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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JOJO的奇妙冒险 东方仗助,岸边露伴
标签 露仗
文集 珍稀替身使者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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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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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2-5 16:13
上篇
看到模特的第一眼,岸边露伴的反应就是:不喜欢。
岸边露伴作为一个画家,具备快速观察人体特征的素质,因此他完全能确信眼前的模特是合格的。即使被严严实实的校服包裹着也不难看出,助手完全遵照了自己的指示,聘用了一个相当具备形体美的少年。在此基础上,脸也算得上漂亮。但是,无论是校服上浮夸的不良装饰,还是品味极差的发型,都使露伴感到一阵厌烦。
“你是……”他打开助手的便条,想要确认那个名字,“东方仗助吗?”
没有如他所愿得到否认的回答,对面的少年倒是非常彬彬有礼地立刻鞠了一个躬。“是!露伴老师,请多多指教!”
这个暑假,岸边露伴在网上发布了招募模特的广告,而高中生东方仗助,刚好又看上了一双非常漂亮的小牛皮鞋。
“诶,姓岸边的漫画家,难道是,岸边露伴老师吗?”听到这件事的康一大吃一惊。
“什么岸边露伴?我看看我看看,嗯,广告下面的署名真的是诶。怎么了,是很有名的漫画家吗?”
“请务必帮我要一个签名!”
“你的工作时间是接下来的五天,每天十二点来到画室,六点可以下班。我不喜欢任何程度的不守时,所以不要迟到早退。工资助手也和你完全谈妥了吧,没有任何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工作。”岸边露伴缺少与他进行更多的交流的兴致,冷淡地公事公办,指了指画室中间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
仗助被这样一堵,帮康一要签名的话立刻说不出来了,他愣了愣,结结巴巴地答应了一声,又鞠了一躬,坐到了椅子上。东方仗助很少有这种手足无措的状态,他端端正正地把手放到了膝盖上,像个刚念国小的小孩子一样挺得笔直。
岸边露伴在自己的画板后坐了下来,垂眸将铅笔按在小刀上又磨了两下,抬头看见东方仗助僵硬的坐姿,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
“助手没有跟你说过工作事项吗?——衣服,把衣服脱掉。”
东方仗助慌里慌张地站了起来,“他说过,抱歉抱歉,我忘记了。”
校服外套领口大敞,是本来也只需要解两颗扣子就能脱下来的衣服。里面穿着一件黄色紧身背心,仗助露出了些许犹豫的表情,岸边露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铅笔尾部的橡皮在嘴角轻轻敲击。
没错,东方仗助想起来自己去应聘的时候助手说过,工作过程中不可避免赤裸身体的情况。当然,在场不会有除了岸边老师以外的人,也不会用除了作画以外的任何媒体形式进行记录。所以这点,东方仗助当时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唯有此刻,岸边露伴的眼神冰冷又挑剔,因为完全出于专业性的审美考量而不带一丝个人的情感,使他感到一丝局促。
他轻轻咳了一声,抹去心里异样的感觉。明明是自己已经被提前告知的工作内容,现在忸怩起来也太奇怪了吧,东方仗助也脱掉了身上的背心。
岸边露伴的眼睛闪了一下,在那一刻完全忘记了自己对这个小混混的恶感,而真情实意地赞美了一声:“漂亮。”这完全是他想要描绘的主角。
意外地,仿佛得到这声认可仗助就可以暂时消去一些紧张不安的心情,他长出了一口气,重新坐到了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Thank u!”
岸边露伴像是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他那样,淡淡点了点头收回目光。铅笔在纸上拖出长长流畅的线条,他从画框旁边抬了抬眉,发出了第一个命令。
“翘腿,手肘抬起来撑在椅背上。”
东方仗助完全照做,岸边露伴仍在不断地指示:“头,微微低一点,再向旁边扭一点,不,不是右边,是左边……”
仗助毫无经验大幅度地扭过头,露伴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仗助僵硬着动作,眼睛直视着窗外的太阳,忍不住微微眯起。阳光从大落地窗投入画室,澄澈的光束里空气中尘埃丝毫可现,岸边露伴站行走的轮廓被勾上一层金边,神情被逆光所隐藏。他伸出手,按在了仗助的脖子上,低声说:“我是让你这样…”仗助顺着他的力道微微低下头去,肌肤相抵的接触让他轻轻打了个颤
露伴仍未收回手,他像是有些意外一样的,指尖划过他后颈的星星胎记。
仗助似乎仍在期待从这位苛刻的画家那里获得一个赞美,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是,我父亲那族的胎记。”
令他失望了,岸边露伴什么都没说,从鼻子里发出了轻轻地“嗯”的一声。
紧接着,手划落到他赤裸的肩部。东方仗助的躯体有着清晰优美的肌肉线条,岸边露伴推着他的手臂,纠正他把胳膊搭在椅背上的姿势。他躬下身来,那双青绿色的眼睛,十分专注,上上下下地审视着仗助的姿势。
“我是要你跷二郎腿,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露伴的神情带着过分专业的冷淡,手指点在仗助坐得笔直的腿上。
“啊…啊!是!”东方仗助猛地打了个机灵,立刻翘好腿,动作之快几乎要踢到露伴。
僵硬,还是僵硬。岸边露伴不能理解这个少年几乎每根汗毛都要竖起来的紧张。他想要叫东方君,为了使他放松下来,想想还是改口选了更亲近的称呼。
“仗助,从这里……到这里放松下来…”他没有伸手碰他。那双青色的眼睛眨动了两下,细长的睫毛下神采因为专注而流露出惊人的华彩,随着他的话语,那双视线顺着他的腰身的曲线,缓缓地,一路向下。
他的眼神宛如有实体一样,抚摸过每一块紧绷的肌肉。仗助无法自制地放松了下来,腰间微微塌下。
“很好。”露伴肯定,回到了自己的画板面前。
当露伴在作画的时候,他一眼都不会多施舍给不在自己描绘范围的东西。
也因此,他根本不会看见少年的的神情,仗助的嘴抿得很紧,眼里神色也怔忪不定。
被露伴接触过的皮肤,有如火灼一般敏感,就连腰间肌肉也是,明明是极具专业性的目光,却像是被火舌太过熨帖地舔过一遍一样,留下现在细小的灼痛在身上发酵。
他不敢动,却忍不住要用余光观察画架边的露伴。
年纪很轻啊,真的是康一嘴里的大漫画家吗?《粉黑少年》什么的,回头经过书店也应该借两册试试看吧。真是个严格的人啊,现在要是开口搭话会被骂吧……
“露伴老师……”这么想着却忍不住要开口。
露伴没有抬头,过了许久才十分漫不经心地,从画架背后飘来一声不耐烦地“嗯”。
“我有个朋友…康一很喜欢你……能要一份签名吗?”
岸边露伴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视线集中在画纸上,用指腹晕开铅色阴影,没有回答这句话。
仗助换了几个坐姿。太阳渐渐下沉,岸边露伴长出一口气,将画架合起。经过了高强度的工作以后他脸上表情有点恹恹,仗助保持了长时间的姿势,此时肌肉多少有点酸痛,他忘记了签名的话题,向岸边露伴告辞。
“话说回来,康一,那个露伴老师真的很不好接触啊。”仗助仰躺在沙发上用肩窝夹着电话,手中举着今天回家时买来的粉黑少年的单行本翻得啪啪作响。
“是很难一起工作的人吗?嘛……听说露伴老师确实是漫画上的天才,杂志上说他是个连助手都不愿意聘用的孤高的人,大概是因为最近搬来了杜王町才找了一个帮忙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吧。”
“原来如此…”东方仗助翻了个身,身后柔软的鬓发摩擦着脖子。被露伴碰过的地方忽然敏感了起来,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从脖颈到后肩的星星,被那双手触摸的记忆像是被泡在水里的纸一样复苏舒展开来,令仗助微微失了神。
“仗助?”电话那边的广濑康一只能听到他沉默的呼吸声,疑惑地叫了一声。
“康一啊,那个露伴老师……”东方仗助整个人坐了起来,垂下眼睛,手指无意识地顺着抚摸过的痕迹摩挲,似是渴望找到一丝残留的温度。他的眼神失焦,像是又在炫目的逆光里,看见了那双流光溢彩的深青色瞳孔。
康一等了半天,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长得很好看呀。”
广濑康一千叮咛万嘱咐,不管露伴到底有多不好接近,请务必要一份签名,满足他的毕生夙愿,东方仗助满口答应。
结果当晚他熬夜通宵看粉黑少年看得入了迷,第二天起床一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东方仗助吓得一口水都没喝,匆匆地洗漱了一下拽着外套就出门了,发型也是匆匆忙忙地上了摩丝就算完,细节上乱得像鸟窝。
就算这样到了画室的时候还是迟到了二十分钟,门已经开了,岸边露伴正在画着什么,留给他一个不敢随便开口打扰的剪影。东方仗助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想要尽量不引起注意地坐到中间的那张椅子上去。
“你迟到了。”岸边露伴说。
“实在非常抱歉!”东方仗助立刻一个九十度标准鞠躬。
“东方仗助,遵守约定和不浪费他人时间可是基本的礼貌。”露伴站了起来,用笔尖指向仗助。
“……请,请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仗助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不敢乱动。
沉默持续了有好一会儿,岸边露伴忽然笑了一声。
“怎么说,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你先坐下来。”
玄关的矮桌上放着两罐啤酒,露伴随手拿起了一瓶扣开拉环, 喷出一股麦芽的清香。
诶?什么?要罚酒吗?露伴老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那种豪爽的人啊。虽然说还是未成年,但仗助对酒精实际上并不陌生。仗助照他说的坐在了椅子上。露伴走到了他的身前低下身,露出了一个甜蜜而又不怀好意的笑。
“啤酒的质感和水不同,造成的光泽度和黏度也不同。仗助,我想要画出啤酒淋下来的造型,你明白吗?”
仗助几乎立刻就跳起来了。
“别、别开玩笑了老师,我最讨厌我的发型被……!”
“啊,那请便吧。”岸边露伴嘴角微微下撇,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严厉神情。他将啤酒放在了地上,回了画架边,“这不是报复,我只是对于不守时又无诚意弥补错误的工作对象没有合作的兴趣。昨天的工资照样会结给你。你可以离开了。”
岸边露伴此刻,几乎要忍笑到内伤了。没错,什么啤酒质感和水不一样,什么造型啊,根本就是他胡编乱造的借口。归根结底他还是看这个牛粪头不爽而已,能让他乖乖把酒淋上去这件事真是,太有戏剧性了!简直是漫画情节中的神来之笔啊!
仗助站在那里,因为内心的交战而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这不是工资的问题,而是自己做错了事却无法弥补的感觉让仗助的自尊心十分难受。他犹豫了很久,又开口说:“土下座道歉或是跑腿扣工资什么的都可以,拜托了老师,唯有这件事……”
“那么,再见。”岸边露伴撕下了这一页的画纸,递给他。
仗助接过来才发现是一张粉黑少年主角的经典动作速写,下面写着:送给仗助的友人康一君。岸边露伴。
“你昨天要的签名。”
仗助几乎已经完全忘了昨天自己说过这句话了。
明明仅仅只要签一个名字就能完成的工作,露伴老师却很用心地画了一张速写啊……
仗助心情复杂地收下画纸,向露伴又鞠了一躬,向外走去。
露伴托着腮目送他的背影,手指在画架上轻轻敲击。
如何,要回头吗东方仗助?
唔。岸边露伴蹙了蹙眉,不自觉地咬上了下唇。
……还是,自己低估了这个少年对发型的执念呢?
画室的出口重归于一片寂静,脚步声已经远远离开了。
要离开吗?果真要离开吗?
手指在画架上敲击的节奏乱了一瞬,随即又回复平稳。
——归根到底还是个没有责任心的小混混。
露伴哼了一声,试图把自己的视线再拉回到画纸上去。
他握起铅笔,刚画下第一个线条,脑海里仍满是东方仗助优美的肩颈,肌肉随着动作收紧,后肩的一颗淡紫色星星,盘旋在蝴蝶一样构架的骨骼上。
东方……仗助……
就在此刻,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他把手中的画纸啪地一声在了矮桌上,气喘吁吁地与岸边露伴对视。
湛蓝与幽青,漫画家的眼波一动不动,看着东方仗助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像是在给自己做什么非常艰难的决定的力量。
然后他走到画室中央,把啤酒从头上淋下。
黏糊糊的,令人不快的触感,一部分滑入发根,一部分顺着凌乱的发丝流下。
闭上眼睛睫毛也被啤酒黏成一片,细细的水流顺着睫毛尖往下滴。
厚而上翘的唇被淅淅沥沥的啤酒染上一片湿润水泽。东方仗助吐出舌尖舔掉唇角辛甜的酒液,然后沉默地一屁股坐到了椅子里。
是男子汉的话,绝不能只承别人的人情而不对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他是怀着这样沉重的心情回来的。
“站起来,靠着椅子背,抬手撑好,脚分开。”岸边露伴传达着相当简洁的指令,东方仗助一一照做。
漫画家低下头去,铅笔手指画刷不同的工具,在纸上发出不同的细腻摩擦声沙沙作响。
先是身体的大致轮廓,然后是脸。他的脸,露伴一笔劈下流畅的线条,又是谨慎地雕琢。
画家作画的过程,何尝不是在和纸里的人说爱。一笔一笔地,勾出眉眼,阴影在手指的摩挲下通透,像是抚摸情人眼窝上鸽子翅膀般的铅灰色。露伴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完全地把心意倾注在了画纸上的少年身上。凌乱的发和倔强的眼睛,唇温柔而丰厚,中间有一条似有似无的紧抿的线。这一刻岸边露伴是在用画笔真心实意地轻吻他,如同那耳客索斯一样深刻地迷恋着源出自我的镜花水月。
当他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终于能够从沉浸的情绪中稍稍清醒过来。这种清醒使他不可避免地感到一丝寂寥。
他抬起头,看见东方仗助仍是一动不动的样子。
“今天,非常感谢。”他真心实意地说出了这句话。
当晚岸边露伴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笔下的角色的故事,是他所喜欢的主角,具有强烈的意志与正义感,又充满了能关怀他人的温柔。
即使自己大声的提醒了“有危险,绝对不要过来”,还是毫不犹豫地会走过来。
有一双像是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一样晴朗的眼睛,蓝得不可思议。
……蓝……
……诶,蓝色?
梦里的少年抬起头,发型变得品味极坏。他倔强的眼睛熠熠生辉,温柔的唇翘起来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露伴、老师!
操!岸边露伴立刻从梦里惊醒了。
下篇
第三天,东方仗助吃一堑长一智,起得很早。尽管露伴给啤酒找了个言辞凿凿的借口,但仗助还是能够感觉到露伴隐约的恶意。如同报复一般,今天他的发型十分完美,饱满的摩丝发量蓬松,帅到在路上看到能够反光的镜面都会多欣赏两眼今天的自己。
他提前十分钟到了画室。开门时室内飘出了一股浓重的咖啡味,岸边露伴手里捧着一杯咖啡,眼下有两个深深的眼圈,与精神饱满的高中生形成鲜明对比。
“…露伴老师,你没睡好吗?”
听到露伴老师这个称呼,露伴的额角又抽了抽。
昨晚从他第一次惊觉自己梦到了东方仗助之后,他接下来就断断续续地一直在做以他为主角的梦。光怪陆离的超能力者们,平静小镇里诡谲而暗流涌动的残忍犯罪。主角拥有治疗他人的超能力的温柔心性,但是战斗的高潮还是要他伤痕累累满脸鲜血才对……岸边露伴不断地惊醒,最后一次是梦见自己死了。那之后他浑身冷汗,再也无法入睡。他爬起来泡了咖啡,一直画到了现在。
这件事他当然懒得多提,随手盖起了桌上形形色色的东方仗助。指腹在青色发带上缓缓摩挲,随着低头思考的动作,颊边的钢笔耳坠也在微微晃动。
“让我想想,今天计划里是哪个动作……”露伴喃喃自语,因为缺乏睡眠和几个小时前咖啡因的强制调动,回忆变成了一件有点吃力的事。
东方仗助脱掉了贴身的黄色背心,裸身罩着一层外套,坐在了窗边。少年健美的胸腹肌肉清晰可见,被阳光镀上一层金铜色的光泽,他随着露伴的指示抬头。
岸边露伴在画架边,说着:“再抬起一点、再多一点……”他脑海里的东方仗助已经被收入了纸上的平面,色彩铺展开来,打翻一罐罐群青鹅黄普蓝草绿。从他的唇开始,浓墨重彩毫无吝啬地铺张所有亲吻的颜色,到眼睛,到头发、到他身后的天空,丰厚而昳丽的小镇少年……
仗助没有能够正确领会到他的意思,他的头微微偏开了一个角度。
露伴当即有点烦躁,“不是这样的。”沉湎在作画里的想象被强行打破,他走到了仗助身前。
漫画家生了厚厚笔茧的指腹,按在了东方仗助的脸边,冰凉的手指摸在了被太阳熨得温热的皮肤上。岸边露伴愣了愣。
他按照自己的想象将仗助的脸抬起正确的角度,猝不及防地,眼神相撞,他们四目相对。
湛蓝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紧接着,东方仗助蓦然咬住了自己唇。那双过分蓝的眼睛里,完完全全映出了岸边露伴清晰的倒影。滚烫的温度霎时间从他的脖颈直冲向耳畔,血液翻涌着将他耳后的皮肤都洇出了一片红。他在那一刻竟然做出了有点反抗露伴的动作,不能自控地将脸要低下去避开这样灼人的对视。
露伴的手与仗助自身意志形成了两个相反的力,他霎时间浑身上下都僵硬住了。仗助眼神茫然,微微要失开焦距。
露伴的唇边还残留着咖啡的香气,自从他们认识以来,这双唇吐出的都是不带任何感情的指令。然而那种纯出于工作性质的探索与审视,并没有稍减他的攻击性,东方仗助从没有体验过这种程度的溃不成军。画笔与纸张摩擦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柔柔地搔在他的耳膜上,每一次,他既想避开起来漫画家的目光,又渴望着更多的注视。
“露、露伴老师…!”他又叫了一声,这一声露伴老师实在太过炙热,岸边露伴下意识地松开了捧着他的脸的手后退了一步。
“下班之后,请……”
请和我一起去吃饭吧,这一句还没有说出来,岸边露伴突然闷哼一声,捂着胃部蹲了下去。 从他凌晨四点开始工作时所有的进食就只有两杯咖啡,空腹加上咖啡因的刺激让胃突然绞痛痉挛了起来。露伴的额头上霎时间爬上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老师?!”
“胃很痛……”露伴咬牙小声说,剧痛使他的声音立刻虚弱了下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眼前天旋地转,他已经被仗助打横抱了起来。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没有邀请,也完全没有意图邀请东方仗助进入房子,高中生却已经抱着自己急匆匆地闯进了卧室。露伴已经没有办法谴责这个客人的自以为是,只能勉强开口说:“药在…床头柜里。”
东方仗助把露伴放到床上,他整个人不能自控地蜷得像虾米,剧烈疼痛从身体内部搅碎他的意志,眼前一阵阵发黑。过了片刻感觉到自己又被人扶了起来,东方仗助递来了一杯热水和药。
吃完药以后的露伴昏昏沉沉,疲惫星星点点地压上他的神经,乏力感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的神智,他缩进被子里,尽可能口齿清晰地和东方仗助说今天暂时不能工作了,让他明天再来。得到了一句什么回应,他没听清,但不知为什么,竟然很安心地滑入了睡眠。
日暮西斜的时候,天色黯淡,一半谧蓝色的天幕上已经零零星星地挂上了几颗碎星,一半仍游离着血丝般稀薄的黄昏。
岸边露伴就是在此时醒来的,胃部只剩下一丝隐约的疼痛,饥饿的感觉占据了大脑。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窗户只开了一丝缝,漏进最后一点残照,窗帘轻轻飘动,在地上勾勒出一道从金色转暗的影子,渐渐地没入越来越深的黑暗中。就在此刻,路边的夏蝉在突兀地停止了声息。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单调的蝉鸣,有规律的鼓噪,声音是笔直的准线,整个世界像是只剩下了这个声音一样寂静。
岸边露伴发了会儿呆,才从床上起来,走出房间。给自己弄点什么呢,家里还有几个鸡蛋,应该可以做出最简单的三明治,可惜现在没有牛奶,不然温一下喝了应该很舒服……
他打开房门,思绪骤然中断。
客厅里灯火通明,地上扔着奥森便利店的大包小包,随意翻一下都是各式各样的零食和饮料,牛奶面包一应俱全,桌上有三四盒关东煮,还冒着热气。
东方仗助仰躺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读着大概是从书架上拿的粉黑少年单行卷。
——“你怎么还没走?!”
“喔,露伴老师,你醒了?”东方仗助把书随手盖在了桌上,一挺身站了起来,“还痛吗?”
“啊……喔,不痛了……不是!我是说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有什么关系啊?”仗助笑嘻嘻地坐在桌边,打开了关东煮,“你看,我买了很多好吃的喔!——啊,吃煮萝卜吧煮萝卜,胃痛之后吃这个一定很舒服的。”
夜晚的杜王町宁静而和平,蝉燥声止歇,夜风拂过叶子沙沙作响。岸边宅的二楼,透出温暖的灯光。
地上凌乱地堆着吃完了的关东煮的纸碗,零食的包装袋和空的啤酒罐,东方仗助相当放松地坐在桌边,手撑在身后,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那个啦……我在看第一卷主角父亲死掉的时候真是急得不得了啊,呜哇,我前天晚上我根本就没有睡觉一直在看。啊对了对了,那个情节我也非常喜欢……”他比划了主角经典的战斗pose,蓝色眼睛溢出快乐的光芒,如同阳光下反射着万点金光的海水一样波光粼粼,一把攥住拳头眉飞色舞:“真是太帅了啊!”
露伴手边有一杯热牛奶,他撑着脸,非常有耐心地看着高中生手舞足蹈,眉毛微微下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无论是多么孤傲的创作者,都不会否认这种得到正面反馈的快乐。
“啊,但是,这一部的故事已经完结了吧。所以呢,老师下一部会画什么样的故事?”仗助忽然问道。
露伴刚喝进去一口牛奶,想到昨天的梦,不禁呛了一下,他咳了一声,视线飘了开来:“……是啊,还在准备阶段。”
“怎么说,想到能作为下一部的人体参考真是很高兴啊。”
“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吧,东方仗助。”岸边露伴说,“比如说,为什么钟情于这样的发型?”
因为刚刚呛了一口,露伴的唇角染上奶渍,东方仗助看得微微有些呆。
“怎么了?”
“啊!——没什么!”突如其来的慌乱,仗助的脸上透出薄晕,险些打翻自己手边的啤酒,他猛灌了一口,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嘴角啦,老师,嘴角有牛奶喔。”
“喔?”露伴擦了一下。
“发型是因为我四岁的时候……”
没有被擦干净。
“在一个下大雪的冬天……”
倒不如说是在唇上抹匀了。
“我妈妈开车带我去医院却被雪困在路上……”
露伴老师的唇相当没有血色,薄而翘,带着与他性格相称的俊美刻薄的形状,那会是什么触感?
“然后一个留着这样发型的少年,多半是个不良学生吧……”
他吐出的颐指气使的命令,他剧痛时咬出的斑驳的齿痕、药与牛奶、近海的潮湿与夏天的暑气……
“……就这样,他帮助了我们。”
都会是,什么样的味道?
手指捏着啤酒罐重重地敲着了桌上。
这个问题,直到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仍然在仗助心里徘徊不去。高中生无可派遣的好奇心、想象力、忧思与爱慕,在这个夏天夜里,在昏黄的路灯下被啤酒浇灌出一株破土的柔嫩新芽。
第四天,仗助准时来到了画室。
岸边露伴这一天看起来精神状态也很好,也许是因为昨天最终还是达成了“一起吃晚饭”的成就,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亲切又随意了不少。
“昨天不得不耽误了一些原计划要完成的姿势。我们尽快开始吧。”
“嗯!”仗助答应得干脆,却开始心不在焉。
“仗助,我说,手抬高一点,我说到第三遍了。”岸边露伴不耐烦地说。
“……噢。”东方仗助的神情有些茫然,将本来垂着的左手抬高了起来。
什么。露伴蹙眉,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他的左手手腕放下,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右手手腕,将他抬到脸边的高度。 他们距离的如此之近,以至于他能立刻感觉到仗助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少年的神情十分复杂,涨红了脸,蓝色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极力忍耐的喜悦。 露伴忽然开口:“你在故意捣乱吗?”
“没、没有!”
“啊啊,确实,我想起来了。”岸边露伴忽然露出了那样的微笑,看起来一派爽朗和甜蜜,正如他想到怎么针对仗助的发型时会流露出的那种微笑:“昨天也是吧,故意没有把脸转到我想要的角度——”
声线压得很低,低得像夜晚的海潮安详的律动,合在心跳上怦然作响。
“仗助,是、想要被我亲手纠正吗?”
轰,东方仗助的脑子混沌一团,脸红到几乎要爆掉。他条件反射地想要往后跳,手腕却仍在岸边露伴手里。岸边露伴按得更紧,几乎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迫近了少年的身体。愉快,揭穿秘密的感觉是多么愉快,岸边露伴几乎在大快朵颐他的慌乱。
“——切!”东方仗助从牙缝里愤怒一声,忽然强行收拢双手,把岸边露伴拽向了自己怀里。
露伴始料未及,被抱了个满怀。高中生对他裸露的窄腰无所适从,手如蜻蜓点水一样一碰即离,就这一下,他的脸又微微红了起来,手攥了起来藏在身后。
“承认也没什么的吧,我很喜欢被你碰啊,岸边露伴老师。”东方仗助承认,然后,蓦然抬起了头,他的目光炽热而耀眼,像是从地心深处最纯净的矿石里偷来的一抹蓝,实在令人难以逼视:“对了——换句话说,我是喜欢你,老师。”
“什……”露伴被这样直接的表白震住了。
“我也……我也没有想让你立刻接受些什么。”少年又有些底气不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恢复了镇定的神色。“那个,工作的时候三心二意是我不对。我保证,接下来再也不会有了。”
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片刻,停顿了下来。再一次响起作画的细微摩擦声时,没多久,又停了下来。
岸边露伴连续画错了两笔。 这几乎是在他的工作状态里不可能出现的事情。露伴停住了手上作画的动作。
没有,胃痛,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头疼脑热,也没有。事实上,当他真的在工作状态的时候,是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病痛的身体状态的。
东方仗助站在墙边,扭过头去保持站立的姿势。岸边露伴提笔,笔又凝固在半空。
阳光一寸一寸地在室内地板上向西边挪去,钟发出一秒一秒的滴漏声。
岸边露伴的笔凝在半空,忽然不知道如何作画。
漂亮的少年身躯,熠熠生辉的天空一样颜色的眼睛,在睫毛的交织中会漏出钻石般纯净的光芒。
他是坚定的,必须有责任心,又同时温柔而关怀。 他他要开始一场奇妙又精彩绝伦的冒险,他会爱着他人也被他人所爱,最后,归根到底,他会被作者深深爱着。
从眼前沐浴在夕阳里的东方仗助开始,生出无数条丝丝缕缕的线,紧紧地捆在了岸边露伴的心上和笔上。东方仗助就如同一道光劈开破晓一般,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要怎么不情不愿地承认,自己也很喜欢他。
“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岸边露伴忽然收起了手中的笔。
“诶?可是,还不到下班时间。”
“没关系,我突然不想画了。”
“如果是工作累了的话,我倒是有准备一个游戏来娱乐喔。”
“什么?”
东方仗助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岸边露伴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三个骰子,竟然是有备而来。
“呐,这样。我赢了就获得双倍工资,我输了会给你一直打工到你觉得满意为止,怎么样?”他歪了歪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喔?”岸边露伴挑了挑眉毛,又露出了初见时那样傲慢而骄矜的神色。
“我接受。——但是,东方仗助,可别以为我你是想和你玩骰子。我只是觉得让你输到体无完肤很有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