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未来等你。”



张起灵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院子里的赤色的矮墙和五彩经幡，清冷的山风擦过他垂在耳边的头发。
前一秒他还在下山回雨村的路上，而他迈出脚的下一步却出现在雪山深处的一座寺庙里。

他面前有两个人紧挨着坐在一起，皆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张起灵觉得这个地方和那两个人的背影给他很熟悉的感觉，正想着，他往前走了两步，那个穿浅黄色冲锋衣的人闻声回过头，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世界在这一刻寂静无声。

他看到吴邪微微张大的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
“你……小哥？”吴邪将手上的东西揣进兜里，站起身。那双眼睛还是死死盯着他，吴邪语气有点急促道，“你他娘的自己出来了？”

张起灵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这里是墨脱的喇嘛庙，而眼前的人是他们长白山久别后，重逢前的吴邪。

想到这一点，张起灵对他摇了摇头，还没等开口，就又看到他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自言自语，“妈的又中招了？哪又来的六角铜铃？”

“不是六角铜铃。”张起灵走到他身边，发现先前看见的另一个背影是那座石雕，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这座石雕像吴邪对他提起过的那样，披着一件深色冲锋衣。

吴邪还没等继续追问，便被张起灵拉着在雕像旁边坐下来。
已经是夕阳时分，远处连绵的雪山顶笼着层温柔的橘色，山体若隐若现，衬得那雪顶仿佛是从云中生长出来的，飘飘若仙。

“吴邪，我不能久留。”张起灵顿了顿，“不是幻境，我来自未来。”
他看到吴邪皱着眉，好像在听外语一样在努力翻译他的这句话的意思。
吴邪在“他在说什么鬼东西”以及“张起灵怎么可能说鬼东西”之间摇摆了一会，决定放弃判断真实性，直捣关键问题。

“那你从什么时间来，怎么来的？”吴邪问。
“2016年6月。具体原因不明。”吴邪听到这个时间整个人一怔，急着追问道，“那你顺利出来了？”他看到张起灵点点头。
吴邪有点恍惚地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才分出心神看到他穿着件在这里略显单薄的深蓝色帽衫，伸手搓了搓他的胳膊外侧问他冷不冷。吴邪想去拿件衣服又不想离开这个人半步，去拽雕像的衣服又想到上面有点脏了便作罢，于是把自己的拉链扯开打算把外套脱给他。

刚扯到一半便被张起灵拉住了手说不用，吴邪没有继续扯，张起灵也没有把手放开，攥着他的手拉到自己膝头。

吴邪在他的眼里看到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他们其实很少这样长时间的对视，几年前的吴邪不敢，他怕眼睛会出卖他笨拙藏起来的感情，而张起灵也总在刻意回避。他们上一次这样坦率地望进对方眼里，却是在长白山的那一夜篝火旁，吴邪以为他们终于能坦率地袒露自己的心绪，然而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吴邪安静地笑了笑，问大家都还好吗？
张起灵说很好。
吴邪反握着他修长的手指，他一直觉得他们之间其实不需要太多言辞，只要张起灵不去回避，哪怕他们什么都不说，吴邪也能知道他的意思。
“我们……”吴邪顿了顿，突然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刚想再接一句在做什么，就听到张起灵说，“在一起了。”

吴邪的眉眼彻底弯起来，眼睛亮亮的衬着尚还温柔的天光，张起灵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拇指抚过他弯着的嘴角，略倾过身轻轻吻了上去。
吴邪的睫毛在他挺拔的鼻梁上扫了两下后安静地停了下来。院子里很清净，偶尔只有鸟飞过时翅膀扇动的声音，他们安静地接吻，然后额头抵着额头靠在一起。
吴邪紧挨着张起灵听他讲他们在雨村的生活，讲到那四季不断的绵雨，他们养的狗和鸡。
吴邪难得听到他说这么多话，虽然还是很简明扼要，却勾勒出一个足以令人向往的未来。

雪山顶的暖光已经渐渐暗淡，吴邪拿出之前揣进兜里的东西。
那是一块祈愿牌，张起灵翻到有字的那面，上面写的是，

“张起灵
平安喜乐”

他说明天他就要下山了，想到喇嘛庙前院的树上挂了些祈愿牌，也想他留一块牌子祈福。
张起灵拿过笔，在另一面用干净的正楷写下，

“吴邪
我在未来等你”

吴邪听到前院传来喇嘛开始颂晚经的声音，突然觉得一阵紧张的情绪漫了上来，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张起灵握着他的手背让他放松，把刚写好的祈愿牌放进吴邪手心。

“闭眼。”张起灵这样说着，吴邪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张起灵叹了口气，用手覆上他的眼睛，轻轻吻他。
“照顾好自己。”

天光暗下去的一刹那，吴邪眼角覆着的热度消失了，他没有睁开眼，下颌却滑过一滴泪。
墨脱澄净的星空下，他和雕像神情如出一辙地静静坐在一起。

兜里的电话在震动。
张起灵拿出手机，看到是吴邪的来电。
“小哥，还有多久到家啊，胖子炖的鱼快起锅了。”
电话里吴邪的声音旁边还有胖子念念叨叨的声音，吴邪嘱咐他注意安全赶快回家，张起灵说好。

通话结束后屏幕返回到桌面，那上面是他和吴邪的一张合照。
“定时……好了！”吴邪调整好三脚架上相机的拍摄模式，飞快跑到张起灵身边，在倒计时最后那一秒，回过头吻在张起灵的侧脸。


“起锅喽！上桌上桌，准备吃饭了，天真你把饭盛了！”胖子吆喝着，打开锅盖，腾腾的蒸汽喷着鱼香味。
张起灵放下包，回屋将外套放进洗衣篮。他突然想起什么，打开床头的抽屉拿出吴邪的钱包。
里面是身份证和银行卡，透明的卡夹里还夹了一个红穗的小木牌。

那是他不久前刚亲手放进吴邪手心的祈愿牌，只是现在已经有点陈旧了，字迹也有些模糊了。
张起灵看到自己的笔迹，想起曾经他看到这张卡片的时候还不知来历，以为是自己忘记了。
他翻过去看到吴邪的字，下面又加了一行，写的是

“张起灵
平安喜乐

等我来”



他看了很久，外间胖子大声叫着小哥开饭了，吴邪也推门进来喊他。
“怎么了？”吴邪看到他拿着个小牌子冲他回过头，他走近拿过来看了一眼，突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张起灵倾身过去吻他，吴邪搂着他的腰回应。

“等到你了。”




-完-

胖子：“你俩他娘的还吃不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