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扎格列欧斯不知道多少次从血池里爬出来。换做往常，他早就三两下甩掉自己发间的血水，一路跑着穿过大殿（少不了惊醒修普诺斯），第一时间去抚摸刻耳柏洛斯，然后再探头看看西殿的走廊尽头是否有塔纳托斯的影子。
但这回好像不太一样。虽然这次也完美完成了他的工作，但表情并不像以前那么自然。他好像在思考什么东西似的，紧皱着眉头缓缓地一步一步穿过大殿。
“乖孩子，”扎格列欧斯路过大殿时随手在刻耳柏洛斯脑袋上一撸，得到的是三头犬不满他敷衍动作的低吼，“嘘——嘘，我今天还有急事，原谅我吧。”最后抚弄了一下刻耳柏洛斯的下颌之后，他拔腿向西边的走廊跑去——除了阿喀琉斯之外，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四处游荡的暗灵。
他要找的人不在。扎格列欧斯叹了口气，引来阿喀琉斯关心的一瞥。现在无心向老师解释，扎格列欧斯又一头扎向休息室，可哪怕是问过了门口的倪克斯，都没有他要找的人的踪迹。
——好吧，或许今天真的运气不太好。扎格列欧斯又叹了口气，一剑结束了暗灵的生命，奔向下个房间。
预料之外的是，极其富有辨识度的钟声响起，应声出现的是塔纳托斯的身影。
“塔纳——”扎格列欧斯几乎是惊喜地叫出声，却别横在自己身前的镰刀挡住身形。“扎格，有什么话我想还是等解决完这些暗灵再说吧。”又是熟悉的比赛，扎格列欧斯暗想，不知道怀了什么心思，他比平时还要卖力地挥动着自己的剑，结果是比塔纳托斯多斩杀了将近一倍的暗灵。
“扎格……你现在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了。”塔纳托斯顿了顿，“我听说你在找我，有什么事吗？”
扎格列欧斯面色一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是这样的……关于上次你问我的那个问题……”
这下连塔纳托斯也变得尴尬起来了。他发誓上次问出口那个问题只是一时冲动——“对你而言，我究竟算是什么人呢？”他还记得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一刹那，扎格列欧斯的表情变得相当……精彩。也许是在组织语言，过了好一会儿扎格列欧斯才说，遇到他，和他交谈是非常令人高兴的事，可这并不是塔纳托斯想要的答案。于是他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生硬地扯出还要工作的借口就在一脸错愕的扎格列欧斯面前迅速消失了，或者说，逃走了。
现在扎格列欧斯要重新提起这件事，勾起了塔纳托斯的恐慌——他本以为他不会有这种情感的，这相当可怕。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平常无二，“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扎格列欧斯的头埋得更低了。塔纳托斯甚至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以及他握紧又张开的拳头。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峙了接近半分钟，最后还是扎格列欧斯先投降。“……我知道这非说不可，但是塔纳……”扎格列欧斯抬起头，塔纳托斯又能直视他的脸了，那上面浮着一丝红晕——应该是被冥河映照出来的红色——塔纳托斯告诫自己别多想，对朋友有友情之上感情的只有他一个。天知道他看见墨纪拉和扎格列欧斯聊天时他心里是什么滋味，不过扎格列欧斯，扎格列欧斯——他不会知道的。他只知道塔纳托斯不善言辞，感情都藏在心里，但他不知道这藏着的感情里有几分是针对他的。
“塔纳，我其实，我其实一直觉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看吧，只是朋友而已，不过也可以为了“最好的”这个前缀开瓶蜜露(也是扎格列欧斯送的)庆祝一下。塔纳托斯自嘲道，退了一步准备道声别就转身离去，却被扎格列欧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衣角。“我还没说完呢塔纳！在你问了那个问题之后，我其实想了很久……”
塔纳托斯的脚步顿住了。难道他……？不，不可能的塔纳托斯，你最近真的很奇怪，他开始告诫自己，最好收起你不切实际的幻想——
“塔纳，对我来说，我觉得你是特别的，重要的那个人。”看见塔纳托斯的目光重新投到自己身上，扎格列欧斯好像一下子又慌乱了起来。“我是说，那个……”他突然又泄气了，“啊该死，这真的太难了。”扎格列欧斯小声嘀咕着，塔纳托斯能感觉到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又加重了力道。“我发现，我……”扎格列欧斯干脆闭上了眼睛，一副要背水一战的样子，“我觉得，我喜欢你，塔纳。不是作为朋友，而是作为、呃，作为恋人的喜欢……”
塔纳托斯愣住了，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他和扎格列欧斯就是两个傻子。两个傻子重新对上视线时脸上都有些微红，塔纳托斯想清清嗓子，可那太刻意了。于是他微微低头，直视着扎格列欧斯的眼睛。
“我也一样。”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