖的肌肤上迟迟不愿离开。


少女嘴角又上扬几分,“如果哥哥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肯定会抓狂的。哈哈哈。”


迪卢克顺着荧的话带入了一下荧的哥哥的角色。如果他有这样一位美丽强大、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妹妹,突然有一天妹妹带回一个男人,并且告诉他自己要跟一个陌生男人结婚,自己应该也会一时间难以接受。


“是的。”迪卢克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被荧的微笑感染,露出幸福的笑容。


“迪卢克。”


“我在。”


荧抬起头,清亮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迪卢克,仿佛要将心上人的模样深深地刻进心底。少女好看的嘴唇嗫嚅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千言万语都化作一个浅浅的笑容。


“迪卢克。”


“我在。”


“我们结婚吧。”


“好。”





十一、


1390年冬天,魔王带领魔族离开深渊,正式向人类宣战。大战一触即发,人类在勇者的带领下死守北境高墙,决不让魔族大军踏入气候温暖、土地富饶的南方一步。战火燃烧了三个月,春天来临之际,与人类战况僵持不下的魔族突然撤军退回深渊,期间魔族带走了俘虏的全部人类,无论男女老少。


同年初春,尾随着魔族大军进入寒冰之森的有承载人类希望的勇士荧,现任莱艮芬德公爵夫人。勇士与公爵于大战前夕在神父的见证下偷偷完婚。北境之主结婚一事只有公爵少数心腹知道。勇士同行者,名为派蒙的精灵,被勇士留在北境高墙之内。那之后寒冰之森再无魔族出现。勇者也自此消失于寒冰之森。众人纷纷议论勇士成功击杀魔王,守护了人类。


次年春天,莱艮芬德公爵申请回到王都参加国会。在议会上公爵凭借自身影响力强势推行森林流放法案,极力主张将犯下极恶罪行的罪人流放寒冰之森。这一政策得到神殿支持。自此,在神殿的率领下,大陆各国开始实施同样的法案。所有被判死刑的罪人皆会在公爵率领的冒险小队的带领下前往寒冰之森内部被关押,再也不会离开森林。


同年,在公爵在王都停留的时期,带回一个继承自身血脉的男婴,任命为北境继承人,取名霍普·莱艮芬德。


……


夜晚,沉沉夜幕再一次降临这片富饶的土地。北境的上空常年都是阴云笼罩,今天竟有几颗星光躲开了云朵的遮挡,在黑夜里倔强地发出微弱的光芒。


迪卢克立于书房的窗前望向北境高墙的方向,似乎想越过那人类最坚固的防御、穿过漆黑寒冷的森林,直坠抛却时间空间的深渊,在那尽头能看见自己一生所爱。


“时间过的真快啊。”空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没有点灯的房间里。


书房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浮现出来。空还是穿着那身在寒冰之森里冒险的破旧斗篷,他的身周仿佛还沾染着森林里常年不散的寒冷气息,在房门紧闭的房间内刮起一股股小型的冷风。


“她的孩子如何?”迪卢克没有转身,他不愿看见那一张与妻子极为相似的脸。


空抖了抖衣服上的冰碴,语气又恢复平时的和善。“跟你很像,应该说,不愧是我的侄子。”


迪卢克无法否认空的话。他的孩子身上流淌有来自他母亲的异界旅者的血液,而空荧这对外来的兄妹是现在这个世界里唯一不受深渊侵蚀的存在。继他们之后,霍普成为了唯一可以自由出入深渊的人类,接受神明的祝福后他也是唯一可以不受深渊侵蚀的人类。


“他继承了我妹妹的武力值与冒险天赋,每一天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着。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给他了。想必等他有实力走到深渊最底层,就连我也无法战胜他。”空耸了耸肩。他自来熟地走到书桌旁,端起桌上的茶壶,将里面已经冷掉的红茶倒入自己虚空幻化出的茶杯里面。“当初他在深渊里出生之后还能活着,我就知道这个孩子早晚有一天也要直面深渊。不过没想到你舍得把这么小的孩子送到我这里来。”


“他必须要尽快成长起来。”迪卢克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只有他才可以承载人类的希望继续走下去。”


空喝了一口茶,清苦中夹杂着甘甜的味道是只有人类可以享受的美味佳肴。他在深渊里啥都没能吃的。那些高等魔族哪怕曾经都是人类,但是污染后又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离开贫瘠的深渊,想要活下去也只能以同伴为食。弱肉强食,是深渊里最基本的规则。甚至有些魔族因为产生的奇怪变异变得只能吃自己的亲族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大家都是这样渐渐变得疯狂的。


并不是犯下大事的魔族会被摧毁认知驱赶出深渊,而是只有疯狂失去理智的魔族才可能离开深渊。曾经是荧负责猎杀游荡在深渊外的魔族,荧走后就一直是空在负责这件事。杀死焚烧那些魔族,然后从外面的森林里带回能被称作果腹食物的东西,分发给那些受到污染较轻的魔族孩童。


但是千年以来,魔族被抛弃在深渊里,一代一代的传承,深渊的污染在新生儿的体内积累的越来越多,魔族的平均年龄也越来越短。大多数孩童无法活至成年。魔族的人数逐渐减少,深渊的污染开始渗透到外界,让那片森林产生变异。深渊里已经没有足够多的生命封印深渊的侵蚀了。



神明是否爱着世人呢?


深渊的居民起初是对这句话坚信不疑的。所以他们的先民受了信奉的神明委托后立刻率领着族人前往那片充斥着绝望污染的土地,成为世界的基石,以自己子孙的生命为代价撑起大陆其他土地的富饶。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神明好像遗忘了这群奉献者。没有神明的帮助,他们无法离开深渊,更无法清理体内逐渐积攒的污染。变异在他们身上展现,长出尖角,失去眼睛,四肢扭曲,深渊的居民失去引以为傲的人类模样,变成了恶魔。他们祈祷、他们献祭、他们挣扎,他们用尽了所有的手段都没能得到神明的回应。


然后,深渊的居民明白,神明所求的,只是这个世界的稳定,一种建立在绝望之上,危危可及的平衡。只要这个世界能够延续,神明不在乎世人如何。


神从不爱世人。



随着深渊将污染浸透到外界,深渊居民的封印也逐渐变弱。此时自异世界而来的旅行者误打误撞闯入深渊,他们不受深渊的污染,可以自由进出深渊。魔族终于在漫长的时光中窥见一丝希望的微茫。他们祈求异界之人的帮助,奉异界之人为王,所愿所求不过是能让襁褓里懵懂的婴儿能够在充满温暖阳光的土地上成长。自黑暗中繁衍的怪物渴求着一个微不足道的未来。


但是,想要实现这样的未来,必须要有新的生命进入深渊,代替他们接受侵蚀。


荧不忍再见人类轮回这样的命运,她前往光明的土地寻找不必牺牲的办法。她成为了勇士,企图通过神殿寻求神明的帮助。但是神殿的教皇以神的旨意拒绝了来自深渊的求助。甚至他们以神明忠实仆从的身份,给后来进入深渊的人类下达了命令——自外界而来的异端毁坏了神明的圣意,神明希望生而有罪的人类自觉选出同伴前去深渊接受侵蚀,要阻止异教徒拯救深渊罪人的计划!


所以,后来荧无望回到深渊的时候,决心以一己之力尝试或净化、或吸收、或封印深渊的污染。只是此时荧突然发现自己已怀有身孕,不得已将计划推迟,只能慢慢进行前期准备。这给了那些受到神殿旨意的人类机会。他们暗中给兄妹二人长期下少量阿拉斯兔的神经毒素,等待毒素积累爆发的那一天。怀孕的荧最先爆发出异样,她开始变得对神经毒素产生依赖。空及时发现不对劲,凭借毅力熬了过来。荧没有他的幸运,她在一种半疯魔半清醒的状态下生下了霍普。那之后,虚弱一直伴随着荧,直到她死在黑暗的深渊中。


刚出生的混血儿没能像荧那样对于深渊的污染有绝对的抵抗力,空将他送到他父亲身边。那一个夜晚,迪卢克才第一次见到了荧口中与她极像的双胞胎哥哥,也久违的再一次听见荧的消息。


但是,那却是关于迪卢克日思夜想的爱妻的噩耗。



“既然你将他送到我那里,那么是否代表你同意我正式开展计划?”空回忆着往事,目光一寸寸冷下来,恨意爬上他的心头。


听闻此话,迪卢克终于转过身来,正视世人口中的魔王。他冷彻入骨的眼底流淌着的同样是如岩浆般翻腾的愤怒。


在得知荧死亡的那一天,这个曾经发誓要誓死守护全体人类的男人世界崩塌了。他发誓要让神明的仆从付出代价。既然他们要送人类进入深渊成为基石,那么就让知道真相的他们去吧!让他们也经历被信仰的神明抛弃的痛苦,让他们体验亲自送葬希望的愚蠢。


她的孩子是继承了她意愿的人类未来,但决不是那群盲从者的未来!


从魔族暂时不进攻人类,到把人类的有罪者送入深渊,迪卢克协助空一点点的准备复仇计划的开展。霍普必须要快速成长起来,深渊的居民剩余的时间太少了,人类接收命运的馈赠也太久太久。


现在,结算的时间到了!


“开始吧。”



1405年初冬,身披黑袍、面容模糊不清的魔王突然现身王都神殿上空,正式向全体人类下达侵略的战书。


生存战争,正式开始!










在有人点亮火炬之前,没人见过光明。就像在我遇见你之前,也从不相信爱情。



一些碎碎念:
关于母亲:

霍普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莱艮芬德公爵的城堡与其说是领主的象征,不如说是人类前线的总堡垒。里面尽是军事化设施,装饰物基本没有,哪怕主人卧室的风格都是冷硬单调的。唯有城堡深处的家族纪念室里面有历任公爵与其夫人、孩子的画像。


荧与迪卢克属于秘密结婚,婚后荧很快又踏上征程。所以她的画像属于后来迪卢克聘请家族画师,按照迪卢克印象中的样子画下了的。家族纪念室只对公爵及其继承人开放。但是在霍普的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打开过纪念室的大门。幼时在王都生活的那段时间里,霍普听惯了贵族之间的流言蜚语,一度以为自己是父亲的私生子。直到回到家族领地里,他才从周围人的口中得知过去的事情,自己的生母确实是父亲名正言顺的妻子。



关于父亲:

霍普记忆中的父亲总是繁忙的,也是不苟言笑的。父亲总是对他要求严苛,哪怕是每天仅能在餐桌上相见,霍普也不能放松形象的约束。哪怕父亲没有板着一张脸,脸上的表情也总是冷冰冰地,霍普不敢对父亲撒娇,他也不能。父亲教导他,只有自己足够完美,他才能担得起母亲的愿望,才能继承莱艮芬德的地位。


迪卢克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哪怕事务繁忙,他每天也会时刻关注儿子的成长情况,适时给出帮助甚至是出言教导。但是那个孩子必须成长起来,不仅仅是因为霍普有着荧的血脉,更是因为他生来就注定要走上一条充满荆棘的路。霍普的敌人不仅仅来自深渊,同样也来自人类。迪卢克希望荧与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去见证人类的未来。



关于空:

霍普直到旅途的尽头都不曾知道自己的舅舅曾经与自己一起旅行过。迪卢克并未告诉他世界的阴暗面,空也只是在有意识的暗示他这些。在他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在他有实力去承担这些之前,霍普在某种程度上被保护的很好。空将这几十年未能给予妹妹的爱,悉数给了这个侄子。霍普是空在这个世上仅存的血亲。



关于战争:

空关于是否要带领深渊驱赶新一批人类进入深渊一事上与荧产生了纷争。荧认为有可以不必消耗生命封印深渊的办法,空则认为连这个世界的神明都没能找到,他们一时半会也无法真正、长期解决。两人商量之后决定,荧外出寻找可能的方法,顺带成为人类的战力抵抗深渊,空则站在深渊这边,让两方在武力值上相等,来一次相对公平的战争。深渊的侵蚀确实缩短了魔族的寿命,但是魔族的单体作战能力是人类比不了的。


魔族活在长期压抑的绝望之中,憎恨着地上享受丰收的人类。无论是否需要生命进入深渊,对于魔族而言,他们都需要一场战争作为发泄口。而魔族刚好也可以趁着战争的混乱俘获大量人类。而由低等魔族或是失去心智的高等魔族发动的战争,那些完全被深渊侵蚀的生物只是凭借本能的憎恶生命,会不分敌我地虐杀没有那些完全被深渊侵蚀的生物。



关于喝酒:

荧偶尔会喝酒。哪怕她是人类口中百年难遇的天才,哪怕她承载了全人类的期望与帮助。拨开这些身份,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生,在生死决斗中会感到恐惧,事后会有害怕。会对悲惨的命运感到同情,会帮助需要的人。当荧肩上的负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也会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方式,在那种情况下,或许只有喝酒最为合适。


荧后来偷偷喝的酒是她藏起来的。顺带一提,荧的酒量很大,也不会上头,她跟空比拼喝酒的时候经常把空灌到不省人事,而自己第二天会揪着空出糗的醉相坏心思地嘲笑他。那之后空就再也不跟荧一起喝酒了。



关于神明:

神明是爱世人的吗?


在下认为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在人类的眼中神确实是眷顾世人的。神明赐予人类丰收,保证土地的富饶,生命的繁衍。包括后来霍普确实在神殿里接收到了神明的赐福,让他真真正正的不受深渊侵蚀。


但是神明也确实忽视了魔族的求助。深渊的污染是无法真正地净化,神明无法帮助一个没有任何抵抗力地生物完全防御侵蚀。神明的净化也只是将人类身体里的污秽转移到自己这方。当神明一点点地净化有着短暂生命的人类,让他们多活几十年,神明却只能长期忍受污染的折磨,直至神力地流失,自身的坠落。相较于神明死亡不能维系世界的稳定,短寿命种族的死亡更容易接受。更何况世界上人类比天空中的繁星还要多,只有有人类源源不断地进入深渊,世界就可以永远地存在下去。


毕竟没有人会在意单独一只蚂蚁的痛苦。只要生态环境永远维持平衡,蚂蚁的种族能够不断繁衍生息。牺牲区区几只蚂蚁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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