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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久早圣臣】普通的一天

作者 : 林雨霖铃

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排球少年 佐久早圣臣 , 古森元也 , 宫侑 , 木兔光太郎 , 日向翔阳 , 角名伦太郎 , 宫治

标签 MSBY

763 19 2022-3-20 23:23
导读
最初发表于2021年3月20日,于一年后的3月20日在wland重新发布


像往常一样,佐久早圣臣在六点醒来。

不记得是从几岁开始保持这个习惯。似乎从记事起,他就一直在试图规律自己的作息,让它成为一个既定的生活模式——就像给时钟上发条,睁眼之后一天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始,按照一种秩序延续下去。

但六点起床应该是十三四岁开始的习惯,因为那是从儿童过渡到青少年的时期,生理上对睡眠的需求逐渐趋近于成年的模式。那时候的习惯大多数都很自然地随着时间推移一直保存到现在。

虽然依靠着生物钟就可以醒来,但佐久早圣臣不会忘记定闹钟。而他的生物钟也会体贴地让他在闹钟前两分钟醒来,让他有余裕慢慢喝完300cc的水,然后在闹钟响起的时候把它关掉。

佐久早圣臣喝的水是睡前烧的,装在保温杯里——他的这保温杯是前几年古森元也送他的生日礼物,黑色的,拧盖的,非常简洁,很适合这种早晨喝水的简单用途——他十一点睡,七个小时刚好够水从刚烧开的滚烫到恰好可以入口的温度。按照天气,冷一些的话会温一点,热一些的话入口会微烫。合理的,在秩序上下的波动。

今天的水入口温热,是三月微凉的天气。

佐久早圣臣睡觉的时候不戴眼罩,一般依靠窗帘保持无光的昏暗环境。从他可以自己选择室内装修开始,他都会很仔细地为自己居住的房间选定材质合适,遮光性强的窗帘——值得一提,佐久早是会洗窗帘的那种人,大概一个月一次。这一点让他的队友非常吃惊,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窗帘就和地砖,壁柜一样是近乎半永久的室内摆设,只有更换,而不是清洗——甚至更永久一些,因为我们至少还会拖地板,擦橱柜——不过,想到是佐久早,所有人都觉得颇为释然。

在黑暗的环境醒来其实并不是一种让人喜欢的体验,就比如午觉一不小心睡到了太阳落山,早晨起来没出太阳,会有一种时间倒错,天昏地暗的感觉。但对于佐久早圣臣而言,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身体节律在一天中会呈现出不同的状态:在夜晚要睡觉的时候,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懒洋洋的暖意,像是浸泡在温水里,提醒他去休息;相应的,在早晨,虽然还残留一些睡眠带来的慵懒,但那像是清晨笼罩在草野上的薄雾,涌动着一种鲜活,一种生命,昭示着他醒来的时间在清晨,是一天崭新的开始。

藉由此的缘故,昏暗的环境对他有一种别样的意义。

醒来的头两分钟,坐在昏暗的室内慢慢地喝完保温杯里的水,温热的水顺着食道进入胃,通过肠道,像柔软的曦光驱散薄雾,他真正苏醒过来。在这期间,黯淡、模糊、圆润、熟悉的物体轮廓为他提供一种无声的保护。就像我们在来到这个世界上,发出第一声啼哭之前,母亲的子宫所提供给我们的那样。

睡眠中人体散发出的水汽如果被闷在被子里就是细菌滋生的温床,所以起床之后佐久早并不急于叠被子,而是翻开晾着。他很认真地和自己一部分的队友科普过这一点。明暗和犬鸣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但宫侑和木兔表示自己从来不叠被子,他们的被子往往保持着他们起床时的姿势直到他们重新躺上去。

他拉开窗帘,白而淡,如玻璃纸一样的阳光盈满室内。今天天气很好,窗外的街道看起来有些湿润,行道树的叶子在在薄薄的晨曦中发亮,想来是昨天晚上下过雨。打开窗,迎面扑来湿润清新的雨水气味——树叶,湿泥土和云。

然后他开始拖地板,公寓不大,大概两分钟可以拖完。因为经常拖所以很干净,只要一遍就可以。同时被子也晾得差不多,折两折叠成一个长条——他一开始叠的是豆腐块一样方正的形状,后来发现这样叠可以达到相同的目的也更方便,就保持了下来。

在早饭之前佐久早一般会进行短暂的晨练,和大多数人认识的不同,慢跑其实并不是适合排球运动员的锻炼,因为慢跑的神经反馈比较舒缓,长期慢跑会破坏排球运动员在赛场上敏锐的反应。佐久早圣臣一般是做一段拉伸,这是队内的健身教练为他量身定制的,15分钟,可以充分拉伸到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有利于充分发挥并保持他身体的柔韧度。

这个过程比较劳累,会出很多汗,但是拉伸完的肌肉有一种充满弹性和力量的感觉。有的一传会在接球之前垫步,以激活自己的反应力。佐久早圣臣通过这种方式来激活自己的身体,以面对一天的训练。



简短的冲个热水澡,他开始准备自己的早饭,一般来说标配是牛奶燕麦粥+全麦面包,变化的是时令的水果蔬菜和优质蛋白。

今天他给自己煎了两个鸡蛋,单面煎,溏心,摆在白瓷盘里,蛋白白生生的,泛着亮晶晶的油光,滚一圈金黄色的边,两个蛋以8的形态联结在一起,故而边也呈8字。蛋黄是暖洋洋的橘红色,像掉到月亮里的太阳。

早饭后佐久早开始做出门前的准备,刷牙,洗脸,在脸上打泡沫,刮去新长出来的胡渣,然后把半干的头发吹干,用卷发棒把头发卷好。

佐久早的发质很好,黑亮黑亮的像海藻,天生的自然卷,浓郁得像宣纸上的墨迹,却又如云彩一般蓬松轻盈。两侧和后面的头发理平,露出耳朵和后颈,头上刘海梳成偏分,少的一部分用发胶顺着头骨的弧度抹好。剩下烫得当挺括的一丛郁郁地垂下来,覆盖住半个额头,又不至于遮挡视线,留出来的一侧露出他的两颗眉上痣。

高中时他还不是这个发型,留的是中分的短发,不染不烫,但打理的整齐,没有乱翘的杂毛。他不喜欢去理发店,总觉得不是很干净,头发又长得慢,索性放任它慢慢长着,有时候过长了,就会用普通的黑色皮筋绑起来。

虽然,佐久早圣臣常年板着张脸,看起来颇为冷峻,但是他的长相其实偏温和,长眉平直沉静,眼尾又微微下敛,留了长发之后更突显出这种气质。即使面无表情,也是说不出的柔和沉静。

所以他只要一把头发绑起来,来找他搭讪要联系方式的人会突然一下猛增。不胜其烦,最后去把头发剪了,一切恢复平常。

现在的发型是在大学之后,要加入MBSY的时候球队经理的建议。因为俱乐部的球员并不仅仅是要打球,还要参加一些商业活动,还留着学生时代的发型未免太老土——虽然他不这么觉得。

总之去烫了头,而且还请教了一下店里的师傅怎么保持这个发型。虽然一开始用卷发棒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烫伤,但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了。

说到队员的发型,明暗、巴恩斯、犬鸣和托马斯都是清爽系的,让他有一种自己被经理诓骗了的感觉;木兔的发型和高中没什么区别,看起来就很费发胶;日向翔阳完全是放任头发自由生长。算来算去,就数他和宫侑的最难打理。
宫侑的理由是剪最帅的头,做最靓的仔。佐久早不置可否。发型虽然麻烦,不过学会保持之后也不算太麻烦,就一直维持这个发型了。
倒是宫侑,虽有一双在赛场上传得出妙传的手,却经常性地对生活琐事束手无措,他煮饭难吃,也用不来卷发棒,为了维持他那头骚包的头发,他隔三差五要去理发店,或者拜托队内认识的发型师。

自从有一次在粉丝感谢会之前临时找不到发型师,由佐久早临危受命帮他整理好了发型之后,宫侑就总是拜托佐久早帮他烫头发。美其名曰近水楼台先得月。

宫侑的头发更细软,沾了水之后湿漉地瘪下去,连带张扬的神气看起来也收敛不少,像只被从水里捞出来的可怜狐狸。因为他从高中就开始染发,导致发质有点干枯。吹头发的时候手感变化很明显,一开始是有些湿润的滑腻手感,随着水分蒸发逐渐变得干燥蓬松起来。卷起来很不容易,他又挑剔,要烫到满意的弧度必须很细致地慢慢烫。宫侑一开始还会嘀嘀咕咕地数落佐久早,后来佐久早不胜其烦,威胁他要是再多嘴自己可能会手抖,“一不小心”给他烫一块斑秃。

宫侑立刻闭嘴。

烫头发的那几分钟,是两个人为数不多不斗嘴的清静时光。这也闹了个笑话,后来宫侑生日,强制要求每个人说一个最喜欢他的时候,别人大都说的是赛场上的妙传,或是他难得地收敛起恶劣的个性的时刻,只有佐久早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烫头发的那几分钟”,所有人沉默之后爆出笑声,宫侑跳起来要和他打架。

应该指出,最后火力全转移给了宫治,因为他说“没有”。



他们这几个年轻球员现在都住在MBSY的员工宿舍,五层楼,没有电梯,半开放的走廊,整整齐齐罗列着清一色的单身公寓,像大多数老电影里那样。不过条件要好一些——瓷砖地面,有独立卫浴和厨房,还有一个小阳台,只是晾被子和窗帘要去楼顶。

并非是说V1联盟的顶级球员的薪资不够在大阪府买房,主要还是因为宿舍靠近训练场,而且几个年轻人都还没有女友或者男友,住得近一些也热闹一点。

可能很多人都觉得佐久早圣臣是喜静的人,事实也确实如此。但这不意味着他喜欢离群索居,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也不会选择排球这项运动作为职业。

这样看来似乎和他讨厌人群相悖。其实恰恰正相反,是他讨厌的人群的个性,促使他选择这种的生活。

讨厌人群,讨厌的是人群的不可知性——未知的细菌,未知的人的行为,浅薄得如同神经突触偶然兴奋一般的交集。他需要的更多是一个熟悉的环境,和人保持稳定和深刻的联系。而这正是排球和现在的宿舍生活提供给他的。



佐久早圣臣穿上内衬,再套上训练服和外套,清点一下要带出门的物件——高中时期用的双肩包在大学时期坏了,因为用着顺手他仍然买了一个同款。之前和EJP打比赛的时候碰到古森元也,古森还以为他一直用到了现在,着实吃了一惊。

这款包容量大,夹层也多,比较契合他分类的习惯,也可以说他分类的习惯是和这个包磨合的结果。两个外侧的竖袋放水壶和雨伞,最外层放面巾纸、湿巾、消毒水、口罩、几块咸口的柠檬糖(清新口气)、几块巧克力。内层有几个侧袋,手机和钥匙分开放,零钱装在钱包里也放一个。换洗的训练服、护膝、排球鞋分别用袋子装好也放进去,差不多七分满。(ps:他基本不用单肩包,因为觉得背久了可能会导致高低肩。)



他出门的时候,左右两扇门也同时打开了。

他左边住宫侑,右边住木兔光太郎,日向住在木兔右边的一间。

三个人里木兔比他高一级,宫侑和他同级但是比他大一岁,在他加入MBSY的时候这两个人都已经在队里一段时间了。他不像宫侑和木兔一样高中毕业就收到邀请开始职业比赛。虽然也有球队给了他邀请,但是家里人认为他的学业成绩还算不错,可以先去读大学,毕业了再考虑。对于他而言,从20岁到30几岁从事排球运动基本上是既定的事实。本来是要反对的,但是想到大学期间有黑鹫旗杯和大学生联赛,也就同意了。最后选择的是一所体育类大学的运动康复与健康专业。



“圣臣,如果你实在想打排球,也不一定非要去读大学。”母亲把志愿填报单看了又看,无奈地对他笑着说。

佐久早圣臣当时坐在母亲对面。

其实很少有那样和母亲相处的时光,在记忆里父母总是来去匆匆,一年中大多时候在世界各地奔波,见面时也不纯粹,父亲往往西装革履,母亲画着精致的妆,一顿饭要接很多个电话,有时候临时有事就要走。

关于母亲的记忆吉光片羽,那些匆忙的记忆碎片里的母亲精致又锋锐,像一块切割精美的宝石。

那天母亲没有化妆,看起来平和又恬淡,往常被眼线勾画得锋锐的眼角微微下敛。佐久早圣臣想起有人说他的眼角有些下垂——“远远一看以为是很锋利的长相,没有想到其实整体看起来意外的柔和。”“下垂眼很乖巧呢。”“佐久早君的眼睛看起来相当温柔啊。”——现在想来是遗传自母亲。

“不是的,”他和母亲解释说,“我之后确实是要从事排球的,但这个专业也是有兴趣想去念的。并不是因为赌气才选择的。”

母亲听了以后笑了:“这样就好。那你要好好加油啊。”



木兔永远精力过剩,开门的动静惊天动地,宛如要开天辟地。看到佐久早圣臣爽朗地发出三声heyheyhey的大笑,再来一句臣臣早上好。平心而论这不讨厌,但即使高中时期就对他的这句口头禅略有耳闻,真的做了队友还是觉得很……很洗脑。佐久早圣臣还记得在刚和木兔同队的时候,一次做梦,梦境记不太清,梦的结尾突然出现木兔光太郎大笑的脸,冲口而出三声heyheyhey吓得他直接惊醒,一看闹钟,凌晨三点。



宫侑高中时期被称作        “全国高中NO.1二传手”,而佐久早圣臣是全国前三的主攻手,两个人在高二高三都参加过国青的集训,分组训练中也配合过很多次。理论上他们会更熟悉一些,但他和宫侑似乎相性不合,多说几句话就能吵起来。像两块色彩质地都不同的零件,非要接合在一起,就显得怪异。佐久早虽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也不喜欢吵架,宫侑入队早,他也敬宫侑是他半个前辈,发展到觉得要吵起来他就闭嘴不说话,但宫侑看他沉默不语似乎更来气,更要挑衅他,最后的结果还是要吵架。

其实如果只是争执也罢,他和宫侑都是有职业道德的球员,不会把情绪带到赛场上。但他们之间的配合在一开始的时候似乎存在着诸多问题,宫侑觉得他给佐久早传了最好的球,但佐久早并没有打出最好的效果。这并非说是宫侑或者他的技术有问题,只是像是搭档配合这种东西,不是两个人意识和技术都到了就能配合顺利。还在国青的时候佐久早圣臣就意识到他和宫侑之间有一些不好调和的不协调,多年后相遇,这种不协调似乎并没有随着两个人水平的提高而消失。这时候两个人之间的相性不合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他们无法和对方有效地沟通自己的想法。

在一次因为配合失误输掉了关键球之后,宫侑愤怒地说出了“连我的传球都打不好,简直是废物。”这种话。

佐久早圣臣不会这么说,因为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无可挑剔,但宫侑也不无辜,这是双方的问题。故而他觉得宫侑简直是在无理取闹——毫无根据又不负责任。

他当时死盯着宫侑,宫侑回以怒视。佐久早深深吸了口气,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和往常一样保持沉默的时候,他冲到宫侑面前给了他一拳。

那是佐久早第一次动手打人。

在一拳揍到宫侑脸上的时候他心中升起一种畅快又愧怍的感觉,一边想着“总算揍了他一次”,一边又想着“等下还是和他道歉算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正常人被揍一拳可能会短暂地恍惚一下,宫侑不会,反而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兴奋起来。简直像接到球就要传出去一样自然,立马回他一拳。于是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佐久早闷声干大事,拳拳到肉,揍得宫侑龇牙咧嘴。但宫侑似乎经验更丰富,一边打架一边夹杂着喋喋的怒骂,轻而易举地把佐久早掀翻在地上乱拳暴揍。最后别的队友赶过来把他们拉开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在去教练办公室挨训的路上,当时的队长明暗修吾和佐久早说:“你何苦和宫侑打架,他从小和他兄弟一直打到大,打架的历史比他学排球的还要长,你怎么会打得过他?和他打架解决矛盾最不划算,他没错,你打不过他;他有错,也还是你被打。”

宫侑嘴上还嘟嘟囔囔说是小圣臣先动手,然后吃了明暗修吾一记爆栗。

队内打架是大事,他们两个人都被禁止参加最近的邀请赛,佐久早圣臣还是照常去训练,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心不在焉。

小组分配到和木兔一起,连着接丢了几个本可以接到的球。他和木兔说抱歉,木兔只是笑着拍了拍胸口说没关系。



训练结束之后木兔找到他,问他和宫侑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佐久早圣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启齿,他想回避这个话题,但是木兔看着他。那双时常盈着笑意的金黄色眼睛在含着疑问时有鹰枭一般的锐利,和他身上那种孩童一般赤忱天真的性情糅杂在一起,有让人坦诚的魔力。

他试着去解释,但是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是对自己和宫侑的矛盾和自己困境的成因知之甚少,无法准确地组织言语。他越说越无力,最后无话可说。

倒是木兔总结得干脆利索。

“那就是侑侑也有问题的意思?”木兔愣了两秒,“你直接和他说就好了,为什么这么弯弯绕绕的?”

木兔光太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让人变得坦率和真诚。佐久早圣臣意识到他在之前和宫侑的争执中,拒绝为自己辩解,觉得问题只在自己身上。某种程度上问题也确实出在他身上,他总觉得自己只要努力就好,会有人来明白和发现他。但言语的存在自有意义,并不能抹消,他说的太少太少,以至于有时候做的事也成了无用功。

“Hey hey!有话直接说就好,侑侑这人比较缺心眼,不会往心里去的。而且他非常注重攻手的看法,如果真的是他的失误他也会承认的。”木兔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

“真不想听到‘缺心眼’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前辈,没有洗手不要碰我!!”



他主动去找宫侑道了歉,表示自己先动手是不对,然后他就从自己和宫侑第一次冲突开始,一条一条指出他觉得宫侑不对的地方……不可避免地越说越激动了,最后居然是以“宫君实在是太自我为中心了,多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吧!”来结尾的。

宫侑当时支在宿舍门上,一开始还挂着饶有兴致的微笑,然后笑容渐渐消失,但也没有愤怒,更多的是困惑,等佐久早说完了,他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拍着佐久早的肩膀:“我早就原谅小圣臣了,一开始以为你就是普通的乖宝宝的性格,闷闷的无趣极了。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排球上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哦,更坦率一些吧!”

“能不能不要这么称呼我,好恶心……”佐久早圣臣坦率地和他说。

至于从此之后佐久早圣臣解锁了毒舌的技能,宫侑成了直接受害者,就是后话了。



“早上好……”他对木兔点点头。宫侑开始敲翔阳的门:“小翔阳,走啦,一起去训练场。”

门应声而开,顶着橘色头发的人跳脱出来,神采飞扬,眼神明亮地逐一叫过前辈。

其实佐久早在见到影山之前就已经听说过日向,当时他在准备预选赛,根本没有去留意宫城县的预选赛结果,在他看来宫城县的出线名额毋庸置疑是属于白鸟泽的。白鸟泽落败乌野出线的消息还是元也告诉他的。在提到乌野的队伍的时候,元也提到了这支队伍的二传手很厉害,也被邀请去了国青。然后说到乌野有一个很有特点的小个子副攻,也是10号。

他知道元也为什么强调是10号。不仅仅是因为那是和他相同的背号,也意味着是在低年级就已经成为主力正选。当时虽然没有去看录像,但是他下意识地认为是和鸥台的星海光来类似的攻手。虽然在研究赛程中可能遇到的对手时候证实并不是,但他仍然觉得这个小个子在场上有着非常强烈的存在感。当时甚至还对能在赛场上隔网相见抱有了一丝期待。

不过,那年春高,乌野的10号发烧,井闼山的主将受伤,他们两只队伍在相遇的前一轮都被淘汰。第二年的IH和春高他们没有碰上,之后佐久早圣臣去上大学,日向高中毕业后去了巴西,再见面就是五年之后在MBSY的训练场馆。

他当时正在做训练前的拉伸,教练领着新队员过来,有人在他面前蹲下来,伴随着响亮的问候:“佐久早前辈!我是日向翔阳!请多指教!!”

佐久早圣臣一时无法将面前的身影和六年前春高时候那个瘦瘦小小的乌野10号联系在一起,他看起来健壮了不少,也黑了许多。

看到日向的一瞬间他想起了许多事,记忆回溯到2013年的春高。

那年春天结束得过早,他可以回忆起记分牌上29-27的比分,记得栏杆上挂着的写着[努力]横幅,场馆里汗水的酸酵下撒隆巴斯喷雾的气味,以及膨胀发烫的肌肉,滴落在地板上的汗水,和在停下脚步之后,一声一声,渐次增强、加快的心跳。鼓动着他的胸腔,突突地跳动着。

以及,哨声吹响的那一刻自己心里涌起的那种怅然若失的情绪。

有的人打排球,是喜欢竞技,享受得分获胜的快感。佐久早圣臣并没有强烈的胜负欲,一开始打排球也只是因为古森元也的邀请。他从排球中获得的快乐,更多是来自于不断地练习与精进,掌握新的技术,把旧有的技术做得更好。

他并没有那么在乎胜负,那只是结果,付出了[努力]的过程,结果自会到来,胜负都会被接受——即便如此,当看到饭纲前辈因为受伤下场而痛哭,听到乌野因为十号的退场而落败的时候,他心里仍然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是否尽兴?是否无悔意?答案都是肯定。但依旧可惜,无法表达,出言更是冒犯,所以他沉默。但他明白那使尽力之后的心中仍然酸涩的是什么,是对无法测量与捉摸的命运的无可奈何。是他与询问牛岛时得到的答复——幸运中存在偏差。

队伍退场的时候,他看到后援会把横幅慢慢地收起来,[努力]二字有那么一瞬间腾起来,青绿金黄的颜色翻飞,涌动着一种希望。

有的人觉得井闼山的横幅太普通,但佐久早圣臣觉得少即是多,[努力]是庸常却又不变的真理。

一个拥有和佐久早相同身体素质的攻手,如果能在扣杀中熟练驾驭各种球路,就已经可以成为队伍中的王牌。而他在此基础上还可以施加旋转,这就是性格使然。相比于漂亮的扣杀,球的旋转并不容易被直观感知。况且排球不比网球或者乒乓球,要依靠手腕和手掌打出旋转,不仅困难,也更容易受伤。但是柔韧性和技巧都可以通过日积月累而臻至完善,也许一开始确实是出于天赋,使他窥见在扣杀得分一侧附加的这一条路径,他踏足,清扫落叶,平整路面,使它变得面目清晰,这就是性格——去慢慢探索力所能及以外的外延,在从始而终的终点再往前一步,日拱一卒,功不唐捐。

在开始旋转球的探索之后的这么多年里,佐久早圣臣付出了比其他人要多得多的用于尝试的,独自练习摸索的时间。为了能够正常地在赛场上打出旋转的扣杀,他在每场比赛前要更早比别人开始热身,每天还要花费许多时间在手腕柔韧性的维护上。他就是这样平静地前进着,有始有终,一丝不苟。即使是攻手,也不会荒疏防守,甚至得到过「扣杀和发球都非常厉害,但要说到最强的拿手好戏,果然还是接球的技巧啊」这种评价。

在瞬息决定成败的赛场上,他用这种普通、平缓的[努力]的方式,开辟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宫侑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佐久早圣臣一个激灵,退开一步看他。
“小圣臣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这问话不着边际,大家都是队友,不是比赛就是训练,有什么可问?可他定睛一看,发现日向和木兔也都看过来了,似乎在等他回答。

十分困惑地,他说:“今天本来是比赛日,但是比赛临时取消了,所以延续平时的日程,上午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半到六点训练……你们昨天开会的时候没有听吗?”

“我们……我的意思是你晚上有什么安排。”

“没有。”佐久早圣臣说,“还有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听起来很暧昧的语气讲话。”

“那就好。”宫侑阖掌笑起来,“晚上一起去阿治店里吃饭吧。小翔阳和光太郎也一起。”

“为什么?”佐久早圣臣说,“如果你是想去喝酒的话请不要拉上我,翔阳和光太郎也不要。”

他想想,补充了一句:“你顶多叫宫治在你喝到不省人事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可以过去给你收尸。当然最好连这个也没有。”

宫侑脸上的表情僵硬得吓人,像只吃了酸葡萄的狐狸。木兔已经笑出了声,翔阳憋着笑说:“其实,是古森前辈今天过来,侑前辈想你们好久没见面了,可以一起吃个饭。”日向憋着笑解释道。

“元也?”佐久早圣臣顿了一下,“他没和我说他有过来,你们怎么知道的?”

“角名和他在一个队伍。”宫侑说,“角名和我说的,他们下午就到了。”

木兔光太郎搭着翔阳的肩膀:“角名EJP那个很厉害的副攻吧,古森是自由人?来得正好!可以一起打球!”

“是啊刚好可以一起打球!”

“你们两个消停一点!”宫侑捂住了脑袋,“不是重点在于晚上一起去吃饭吗?!”

“如果是元也过来的话……那可以。”佐久早同意了,“但是你总带一大群人去治店里不太好吧。这样他晚上又要歇业了。”

“我那是照顾他生意!”宫侑反驳。

“你是因为自己可以不用付钱。”

宫侑怒目而视,佐久早不为所动。



训练的时间分为上午和下午两部分。

下午的安排会比较灵活,时有调整。但上午的模块相对固定。是一些基础的训练,从基本的拉伸开始,到鱼跃,发球,接发球,上手托球这些个人可以完成的项目,然后到双人配合的如托球扣球的连贯配合等。这些训练都是每个位置都需要练习的基础训练。如果有剩余时间会进行分组二对二的练习比赛。

下午有时会安排和其他球队或队内的训练赛,或是一些活动,其他时候都是每个球员各自做强化训练。

今天上午的训练结束,刚到更衣室宫侑就收到了角名的电话,说是他们已经到了,正在体育场外面。

“啊,你往那边绕一下,有个小门,对对,从那里进来,沿着通道走,有指示牌,我们在更衣室,正要走。”

走道上响起由远及近脚步声,先出现的是拿着手机的角名,他站在门口,狭长的狐狸眼微微往里一瞥,偏头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就看到一个浅栗色的脑袋从门边探出来,一双圆溜溜的猫眼转了转,停在佐久早身上。古森元也伸出手挥了挥:“大家好呀!”

“圣臣!”他笑嘻嘻地冲佐久早圣臣张开双臂,“好久不见!”

佐久早拒绝了,他皱着眉头,手揣进外套兜里,声音闷闷地从口罩下传出来:“不要……都是汗——你过来为什么不和我说。”

古森也不介意,收了手,很自然走在他旁边,凑着说:“因为想给圣臣一个惊喜呀。”

“幼稚,”佐久早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开,“好久不见。”

那边角名已经和侑聊了起来,他讲话慢条斯理,讲了几句之后转头和木兔说鹫尾本来也要过来,但是临时有事情走不开,托他给木兔带一句问候。木兔heyhey笑得爽朗,说反正打比赛也要见面。

宫侑提议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MBSY没有专门食堂,而是和体育馆附近一家家庭餐厅签了协议,职工的餐补都发放在那里。那家餐厅风味不错,日式传统料理和西式料理可以吃到,如果他们有需求,健身餐的要求也可以得到满足。

“我中午回宿舍吃。”佐久早转头问古森,“你要和他们一起去吃饭吗?”

“不去啦。”古森轻快地应道,回过身和角名说,“我和圣臣一起,先走啦,下午见!”



两个人在路上走着,从体育馆到宿舍的步道几乎都是方便跑步的塑胶地面,绿化程度也高,初春的阳光柔和,即使是正午也不刺人,透过被夜雨冲刷的发亮的叶,疏疏淡淡地落在地上。时有微风,清清凉凉的,让人忍不住想放慢一些脚步,多享受一下难得清闲的时光。

几乎是古森在说话,他说比赛临时取消,俱乐部难得给他们放假,今天从广岛坐了一个半小时的新干线到了大阪,再换乘京阪本线过来。他和佐久早说本来想更早过来,可是角名平时有追肥皂剧,想着今天放假,昨天晚上一直看到凌晨两点,结果早上差点睡过头,在车上上一直打瞌睡。然后说他昨天看了佐久早最近一场比赛的录像带,絮絮叨叨地,又讨论了些技术上的事。

佐久早听着,淡淡地给一些回应,较平时而言,他的语速更缓,语调更平和,回答得不紧不慢。他本来也以为他们是坐电车过来,觉得他们至少要下午才能到;说到“怪不得刚才看到角名时,他满脸没精打采,还以为是天生的黑眼圈”时甚至有些笑意。这些年两个人不在同一个球队,运动员的日程又相当地固定和紧凑,除了两队比赛的时候之外几乎很少见面,更不用说有时间一起聊天吃饭。但当一起这样在路上走着的时候,他们依旧可以很轻松随意地交流,漫无目的地聊一些生活上,比赛上的琐事,好像时间还停留在高中,他们昨天刚刚一起放学。

两个人上了楼,佐久早一边拿出钥匙开门,一边叮嘱元也进门先把外套挂到玄关的挂钩上,他要先去洗澡,元也可以看他书架上的杂志和书,不要不换衣服就赖到他床上。

古森答应得爽快,进门就乖乖地脱了外套挂好,背包也放在玄关,径直走到厨房开冰箱:

“圣臣中午打算吃什么?”

“昨天有剩一些米饭,打算中午做茶泡饭。”佐久早圣臣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服,看也不看他,“只是我一个人的份,你的话得另外煮。你现在和他们一起去吃饭还来得及。”

“啊呀,我就是以为你要煮饭给我吃才回绝他们的。”古森扬起短短的眉毛看他,“原来你没这个意思吗?”

“只是普通的询问而已……你要吃什么?”

“我看看……诶,有乌冬,你有味噌吗?煮味噌乌冬吧,我好久没吃了。“

“有。冷冻层有高汤,牛肉还是鱼汤你自己选,我贴了标签。”佐久早圣臣走进浴室,又推开门和元也说,“你帮我烧壶水,泡茶用。”

“好的。”



佐久早往身上打沐浴露的时候想到,元也好像并没有带什么行李过来,他的包里顶多装一套训练服和一双排球鞋。

他忽然有些不详的预感,果然,一出浴室就发现古森正躺在他床上看排球杂志,确实没有穿着外面的衣服,但也没怎么穿,光溜溜的就套着一条运动短裤。听到动静扬起头冲他灿灿烂烂地咧嘴一笑,猫眼眯起,露出一嘴整齐的牙。

“你在干嘛?”佐久早圣臣瞪大了眼睛,古森满不在乎地回答他说没有带睡衣。

作为坚定的睡衣派,即使夏天也要长袖长裤扣子扣到最上面的人,佐久早如果没有睡衣,估计宁可不睡觉。他叹了口气:罢了,元也的性格比他随和得多,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只要没穿着外面的衣服在他床上打滚,也还可以接受。

水已经烧好,牛肉高汤也已经拿出来浸在冷水里解冻。佐久早去橱柜里拿焙茶,他偏好这种口感醇厚,有煎焙香气的茶种,还专门买了一支带滤网的茶壶。舀一小勺茶叶,冲开水,先放置一边,这边取出小砂锅,半解冻的高汤加一些开水先放在灶上烧着。去冰箱里拿了乌冬面、牛肉、裙带菜、味噌、鸡蛋、米饭和腌制三文鱼,又从架子上拿了乌梅和海苔碎。

宿舍空间有限,只有一个瓦斯灶,所以他先把砂锅取下来,换平底锅,开火,刷薄薄一层油,切好片的三文鱼略略煎香,又换上砂锅接着烧。

在碟子里把三文鱼碾碎,饭也弄得松散,拌在一块;锅里高汤微滚,舀一些出来把味噌化开,加入锅里,然后下牛肉、乌冬,等牛肉变色、乌冬半熟的时候下鸡蛋和裙带菜,盖上盖子闷两分钟。趁着间隙把饭拢好在碗里,洒海苔碎,顶上放乌梅。

打开盖子,鸡蛋蛋白凝固,呈现出光滑的白色,乌冬吸饱了水刚刚煮透,是筋道的浅灰色,牛肉棕白,裙带菜的青色宛如点睛。汤汁是浅棕色,混了牛肉高汤的乳白呈现出一种圆钝柔和的色泽。他关火,把砂锅用抹布围了端到桌上,放在自己惯常坐的位置对面。

焙茶也已经泡好,取来浇到米饭上,如玉的米饭之间夹杂着红色的三文鱼丝,慢慢浸润在浅褐色的茶汤,海苔微微软化服帖着米饭,乌梅浇了茶水越发乌亮。

佐久早想了想,茶壶就放在桌上,转身去碗篮里拿了个茶杯,正要放到元也位置上,发现他已经坐好了,手上拿着个相机正对着味噌乌冬取景,咔嚓一声,一张照片缓缓地从相机旁边滑了出来。

“茶水自取。”他把茶杯放到古森元也面前,拿了汤勺筷子坐下来,“不记得带睡衣,倒是记得带相机。”

古森元也从小学开始就喜欢摄影,还获过几次奖。他和佐久早说摄影是种记录生活的方式。

“我开动了。”

“等等,圣臣。”

佐久早拿着勺子的手顿住,狐疑地抬头看古森,他盯着佐久早碗里的茶泡饭:“让我先舀一勺。”

古森元也熟知佐久早的秉性,这饭要是他动了勺子吃了一口,说什么也不会让古森碰,吃之前用干净的勺子舀一勺,属于可接受的范围,不过还是要被说——

“你不是有的吃吗?怎么,别人碗里的更香?”

“嗯嗯,”古森点头,“看起来超好吃。”又忙护住自己的碗:“不过我是味噌乌冬的坚决拥护者。”

佐久早摇头叹息,把碗推过去给他,古森小小地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笑得眯起了眼睛:“好吃!焙茶和腌制的三文鱼果然好配。”

佐久早微微点头,以示赞许。

“我开动了!”古森用筷子挑起乌冬放到汤勺上,浅浅地浸了点汤,吸溜一口吃了,被烫得呼哧呼哧了两口才吞下去。他咂咂嘴回味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幸福又怀念。

说到味噌乌冬,这是佐久早学会的第一道料理,小时候他父母没空,经常去古森家吃饭。古森太太煮得一手好菜,又是热心肠,颇有几分好为人师,在佐久早和古森上家政课之前就给他们厨艺做了启蒙。一开始复杂的菜学不会,味噌乌冬简单,也好吃,关键在调汤汁。可惜古森太太的爱的秘方没有定量,或多或少全凭心情,导致古森元也就没能学会,做出来的味增乌冬面总是不对味,佐久早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啊……是妈妈的味道。”

“……吃饭不要讲话。”

两个人不再说话,古森静静地吃着乌冬面,佐久早默默地咀嚼着,米饭微凉,茶汤温热,慢慢融合在一起,煎焙的香气里渐渐生出甜味,混着一些腌制三文鱼的咸鲜,温温吞吞的,像三月的阳光透过窗户笼着他们,平静的日子无声流淌。

两人差不多同时吃完,古森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着,佐久早夹起一开始放在饭上的乌梅,细细地吃,用酸甜的余味来收尾。



屋外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是宫侑他们吃完饭回来,佐久早像是想起什么,开了门叫住翔阳。

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个折叠床,这是日向翔阳刚搬过来的时候买的,他想起来古森估计也要午休,总不能两个180+的男人挤一张单人床,就算挤得下,他也担心自己的床能不能承受得住。

“你睡这个,可能会有点挤。”他把折叠床铺开,去柜子里拿床单和被子。
古森坐在他床上,裹着他的被子,一双猫眼睁得圆溜溜的:“你居然让客人睡折叠床?”

“我比你高12公分。”佐久早圣臣扬起眉,“我都帮你铺了床。”

“语气太讨厌了。”古森耍赖一样躺下了,紧紧抱着被子,“我不干。”然后用被子蒙住头装睡。

佐久早没理会他,径自拉了窗帘,把折叠床推到床边,原来准备给古森的被子往床上一丢,半跪在床上抓住古森一推,直接把他咕噜一下推到了折叠床上。

“哇——”古森吓得半死,“我还以为你要把我从床上推到地上,好狠的心!!”

“我宿舍地板也挺干净的,早知道不帮你借折叠床了。”佐久早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把被古森压变形的枕头拍了拍,拉过被子躺下,“睡吧,我定的是两点的闹钟。”



下午按着平时的训练时间到了体育馆,佐久早问角名过来一趟也不容易,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和古森一起去一下,晚上再一起吃饭。

“啊……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本来就是陪……闲着也是闲着,打球也挺好的。”角名意义不明地瞟了古森一眼。佐久早狐疑地看着古森,古森笑着对他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打球不好吗?”宫侑说,“如果不是没时间,我觉得日向完全干得出坐飞机到国外找影山打球的事情。你看他和木兔都已经在热身了,你们也快去吧。”

佐久早尴尬地移开视线。

“是什么冷笑话吗宫侑君?”古森笑出声来。

“我很认真的!!不好笑吗?!!”

佐久早没再追问,默默地去换衣服了,心里总觉得好像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但一时想不起来。

因为角名和古森的加入,下午就改成了队内练习赛。本来说着反正不是正式比赛,不要太拼命打。结果几个人打着打着都上头了,越打越兴奋,换着阵容各打了几局。大大超过了平时比赛的运动量,最后一局结束,角名率先瘫在地上,嘴里说着累死了累死了等着会一边吃饭一边睡觉了;宫侑垮着张脸说不出话;连木兔的头发都有些萎蔫下来;翔阳是体力怪物,看起来倒是还活蹦乱跳。

佐久早面无表情,和古森坐在场边的长椅上喝水。日向走过来和他们并排坐着,和古森搭起话来:“古森前辈接球技术真好啊!不过你为什么要当自由人呢?明明有180的身高,完全可以选择其他位置吧?是因为喜欢当自由人吗?”

“你问题好多……”佐久早挨了古森一肘。

简直就像在家里对孩子亲切温柔但是在外人面前特别注重礼仪的妈妈,古森对日向露出来一个“我家孩子不太懂事给你添麻烦了”的笑容,说:“这个啊,确实很多人和我说过这个问题。其实我之前个子很矮的,圣臣发育早,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米八几了,我那时候还没有你现在高。”

他比划了一下:“所以在队里一直打自由人的位置。”

“不过并不会因为身高受限而觉得气馁啦,因为我在接球方面确实相当有自信的。所以即使后来长高了,也依然还是打自由人。”

“是吗?我记得你因为接不住我的扣球哭得可惨了。”佐久早插话。

“这能怪我吗?!还有今天我不是都接起来了吗?”古森瞪了他一眼,转而对日向说,“你看看他,还讲不讲道理了!”

“不过话说回来,”古森元也叹了口气,颇为感慨地说,“我能在排球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也是多亏了圣臣。”

“为什么?臣前辈之前说是你带他去打排球的。”

“哈哈,确实。但我其实是个挺三分钟热度的人啦,”古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排球之前也学过挺多别的东西,都是有兴趣的时候学得认真一些,没兴趣了就不想去学了。如果不是圣臣的话,我可能很早就不打排球了。而且我确实有想过放弃排球。”

“可是他真的好认真地在打排球啊,虽然说我觉得他当时也不是热爱排球,但是那么认真地在做一件事情,会让人舍不得打断他。我当时又想,是我带这个孩子来打排球的,如果我中途退出了,他一个人不又孤孤单单的了吗?想着‘多陪陪他,多接几个他扣的球吧’,就继续打排球了,结果就一直打到了今天。”

“当面说这种肉麻的话真的好吗?”佐久早圣臣忍不住打断他,皱着眉头抿着嘴,耳朵尖微微发红,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不要说得好像你是为我打排球一样……”

“我现在当然是真心热爱排球!但是能坚持下来确实有你的缘故啊,这是真心话嘛!你不也是吗?看起来面无表情的,其实也觉得能一直打排球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吧!”

佐久早沉默了,敛着眼睛沉思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哈哈,古森前辈和臣前辈感情真好!”日向翔阳完全插不上话,圆圆睁着眼睛,超大声地感慨了一句,引得宫侑他们都看过来了。

佐久早看起来更窘迫了,他低着头,把手揣进口袋,刘海垂下来看不清楚神情,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但最后也没有否认。



体育馆靠近枚方公园,两地之间有一片商业和居民区。MBSY的职工宿舍,家庭餐厅,以及饭团宫的总店都在这边。

宫治在经营餐饮业上有自己的天赋和机缘,最早租下一间小店,只做外带的生意,现在已经在大阪和东京各开了一间分店,枚方市这边的总店也移到了靠近枚方公园的邻街店面。

饭团宫最开始只做外带的饭团,现在既可以外带也可以堂食,菜色也就不仅限于饭团,不过主打的还是日式的传统料理。出身于西点产业繁荣的兵库,选择的却是经营传统料理,倒也颇为有趣。

出于想营造怀旧风格的缘故,饭团宫的店面并不算太大,十几人聚餐也不会显得太空旷,所以MBSY倒是挺经常在这里团建。装修是旧日式的风格,木格推拉门外垂着写着饭团宫的麻布门帘,店面口还会挂上日式的装饰物。今天是一盏红灯笼,上面绘着狐狸的花纹,木格门紧闭着,挂了歇业的牌子。

宫侑看了一眼门,就带着一群人从旁边的小路绕到了店铺背后,后门虚掩着,就一个一个鱼贯地进去。

从后门走,就是经过后厨再到前厅,到后厨的时候宫治正在忙活,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从旁边抓了个罩子罩住面前的菜。抬头和他们说话。

“角名你也过来了?好久不见。你们可以去前厅休息一下,饭菜马上准备好了。”

“诶,对了,圣臣。”他叫住佐久早,“进前厅的时候记得闭上眼睛,叫你睁开的时候再睁开,有惊喜。”

佐久早圣臣困惑,但发现周围人似乎毫不意外,也没有好奇的反应,看起来像是早就知道了。

“你们有什么瞒着我?”他问古森。

古森元也一脸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是惊喜嘛,快点把眼睛闭上。”

“是啊小臣臣,快点把眼睛闭上,准备了好久呢!”宫侑凑上来笑着说。

“你说话真的怪恶心的……”佐久早闭上眼睛。感觉到古森和宫侑一左一右地推着他往前走,转了两个弯,算着应该是到了前厅,像是已经布置好了一桌饭菜,可以闻到很浓郁的香气,仔细辨别可以闻出烩菜,天妇罗,炸猪排,厚蛋烧,盐烤青花鱼……

周围的大家都安静下来,他听到治的声音在面前不远的地方响起来:“可以睁开了。”

“锵锵——”“当当——”“HEYHEYHEY——”

佐久早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些人哪里来得这么多奇怪的拟声词,一边睁开眼睛,一条横幅拉在正对着他视线的不远处,看清楚上面的字之后他不由得一愣。

——热烈祝贺佐久早圣臣25岁生日快乐!!

黑底浅棕色的字,是黑狼队服的配色,用夸张的艺术字体写得张牙舞爪的,佐久早差点没认出来自己的名字。看明白之后他条件反射地掏手机,看日期显示2021年3月20日。

是啊,今天是自己生日来着。

突然之间,七嘴八舌的生日祝福涌进他的耳朵,他看到好多张笑着的脸,木兔扑上来抱他,日向也跳上来,他被结结实实地扑倒在背后的榻榻米上;宫侑凑上来,像是长出一口恶气,笑得促狭,说你居然连自己生日都忘记了,傻不傻啊;宫治手里捧着个盒子,正在呵斥差点撞到自己的宫侑;角名远远站在一边,嘴唇动了动,听不清,但看口型大概是生日快乐;古森元也捂着肚子在笑,说你果然今年又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佐久早圣臣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他记性不差,国文课本上的课文读几遍就会背;为了考试把战国史从头背到尾,也不算难事;他可以记得起很早以前的事情,声音气味这些细节都历历可数。

可是他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或者说他记得自己的出生日期,但他从来没有把这个当做自己的节日。在他看来这只是一年365天里普通的一天,并不具备什么更复杂的意义。所以他也没有去庆祝的打算。

或许这也是习惯使然,他小时候父母兄姊常年不在身边,3月20日又往往是要上班上课的日子,普通平常,不无特别,仅仅是他出生日期在一年的重复,并不足以让他的最亲近的人在那一天赶回他身边。久而久之,这一天就泯然成为了“365天里的一天”。

认识元也之后,古森元也对他这种想法感到不可置信。他还可以想起那时的元也,个子小小的,脸上还有些未消退的婴儿肥,浅栗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有一圈金黄的柔晕,让人想起棉花糖和晚霞。那时他的眼睛比现在更大,瞳仁细长像名贵的猫咪,亮闪闪地盯着他:“过生日多好阿,可以收到很多礼物,可以吃甜甜的奶油蛋糕。”

甜甜的奶油蛋糕对他没有吸引力,在他看来要送礼物什么时候都能送,如果元也要生日礼物的话佐久早也会送他。但轮到自己就免了,为生日操心感觉很劳累。

结果到了最后,反而是古森每年记得他的生日,给他送生日礼物,而他自己总要等到古森说了才会想起来。



“好了,都快点过来一起切蛋糕。”宫治把手上的盒子放在桌上,看来他刚才遮住的就是这个了。

“做了好久呢,还失败了挺多次的。”他揭开盖子,“主要是花纹太不容易做了。”

看起来像是经典的黑森林蛋糕,十寸,奶油上均匀地撒着黑巧克力碎,最顶上还用浅棕色奶油巧克力碎撒出了黑狼队服的花纹和他的队号15。蜡烛是两根数字蜡烛,金黄渐变过渡到青绿的25。

“这个蜡烛……”

“自己做的。”宫治笑着说,“只要有模具,石蜡和食用色素就可以做,还是挺简单的。”

“有心了……”

“吃起来也很不错呢,”宫治说,“我花了大力气做这个蛋糕和布置饭菜,就不送你生日礼物了。”

“圣臣。”古森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掏出来一顶小皇冠戴在他头上,“来许个愿吧。”



七个人围坐在桌边,关了灯,只剩下蛋糕上蜡烛的橘黄色光芒。

其他六个人唱着参差不齐的生日歌,唱完之后佐久早吹灭蜡烛,开灯,准备分蛋糕。

“你许愿这么快的吗?”宫侑问他,“我每年都要痛苦纠结很久,光是把愿望说一遍都不止这么久。”

“我作证。”角名稍稍举起手,“他高中时候许愿半天没有动静,结果阿治直接把蜡烛吹了,两个人当时就打起来了。我还录了视频。”

“他许那么多愿望,神灵都不知道给他实现哪一个。”宫治不理会宫侑“谁说神灵只实现一个愿望”的嚷嚷,把蛋糕刀递给佐久早,“来,切蛋糕吧。”

蛋糕八分等,每个人拿了一块。佐久早不太喜欢吃甜食,但他信任宫治的手艺,用叉子叉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意外的好吃,蛋糕胚松软,奶油甜而不腻,出人意料,有一股很浓郁的梅子味,夹层里似乎还有梅子果酱和果肉。

“诶,”古森说,“我以为是黑森林蛋糕。”

“是模仿黑森林蛋糕的,刚好最近有梅子上市,就把樱桃酒替换成了梅酒,樱桃果酱替换成梅子酱。而且佐久早喜欢吃梅干,应该也会喜欢吃梅子吧。”

“嗯。”佐久早想了想,补了一句,“很好吃。”



“我开动了!”

………………

“看来你们真是饿坏了……”宫治目瞪口呆,几个人都是三口两口吃完蛋糕,然后默不作声地开始吃饭,直到满桌子的菜都见了底,也没有人说话——嘴里都塞满了食物就没空闲过。

听了宫治的话,大家才意识到这点,不由得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三三两两地聊起天来,宫治拿了做蛋糕没用完的梅酒出来——当时担心会失败,一不小心买太多了了。

会喝酒的直接喝酒,不会喝的兑苏打水喝或者去喝果汁。几轮下来都或多或少有些醉意,话题也不知不觉地就进入了“说几句你想对臣臣说的话”——佐久早圣臣直呼恶心。

“对食物的新鲜度很挑剔,却意外地会吃梅干和腌制的鱼类。”宫治说。

“要么吃食材本来的味道,要么就只吃调味。好的梅干梅子的气味很纯正。”佐久早也喝了点酒,脸红扑扑的,但语气却正经平稳。

“不怎么熟……感觉柔韧性很好,很爱干净。”角名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

“谢谢,你柔韧性也很好。”可能是同类吧,关注点还挺一致的。

“一开始以为臣前辈个性比较冷漠,但其实是很温柔的人啊,我刚到黑狼的时候还帮我收拾行李来着。”翔阳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下,没人看懂,估计是类似于“比心”一样表达喜爱的行为吧。

“那是因为你在收拾完之前都得睡我房间。”

“收拾得超整齐啊!非常厉害。”

“很可爱啊!!是可靠的王牌后辈!!”木兔举起杯子嚷了一嗓子,梅酒苏打水给他喝出了伏特加兑啤酒的气势。

“求你们闭嘴……”佐久早脸红得更厉害,无意识地想把手捂在脸上。

害羞了害羞了,大家都笑起来。

宫侑笑嘻嘻地晃着杯子,说话声音打着弯,本来关西腔就声调起伏,现在听起来跟唱似的:“小臣臣~烫头发技术超专业的。”

他伸手拨了拨自己弧度优美的金发:“所以以后有蟑螂可以直接叫我哦,二传手就是要为攻手开辟道路的嘛——”

他说的是真事。佐久早圣臣,一米九二的大好男儿,在搬入宿舍的第一天,被蟑螂吓得破门而出,在走廊踟蹰徘徊,结果被出门倒垃圾的宫侑撞见了,继国青从此成为佐久早的黑历史。

“我宿舍现在没有蟑螂,有也是从你那边跑过来的。”此话不假,佐久早圣臣自从和蟑螂打了个照面之后,在灭虫上下了很大功夫,几年下来,不要说他宿舍,整个楼层的蟑螂都基本绝迹。

“我今年合约到期,奥运会完就转会去俄罗斯,”他话锋一转,“祝你早日学会生活自理。”

就剩古森元也了,大家看向佐久早身边的位置,古森趴在桌上,两手把着梅酒的空瓶,头埋的低低的,像是睡着了。正在大家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的时候,他抬起头来,迷着一双眼,呐呐地说:“哈(第二声)……到我了?”

“这样!”他砰地把酒瓶往桌上一放,超大声地吼了一句,“佐久早圣臣!我告诉你——”

“你的生日就是节日!是国际幸福日!”

空气一下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宫侑开口问:“这是……什么新式冷笑话吗?”

“侑教你说的吗?”宫治关切地问,收获到了宫侑的怒视。

“要……笑吗?”日向迟疑。

“他说的好像是真的。”角名把手机转过来,搜索页上显示出“国际幸福日”的搜索结果。

——“        2012年6月28日,第66届联合国大会宣布,追求幸福是人的一项基本目标,幸福和福祉是全世界人类生活中的普遍目标和期望,决议将今后每年的3月20日定为'国际幸福日'。”

“为什么要过生日啊……圣臣?因为人想获得幸福呀,一年之中有一天是属于自己的,对自己有着重大意义的,可以很大声地说出愿望,说出自己想要的幸福——这是生日的意义啊。”

古森元也扶着佐久早的肩膀,他也没有躲开。

“为什么要说‘只是普通的一天’呢,每天其实都很普通的啊,节日是人赋予的意义。你看啊,国际幸福日都可以被设置,你说有什么意义呢,不可能在这一天所有人都觉得幸福的。但是我们要去追求啊,好好吃饭,好好打球,好好生活。我知道你觉得普通的日子也很好,但普通的日子总有一些不普通的时刻吧,或者说普普通通地幸福着也好。那你就把它们都攒在一起,在一天回想起来,这样你就赋予了这一天特殊的意义啊。”

他说得口干舌燥,伸手去桌上拿水,先抓了一个空的,放下来拿了里自己最近的一杯喝了一口。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因为他拿的是佐久早的杯子,但佐久早好像没注意到,他盯着古森,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

“不管怎么说,我其实非常高兴,这个巧合真的太棒了。”元也说,“你今年转会去俄罗斯,明年就没法在国内过生日了,山长水远的,我也不可能过去给你过生日。我知道你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之后也会过得很好,那就把这一天当成节日来过吧,多多回忆一些幸福的事,让这一天比普通的幸福日子更幸福一些。”

“生活的幸福细水长流,不妨再多一些来日可待的期许吧。”



古森元也安静下来,佐久早圣臣也沉默不语。寂静持续了片刻,宫侑率先鼓起掌来。

“说的多好啊,大家为什么这么安静。我觉得小臣臣就是太沉默了,更活泼一些就好了。”

“我觉得你不说话的时候还挺有个人样。”

“哦,挺活泼的嚯。”宫治凑到瞬间哑火的宫侑耳边说,不着痕迹地架住宫侑挥来的腰间一拳。

“礼物是不是还没有拆?”木兔突然问道,“我从刚才就开始期待臣臣拆礼物的反应了。”

“啊……拆礼物吧拆礼物吧,我去拿过来。”古森元也接过佐久早圣臣递过来的湿巾抹了抹脸上因为激动哭出来的眼泪鼻涕,和宫治一起到吧台后面推出一辆装满礼物的小推车。大大小小或圆或方,都用彩纸和绸带包起来了。



“这么大,是什么啊?”宫侑指了指最上面超级大的一包礼物,看起来质地也挺轻的。

角名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忸怩:“因为不知道买什么,就按元也的推荐买了……”

佐久早拆开,发现是一整套的御寒装备,包括帽子围脖和手套,质地很厚很软,中规中矩的深灰色。

“谢谢,刚好我还没去买。”他客客气气地道了谢。

接下来拿起的一件礼物也是柔软的质地,但是薄很多,包装用的镭射包装纸,黄配绿,很直白的井闼山配色,想也不想就知道是木兔——不仅是因为包装,还因为他去年送了佐久早一件“王牌的心得”。

今年送的是什么T恤?佐久早想着,拆开包装。愣住了,T恤也是金黄到青绿的渐变,背后写着“努力”,简直是把井闼山的横幅做成了T恤。

“今年春高把几个排球强校的横幅做成了T恤,是限定款哦!”看到佐久早的表情,木兔超得意地笑起来,“我托赤苇买的!”

这下大家都凑上来,日向问有没有乌野的,宫侑说想要一件稻荷崎的。木兔说早就帮他们买了,回去就给他们。

日向送的是一个罗梅罗签名的排球,他知道佐久早高中时期特别喜欢罗梅罗,这次特地和罗梅罗联系了询问他能不能寄一个签名球过来。罗梅罗爽快地答应了,还附上了生日祝福。

佐久早显然很喜欢,拿起球的时候短暂地笑了一下,如春雪消融,冰河解冻,如惊鸿一瞥,倏忽闪过。所有人噤声一秒,角名嘀咕一句忘了拍照。

宫侑的礼物包装特别花哨,拆开来看倒是意外地朴实,是一个紫砂茶盏,浑圆可爱,一看就是上品。

宫侑说小臣臣既然经常喝茶,不妨用好一些的茶具。佐久早也颇为惊讶,没计较他的称呼,好好道了谢。

最后剩下的就是古森元也礼物了,方方正正的扁平形状,看起来像是一本书,但作为书似乎又太厚了。也是黄色和绿色拼色的包装,中间分割的地方系着白色的缎带。

佐久早掂了掂,相当沉,他问古森是什么,古森说你打开就知道了。

拆开之后发现是一本相册,封面很认真地设计过,以金黄和青绿为主色调,没有标题,简洁而留白。翻开来,第一页写着——

“致努力的人”

“努力”用的是横幅上的字体。朴实又有一种动感。

“圣臣你小时候真的太不爱拍照了,我联系了小姑他们,找了好久才收集到的。”古森笑着说,一页页地翻着相册。大家都围过来看。

里面收集了从小到大佐久早圣臣能找到的大多数照片,每张照片旁边还有批注。比如有一张他一岁时的全家福,母亲抱着他和父亲坐在中间,哥哥姐姐坐在两侧——该感叹一句一家都是美人——四个人都露出了微笑,只有佐久早板着脸。旁边的批注上写着“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办法让圣臣笑出来,虽然很无奈,也只好这样拍了。”

宫侑看了大笑起来,说你原来小时候就是这样一幅臭脸啊。被佐久早一脚踹了个踉跄。

小时候的佐久早,眉目轮廓更柔和,怎么拍都十分的精致可爱,沉静不语的样子像是洋娃娃。翻到其中一张他在看书的照片,窗外的日光透过翠绿的树叶,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大家都觉得自己被短暂地治愈了。

前面一些部分的照片,有的是老照片,微微有点泛黄,有的像是最近才刚刚洗的,颜色还很新鲜;到了后面,相片的规格有一些改变,古森说从那之后起都是他拍的。

也是从这里开始,画面中出现了排球。第一张是佐久早坐在场边,默默地抱着一个排球发呆。手臂呈现出充血的红色。批注是——“第一次和圣臣去打排球,教练说他接球的姿势很标准。”

第二张是佐久早正对着墙壁传球,定格的是球从手里脱出的一瞬间,手指姿势标准有力——“教练说每天练习100次”。

有一张他和古森站在赛程牌旁边的合影,古森笑嘻嘻的,他一脸冷漠——“第一次打比赛”。

有一张他手的特写,手腕向内折,手掌可以贴到手臂——“传奇主攻手的柔韧手腕”。

除了照片,还有一些荣誉证书,如最佳攻手,最佳球员,MVP……一页页地翻过,佐久早像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已经和排球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他的生活,他的荣誉,都与排球有关,难以分割。

现在古森翻开的页码上,佐久早穿着井闼山的队服,静静的站在收起的横幅旁边。横幅卷起来,努力的字眼被掩藏,包蕴在内里。画面看起来仿佛有一种隐喻意——井闼山[努力]的内核存在于这个年轻人身上。

批注是“提前结束的春天”。

空气安静下来,古森的手停在这页良久才翻到下一页,失败的记忆和胜利同样鲜活,也一样是人生的路标,要去跨越,跨过之后仍要往前。

大学期间和毕业之后的照片要少很多,大多是从官网和新闻上截取的图片,匆匆而过。

有照片的最后一页是一张集体照,是当时他和古森收到了国家队的邀请,一起去拍宣传片的时候,和其他受邀的球员一起照的。他们都穿着国家队的红色队服,古森咧嘴笑得高兴,他看起来也要比平时温和许多。

“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古森抬起头,冲着佐久早笑着说,“剩下的人生要靠你自己书写了。”

“对了,”他从包里掏出相机,翻开最后一页,那里还有一面空白,“我们来合影吧。”

大家围拢上来,佐久早坐在中间。古森设置了延迟摄影,把相机放在合适的位置,十秒过后,咔嚓一声轻响,缓缓地滑出一张照片,古森把它放进相册里,在批注上端端正正地写上“圣臣的25岁生日”。

出乎意料的,佐久早发现这张照片上的自己在微笑。

但因为太少笑,面对相机又有几分不自然,看起来有些僵硬。

这都没有关系,因为他知道自己此刻,非常幸福。


2021.3.20

佐久早圣臣在25岁生日时许的愿,

是希望每天都是普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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