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做事随心所欲，因为自身的强大导致看起来在咒术界只手遮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无条件地让长老会容忍“最凶诅咒师”继续存活于世。于是他和长老会做了笔交易，其内容夏油杰无从得知，当她醒来的时候，一切已尘埃落定。

　　她的人身自由遭到限制，活动范围仅限高专，体内豢养的咒灵也被祓除得七七八八，实力大减，最要命的——还是她的右臂，并没有得到妥善处理，也许还被长老会赠予了一些特殊的礼物，不规律的阵痛和灼烧感总挥之不去，过度消耗她的精力。

　　夏油杰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硝子，她靠在窗户旁抽烟，吞云吐雾的间隙对夏油说了句“对不起”，夏油杰苦笑，找她要了一根烟，一个人去到高专分配给她的“笼子”里。

　　普通的公寓单间，但并不是单人居住。

　　像是未成年有监护人一样，她也有监管人，由她过去的恋人，现在咒术界的最强出任。很合宜，她想，像他们过往在爱情旅馆玩的角色扮演，只是拴住她的链子隐形了，但还是握在五条悟手里。

　　不过接下来她没被“主人”扯着链子灌种，而是被五条悟推到了学生面前。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们的新老师了，好好相处吧！”

　　意料之中的，一片质疑和反对，她站在那群曾经不以为意的学生前，第一次感觉到了难堪和羞辱。但那个和他一样有着黑头发的腼腆少年向他伸出手，他说：“好好相处吧……那个，夏油老师……”

　　世界好像突然变得寂静无声，有东西在她胃里翻腾，咒灵的苦味又在口腔中蔓延，让她几近呕吐。

　　“五条老师相信你的话，我也……我相信五条老师！”

　　零星的光点落下，她终于成功挤出笑意，握住面前少年的手，“好好相处吧，忧太君。”

　　

　　事情就这么敲定，她开始在咒术高专出任老师这一职位。本来并不是太轻松的活儿，她毕竟被限制人身自由，不用去外界执行任务，重担少了一半，比起五条悟要清闲许多，只旧伤始终不会愈合，让她无时不刻不忍受疼痛煎熬，也没有一天轻松可言。

　　她不常见到五条悟，他总是很忙。清闲的时候她和硝子聚在医务室抽烟，硝子说五条悟和风一样，短暂地与你亲近一下，又飞速地赶往下一地点。

　　夏油杰很同意。

　　五条悟好像变了，又没变。从墨镜换成了眼罩，把整张过于幼态的脸遮掉大半，展现出一种成熟的大人感。只是一开口又破功，和十八岁一样吊儿郎当没个正行，从话语和行为来看只有八岁，却不像十八岁那样黏她。

　　她清闲了，用来想念的时间就很多，但她想念的人不多。她是考虑事情很周全的人，在袭击高专以前就做好了自己失败身亡的plan B，只要按她安排的去做，盘星教的大家应该都会过得不错。如此，她想念的人就只有五条悟。

　　她和五条悟之间发生了太多，三年青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作为挚友足以填充死亡前的走马灯，作为恋人又好像才只刚刚开头。他们在过去做了太多爱，多到挤占掉理应存放爱语的空间，导致膻腥的体液和情事里的低喘成为她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部分，缺少值得称之为爱情的元素。

　　差得太远，所以存在值得念想的续集，但所有的系列再开好像都和想象大相径庭。

　　五条悟喝得烂醉闪现到家的时候她刚洗完澡，满身水汽地从浴室出来就被醉汉扑倒。他喝得太醉，和夏油杰相比体格又差得太多，对于以前的夏油杰来说有好几种方法能很轻松地把他移开，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讲，挣扎都显得浪费气力。

　　五条悟压着她，脑袋埋在她的肩颈，呼吸和发丝搔刮着她的神经，痒得难忍，就伸手去推五条悟的脑袋。身上的漂亮人儿抬起头，一把撸掉已经歪歪斜斜的眼罩，六眼绽开顷刻，又虚虚地眯起，打量面前熟悉却模糊到有些陌生的人。

　　“杰……”

　　真狡猾，在这种时刻撒娇。夏油杰用手去给他顺毛，像是在安抚毛茸茸的小动物。身上的巨型长条猫终于辨认出身下人熟悉的味道，彻底放下戒心，脑袋不停往夏油杰颈窝拱，试图把自己的脸埋起来。

　　他蹭得太起劲，没一会儿就变了味，下半身开始往夏油杰的腿间顶。但是没硬起来，喝得太醉了，他有些懊恼地弓起身子去看，惹得夏油杰发笑。五条悟在高专的时候就不擅长喝酒，一杯倒，人又闹腾，每次总要闹些乌龙出来，最后都少不了遭夜蛾一顿打。

　　五条悟看夏油杰笑得开心又一阵不爽，但头晕得厉害，想不出报复的方法，只能再次整个人压上去，封住她的行动，看她还收不住笑，凑上去和她接了个绵长的吻。吻罢又开始撒娇：“杰开始抽烟了。”

　　“总要找点事干。”

　　“别抽了。”

　　夏油杰挪动一下身体，偏头努力想去看看他的脸，但被银白的发丝挡了个严实，没能得偿所愿。

　　“为什么？”

　　她几乎没问过五条悟为什么，学生时代的两人亲密无间，任务上搭配得天衣无缝，情事上她任凭索取，并不存在需要问为什么的场合。不过五条悟问过她很多次，从为什么不可以陪他去买喜久福到为什么叛逃，她的回答总官方到有些模糊，巧妙地掩盖下个人意愿。五条悟是不一样的，他行事从来只遵从个人心愿，她甚至能够猜到他接下来的话，无非就是不喜欢烟味或是我不想你抽云云，答应他就是了。

　　但像是系列续集从来不同想象一样，隔了一段日子未见的人也不会和记忆收藏里的完全相同。五条悟从她身上起来，侧躺到她边上，分不清是困还是醉，六眼的光被遮掉大半，看起来柔和非常。

　　“抽烟就不容易怀上我的孩子了。”

　　太过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夏油杰愣神许久，但没等她回应五条悟就已彻底睡过去。

　　真狡猾。夏油杰朝他踹了一脚，但被无下限挡住，没能碰到他。最后自己一个人爬上床睡觉去了，没管地板上的五条悟。

　　第二天一睁眼就看见五条悟蹲在床边看他，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

　　“真无情啊，杰，居然让我睡地板自己睡床！”

　　“不是悟说更喜欢在地板上睡吗？”

　　“啊？”白发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真的吗？”

　　“真的哦。”

　　“你骗我。”五条悟俯身贴近夏油杰，漂亮的眼睛映着一点透进来的晨光，闪闪发亮。夏油杰也不怕，用剩下的左手勾上他的脖子，盯着他的眼睛：“怎么办，要惩罚我吗？”

　　五条悟挑眉，吻了下去。酒精的作用已然退却，情潮点燃得顺理成章，久别复见的情绪好像在此刻才轰然爆发，把两个人都烧个干净才肯平息。

　　闹过半个上午，五条悟套上衣服又打算出门。他总是很忙，这里跑到那里，那里跑到这里，好像这个世界少了他一秒就会崩塌。夏油杰突然一阵心烦，伸手去拘床头柜上的烟，手伸到一半又停住，看了一眼床尾刚刚穿戴整齐的五条悟，“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她捕捉到面前的身影有一瞬间的愣怔，但下一秒就整个消失不见，她扔过去的烟盒也什么都没砸到，落在地上散了架。

　　

　　他们再没提过孩子的事，又开始像是高专时一样不清不楚的厮混，只是这次恋爱的名头都没人主动去借了。

　　夏油杰随五条悟闹得欢腾，但身体毕竟不如往日，尤其每经过一个周期断臂的疼痛就会到达一个峰值，让她连日常生活都难以维持，不过痛倒在五条悟怀里这种事她是真的没有想过。

　　五条悟把她抱回公寓的床上就又打算出门，这一次夏油杰拽住他了，或者说拽住了他的衣摆。她太疼了，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拦他，只能撒娇似的扯住一小片衣摆，赌五条悟会留下来罢了。

　　“我去找硝子。”

　　“硝子……没办法……”她疼得只呼气，整个人蜷成一团，说话都费劲，但还是没有放下手里衣料，“你不是一早就知道吗？”

　　他沉默一会儿，靠到夏油杰边上抱她，像她寻常那样用手指给她梳头发。她痛得呜咽，浑身都汗涔涔的，头发也粘黏在一起，再难梳理。

　　“这样怎么给我生孩子啊。”

　　无端的气话。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也不知道他怎么说得出口，夏油杰听着好笑，偷笑被发现又是一阵不依不饶，最后还要恶人先告状，说她欺负他。

　　从前就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她好像在他面前一次都没有占过上风，个人愿望也从未有得到宣泄。伤口处的灼烧感愈来愈强烈，她痛得话都说不连贯，但还是很倔强地开口：“悟……为什么……想生孩子？”

　　五条悟抹掉她额头上的汗珠，把她抱得更紧了一点，“你不是很开心吗？带小孩。”

　　很开心……吗？疼痛席卷她的神经，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脑子里隐隐约约浮现出过去这段日子的各种场景。

　　二年级的学生对她没有那么亲，但都很尊敬；一年级的新生对她要亲近很多，钉崎野蔷薇翻看流行杂志时还会叫她，表示有喜欢的衣物她可以帮忙代购；虎杖悠仁得知她也曾吞噬咒灵后对她颇为同命相怜，经常会趁休息叫她一起去吃饭……

　　开心吗？

　　她眼角落下一滴泪来，然后紧接着，一颗、两颗，一连串地落下。

　　好像真的……很开心。

　　五条悟亲吻她的额头，很轻很轻地坦白：“也因为想你留下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