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152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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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咒术回战 五条悟 , 夏油杰
标签 五夏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完璧归谁(五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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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3
9
2022-2-7 18:47
五条悟感觉被刺了一下。不算很痛,但无法忽略。
这让他立刻清醒过来,常年运转无下限术式自我保护加之超强实力,他几乎都忘了自己还会受伤,还有痛感。上一次牙疼还是在四五年前。除此以外,他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手慢慢摸过去,找到了罪魁祸首。
床头边沿有根木刺,倔强地脱离了主干道,或许它有长成大树的梦想。就是这样一根不起眼的,易折的小东西,居然将他的手背划出一道血口子。五条悟甚至怀疑这横梁竖杆中是不是有无数的树的幽灵,它们被切割、斩断、磨损,沦为玩物,沦为没有生命力的东西,终于有一只不甘的幽灵张开手,发出濒死的怨言,誓要惩罚人类。
“……悟?”夏油杰也醒了,语气像在寻找他,又像在安抚他。黑发乱得像海藻,横斜交错中有细长的眼睛。
五条悟给他看手背的伤口,有炫耀的意思:“看。”
夏油杰撑起身子盯了两秒:“你要涂药?”
不是,五条悟说,我居然会受伤耶。他看着血痕,仿佛一个新奇的玩具。被划伤的一瞬间,他没有觉得多痛,可是越是看它,越是难以忍受,甚至有一种痛的期待,因为伤口和神经难舍难分。如何分辨生和死亡?死亡是一次剧痛,然后归于永宁,而不断的、持续的疼痛使人确信还活着,不妨说是生的期待。
“还真把自己当神了?”夏油杰刺了一句,看他的手背只是渗血,下床找医用酒精。
涂酒精时,五条悟还算安分,但他拒绝了创口贴。
我要看着它。白发少年说。夏油杰抛去一个看傻子的怀疑眼神。五条悟笑说,我逢人就说在你床上弄伤的。顺理成章地,又获赠夏油君的白眼一枚。
他细心地观察愈合的奇迹。血液凝结,填上豁口,然后秘密地修复。微痒的时候,五条悟觉得是有小人在手背跑来跑去,做着缝补皮肤的艰难的工作,因为他自己忍不住去挠,又不怕痛,伤口总是反复被他抓裂。夏油杰看不下去了,问他你是想让自己痛吗,我给你一拳不是更好。五条悟说好。他们打了一架,五条悟再度添彩,但总算不再挠手背了。
入秋后阴雨缠绵,却不烦人。至少五条悟不觉得。他不需要撑伞,大摇大摆地穿梭层层雨幕,像个戏外客,雨水遇见他都谨慎小心,连地上的泥水也要避让三分。夏油杰第一次见他站在门口要走进雨里,还很友好地分他一半伞,五条悟显摆了一下他的咒术之实用,夏油杰沉吟了一会儿问他是不是每时每刻都运转咒术,他说几乎是吧。夏油杰说,你可以休息一会儿,偶尔。
偶尔是什么时候,哪一天、哪一小时、哪一秒?五条悟没有问,夏油杰也没有补充。但他的肩膀紧紧挨着另一个人的时候,两人都作出了回答。
五条悟一向没有带伞的习惯;就算他知道下雨,也不会拿。他甚至和夏油杰手中那把深黑的大伞一样,等候雨的到来。站在十字路口的商业楼,透过窗户,很轻易地捕捉到一朵吞光的大花,在天桥的脚底,从左边开到右边,两个人影仿佛花的两只长脚,密不可分地协作。可是没有人在看这里,喝咖啡的人、走路的人,没有一个在意他们,似乎大家都恭敬地认为伞里的世界是独属于私人的。
雨的侵扰让人被迫地结为同盟,可雨究竟是原因还是借口呢,他们自己才知道。乘风的雨丝落在肩头,浸湿内里的白衬衫或长T恤,暗藏玄机的砖块也会突击泥水喷枪,白色球鞋总能吸引路人的鞋底。可五条悟依然不觉得心烦,第六次搭乘夏油杰的黑伞,他们在随便一条街道的随便一盏路灯下接吻。雨是有甜味的,不然为何树叶和花草都散发清香呢?草木湿润,大概是在感谢雨的甘美吧,因为那些闪亮的颜色,特别像含泪的眼睛。
两个少年像花的两只脚一样,磕磕绊绊走完了高专几年。青春的香气盛放得短暂,却最浓郁。教学楼墙角那丛无人关照的牵牛花,一夜之间痛快地绽放。是最寻常也最招眼的鲜红色,烂漫得不知廉耻,好像能开一整个夏季,一直到秋天,到冬天,甚至到世界的尽头,一直烧人的眼睛。但它却在一个夜晚突然无故地凋零,也许是寒露太重,伤了根茎。
第三年,没有人给五条悟撑伞了。
但五条悟依然不带伞。今天也还是下雨。出趟任务,又是和咒灵交手,这没什么悬念;比较麻烦的是要救几个乱跑的小孩,倒是费了一番功夫。他决定用甜甜圈犒劳一下自己。
人行道亮起红灯,五条悟可以避雨,却无法防备雨的潮湿。他下意识摸了摸手背,那里的伤口早已愈合,连疤痕也不见。但没有人向他解释,为什么它依然存在于感受中,有时会有钝钝的痛,后知后觉的凉。也许是皮肤更新换代了一批,但头脑保留了它,那道反复的伤痕,那道幽灵的诅咒。下雨的时候,夏油杰也曾把他的伤口藏在干燥的掌心,穿过人群和道路,走到他喜欢的甜点铺子下。那双狭长的眼,望过来时好像能看穿到灵魂里头去,或许本来五条悟就没打算隐瞒,甚至未曾意识到应该遮掩的是什么。他说,悟,你不是无所不能。
绿灯亮起,人潮推拥,白发的年轻人却转身离开了。
教学楼下依然会开牵牛花,开了一年又一年,顽强地摇曳。直到新聘的园丁过来将它斩草除根。伴随着的是学校翻修,不会再有人抱怨热水时有时无,空调苟延残喘,在彼此的房间窜来窜去了。汇款来自一个陌生的银行账号,夜蛾说是上头拨了款。
教学楼、宿舍,各种地方都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被人咔嚓咔嚓修剪成该有的样子。五条悟打着督工的旗号请了一天假,又嫌味道冲,溜上街去做甜品鉴赏家。
马路、天桥、轨道,是密布的东京血管。入夜之后,城市的心脏更强壮地鼓动,车辆飞驰,灯光相连,金色银色的河流奔腾跳跃,合汇分离,人类在其中颠簸又飘荡。五条悟甩开船桨顺着流向,作为渺小人类的一部分。没有咒术,没有故乡,没有记忆,他会作为什么,飘向哪里?
他停在了新宿。
原来如此,他想,在这里我受伤最重。
五条悟在街边买了几根棒棒糖,坐在长椅上。有孩子过来盯着糖看,他居然也能递上去,而不是馋人以后塞自己嘴里。
伤口发烧,是记忆在生病。五条悟看着伤痕,也在看很久以前的夏油杰,那时候杰还能蹲下来给他消毒,问他要不要创口贴。后来创口凝结,再没有保护的必要。夏油杰的背影逐渐浮现又远去,他说悟,你一个人时最强。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连恒星也在一秒不停地燃烧,人类在恒星的一秒里从生走到死,相遇只占据万分之一。可相遇构成属于两个人的全部时间。五条悟在某个节点偶然回头,看见酒精棉,看见千里迢迢走过车路的喜久福,看见期待着雨的黑伞,看见海滩边两个戏水的少年,海滩绵密的泡沫亲吻脚丫,仿佛浮动的啤酒气泡……
或许人就是靠碎片孕育情感,辨认是非,辨认善恶,辨认爱恨,又感受滚烫的伤口以确认生存的悲哀和喜悦。五条悟接受过去,它们也将成为他的一部分,伴随心脏跳动,流出特别的温度。
阴云被风吹过来,雨水里是早秋的东京。小男孩躲在树下,专注地对付棒棒糖的糖纸,弄了半天,急得要哭,拿着糖棍举到五条悟眼前。白发的年轻人轻而易举地剥开,获得了崇拜的、湿漉漉的眼神。他起身去旁边买了一点零食和别的东西。
他走过来,为那个孩子撑开了一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