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川经常抽烟。

也说不上太经常，就算是习惯抽烟，顾总作为一个商人，也不喜欢把自己的身体健康成本变得太少。只不过是偶尔闲来无事亦或者是谈事时抽得比较多，和人出去喝酒吃饭无论是工作上的还是朋友间的自然也算在内，总是这种场合抽烟比较多。

但是抽烟的人也不是有固定场合才抽烟的，更何况顾一川有时候完全不看场合，也许是因为部分时候似乎很随性的性格又或者是因为又有资本又手握权力，只要不是违法违规，怎么会有人管。

白萧有时候会看到顾一川抽烟。站在窗边，或者上车前，有时候时晚餐前后。多数时候顾一川会开窗，至少透气，又或者在白萧出现的时候掐灭烟，虽然不管别人怎么样，却也不至于影响自己家的艺人。就算白萧很少唱歌，最好还是保护一下嗓子，那也是一种价值的。

但实际上顾一川在非封闭环境的时候也比较随意，点上一支烟，只不过是抽一支烟这种很日常的事情。白萧无所谓顾一川所表现出的样子，对顾一川时而说好话配合时而就好像一位距离正好的“老朋友”，习以为常。不像是无法抗拒他，反而像是不在乎，亦或者是，并不介意，甚至与这种顾一川表现出来的周遭的气氛很融洽，不一样，却不突兀。白萧没表现出来很了解他顾一川，但是凭空里有这种感觉，或者说他和他都知道。当然无论是谁还是有所保留的，如果显得太了解对方，反而会变成危险分子，当然这件事对老板和艺人来说，又不完全一样。

顾一川所携带的气氛也好，逻辑习惯也罢，白萧说不上完全认同，也和他算不上兴趣相投。但是谁说相处中需要兴趣相投呢？毕竟那些都不重要，如果利益和工作也算兴趣，那就可以达成一致。又或者这种逻辑是相同的呢，亦或者说，其他的白萧也不在乎。

偶尔火光亮起来的时候，白萧会想起叼着烟看到那张名片的瞬间。从哪里顺来的烟都记不真切了，那张名片却还是清清楚楚。烟被灭掉，火星子灭掉的之后，好像是这样的人生迎来了至少对他而言需要的真正的“光”。当然不是说顾一川是光和希望，但至少那是一个机会。那钱包里一分钱也没少地还给顾一川，那张名片之后见过很多次，其实第一次早就被白萧抛之脑后了，他必须这样做，但有时候还是难免想起。想起那张名片，其实他自己想不起那份立刻存在的抓住机会的反应和决心，但他想得起要怎么做，也想得起黎小白的生活，如果能叫做生活的话。如果能碰到光的话，聚光灯确实非常亮，凉过普通的白织灯，和夜晚的万家灯火不相上下，但哪一束光可以算属于自己的？属于谁也许不重要，挥走冷和暗好像更重要。如何变成一个完美的人。顾一川说过什么？说要他做一个完美的人还是一个有价值的艺人一个被观众喜欢的粉丝期待的？不是很重要，白萧想，他都愿意。打火机的光，灯烛的光，光散开来，投射出影子，打火机的火光染上了烟，不用很久，烟雾就会飘起来。

顾一川的存在并非提醒着什么，反倒像是有种安抚性质，只不过，偶尔的偶尔白萧仍然觉得很清楚。或者说，毕竟顾一川是没体验过黎小白这样的经历的。

顾一川确实清楚甚至了解白萧是什么样的，也清楚小家伙有多聪明有多少野心和能力，思维的习惯又是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又能给自己创造多少价值，他需要做的又是什么。白萧也未免太了解顾一川，也许是因为巧合也许是因为白萧确实聪明，黎小白就很会抓重点，即使未必清楚对方怎么想未必知道为了想要的要怎么做。但毫无问题的是不遗余力地表现自己，体现自己，甚至展露自己的想法，正好对上了顾一川所要看到的，或者说，正好对上了顾一川会看到的，能看到的。或许是价值，那是作为天生的商人的明确判断。或许是其他的心性和反应，顾一川也难免觉得有一些惊讶和沉思，有趣算不得什么，世界上有趣的人很多，顾一川不是花心思在这上面的人。但是那份直截了当感受到的，确实是作为顾一川这个人感受到的。

白萧确实未免太了解顾一川，至少他了解他的风格。

无论是最开始相处时敏锐的感觉，还是日积月累留下来的经验与事实。

白萧未免太了解顾一川。所以难免有些讽意，说不清是对自己的，还是对顾一川的。对自己的情况，还是对顾一川这样果决狠心利益与价值至上的理念。如果这些对自己其实有好处，有必要评判吗。也许是偶尔太清楚顾一川会做什么决定，有什么样的逻辑，他不需要反驳也不需要抗拒，因为他们的目标一致，但是他知道，这对自己和顾一川来说还是不一样的。奇怪的苦涩与讽刺来源于这里吗？没有那么无聊，只是他确实清楚顾一川的为人。也许这份讽意只是因为恰好偶尔会跳出的记忆，刻凿进脑海深处的感受，选择了就只能周旋到底的，和顾一川有时候的举动正好是这个世界里他仍然不能去选择明摆着打破的。是因为这些吗？好像也不是。如果只是看着顾一川点起烟，只是了解顾一川，只是和顾一川相处，白萧没来由地想露出一个随意的笑容，如果顾一川能透过火光和烟雾看到这种笑容，大概也会笑。对自己的讽刺近年来逐渐减少甚至消失，不知道是因为工作没有时间还是因为其实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在乎。那么微妙的讽意到底是什么呢？可能只是那种讽刺感时而存在又时而和顾一川挂上钩，他只是没那么真的认同，但也不想要否定。

好像真的只是，他未免有点太了解顾一川。

大概是因为已经形成的思想与存在的感受无法抹除，也许能改变也许不重要，但有时候就难免生出一种涩感绕上心头。大多数时候和顾一川的相处还是很愉快的，工作也好偶尔的私事也好，这些都有契合的可以认同的，顾一川没有那么不好相处，在他们作为利益共同方的前提下就变得更加简单。白萧所要做的，也不过是把到手上的工作做好，给自己塑造能够生活在想要的内容里的基础而已。如果着眼于现在，顾一川未免太值得配合，当然也值得讨好，和黎小白的讨好不太一样，变成利益共同体是有代价的，也是有益处的。这是白萧想要的，对顾一川而言，当然也值得要。

烟是可能会烧尽的，火也可能是明灭会暗淡灭掉的，但如果先走在聚光灯下，亦或者做抽烟的那个人呢？也许还是没有跳出那样的选择，但是反正想要的才是最重要的，也许其实都是为了想要的根本就没有多少差别，只不过人和人就是存在着不同又存在着本就相契合的一角呢？也许烟点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