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入夜后，白天明媚的阳光带来的温暖逐渐消散在黑暗之中。夜风拂过皮肤，只会留下短暂持续的战栗以及无尽的寒意。
朝仓陆扔掉手中的铅笔，裹紧身上的棉袍，重新打开了在炉子上静置多时的电热水壶——除了时刻换气的中央空调，房间里工作的电器只有桌上的小台灯。
他想尽可能节约用电。维持整个基地运行的必要能量总额不容小觑，而为了保证各设备正常使用，陆选择了减少生活层面的能量消耗，空调的温度设定也始终维持在让人不感到冷的最低限。当然，尽管这不是必须做的事情，但他有坚持的理由。
一个人独自生活确实没必要太奢侈。节约开支，维持勤俭的日常也是人生的一大课题，对刚刚开始真正意义上独居的陆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
陆搓搓手，等着小壶里的水赶快烧到沸腾，准备在汽笛响起之前先把电断开。
曾经的大水壶已经被收进了杂物间，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只需要准备一人份，吃饭是如此，购物是如此，烧洗澡水也是如此。

伙伴们现在都在做什么呢？
陆揉了揉上下打架的眼皮，将双手重新缩回了袖子里。

来叶到东北的某个大学作为全日制学生就读了。现在她住在学校附近作为宿舍使用的出租屋，日常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打工。两人基本上还保持着一个月通一次电话的联系，不通话的日子里总是筹备着下次通话时的谈资：最近天气如何，吃饭的营养搭配，在学习的东西，备考得如何……诸如此类平淡无奇的话题。
佩嘉回到了母星，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可以用光年做单位衡量了。当初分别时说了要保持联系，不过合适的通讯方法仍然需要探讨。陆目前还想不到任何利用自己能负担得起的地球科技进行通讯的办法，只能指着佩嘉那边能不能想出些经济实用又简单便捷的金点子。
萌亚最近忙着执行什么机密任务，已经连续好几天处于有家不能回的状态了。为了节省一切可利用的时间，她会在休息时间内穿着高跟鞋飞奔去甜品店，再飞奔回来，无视泽那的怒目圆瞪，用赶末班电车的冲劲儿啃完卡路里爆炸的点心，然后再进入下一个环节。如此循环。陆试过电话联系对方，但只得到了一句急匆匆的“在执行任务，我手机有人监听”。
令人先生独自到冲绳去出差了，短时间内还回不来。

嘛。事情就是这样。
人总是要独立的。
离开父母，用自己的双脚丈量这片土地。看到世界上更多风景，消除更多疼痛。

“所以说这次考取看护师资格，您也要支持我啊，父亲。”

陆望着书架旁小小的佛龛里供奉的锤的照片，伸出手关掉了嘘嘘作响的电壶的电源。
沉默不语的老人只会对陆展露慈祥的笑容。
静谧的夜晚还在继续。


（二）


莱姆目前正处于休眠状态中。如果没有接收到陆的口令，或者没有实时监测到陆遇到致命危险，任何情况下都绝不会擅自启动。
这也是陆做出的决定——只有陆有权限提出这个要求。
如果目标是独立，莱姆对自己无条件的关切也一样会成为障碍。这里只能请她理解，并且为自己让步了。

关于今后的人生，陆考虑过很多，不过有一点是最初确定的：以后自己不能再一味地依靠他人，也要主动贡献自己的力量。
思前想后，面对生计上的赤字问题，陆认为在小卖店打工也不是长久的谋生之计，另外眼界和能力也会受限。最后参考了来叶在打工之余通过考试接受函授读了大学的经历，陆认为自己也必须学点儿什么，不仅为了生计，还要有助于于不断提升自我，让自己成为真正有用的人。

查了三天信息和询问周围的人，陆最终选择了考取看护师的资格这条路。
和平年间，大部分的地球对外业务都有AIB和其他太阳系外和平组织势力介入，甚至光之国也准备调入实习警备队队员来地球实习。贝利亚殒命后，整个地球形势一派大好，国内的犯罪率都出现了大幅下降。
现在人们最需要的是疗愈，而不是庇护。再加上老龄化社会开始暴露出的各种问题亟待解决，以及自身的愿望和对现实物质生活的需求，陆认为这是自己考虑最周全而稳妥的职业规划。
半工半读的生活确实很累，但陆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全新的挑战。
成年意味着要考虑更多事情，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样被动地等待，一厢情愿地期待。

喝着刚沏好的热茶，陆闭目养神，休息时他不想考虑太多，只希望大脑能放空一时，缓解高强度学习产生的紧张。
继承了特殊基因的肉体对于疲倦有极强的抗力，不过精神层面尚缺乏锻炼，陆每次在长时间学习后，望着空荡荡而阴冷的房间，总会感到一阵酸楚和寂寞。
许是伙伴不在身边导致的吧，人类是社会性动物，而自己是无限接近人类的物种，没有社交的生活着实令人焦躁难耐，长此以往要也不是个办法。
不过就算想和谁聊聊，目前身边也没有其他合适的人，自己也不能爽约把莱姆随便唤醒。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成年人的无奈？
陆自嘲一笑，想赶快忘记这些胡思乱想，等茶喝完再回到学习任务中去。

“也给我一杯茶吧。”
“好的。不过我这里只有绿茶——哎？！”

陆惊得差点儿扔掉手中的茶杯，回头望去，发言人伽古拉正在自己身后的床铺上坐着，怀里还抱着自己的亲亲小章鱼！？


（三）


严格来讲，伽古拉应该是陆迄今为止见过的，最高深莫测的人了。
单枪匹马潜入吉尔巴利斯本土，找办法穿越时空来到自己所在的地球，迅速掌握这个地球上的星球势力分布，然后那一连串既疯狂又大胆的操作，冷静而果断的战斗方式，超乎想象的心理素质，绝不娇纵自己的态度，事后风轻云淡的平静，无一不令陆深深折服。
比起永远走在阳光下的闪光侠和各位前辈后辈，人生经历丰富，性格成熟的伽古拉作为dark hero反而具备陆无法拥有的魅力。
结束了冲绳一战，陆按照事先和凯的约定，两人去了那个所谓体验很棒的澡堂。
闲聊中，陆问起了二人的关系。可没想到问题一出口，凯的笑容直接凝固了。和漫画里被戳到痛点的搞笑角色的反应如出一辙，很是有趣。

“什么关系……呃……我得想想。”
“你们既然认识了那么久，肯定感情很深吧？比如像现在咱们这样，一起泡澡？”
“嗯泡澡确实有一起过，不过不是像这样在公共浴池——哦我什么都没说！啊哈哈哈哈！水温不错嘛！”

难得啊。
自在从容惯了的浪客居然也有语塞的一时。
也就是说，刚刚他不小心说了真话，还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的真话。
陆大眼一转，脑内赶快重播凯那句细不可闻的台词。

“嗯泡澡确实有一起过，不过不是像这样在公共浴池。”

不是公共浴池，莫非是温泉之类的地方？好奢侈啊。
不战斗的时候还能结伴游山玩水，行侠仗义，广结朋友，不用考虑工作和消费问题。
有点儿羡慕。

从那以后，陆对于凯伽二人的认识又拔高了一个新的定位——患难与共，同甘共苦的好搭档。
话说好搭档之一，神秘而决绝的伽古拉又来自己这里做什么呢？地球人都知道，现在是大和谐发展时期，来地球旅游的人数都同期增长了83%。陆偶尔也会接到特殊的打工，要求自己出面带宇宙人逛街或者去进行什么圣地巡游，还有些宇宙人纯粹是来体验美食的，或者专门来见奥特曼的人间体等等。
但是这些和伽古拉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没有固定工作，神出鬼没的伽古拉到访依然给陆灌输了极强的主观印象“他不是游手好闲的人，没事儿不会搞什么串门，来就是绝对有目的。”
而且伽古拉一反常态，告别了西装和花哨的发型，全身上下通体洁白，合体的衣裤剪裁得当款式朴素，头上套了一件巨大且宽松的白色连带兜帽的斗篷，胸前佩戴一个硕大的圆形带纹路徽章，黑色的长发拉直了，披在肩膀上透着一点艳丽的反光。

您这是转职成圣职人员了？

陆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拿出客人用的茶杯，为突如其来的伽古拉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绿茶。

“请用茶。”
“啊啦，谢谢。听说你最近在努力考看护师的资格证，每天都去培训学校呢。真不错，加油啊。”
“借您吉言。”

好了，客套部分差不多了。进入正题吧。
陆脸上挂着笑，心里算计着悠闲饮茶的伽古拉什么时候会冷不丁抛出他的话题。

“白天打工的强度还是太大了，不打工的时间还要抽时间学习专业知识，老这样下去你的精神会先吃不消。紧接着身体就会完蛋。”
“哈啊……”

不是吧，怎么还是拉家常。
陆的嘀咕又多了几句，但他不想戳破远道而来的客人，毕竟现在终于有个人能多说话了，他也有点儿开心。

“所以要不要打工呢？我这里会给你提供一份相当丰厚的薪水，一次性结清。没有危险。”
“……先问一下，这份工作合法吗？”
“啊啦，你真是诚实守信的好孩子呢。放心吧，我可以保证这份工作的合法性。不需要签合同。不会在工作中暴露你的真实身份，只不过会占用你大概半天或一天的时间。怎么样，能做到吗？”

抛开异常的装扮不言，两人乍一见面刚寒暄过就是这种画风，倒是符合伽古拉敞亮的处事风格。只不过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听起来怎还是那么蹊跷呢？
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此即彼。何况还是另一个宇宙来的捉摸不定的dark hero，不与阳光同行，不与世俗并肩的他怎么可能给自己找什么轻松的好差事？
但换个角度来说，正因为是伽古拉，反而更有说服力？

陆歪了歪头，想不明白伽古拉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更想不明白这个故事的可能性会是多大。

“呃，容我想一想。啊……”

话音未落，陆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萌亚发来的邮件，陆拿起手机一看，发现邮件里写着简单的几个字：

内容可靠。AIB保证。建议采用。

哈啊？这啥？
萌亚莫非会读心术或者大预言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遇到了什么？
哎？哎？哎？？？
怎么回事儿？他俩串通起来办我？不……不会吧？伽古拉没害过自己，萌亚更是恨不得爱自己一辈子啊？
哎？怎么办……？？哎？？？

“你不相信她吗？”

陆混乱的大脑听到这句，仿佛被一锤定音，瞬间一边倒选择了听从萌亚的建议。
他想起了她平时对自己亲切而温柔的笑容，下意识捧着手机对伽古拉点了点头。

对啊，萌亚不会害自己。
那么她都说行的工作，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好的啊，我愿意。具体都做些什么呢？”

坐在床上的伽古拉也笑了起来，不知怎的，陆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像是阴谋得逞。


（四）


次日一早。
留宿在星云庄的伽古拉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整装待发。
陆端出了招牌早餐：自家种的小番茄和煎蛋做的三明治，切得薄厚刚好的火腿和芝士，还有一杯速溶咖啡。朴素，但足量。
今天不同以往，所以陆准备了两份。
早餐摆到矮桌上，原本抱着小章鱼无所事事的伽古拉双眼放了光。

“看起来还可以。你小子有一手啊。”
“伽古拉先生毕竟是客，岂有不待之理。”
“咖啡呢？是什么牌子？”
“啊……就是很便宜的那种，超市卖的速溶咖啡。”
“机会难得。我也品尝一下吧。”

说罢，尚未穿戴斗篷的伽古拉放开小章鱼坐定，举杯抿了一口。
陆这才发现与昨晚不同，伽古拉将散落的披肩长发束成了低马尾，只留下了细碎的鬓发散落在耳边。
看他眼角掩盖不尽的喜悦，陆大概能读懂伽古拉此时的心情：速溶咖啡味道不错。好评。于是陆也咧开了嘴。

“今天先带我去那家超市吧。我也想买一些带走。”
“哎？但是市区有咖啡专卖店呀？挑自己喜欢的豆子不是更好？”
“那不就糟蹋东西又浪费钱吗？我明天不一定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旅行讲究轻装上阵，总不可能随身带着磨和壶出发吧？买点儿速溶路上借个热水喝一杯倒是可以考虑。”
“这么说您是咖啡派？平时不会考虑喝红茶？”
“傻小子。现在流行多元化，非黑即白的时代早过去了。咖啡和红茶以外也有很多选择，比如圈圈叉叉星上的方块三角草，喂给星球上的哇啦哇啦动物，再把粪便当中不能完全消化的草渣洗净，卤化，最后就会得到该星球最负盛名的特产，香气扑鼻，能清衡四肢调理内脏，各电商网站都刷爆五星的代茶饮——耶识腊尼。你总不能说别人都争着抢着喝屎你瞧不上吧？眼界开阔点儿哦。”
“这、这样吗……”

我的天。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耶识腊尼是个什么玩意儿，听起来不就是那什么提取物就是喝那什么吗我去。
不了不了，谢谢宁，我珍爱生命也爱地球，觉得自己生活在地球上眼界狭窄点儿挺好。地球是我妈，我永远爱她，一辈子都不要离开她。今后我也会更加注重求同存异，尊重文化多样性。所以千万别让我遇到请我喝耶识腊尼的好朋友。千万别。
陆不忍想象那代茶饮会是什么味道，为了缓解尴尬和恐慌，他赶快叉起一片火腿送入口中。
宇宙真是广袤到没边儿，发生什么遇见什么都不算新鲜事儿——才叫常态吧。看来还是自己想得太多，见得太少了。以后发言也得谨慎点儿。
陆胡乱将食物塞满嘴巴，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今后会不会遇到更多来自宇宙的奇葩事儿，又为自己以后必须谨言慎行感到了麻烦和嫌弃。

“闲聊到此为止吧。为了不出意外，一分钟后我们开始模拟任务——接下来你要称我为欧罗先生，记住我是一名医学工作者。此行来地球是为了观光和享受美食，而你是我慕名寻找的向导。”
“好的，人设这部分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那我再强调一遍，无论在正式开始任务的过程中发生什么，你始终要以且仅以我的命令为首要行动目标，不能表现出任何抵触，也不能对我的发言提出质问。结束时间以我的通知为准，相对的，我也会保证你在执行任务时的人身安全和完成任务后的物质收益。有问题吗？”
“为什么你要称打工为任务呢？欧罗先生。”
“习以为常的口误罢了。”
“原来如此。”

大概是不经意间说了很多惯用语吧。听说伽古拉在放弃O-50的战士身份后又做了一阵子雇佣兵，出生入死，也难怪说话会像军人一样干练。
两人把早饭几口扒拉干净，洗了手也收拾了餐具，准备正式出发，完成欧罗先生的地球一日游。

“啊，朝仓君。”
“……我在，欧罗先生。”
“等一下尽量从远离人烟并且有建筑死角的的位置出发。注意不要被人盯梢。”
“有这个必要吗？”
“朝仓君，请你看一下我的打扮。我的服装异于地球人，又突然出现在繁华街区，肯定会引起围观的。”

既然如此你穿平时的西装不就好了，走在路上至多像是个牛郎，也没什么大碍啊。
哦嚯，不能顶嘴和质疑。这也是合同规定。好危险好危险，差点儿就要被扣分了。

陆洗过手，拿起自己的牛仔外套，望着伽古拉披戴上那顶白色的斗篷，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星云庄。


（五）


逛超市永远像是个寻宝活动。
硕大的货架上摆满了五光十色的商品，食品角像宝石箱一样，每走一步都在闪闪发亮。
陆站在生鲜区，望着水箱中游动的海鱼，瞪大了眼睛。
水箱里游动的鱼类张着圆圆的双眼，摇曳生姿，尽管没什么绚丽的花纹，陆依旧看得如痴如醉。

“朝仓君，你知道吗？研究界关于人类有一种说法，指出人类的身体无论再怎么进化，始终保存着登陆时最原始的记忆。所以人类会向往鱼的生活环境，出于本能，想要回到水中，想要在水中游动，甚至想要在水中繁衍。”
“是这样吗？”
“你的祖先也和人类有同样的进化轨迹，所以这个说法同样可以在你身上成立。毕竟你的血统和DNA都很纯正。”

真是有趣的提议。
如果不是发言人穿得太古怪，超市里的阿姨们都在热情围观他就更有趣了。
陆看着伽古拉手捧速溶咖啡和芥末味的薯片站在自己面前，有点儿笑不出来。
卖场里的阿姨和女性顾客们纷纷侧目咬起了耳朵，眼神儿还追着伽古拉的奇装异服。
不过当事人伽古拉毫无波动，反而迈开稳健的步伐坐上了电梯。陆也不敢怠慢，只能依照先前的约定“寸步不离”追了过去。
采购完毕后，这次伽古拉的目的地是楼顶。开春气温转暖，楼顶的儿童乐园区域也恢复了往常的热闹。

“哇！今天居然有闪光侠的节目！伽…欧罗先生！”
“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哎？！那我去买门票哦！”
“不用了，我已经买过了。去挑个不挡着小朋友的位置坐吧。”
“真的！？谢谢你呀！”

时隔多年，再到现场观看演出，陆感动至极的反应和孩提时代如出一辙。能与自己最憧憬的英雄见面，无论年龄增长几许始终是一件幸事。
不过现场的气氛还是很古怪，工作日大白天，两个不上班的大男人端坐在活动会场最边缘的角落，同时接受身边的小友和小友的监护人，部分难以名状的大友，台上的主持人姐姐，还有各位SA的热情注视。一个完全沉浸在节目里，一个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倒是都坐得气定神闲。
节目结束后，小友们把二人团团围住，兴奋地提了诸多问题。

“叔叔你们是外国人吗？！”
“来看节目吗？！”
“你们都是闪光侠的粉丝吗！”
“你会说日语吗？”
“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叔叔叔叔！！”

铺天盖地的问题把陆问得晕头转向，他强行摆出笑容，赶紧向伽古拉眼神求助。
那边端坐在地，脊背挺得笔直的伽古拉一甩斗篷，伸开五指，眉头一挑，目光凛凛，字正腔圆道：

“人类之子，休得紧张。我乃医疗之星阿斯克的使者，名为欧罗。此次前来地球意在学习和调研，不过个人对闪光侠很感兴趣，想在离开地球之前亲自体验一番互动。”

哎？
医疗之星阿斯克的使者，欧罗？？？
你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是这种设定了？？？？
我认识的O-50出身的精英战士，游走在光与暗的边际的dark hero，孤傲的蛇心剑高手伽古拉去哪儿了？？？？
等等？欧罗不是早上他给自己定的新设定吗？让自己出门就要喊的那个？
哎？所以这是什么情况？他就真的套设定开始表演了？？
哎？哎？？？

沸腾的现场因为伽古拉投入又到位的演出被带上了新境界。过去被怪兽侵袭过的国度，小友们对这片土地上出现更多的地外生物并不意外，反而充满了期待。
令陆更加吃惊的还在后面：素来不合群也不爱热闹的伽古拉又做出了破天荒的行为，允许现场的人与他合影。
相比之下，面孔平凡的陆瞬间被挤到了角落，无人问津。
被人群冲昏了头的陆努力揉着自己的蚊香眼，每听到一声快门音效头上就会冒出一个新的问号。


（六）


欧罗先生夺得了比闪光侠更热的人气。以至于到了闪光侠的合影环节，只有陆一个人蹭上去握手合影了。

“不过各位请记住，照片不可以上传到SNS上。否则会影响我的地球签证，甚至可能无法再到地球上来。能做到吗？”
“好的——”

台下一片整齐的回应。陆和闪光侠的SA还有主持人姐姐哭笑不得。
好容易结束了欧罗先生的拍照风波，两人又坐回了商场附近的露天咖啡厅。
伽古拉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正大光明地坐在咖啡厅的露天桌位喝着肉桂红茶。
陆的大脑还没从刚才的震撼热潮中解脱回来，只能默不作声地嘬着面前的可乐，难以聚焦的双眼盯着对方的茶杯，还在想伽古拉果然不是咖啡派。
天空晴朗无云，路上熙熙攘攘，只有脑袋空空的自己坐在犹如真空的空间里，与世界毫无瓜葛。

“朝仓君。”
“……在。”
“打工到现在结束了，辛苦你了。”
“咦？结束了吗？”
“嗯，你可以回去了。”
“啊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莫名其妙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搞得陆的大脑几乎要爆炸了。
他无暇思考更多事情，只想让嗡嗡作响的头脑好好休息一阵。
既然工作结束了，接下来只要回去等薪水到位就好。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抓起玻璃杯一饮而尽，陆踏上了归途。走着走着手机响了起来，打开一看，原来是自己之前写的备忘录，设置的闹钟响了。

“泡面补货，蔬菜三杯，海鲜三杯。”

哦，还有这出。不过都写备忘录了，还是去一趟吧。等需要吃的时候再出来也麻烦。嗯算算距离，抄近路回去商场地下一层的超市是最近的卖场。原路返回吧。
简单划了几下手机，陆转身迈步走了起来。走进小巷时他又想起来了，这附近有通往商场地下二层的停车场的入口，可以少走200米，便准备寻找电梯直接从地下进入商场。
目标很明显，这一路走得相当顺利。搭乘小电梯，陆直接进入了地下。工作日的白天，停车场显得十分空旷。陆来回张望，找寻上行的通道，不经意间听到了某个方向传来了几句怒骂。

“混蛋！你把那小子……地方！！”
“阿斯克…你…别想回去！”
“纳命来！！”

最后一句尤其响亮，陆听到这里，惊觉大事不好。
刚刚有人提到了阿斯克，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口中阿斯克相关的这个人应该就是乔装后的伽古拉！
伽古拉有危险！

陆刚准备跑起来，不料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音后，四周又响起了人体倒地的声响。
顺着声音的方向前进，果不其然，陆看到一个披着硕大白色斗篷的身影站在昏暗的水泥空间之中，形若幽灵。
当然，这身影并不是幽灵：他的双腿支撑着身体站立在地面上，双手握着一柄归鞘的长剑。
这柄剑陆自然很熟悉——蛇心剑。

“Cosplay游戏终于结束了。啧。”

用力的咋舌声后，白色的身影抄起一只手，甩开斗篷，露出一头艳丽的黑发。


（七）


“伽、伽古拉先生，这……”
“稍后再解释。赶快离开。”

名为斗篷的束缚被释放后，“欧罗先生”的扮演者也找回了真实面目。
当然，变动的并不是容貌或发型声音这些可控要素，而是他的性格。
他眉头紧锁，手中握紧了趁手的兵器，目光如炬，警惕着四周同时快步奔驰。
圣职者的气质早已消散，现在站在朝仓陆面前的男人只是一名久经沙场的战士。
陆相信他做出的判断，彻底切断了心中的疑惑，跟随那道矫健的白色身影跑了起来。
他们刚回到地面，天空中立即划过了一道紫电，一团紫色光球随即炸开，一只贝利亚融合兽撕裂光球坠地，发出强有力的灾祸之声。
警报刺穿空气，人们惶恐的尖叫声中，陆听到了“他”清晰无比的声音：

“该你登场了。捷德！”
“…是！！”

陆望着自己熟悉的敌人，学着那人蓄势待发的手势，同样握紧了升华器。


（八）


自从什么时候，反正是两人分别以后，陆总想再见凯一次，然后对凯认真地倾诉一番：

“什么肩膀放松！什么我用力过猛！你自己看看！战况这么激烈，我又怎么从容应对！”

如果和敌对力量的战斗都像与醉汉打架那么简单，整个宇宙早就和平了不是吗！
捷德挥出了愤慨而无奈的拳，向肆虐大地的融合兽发起攻击。
贝利亚已经不复存在了，又怎么会有融合兽出现！
谁快来给我个回答啊！！

“嘿！呀！！”

捷德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蓄力的拳居然挥了个空！
融合兽没有放过这短暂的破绽，一爪将重心不稳的捷德反扑在地。
膝盖擦在地上，疼得陆龇牙咧嘴。

“不行不行，你这样根本只是在白给。动作缩得那么紧还打什么人。不如直接躺下挨揍更省事儿。”

捷德扭头一瞥，恰好看到魔人形态的伽古拉握着蛇心剑，正坐在高层建筑的顶层位置，语气悠然，宛如隔岸观火般俯视着自己。
最令捷德火大的倒不是伽古拉把自己推了出来（毕竟有怪兽出现，战斗某种意义上算是自己的义务），而是伽古拉和凯居然说了完全一样的话！

可恶！什么叫放松的动作啊！？连个真人示范教学都没有！居然还好意思批评我！我才活了多久，懂事儿到现在连二十年都不到！你们可好！居然都给我摆资历！

“喝！！”

念及此，捷德强忍疼痛起身，半自暴自弃地挥出了又一套拳。
与平时的战斗模式截然相反，这次攻击的腕上没太用力，而是把力量集中在接触敌方要害的一瞬间。以拳为介质，爆发！

这能算是动作开合到位吗？如果算，晚饭我请了！

捷德喘着粗气，定睛望向后仰的敌人。
敌人的反应与以往也出现了质的不同，平素的近身攻击用足了力气还是打得不痛不痒，这次轻飘飘的棉花拳却逼得敌人痛苦嘶吼。

哎怎么回事？！
没想到放松大法真的有用！
奏效了！晚饭你有了！

“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总要别人特意点你一句呢？”

？？？？？？？？？？？
他刚刚又说了什么？
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
我需要别人，特意点我一句？
喂，喂喂！
如果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是不断努力就能实现，我也不用付出太多，只要别人每天给我动动嘴就万事大吉了？那我还一天天地在烦恼什么！
还在烦恼什么！！

“十字冲击波！”

面对迅速弱化的敌人，陆又挥出了一组直击要害的拳脚，将心中不知名的复杂情绪化作爆燃的能量，悉数射了出去。


（九）


泽那和萌亚迅速控制了现场，仿佛最开始就一直蹲守在商场附近。
二人开启了特殊装置，将伽古拉打倒的一干黑衣人塞进厢式货车，全部拉走了。
陆看到临走前萌亚频频对伽古拉鞠躬，更是摸不着头脑。

“我需要一个解释。”
“好好，真麻烦。”
“伽古拉先生！”
“再等等，老板在路上了。”

说罢，两人又在白天停留的咖啡厅桌位落座，望着头上华灯初上的城市。
秩序初步恢复了，这次战斗导致的损伤意外地小，捷德的名字一小时内便被制作成了新闻通稿，在各大主流媒体平台滚动播放。人们的日常同样回归了正规，除了地面和几栋建筑物出现了破损，这附近被迫停若干小时无法经商。
解除变身后，陆发现伽古拉又换回了黑色的西装。看来他相当讨厌那身纯白的衣服。
另一个点同样显得意义不明：伽古拉原本素净的低马尾发型也在服装变更时变成了高马尾，一晃一晃甚是扎眼。

“老板？！你究竟牵扯了多少人进来！”

那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热水和纸杯的伽古拉正在冲咖啡，闻言，先对陆射去了一道不解的眼神：

“牵扯？朝仓同学，饭不可以乱吃，话也不可以乱说啊。”
“呃…总之！我需要解释！欧罗到底是什么人！你又为什么能让萌亚配合你说服我来演戏！那几个袭击你的又是什么人！”

问题输出完，陆才发现伽古拉正在斟酌速溶咖啡要多少水，完全没听进去陆一句话。
陆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发作，高耸的肩膀被人用力一拍，脾气也被拍下去了几分。
陆回头，发现另一个熟悉的人正站在自己身后，对自己露出了笑容。

“凯哥？”
“呀，好久不见。看来……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嘛，伽古拉。”

闻言，那边端起纸杯嘬饮咖啡的伽古拉瞥来了冷漠的眼神：

“当然了，就等着你结工资和给说法了。凯老板。”


（十）


三人选择了一家据说是外星老板开的拉面店，并排坐在了柜台位最深的角落位置。
点单完后，凯又追加了一盘据说是店内人气定番的肉汁饺子，那边的伽古拉不甘示弱，同样追加了一碟半炒饭。

“喂伽古拉，你吃得完吗？上次吃拉面你就用了那么久。”
“用你管，你只负责掏钱就行了。”

被夹在凯和伽古拉中间的陆一脸茫然，他也不知道为啥剧情突变，自己现在还被夹在俩人中间听他们吵架。
菜上齐了，三人掰开筷子，大口嗦面。
战斗和精神疲倦（没错，这个状态又来了）使陆胃口大开，本就是代谢快的年纪，饿着肚子真是什么都能吃。
很快，一碗面见底了。陆舔舔嘴唇上的油花，有些意犹未尽。这家店的面确实好吃，但自己又不太好意思开口点单，没想到两边又同时推来了半碟食物，正是肉汁饺子和半炒饭。

“没沾到体液。放心吃。”
“反正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
“哇，谢谢！”

高卡路里的幸福感通过唇舌涌入口中。令陆不禁绽放笑容。
吃喝得差不多，坐在左手边的凯率先发话了。

“欧罗确有其人。出身于医疗高度发达的绝对中立政权之国，阿斯克星。目前作为一名病毒学者在这个地球研究某种将导致大流行病的新型病毒。”
“在这个地球？”陆皱眉。
“而我们到访的地球目前出现了这种病毒的变异体。病毒在人群中迅速扩散，已导致全球数十万感染者。形势不容乐观，我们也接到了救援要求，希望协助调入更多科研人员，攻克我们的地球上蔓延的病毒。”凯说罢，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照片，摆到木质台面上。
照片上的人穿着伽古拉之前的一袭白衣，还有招牌性的大斗篷，除了面色苍白，发色同样是白色，照片上所有的细节都与伽古拉的扮相如出一辙。当然，两人的长相并不相似，不过在斗篷的遮掩下，只凭服装辨识，谁都会把穿着这套白衣的伽古拉当做欧罗。
“我接到的任务是取得欧罗的同意，并在带领欧罗前往我们的地球途中保证他的人身安全。欧罗虽然不是医生，但也立过医者之誓，并且出于绝对中立的政治立场，同意了前往。不过这里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凯收起照片，对伽古拉抬了抬下巴，示意伽古拉也说两句。后者皱眉，但没有拒绝，接话道：
“不巧的是，那边的地球有些人属于易感体质，在听到欧罗要来的消息后就想尽了办法，准备从公共资源中优先抢夺这位病毒学界的重要人物，通过不正当的方式囚禁欧罗为他们优先治疗和安排预防对策。”
“伽古拉先生又是怎么截获到的情报？”陆不解。
“当然是那边有人先找到我，出钱要我去帮忙捕获欧罗了。”
“结果呢？”陆瞪大了眼睛。
“喂，你继续。”伽古拉端起水杯，不再回复。凯立刻补上：

“话说这群人找的狗腿子还挺贪得无厌，他们发现欧罗生活在你的地球，便想了一盘一石三鸟的好戏。绑架欧罗，对伽古拉封口，还有，从你身上抽取贝利亚基因。你大概不知道吧，现在贝利亚基因是黑市最暴利的理财产品，想发财的人都会挤破头皮去抢。但如果从你身上抽，成本可就低太多啦。”

陆的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不过呢，AIB的高强度运转也不能彻底防止他们偷渡入境。再加上这个地球本就存在很多非法滞留的宇宙人，想要筛查这些人，保证基本功能运行，同时又保护好欧罗和你，单凭AIB一枝独秀可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伽古拉放下水杯插话。

咦，但是这个描述里面怎么没有关于伽古拉你的部分呢？陆又在心里嘀咕道。

“嘛，严格来说您老先生还是个无业游民。只要出够报酬，请你办事儿也能通融。所以我就出资，请伽古拉和我完成了一次双向对接。”
“简单来说就是在凯护送欧罗期间，我穿上欧罗的衣服，负责对敌人使用障眼法，还要积极和陆你进行接触，尽快让那些喽啰发现‘欧罗’和‘朝仓陆’。我们一起行动目标会变得更加明显，另外也不用我刻意盯梢你，一举两得。”
“那……那最后出来的贝利亚融合兽怎么解释？”庞大的信息量已经让陆的大脑快罢工了。

“另一个宇宙里——”“有个宇宙在——”

不料一左一右同时响起了解释，陆听得快泪目了。
左右两边分坐的凯伽二人对视，各自伸手示意对方继续。

“组织了拍卖会——”“做拍卖会——”

谦让了半天结果怎么还是这样？！你们俩是故意的唱双簧呢！？
陆哭丧着脸，想捂紧耳朵停止接受讯息。
见状，凯伽二人又对视一次，这次更默契，同时再伸出手，示意对方停止发言。

“你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回事儿？”

沉默三秒后，凯开口了。

“另一个宇宙里有一群人组织了拍卖会。只要出资得当就能买到心仪的怪兽。贝利亚融合兽也在竞拍商品目录内。估计是那群人准备的杀手锏吧，如果你们意图反抗，他们就要对城市进行破坏。好在你的战斗又有进步了，城市也没出现太大损失。做得不错，陆。”

陆沉默了，听到这里他终于听出来了身边两人的用意。
一旁的伽古拉玩弄着鬓边的碎发，眼睛压得很低。

“真是不成器的喽啰，但凡有点儿胆识都不会做这么猥琐的行径。肛正面才是雇佣兵的美学。”
“喂喂，不要乱说奇怪的话。”凯又插了一句。
“怎么？雇佣兵的美学得罪您了？正义的使者先生？”伽古拉立刻反击。
“不……是前头那半句。”
“肛正面？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陆也是。讲儿语做什么？我又不是给奥特曼干保姆的。陆比你有志向，他在备考看护师。以后就算不战斗也能救助别人。”
“我也是救援队半路转行进来做全职奥特曼的呀？怎么没见你夸我呢？”
“看你就来气，还夸你。我的工资结了吗？”
“哦对了，这个是你要的东西吧？”

说罢，凯在行囊中一阵翻找，摸出了一本装订朴素的小册子。
伽古拉拿起册子，细细端详封面，又打页面查看。最终一脸安然地将册子放到了陆的手边。
册子上写着“看护师必备知识要点编汇”。

“呐，工资结清了。拿着这个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开始好好学习吧。”

说罢，伽古拉率先起身，离开了拉面店。


（十一）


入夜后，白天明媚的阳光带来的温暖逐渐消散在黑暗之中。夜风拂过皮肤，带来了一丝暖融融的触感。
陆奔走在阴暗的小巷中，冲过路口，找到了那条艳丽的高马尾。
他的大脑开始超高速运转，最终整理出的真相令他不禁忘记了呼吸。

凯伽到访的地球遇到了新型病毒导致的大流行病，而研究相关病毒的学者欧罗生活在自己所在的地球。
凯接到任务，与欧罗沟通，征得了来另一个地球助力研究病毒的同意。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了拦路虎，伽古拉的情报称另一个地球的权贵势力想要绑架欧罗，优先为自己提供便利服务。
伽古拉拒绝了协助绑架欧罗，于是另一个地球的权贵势力不甘，便派出打手进行绑架，同时又把目光盯在了这边地球上平安生活的陆身上。目的是抽取已故的父亲的基因。
那么好，问题来了。要同时保证欧罗和陆的人身安全，势必要有第三方介入。
凯要负责护送任务顺利执行，AIB分身乏术，伽古拉因为谈判破裂同样被列为狙击目标，其他势力介入尚有困难。
答案似乎很简单，又似乎困难得无法实现。
最后，能想到调换服装瞒天过海这么大胆的计划的人，大概只有胆识过人的独行侠伽古拉了。
伽古拉想的方法也很巧妙，把自己包装成目标物，反而用邀请打工的方式把自己蒙在鼓里，和自己玩了一上午，限制自己的行动，同时又没给自己设置太多束缚。并且还特意选择了人多的地方，凸显目标位置，能更快地把潜伏中的敌人引到对自己有利的环境中。
等敌人发现他们苦心等待的欧罗居然是想要追杀的伽古拉时，伽古拉早已利用他们的麻痹大意先发制人。末了还不忘指导自己一手在捷德状态下如何更好地进行近身搏击。保护了城市，战胜了敌人，也让欧罗顺利抵达了另一个地球。
既然名义是打工，作为出资方，伽古拉要求凯提供的报酬是欧罗整理提炼的知识点手册，并把手册送给了备考的陆。

要计算多久，才会有如此周全的方案？
而且他们还合力让方案变成了现实。
难以置信！
即便大脑梳理好了他们的行为，但内心始终不敢全盘接受。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要做到这一步？
为什么站在同样的立场上，他们能做多啊这么多，而自己却几乎一事无成？

“伽古拉先生！！”
“……还不准备回去吗？陆。”
“我说过了。我需要一个解释。”
“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有同样的目标，我却只是坐在那里寻开心，什么都做不到呢？”

陆抬起眼睛，眼眶中挂满了自责的泪。


（十二）


保持沉默的伽古拉将陆带到了附近的小公园。
夜风吹拂着他的马尾辫，吹起来了一点点线香的味道。

“我和凯认识的一个普通人类，现在正戴着呼吸机躺在医院里。出于自私的愿望，我需要有人实际去那个地球，拯救她。哦，能拯救更多地球人是更好的。我考虑过，如果只保护星球本体，却不保护星球上的物种，这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用我自己的力量战胜凯。所以我才会想到了这么一出大戏，也算是我自己的贡献了，嘿。”

伽古拉抚平被夜风拂乱的鬓发，低声一笑。
然而陆在缄默中低着头，面上自责依旧。
见状，伽古拉走近，以提问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

“陆。你知道什么是同心圆吗？数学课应该学过吧？就是圆心相同半径不同的圆。”

抚平鬓发后，伽古拉转身，望着陆的双眼中反射着点点灯光。

“道理是一样的。如果你说我们的目标一致，那我们就是圆心相同，但半径不同的一组圆形。半径长短不一，辐射的范围也大小有别。有重叠的部分，自然也有不重叠的部分。
“你的半径不需要和别人保持一致。只要做到你认为正确的事情，真正为别人付出了你的心意和力量，就没有人会计较你究竟是满身泥泞，还是一贫如洗，因为你确实做到了，你的付出，并不需要谁为你评价个高低贵贱。遇到事情从不坐以待毙，这就是你的圆心，你已经画出了足够漂亮的圆了。
“这个地球需要你，而你回应了大家的期待。今后你也会延长你的半径，和更多人的组成同心圆。一起辐射更大的面积，为你的理想和目标绘制出更漂亮的图案。
“所以抬起头来，做好你能做到的。不要在哪怕一瞬留下悔恨。你要做的仅此而已。”

伽古拉伸出手，拍了拍陆左胸上的口袋——那里装着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为他编写的《看护师必备知识要点编汇》。

“今天，你做得很好。”

说罢，面带笑容的伽古拉放开手，扬长而去。
陆转过身，望着伽古拉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所以我和你也有相同的圆心吗？！”

伽古拉停步，回首，向陆抛去了一个暧昧的笑容。

“我会继续增加我的半径的！！”

陆不知道伽古拉想表达什么，但他对伽古拉继续喊出了自己得到的答案。


（十三）


同心圆…吗？
如果圆心相同，那我们终究也有交相辉映，一起辐射整个宇宙的那一天……吧。
不仅是和你，和他。
我希望自己和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同心圆。
我们一起奔走在前进的路上，用我们的半径为世界送去更多力量和帮助。
嗯？等等，这不就是我想考取看护师资格的初心吗？

原来如此，只要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我却必须别人特意点一句才会发现。
真是败给他了。
他早就知道我的答案了。还偏偏用这种绕弯子的方式鼓励我。
真的……真的要对他说一句——
谢谢你。
今后我也会继续努力做好我能做到的。不在哪怕一瞬间，留下任何一丝悔恨。
这就是我们活着的每一天，每一个瞬间都应该做到的事情吧？
因为我和你，也是同心圆。


（十四）


身着皮衣的浪客，身着套装的游人。
霓虹灯五光十色的街道上，他们再次相遇。像是偶然，又像是必然。
彼此留下一个眼神，便一前一后走了起来。目的地是路边僻静且漆黑的暗巷。

“欧罗已经和当地最高政府进行接触了，另外有专人负责保卫他的人身安全。”
“哦？”
“你和AIB抓到的那些党徒也都招供了，只要拿着证据回去上门查人就行，听说这里面还有几个人是专门做违法走私的，可能要牵出来好几个大黑户。”
“所以？”
“这波基本完事儿了。接下来只等欧罗和人类团队汇合，疫苗成功开发的希望很大。”
“是吗？但我受到了暴徒们的无端攻击，这事儿要去找谁追责呢？”
“还不是你自己臭名在外的锅？”
“怎么，我帮了你这么多，你连句安慰我的好话都不肯对我说？”

说到最后，两人嗤笑一声。强压不安的眉宇也终于展平。

“你想听我说什么？”
“我后悔了。我什么都不想听。”
“同心圆这个说法不错。”
“我懂了，你是来笑话我的。恕不奉陪。”

伽古拉正准备离开，不料凯率先牵起他的发绳，拆掉了他的马尾。
那一头黑色长发此刻沐浴不到光线，也看不到艳丽的光泽，只能随意地披在肩上。
凯的面上还挂着笑，而伽古拉竖起了眉。

“给我一个安慰你的机会呗？”
“你确定这不是在威逼利诱？”

伽古拉瞋了一眼温柔抚摸自己长发的凯，任凭对方凑近，吻上了自己的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