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了钟离的课是他这辈子干过最愚蠢的事——迪卢克如是说。

钟教授对此表示：他一眼相中的人似乎有些嫌弃自己，但这不要紧，反正已经是自己夫人了。

————


「一」那个很翘的教授

提大一向不缺传说级的人物，而凭借某处特别的部位火出圈的也只有那位钟教授。

但火得一塌糊涂的人似乎并不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

迪卢克人脉还算不错，校内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了解一些，除了一些偏娱乐性的传闻，他对那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只不过——

凌晨2：00。

迪卢克闭着眼，脑神经兴奋得让人烦躁，他又失眠了。

他睡眠质量一直很差，但这种症状在近一个月莫名得到了缓解，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可今晚失眠重新找上了门，倒不是因为环境问题，只是单纯想着别的琐事。

关于钟离的事。

关于手贱点开的那张图片。

身着修身西装的男人侧身去抬黑板，微微俯下身时臀部拉扯出来的线条——很圆润，很饱满。

该死，不能想了。

黑暗的宿舍里点着几盏小灯，透过床帘能看到重叠的人影，细心听去，鼠标声...纸张的沙沙声，还有轻声咒骂的声音。

留到最后一天赶ddl的舍友边骂边赶...也只能说好在有迪卢克的作业模板，那几盏小灯只亮了一会儿就灭了。

其实这点声音放在平日根本不影响睡眠，失眠只能怪他睡前点开了论坛。

窸窸窣窣的动静渐渐消停。

迪卢克闭着眼想了一会儿，还是摁亮了手机屏幕，他皱着眉略过［美人老师］［翘臀］等字眼。

［根据官方数据........］

嗯...点赞量浏览量很高，就它了。

［根据官方数据统计，钟离教授的课是文科类选修课最抢手的课，没有之一。］

［而这个数据在近一年达到了巅峰，可以说是一课难求——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钟离先生男女通吃啊！会有人不爱钟离先生吗？！］

［当代史论完虐世界电影赏析！位列水课第一！］

［我是钟离先生的狗！］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

迪卢克很少会去搜索学校论坛，除了新选上一个完全陌生的课，新遇到一个说的上是完全陌生的老师。

——输入「钟离」——

随手点开看起来字多且靠谱的帖子，出现在迪卢克面前就是这么一大段话，他越看越奇怪，简直就像误入了某种邪教组织，皱着眉往下划了划，被一片“狗叫”刷了屏。

迪卢克陷入沉思，他翻了个身，边思考边摸了摸靠在自己胸口上的玩偶脑袋。

这位姓钟名离的教授在他入学前就是风靡校园的人物，他也有幸在某次课间的走廊和这位传说中的人打了个照面。

身量高大的年轻男人在迎面走来的一瞬间就吸引了迪卢克全部的注意力，男人的瞳孔是深棕色，在迪卢克抬眼与他对视的一瞬间，深棕隐隐闪过金色，眼尾好像染着极浅的褐红色。

迪卢克那时只觉得眼花，眨了眨眼却见男人只是对自己笑了一下，笑容很随和，只像是一阵风拂过，和人打了个简单的招呼。

二人擦肩而过，他回头只看到男人的褐色长发束成一簇垂在背上，随着步伐微微摇晃。

随后他视线下移，不可避免地落在相当吸睛的某处.....

该死，我在想什么....

思绪回笼。

做成小龙形状的玩偶毛很柔软，这是他两个月前随手买的，迪卢克不觉将下巴抵在龙脑袋上，闭着眼休息了片刻。

他确认这是他和这位教授第一次见面，也确认了这位教授确实有让人疯狂的本事，沉稳超脱的气质...优越的外貌...，光是从外表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让他很好奇，当时为了凑学分随手选的课似乎很有意思。

迪卢克有些期待明晚的课了，正这么想着，他换了个姿势，重新将小龙枕在胸前，这种柔软的触感莫名带给他安全感，这也是玩偶能存活在迪卢克床上的原因。

只不过唯一让他费解的是，每天早上醒来这龙尾总是能精准环过自己的腰，并且保持了一个学期一睁眼就是龙脸的姿势。

迪卢克没多在意。

只是他不知道，后半夜被扔到一旁的龙艰难爬行着蹭回主人身边，继而用着爪子笨拙地相拥而眠。

...

第二天一睁眼，迪卢克就觉得下巴顶着什么东西，他往下一看，小龙正被自己拥了个满怀。

迪卢克提着龙角正想把玩偶拎起来扔到一旁，就被龙身下伸着的四个爪子萌出了一脸血，其实他小时候养过小乌龟，这副憨态可掬的样儿像极了那时候对于宠物的记忆。

可恶.....

迪卢克捂着脸叹气，然而他还是拎着龙角将张着爪子的小东西扔到了床尾，下床前顺手将床帘拉严实了。

这种憨萌憨萌的玩偶要是被舍友看见了，怕是都得乐死，谁能想到平日里挎着个脸拒人千里之外的人私底下还喜欢这种东西。

迪卢克边擦脸边思索，他本来就没多喜欢这种集体生活，或许是时候搬出去住了，反正外面就有现成的一套精装。

“真是........”

镜子里皮肤白皙的青年盯着自己直皱眉，昨夜睡得也不踏实，梦里光怪陆离，更多的就是一尾金棕色的巨龙死死卷着自己。

晚上熬夜带来的后遗症就是眼下轻微的淤青，只不过是因为迪卢克皮肤太白，这点黑眼圈就明显了很多。

他对着镜子细致地将长发梳到脑后，用皮筋扎了个简单的马尾，理了理衣服便出了门，临走前没忘逐个拍了拍睡死的舍友。

....

被甩在床尾的人四脚朝天躺了一会儿，确认脚步声逐渐远去后，才翻了个身重新趴在床上。

半晌，床帘里探出个鬼鬼祟祟的龙鼻子，一阵风飘过，那鼻子便消失了。



「二」那个很烫的学神

作为地理遥感学院三年满绩的记录保持者，迪卢克并不太在意旁人视自己若怪物的眼神。

其实这位烫得追求者前仆后继的人也不清楚自己的人气有多高。

——

钟离失语了。

虽然他心情很不错，但余光处趴在桌子上的脑袋红得戳眼，让他想注意不到都难。

钟教授转过身撑着桌子叹了口气，煞有介事道：“这样吧，我们先选一位课代表，顺便讲一讲作业要求。”

...

时钟拨回四十分钟前。

下午16：00。

距离晚课开始还有十来分钟，迪卢克刚踏进阶梯教室的后门，整个人就呆住了。

相当宏伟的景象.....从第三排往后数几乎被塞得满满当当，零零星星的位置也是塞在人中间，只有前三列还是空的。

迪卢克僵在门口几秒，顿觉不妙。

一般这种水课，没人乐意坐在前排，但对于这种大多数因老师慕名而来的课，前排还是没有人，这就值得深思了。

——而且还是提前十分钟就这么多人的情况下。

“那不是迪......”

“握草竟然见到真人了！”

“！！！啊真的比照片上好看。”

“牛x啊，就他是名单上的那个人？”

窃窃私语声。

深秋夜晚的凉风飕飕地从身后窜进来，注意到三三两两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迪卢克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大衣，迈步走向第二排。

他提着平板，选了个最靠里面的位置坐下，顺便脱了外面的大衣，只留了里面一件宽松的针织长衫。

红色长发松松散散地系在脑后，迪卢克咬着皮筋随意扎了个高马尾，掀开平板就看见冒着红光的电量。

他刚打开cad画了一个简单的平面图，屏幕就弹出了电量警告，同时脚步声踏着铃声传来，随之躁动的是整个课室。

迪卢克看了眼手机，电量同样见底，于是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来了来了！”

“快拍照，不对，录视频录视频！”

迪卢克抬眼，身着浅褐色修身衬衫的男人闯入视线，站在讲台正中的人仍旧是初见时的发型，微笑着看向台下众人。

“上过这节课的同学们或许会对我有所了解，我会自称钟离。”

“以普遍理性而论，用其他的尊称未免太过生疏，你们直呼名字即可。”

撑着讲台的人清清嗓子，一双深褐色的眸子静静扫过众人，迪卢克只觉得那道目光有意无意地在自己脸上略过。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我们课堂的规矩在先前已经向各位讲述过了.....”

“期末考核要求会在课后告知，接下来的课程将由我为大家讲解...”

“...”

扑面而来的老爷子气息，迪卢克坐在前排，被著名教授文绉绉的几段长篇大论惊了一下，只能说讲的还算有趣，就是过于催眠。

迪卢克干脆合了电脑，撑着下巴盯着侧身写黑板的人。

挺直的鼻，深邃的目，名为钟离的教授有着一张年轻的面孔，但举手投足间无意流露的沉淀气息分明是三十岁往上数的人。

这也就让这位教授身上有种诡异的违和感，迪卢克说不上来，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种违和感熟悉得离谱。

“时间会淬炼一切”

侧身在黑板写下“时间”二字的人话音刚落，再次看向台下盯着自己的学生，他的余光轻飘飘落到角落的艳色上，顿时嘴角都带了笑意：“历史是时间的见证，是时间的记录，这也是历史的魅力所在，绵延千年的文字.....”


这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他....

他总是无意识地挎着嘴角，偏幼态的脸在大庭广众之下总是维持着冷漠甚于无情，也只有钟离自己知道对方在睡梦中不设防的模样。

他注视着他度过了那么多个日夜，尽管一开始这只是个美丽的错误。

但钟离心甘情愿让这一切都错下去。

台下撑着脑袋的人听得还算认真，迪卢克总会无意识地将目光落到别的地方...比如说某位教授举起手时臂膀处紧实的线条，扭转身体时漂亮的腰部曲线.....

迪卢克内心将一切归咎于论坛乱七八糟的帖子..但不得不说的是，钟离确实是很有魅力的一位老师，无论是从外部还是内部。

课程刚开始十多分钟，这位教授就彻底抛弃了ppt上面的内容，转而脱稿侃侃而谈，言语间不难看出钟离本人深厚的文学底蕴。

迪卢克颇为欣赏，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在这种氛围下有了困意。

欣赏归欣赏，他对这种文绉绉的东西不太感冒。

迪卢克撑着脸困得头一点一点，最后干脆垫了个围巾趴在了桌上。

耳畔的嘈杂声是极为助眠的白噪音，钟离沉稳的声音莫名带给他平和的心境，迪卢克在这种氛围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某些动静直奔自己而来。

“...就你了，第二排靠右那位同学。”



「三」温度

望着自己对面笑眯眯的某个人，迪卢克有些恍惚，他缓慢地将目光移回面前的碗碟，尽可能让自己惊讶的神情化成淡定，既而得体的微笑。

真是奇怪。

——

这一切都要说回十月初那个时候，为了凑模块分随便选的当代史论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迪卢克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受欢迎的水课前排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唔，以普遍理性而论，作为课代表，细心认真责任心这几点是必要的。”

撑着讲台的教师喃喃道，一边作思考状看向台下鸦雀无声的学生们，可众人分明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不怀好意。

而此时前排最引人注目的脑袋仍维持着趴伏的姿势。

钟离笃定开口：“我相信前排的同学能够胜任...”

钟离笃定看向暗中盯了许久的人：“就你了，第二排靠右那位同学。”

迪卢克的美梦就此结束，他从臂弯处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随后和微笑着看向自己的钟离目光撞了个正着。

？

这种感觉，就像是某天清晨醒来那个诡异的龙脸抱枕，迪卢克在满头雾水中向后座瞄了一眼，坐在后座的女生正以某种怜悯的眼神看向自己。

“啊....真好”

后几排的学生叹气：“钟教授又选了前两排的人呢.....”

还是那句老话，欣赏归欣赏，没人愿意当什么劳什子课代表，光想想就麻烦。

最后迪卢克还是在一头雾水中向着台上的人点点头，当晚他们彼此就加上了联系方式。

                「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

钟离：（wx自带微笑表情）

迪卢克：（wx自带微笑表情）老师好

钟离：（wx自带玫瑰）

...

晚上21：00。

作为前部长，今晚的迎新会似乎是再也推脱不了了。

嘈杂声。

太闷热了，空气不流通，身旁的人又挨得那样近。

迪卢克坐在谈笑着的人中间，偶尔插一两句话，更多时候只是带着微笑点头。

“师兄你是前部长吗？”

“这么说起来师兄你很久没来部门聚会了。”

画着精致妆容的女生挨着迪卢克喋喋不休说着什么，他被吵得头疼，还是礼貌性地回以微笑。

“前段时间忙着处理一些事，所以没太多时间，部门交给你们我很放心”

“啊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但是感觉大三都好忙啊——是实习的事情吗？”

迪卢克战术喝水，一边身子向后挨了挨：“差不多，近期ddl比较多。”

白桃味的汽水，好像有点苦.....奇怪。

迪卢克喝了一口，意外觉得这味道还不错，轻轻眯了眯眼，却没注意到身旁的人冒光的眼睛。

青年仰起头时美妙的颈部曲线让面前的女生心跳都漏了一拍，她盯着迪卢克滚动的喉结悄悄咽了咽口水。

拜托，地院院草就在自己面前，怎么办，好想借着酒劲直接上手推倒！

迪卢克余光里涨红着脸的女生越贴越近，他猛地又喝了一口水，眼见着对方就想开口说话，扶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我...去个厕所，失陪一下。”

嘴里满是白桃味道，迪卢克喘了口气，终于从那种窒息的环境里退出来，喉咙里有点发烫，他在厕所里拖延了一会儿，刚出来就看见个熟悉的影子。

“啊，实在是难为情，能否通融一下，我把证件先压在这儿如何？”

“这.....”

“钟老.........离？”

厕所出来的转角经过柜台，迪卢克定睛看了一会儿，确认此时一脸窘迫的人确为钟离。

自从那节课后成为了某人的课代表，二人加上了联系方式后也没什么交流，除了偶尔钟离会发给自己一些推文美名其曰课堂分享内容让自己转发。

倒是挺新奇的，还没见过钟离这个样子。

皱着眉的人转头看向迪卢克，在看见对方的一瞬间眼睛似乎亮了一下，迪卢克终于从往日古井无波一般的脸上看到了点鲜活的情绪。

“那个...你有带钱吗？”

迪卢克僵了一下嘴角，略过钟离向台前的服务人员。

“你好，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啊是这样的，这位先生无法支付餐费。”

迪卢克：。。。。

钟离摊手，钟离耸肩，钟离尬笑：这个....很抱歉我忘带钱包了，能否...代为垫付....

迪卢克：叹为观止。

......

“师兄你还好吗？”

迪卢克撑着头，头脑有些昏沉，几分钟之前他才得知自己杯子装的是果味鸡尾酒。

“没事，只是有点累，不要紧。”

“今天真是幸运死了，我刚刚上厕所在门口看见了钟老师。”

“是钟离？！”

水蒸气模糊了迪卢克的视线，连着让脸颊都染上了湿气，他眨了眨眼，定定看着桌子对面坦然落座的人。

半个钟前为某人代付餐费后，半个钟后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而现任部长还是一脸喜色地将人迎到自己对面。

兜兜转转了一圈，钟离到底还是成功坐在迪卢克对面，此时饭局正过半，他对着一众笑迎自己的人礼貌性的弯唇。

他向众人打了招呼，再次将目光落到一直默默关注着的人身上，半撑着头的人错愕地与之回望，半晌眼里露出些惊喜的意味。

但随即他的目光被迪卢克身边某个相当不识趣的女生吸引，钟离侧头笑了一下，突然开口打断了对方。

正在聚餐的学生们只觉得气氛好像滞了一下，往日儒雅随和的老师鲜少带了点强硬的态度，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刚好看到我的学生在这里，抱歉打扰一下。”

“没..没问题。”

方才在柜台贴靠得很近，钟离清楚闻到迪卢克唇齿间的气味，是很淡的果酒味，那个时候对方脸已经有些红了，想必酒量很差。

“迪卢克？”

“师兄，老师好像找你。”

“好，你们先继续，我和老师刚好有些事情要说。”

勉力支撑着不露出倦态已经是极限，迪卢克自知酒量极差，即便是很微量的酒精也会醉倒，更何况他之前不小心喝了不少。

他强撑着起身和钟离走出去，刚走出众人视线脚步就开始虚浮。

钟离微侧头看向迪卢克，显然有醉态的人飘忽着眼神仍努力地让自己正视着前方，实在是...

他不着痕迹握住对方小臂，关切道：“你还好吗？”

“麻烦您了，好在....”

迪卢克扶额叹了口气：“等会儿我自己先回去了，之后我再跟他们说....”

“不必，举手之劳。”

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钟离明显感到推开门的一瞬迪卢克瑟缩了一下，他顺手将绕在脖子上的围巾递给对方。

“你穿的有些少了，戴上这个吧”

深褐色的围巾，一并钟离身上深褐色的毛呢大衣，迪卢克抬手接过，这才发觉对方似乎过于喜欢褐色这种沉稳低调的颜色。

“谢谢，你不冷吗？”

“我不会有事，但你可能着凉。”

“那再见了。”

“嗯。”

绕在颈上的温度比想象中要灼热，迪卢克走了很远才想起来回头看一眼，可那人已经消失了。

...

走回宿舍花了近二十分钟，一路的寒风吹得迪卢克清醒了大半，但太阳穴还是一跳一跳的疼，再就是头晕。

简单洗漱后，他被舍友搀扶着爬上床，几乎在挨到床的一瞬间就昏睡了过去。

...

呼吸声。

四下一片黑暗，除了宿舍里起起伏伏的呼噜声，似乎有些不对劲......迪卢克猛地睁开眼。

等一下，这个触感？

温热的东西慰贴着心口，那东西像是什么活物，正在迪卢克紧贴着的手下呼吸起伏....鬃毛样的触感，滑且坚硬的鳞片....

迪卢克尝试着用手去勾勒那东西的形状，险些被自己脑补的东西激出了一身冷汗，困意顿时散了个干净。

他唯一只能确定的是，貌似趴在自己怀里的东西正在陷入深眠，危险度似乎不高，至于其他的一无所知。

迪卢克尽量保持不动，探手向身侧摸索手机，他迫切地想知道趴在自己怀里的是什么物种。

他摁亮屏幕，而怀里的生物也在微小的动静下睁开了眼睛，于是在刺目的光线下迪卢克和一双曜金色的眸子对在了一起。


这他妈......好像是真的龙。



「四」马甲

对于“马甲”这个说法，钟教授表示很新奇，并且坦然接受了这个新名词。

随后钟离活学活用：马甲一物，用处在于脱。

——

这是一条龙。

以迪卢克的角度来看，这确确实实是条龙，活生生的龙，尽管和平时他总抱的那一条很像.....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下一秒将屏幕转向自己的床面，在发觉四周空无一物后十分淡定的熄屏闭眼扔龙拉被子躺平。

被硬生生拽出被窝甩飞的人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钟离：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常人难以理解之事？？？

笃定且十分确信自己在做梦的人闭目决定继续睡觉，并且决定以后滴酒不沾，能把玩偶看成真的龙这证明酒对他的大脑产生了伤害，迪卢克本人绝不会允许这种问题存在。

于是平躺着面部安详的人觉察到了其他异样的响动，在被面上...脚踝的位置....方才他扔龙的位置，有什么活物在往上爬动。

迪卢克长舒了口气，再次摁亮屏幕起身照向身侧，于是他再次和一双曜金色的眸子对上了眼。

原先闭着眼的位置被一双闪闪发光的龙眼替代，迪卢克从那张满是棕毛的龙脸上看出了某种尴尬..可怜..甚至于悲戚的情绪。

活生生的龙四脚并用爬到迪卢克大腿处，灿金色的利爪收了起来，慢慢把自己团成一个圈，半晌抬起一张龙脸看向石化的人类。

迪卢克：......

迪卢克分明从那双曜金色眸子的眼尾看到了某种熟悉的颜色，他一点也不蠢，那样相似的色系以及诡异的熟悉感让他一瞬间就联想到了某个人。

....甚至于窘迫的神态都是神似。

“钟.....离？”

龙石化了，然后持续窘迫地把自己团成一个球，良久才从龙包里传出个熟悉的声音。

夫人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抱歉...我没带钥匙。”

迪卢克缓缓扣出一个问号：“so？”

...

其实详细道来，钟离觉得这一切都需要很久才能讲清楚，比如说沏一壶好茶，顺便带着自己名正言顺的“夫人”在家中小坐等等....

事实上钟离也确实做到了，他沏了一壶龙珠，在白雾缭绕中看向对面握着茶杯目光发呆的人。

相比迪卢克，钟离似乎面上看起来镇定许多，但实际上只有本人才知道作为神明他从来没这么慌过。

至于迪卢克....他几乎彻夜未眠，眼下青黑明显，为了这件事第二天翘了一整天的课，再就是在亲眼目睹龙变活人的打击下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蔫。

“你是我见过接受程度最高的凡人。”

始作俑者吹吹雾气，小抿了一口：“作为神明，我的故事或许不能用常言描述，但如果你想听，我会把一切都向你道来。”

“谢谢，不需要。”

“。。。。”

...

最开始，他叫摩拉克斯，后来他有了很多名字，“钟离”只是其一。

或许钟离自己也记不大清有几千年了，时代更迭，岁月流转，从最开始的精怪到后来的神明，不断融入人类的生活对于钟离而言本就是个极大的挑战。

见过的人，历过的事多了，他自己也就释怀了，融入人类的生活，然后毫不留情地脱离，再寻往下一个地点继续百年更迭。

但这次好像有点特殊，钟离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在最初成为神明之时，百年必有一劫。

他那时脾性乖张，对外物没什么耐心，也不吝于使用武力解决一切争端，至于历经千年的磨损后逐渐乐于修身养性，也消磨了他曾经对于万事万物敏锐的感知——

“所以——摩拉克斯”

迪卢克消化了一下钟离长篇的絮叨，煞有介事点头：“你，渡劫失败了？”

钟离嘴角噙笑，抿了一口茶却没回答。

好在那时他提前向学校请了长假。

两个月前，大劫初过，钟离一缕神识四散向空中，也只能说是慌不择路下找到一副躯壳就钻了进去。

一连躲了几个星期钟离才彻底醒转过来，而睁开眼的一瞬间，满目就是一双艳红色的眸子。

眼前的青年似乎正凑近了研究这一副躯壳，正儿八经的审视目光却无端让壳子里的人起了一身冷汗，但随即钟离意识到了自己的壳子是什么东西.......


好巧，也是龙，只不过是条假的。


一直等到四下里没了任何声音，身旁青年呼吸声变得绵长，钟离才敢移动躯干。

他缓慢地抬起爪，缓慢地爬行，一直挨到青年温暖的身体，试图从人类的身体汲取温度来捂热壳子里干冷的棉花。

然后——

“明白了，从一开始就是你。”

“切莫心急，先听我......”

钟离笑意僵在嘴角，眼睁睁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飞速冲过来，一脸怒容的青年攥住自己的领口，拳头已经凑到自己鼻尖。

“我讨厌没有距离感的人，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靠近我——”

钟离被迪卢克攥着衣领抵到靠背上，而在极近的距离里青年脸上的神色一览无余，一双艳红色的眸子说是带了愤怒，倒不是说是羞恼。

迪卢克发觉对方似乎过于冷静，罕见的曜金色瞳孔闪了又闪却是带了笑意，随即他意识到这个姿势不太妙.....

由于冲动下的动作，迪卢克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几乎压给了对方，膝盖正抵在对方双腿中间，而这个姿势钟离似乎能轻而易举地挟制住自己。

“其实并不是，那仅仅是意识而已，更何况是你救了我——”

曜金色的瞳孔突然亮得惊人，钟离身居其下，笑意吟吟看着迪卢克带着讶异的脸。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如你我赤绳系定，我也好还恩与你。”

出人意料的，面前的男人并没有借机挟制住自己，反而一脸认真地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一边绅士样地扶住自己肩膀。

迪卢克站直身体，在对方殷切的目光下陷入沉默。

——

天知道最初那个玩偶被钟离扔到了哪里...迪卢克也习惯了床上空无一物，只不过——

选修课上原本固定讲台点位授课的人转而采取了来回走动的方式，一边握着ppt遥控絮絮叨叨，一边在一众学生诡异的目光下在后排来回晃荡。

没人知道他的目标是坐在后排角落的红发青年，而迪卢克心知肚明也懒得理会，只是可怜了原本打算在后排摸鱼的学生。

从那时迪卢克明确拒绝了对方以后，连续几周钟离都采取了这种形式，另一边课下在微信时不时“慰问”几句。

钟离似乎并不急于看似停滞不前的状况，而话又说回了那时钟离没讲完的内容....

在屈居壳子里的那段时间，神明似乎找到了排解抑郁的方式——通过观察外界。

嘈杂的声响混杂着青年间的嘻笑打闹，钟离发觉自己的“主人”，名为迪卢克的大三学生无趣无聊生活的另一面。

除了认真严谨高度自律的好学生印象，他有了更多的词汇去形容这个人，也让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成为钟离千年寿命中难以忘却的记忆。

治愈对方的睡眠障碍对钟离不是什么难事，而他也如愿看见了板着脸的青年在睡梦中带着笑意的模样。

.....以及抚摸毛茸茸时难以自抑的欢喜，尽管青年总是把自己塞在角落。

作为神明，他向凡人投下了目光。

属于凡人的心跳曾几何时触动了名为钟离的神心。

于是在钟离有能力脱离躯壳之后，他仍然会偷偷地在夜间溜回迪卢克的床上，甚至在某一天趁着没人扔掉了那只丑兮兮的假龙，继而以身代替。

钟离心想，自己可能是疯了。



「四」在一起

迪卢克其实说不清他对钟离的感觉，他一直觉得恋爱这种东西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甚至是某种程度上麻烦自己的存在。

但那个时候神明曜金色的眸子注视着自己，他还是犹豫了一下。

或许？可以试试。

——

钟离并不着急，他有他自己的考量。

虽然那时迪卢克明确拒绝了自己，但那长达十多秒的犹豫证明了一切，他仍清晰记得皱着眉头的人故作冷漠念出不时的别扭。

钟离笑弯了眼，他将是第一位渴望爱情的神明。

....

这么多天过去了，迪卢克失眠的毛病虽然没再犯过，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入睡时没有手下柔软的触感，以及睁开眼时没有闭着眼的龙脸怼着自己.......这些倒可以忍受，只不过聊天界面那个聒噪中带着礼貌的人不可忍受。

迪卢克深呼吸几下，相当礼貌地回绝了钟教授的晚饭邀约，并迅速把试图挽回的某人一脚踹进黑名单。

也没什么原因，纯粹是看他不顺眼。

前天课上钟离在自己身边晃荡了大半节课，絮絮叨叨念了一个多钟，最后还是迪卢克忍无可忍趁着下课溜了出去，而谁也没想到这个老古董临上课又点了一次名，害得迪卢克和一堆趁乱逃跑的人又赶了回来。

迪卢克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他知道这人肯定是故意的。

窝在床上的人越想越气，挎着脸迅速在橙色软件寻找，随便下单了一个圆圆的叫什么夜枭的团子抱枕。

他需要一些东西代替那条该死的龙。

....

今天是周末，迪卢克时常会回附近买的一套房子住几天。

自己随意做了些晚饭，饭后他窝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那时已经是初春了，夜间的风依旧很凉，迪卢克半梦半醒间察觉到身上盖着什么东西。

他睁开眼，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着条毛毯，刚想起身后知后觉身后像被什么东西环住，那东西暖得厉害，像个火炉一样散发着热量。

？

迪卢克侧身向后看，曾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遍的东西就在眼前。

灿金色的龙虚虚拢着人类，龙尾同样绕过人类的腰肢，像是护着什么珍宝一般，呼吸间湿润的气息喷洒到迪卢克后颈上。

饶是迪卢克见过一次还是吃了一惊，龙也在微小的动静下睁开眼，极具侵略性的曜金色在投视到迪卢克脸上时顿了一下，继而展现出不可思议的温柔。

这条龙同那时在宿舍见的那条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迪卢克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生物，仅仅是看了一眼就生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念头。

甚至是想要跪拜，想要臣服其下的冲动。

“钟离？”

迪卢克尽可能让自己直视神明的双眼，平稳地叫出对方名字，但加速的心跳和发抖的双手告诉了对方一切。

那是 神。

人类如何能直视神明的真身。


钟离依偎着人类的身体，细微的变化逃不过他的感知，他同样在迪卢克唤出自己名字时陷入沉默，良久，现出真身的龙温顺地低下头，蹭了蹭迪卢克的手掌。

“叫我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

龙眼尾的褐红色一闪而过，迪卢克话音刚落，突然觉得那种莫名的情绪一扫而空，他低头看向腰腹，原本扣在自己腰上的巨大龙爪颜色减淡，继而有了幻化成人类手掌的势头。

迪卢克抚上自己心口，原本像是被丝线牵引着疯狂跳动的心脏渐渐静了下来，而一直盯着自己的曜金色闪过一丝心虚。

“钟离，你做了什么？”

龙脑袋挨着迪卢克的手掌动了动，突然之间金光大盛刺得迪卢克睁不开眼，而光芒散去的下一秒化作人形的钟离正将迪卢克拥个满怀。

因为距离极近，呼吸都能交缠，迪卢克几乎抵着钟离鼻尖，对方眼里的曜金色一跃一跃，看着兴奋到了极点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

“咳咳”

微红着脸的人煞有介事清清嗓子：“成为神的配偶，才能直视神明真身。”

迪卢克听得愣了一下：“所以，你我刚刚....”

“我，能否叫你夫人？”

迪卢克回望着钟离曜金色的眸子，窗外风声飒飒晃动着窗子，那时他脑袋有点懵，只能看着昏暗中唯一的色彩。

“或许有些唐突，我是人的神明，从前只顾护得浮生一隅而忘了其他，如今我只想与你共度。”

“我可以？”

呼吸交缠，迪卢克却失语了，那样耀眼的色彩却只是移向自己的嘴唇，却好像顾忌着什么不敢轻举妄动。

这人有胆说没胆做，真是....

“如果你不愿意，我是不会——”

衣料摩擦窸窣作响，钟离被那动静惊得睁大了眼，面前的人只是凑上前碰了碰自己的唇。

“行了，我允许。”

.....

下午五点。

昏昏欲睡的下午，蝉鸣着又到了夏天，已经到了当代史论的最后一节课。

迪卢克写完结课考核，距离下课还有十多分钟，交卷的人很多，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他扫了一眼手表，不适地移动了一下坐姿，也悄悄移动了身下的软垫，随即撑着头面无表情瞥了一眼端坐讲台的人。

钟离身上一阵恶寒，笑眯眯向台下望了一眼，一边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安慰冷着脸的迪卢克。

神明向自己的配偶传达信息：对不起，实在是抱歉。

神明持续传达：我认真反思了自己过错，并将在今后做出承诺不会用力往里....

神明传达失败。

下课铃响，迪卢克懒得起身，干脆坐在原位，等着台上的人自己来收，一阵熙熙攘攘后教室里也只剩下二人了。

他听着脚步声渐近，并最终停在自己身侧。

“夫人....”

身量高大的男人压低声音，微微俯下身：“为何还在这里。”

“你今天自己走，我不奉陪了。”

“夫人.....”

钟离的声音越来越小，并逐渐有了点絮絮叨叨的势头，虽然听着可怜，迪卢克还是被吵得头疼，干脆应了对方。

“行行，走吧”

...

课后二人并肩走在校道上，他们选了一条人不怎么多的路，也避开了课后高峰，但两道身影依旧是校园里最亮眼的风景线。

一道高，一道略低一些，低调内敛的褐发和亮眼张扬的红发，他们凑的很近，肩膀时时相撞又短暂地分离，看着很是熟络更倾向于亲昵。

迪卢克察觉到三三两两注视过来的目光，反而更大胆地凑近了身旁的人。

钟离侧过头与之回望，满眼都凝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初春时节融化的涓流。

“想要吃点什么？今天我来请客”

迪卢克听得清楚，不声不响地瞥了一眼：“倒是稀奇。”


“夫人——”

“我今天带钱了。”




End.

会有番外，正文就不放车了，都是清水。

对于迪卢克的设定选取了地理系，感觉他会很适合这种严谨的学科～写得好烂好ooc，老爷子的感觉好难拿捏，其实一开始只是个激情短打被我强迫症硬生生写了好长——

总之，感谢你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