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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露中)番外二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 : 贤良淑德秦大尧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黑塔利亚 aph ヘタリア 王耀 , 伊万布拉金斯基 , 本田菊 , 王濠镜 , 王嘉龙 , 林晓梅

标签 露中 , aph , 黑塔利亚 , ヘタリア , 王耀 , 伊万布拉金斯基 , 本田菊 , 王濠镜 , 王嘉龙 , 林晓梅

状态 连载中

文集 风声(露中)

285 1 2021-12-12 21:39
本田菊,生于1914年日本京都,父亲是日本最有权势的华族——本田氏的家主,母亲是嵯峨氏贵女,本田菊一出生就被内定成了家主的继承人,大正天皇还亲自下御旨,赐他国花之名——“菊”。
本田菊出生那年,推行明治维新让日本走上富国强兵之路的明治天皇已经去世两年了。此时的日本是大正天皇当政,日本的民主风气、人文思潮盛行,在当时以天皇兼有华族的倡导之下,日本出现了短暂的宽松的发展时期,是对昭和时代形成的极端国家主义的遏制。
虽然国外战火滔天,局势动荡,但本田菊还是在家族的庇护下,度过了较为安稳的童年,大正天皇十分喜欢从小就冰雪聪明、善良明礼的本田菊,于是便时常把本田菊召进皇宫,叫他和自己的爱女樱子内亲王一起读书写字。
那年,七岁的本田菊正襟危坐在驶向皇宫的马车中,他穿着白底绣着金色家徽的的束带,乌黑的长发被紧紧盘在垂缨冠下,手中还攥着一把小巧的折扇。如此玉雪可爱的孩子却如同大人一般面容严肃,不苟言笑,只是因为本田家主和夫人从本田菊记事起便教导他,身为本田家和嵯峨家的继承人,绝对不能喜形于色,让任何人窥探出自己的情绪。
这也导致了成年后的本田菊养成了理性谨慎,冷漠疏离的性格,他也不懂怎么向爱的人表达自己的情感,因为他把自己囿于一尊精美的瓷器壳子中,而瓷器是没有感情的。
大正天皇的书房内已经坐着两个人了,本田菊微微一怔,除了与自己一起接受天皇教导的樱子内亲王,很少入宫探望天皇的二十岁的皇太子裕仁也来了。
既然今天太子来了,那本田菊便不能和他们平起平坐,一起坐在大正天皇对面。于是本田菊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跪坐在裕仁和樱子身后。
大正天皇还没有来,裕仁皇太子戴着厚厚的眼镜,翻看着桌上大正天皇近期正在教本田菊诵读的《论语》,他背对着本田菊,淡漠地出声问道:“菊,最近父皇教了你什么?”
“忠义仁勇信,礼义廉耻孝。”年幼的本田菊垂着头,认认真真地回答道,“天皇陛下教导臣,要忠于国家,义于朋友。”
这句话对本田菊影响深远,所以后来,在王耀要烧毁密码本的时候,本田菊毫不犹豫地朝王耀开了一枪夺下了情报,然后又找军医保王耀的命。在国家和情感之间,他和王耀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但是忠于国家和义于朋友,本田菊都做到了。
裕仁合上了书,轻声道:“是吗?菊,希望你能记住父皇教你的这些。”
“臣铭记在心。”
裕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又坐了一会儿便走了,但樱子内亲王没有跟着裕仁一起离开,而是端庄地跪坐着,声音清冷地对背后的本田菊说:“父皇体弱,皇兄从小便养在皇祖父身边,如今,仁爱的父皇不同意皇兄的军国主义道路,因为走这条路会燃起战火,生灵涂炭。”
本田菊望着樱子的背影,沉默地听着。
“所以,今日父皇才不愿意来见皇兄。”
“内亲王殿下也认为皇太子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恰恰相反。”樱子微微转头,本田菊这才发现樱子那淡淡的悲哀神情,“皇兄渴望父皇对他的关注,而父皇现在把他的关注都倾注在了你身上。皇兄想让父皇关注到他,于是选了一条最极端,最可怖的路。”
本田菊沉默着,垂着头望着樱子身上十二单层层叠叠的裙摆,她如同一个精致的洋娃娃,被束缚在锦衣华服内。
今日宫内有祭典,想必是祭典结束后,樱子来不及换衣服便直接跟着裕仁皇太子来面见天皇。
她缓缓起身,走到本田菊面前,跪坐下来平视着本田菊清澈的墨眸。
两个孩子就这样互相凝视着。良久,樱子执起本田菊的手,轻声道:“菊,我身在深宫,犹如宫内厅的牵线人偶。你是父皇亲手带出来的孩子,更是忠臣,答应我,别让皇兄毁了这个国家,好吗?”
本田菊紧抿着嘴唇,他收回了被樱子握着的手,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轻声道:“臣……臣忠于天皇,忠于国家。”
这个回答无可挑剔,但是却没有答应樱子的请求。樱子了解自己这位一心为了本田家和嵯峨家的同窗,今天裕仁的态度已经让本田菊感到害怕了,所以他不会轻易用两家的未来去赌未来天皇的圣心。
照这样下去,本田菊未来确实会成长为一个忠臣,他会永远忠于天皇,不论天皇是谁。
樱子慢慢直起身,轻笑一声:“这样啊……”
“菊,其实你最应该报以忠诚的,其实是我们的人民,还有和平。”
“而这也是一直以来父皇教导你的东西啊。”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洋洋洒洒的大雪,樱子内亲王站起身,留下了这两句轻飘飘的话后便走出了屋子,本田菊回头望着她,直到樱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风雪中。
从那天后,樱子内亲王再没有和本田菊一同学习,本田菊也不知道樱子去了哪里,那一刻,懵懂的本田菊攥着手里的那本《论语》,第一次产生了反思:
难道他理解的忠诚,是错的吗?

1926年,本田菊十二岁,大正天皇崩御,皇太子裕仁继位,史称昭和天皇。作为一个充斥军国主义思想国家的天皇,昭和天皇一直有意识地培养各个华族的子弟尚武的性格。于是,在本田菊过完十二岁生日的第二天,他拜别了父母,和其他华族子弟一起,被迫进入皇宫接受军国主义和武士道教育。
1932年,本田菊十八岁,在土肥原贤二手下学习特工技能时,他结识了师姐南造云子。南造云子身世悲惨,却通过自己的努力身居高位,这让本田菊深感敬佩,因为他明白一个女人在日本军队里想要掌权是多么不容易,就连川岛芳子长官都是最初先凭借着满清皇室的出身才走到现在的地位。
1937年,本田菊二十三岁,日本对华侵略战争爆发,本田菊亲手剪去了自己的长发,他的手搭在腰间的军刀上,望着镜中那陌生的自己,本田菊的神情变得越发冷漠。
1938年初,和本田菊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在皇宫中读书学习的一些华族子弟从中国南京战场回国,向本田菊得意洋洋地讲起他们在南京的“杀人比赛”,一直被教导不能喜形于色的本田菊第一次愤怒到了极点,他莫名的为了那些人们口中的“帝国的垫脚石”而悲愤,仿佛不认识了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疯了一般把那帮华族子弟打趴在地。
本田菊气得红了眼,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年穿着十二单、走向满天大雪的樱子。
如果是樱子,她会怎么说呢?
这场大屠杀不是无辜百姓被屠杀了三十万这一件事,而是屠杀了一个人这件事,发生了三十万次。
一直以来,本田菊所接受的教育都是洗脑般的“忠君爱国”和实现“大东亚共荣”的理想,直到那一刻,本田菊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1939年,本田菊以外交官的身份前往中国上海担任特高课课长,在王濠镜的六国饭店中,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人——那个傲骨铮铮,甘愿为了人民奉献一切的人。
那个人名叫王耀,在本田菊见到王耀的第一面时,他想起了被他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樱子。
樱子也是这样的人啊。本田菊想,虽然樱子被枷锁一般的束缚锁在深宫,但她一定无时无刻不心系着她的人民。
1945年十月,在日本战败后,本田菊回国。本以为下船的时候自己会是个人人喊打的战犯,但望着码头上捧着鲜花夹道欢迎自己和回国日军的孩子们,本田菊觉得有些恍惚。
自己的国家犯下了如此严重的罪行,为何孩子们会像欢迎凯旋归来的英雄一样迎接本田菊他们的到来呢?
本田菊攥紧了拳头。不,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回到家后,本田菊望着站在家门口迎接着他的、头发花白的父母,忍不住眼尾微红。
他终于能理解渡边为什么一直执着于回家了。
本田菊踉踉跄跄地冲着家人们走去,他跪在父母面前,二十多年来,本田菊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像个孩子似的扑在母亲怀中号啕大哭。
后来,母亲对本田菊说,他的舅舅嵯峨中将把本田菊的罪行包揽了下来,自愿成为战犯,回东京接受审判,不日就要被执行绞刑。
所以本田菊才能安然无恙地回家。
本田菊当然不可能让舅舅替自己死,他正要出府自首,母亲嵯峨氏却直接跪在了本田菊面前,泣不成声地说:“孩子……本田家和嵯峨家的未来全指望着你啊!兄长走之前说了,你若是去自首,他立即在牢里切腹自尽,坐实了他畏罪自杀的罪名……”
本田菊默然地听着,唇角勾起一抹无力又苦涩地笑。他在想,该站上审判庭的应该是自己,该为那些死于战火的中国人民赎罪的也应该是自己。
后来,本田菊会反反复复做着一个梦,梦里他站在皇居的雪地上,漫天的飞雪中,樱子的身影背对着他。她低着头,本田菊看不真切,只知道樱子一双白皙的近乎透明的双手冻的发红,纤细的十指交缠着,瑟瑟发抖。
梦里的本田菊似乎也成了七岁时候的幼童模样,他手里多了一个手炉,迈出了当年迈不出的那一步向樱子走去,蓦地,樱子抬起头与本田菊的目光相撞——樱子的眸子比河面的冰块还要晶莹剔透,其上是长而卷曲的睫毛盛住飞雪。本田菊怔怔地看着樱子,樱子却突然笑了,唇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本田菊却突然不敢向樱子递出那个手炉,他怕这梦境一碰便要碎了,樱子好像随时会离他而去,然后消失在那个下雪的日子里。她只是消失了,宛如海面上的泡沫。
“内亲王殿下……臣错了,臣大错特错。”
“盲目的忠诚是愚忠,天皇他不是神,他也会犯错,可是他犯错的代价需要牺牲人民的福祉来替他承担……”
“那些无辜惨死的人民何辜?那些生灵涂炭的国家何辜?大正天皇教导我的‘忠义仁勇信,礼义廉耻孝’,我又做到了多少?”
“我罪孽深重,我随波逐流,我信仰的天皇跌下了神坛,我热爱的国家把屠刀对准了别人……我们这个时代根本是场悲剧,所以我们就不拿它当悲剧了。可是,我的人民还在。”
本田菊说不清自己痛苦和悲戚的原因,唯一能够表达出来的就是:战争并不是他所期望的世界。
“我想要的,是和平。”
忽然,樱子变成了王耀,只见王耀的唇瓣一张一合,温柔的声音融入了风中:
“本田菊,好好活着,好好赎罪。”
世界就是这样终结,不是一声巨响,而是一声呜咽。

不久之后,本田菊再一次见到了樱子内亲王。自从七岁那年樱子离开皇居后,当年还是皇太子的裕仁对大正天皇喜爱的本田菊抱有偏见,便以不能破男女大防的理由把樱子幽禁在了宫中,如今昭和天皇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战败的赔款,本田菊一心想把樱子救出这吃人的皇宫,便自请求娶樱子内亲王。
本田菊本就是华族,他的请求很快便被宫内厅批准了。
1946年除夕,本田菊与樱子内亲王成婚。
1949年,本田菊成了一位真正的外交官,同年,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中国开国大典的新闻,在那张充斥着红色旗帜的模糊不清的照片中,他一眼认出了王耀的身影。照片中,王耀、伊万还有王嘉龙的身影一起站在天安门城楼上,仿佛是被照片中的人感染了情绪,本田菊揉了揉泛红的眼圈,轻声道:
“太好了,耀君。恭喜你,苦尽甘来。”
本田菊一直都在竭力向天皇和首相上书进言,请求承认侵华战争的罪行,和中国修复关系,可是天皇对他避而不见,首相每次也是顾左右而言他。
本田菊并没有放弃,樱子也一直在全力支持着他的决定。直到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日本的国内才渐渐出现了想与中国交好的声音,不久以后,田中角荣首相终于松了口,带着本田菊和大平正芳等一众积极促进中日恢复邦交的外交官踏上了前往北京的飞机。
本田菊已经老了,他腿脚不太利索,视力也衰退了。田中角荣本来不想辛苦这位华族的宗主奔波于两国,但本田菊的态度十分坚决:“在下二十余年的苦心劝谏只为了今日的中日邦交!请首相阁下务必允许在下随从前往中国,不然,在下死不瞑目!”
在飞机上,本田菊一直在看自己的腕表,要么就是对着窗户的倒影在整理自己的仪容,或者从胸口的口袋抽出眼镜布,哆嗦着手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眼镜。
他怕自己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他怕自己抱憾终身。
从1945年到1972年,已经整整二十七年了。
时隔二十七年,已经五十八岁,两鬓斑白的本田菊再一次踏上了中国的土地。
他答应过王耀的,这次他是为了和平而来。
他还想在有生之年再见见王耀,他想当面告诉王耀,告诉自己这位故友,他今日,是为了中日友好而来。
总理同意了本田菊的请求。
那是一个艳阳天,本田菊穿着西装,早早地等候在了和王耀约好的凉亭中。
他极目远眺,远处,三个灰色的人影正向他走来,本田菊猛地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他一眼认出中间那清瘦的人影,正是王耀。
王耀也已经五十八岁了,本田菊记忆中的总是被人束在脑后的乌黑青丝不见了,他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戴着一副文绉绉的金丝边眼镜,好在岁月从不败美人,从王耀已经生出皱纹的面容上,本田菊还是能看出他当年清俊的影子。
王耀穿着一身整洁的灰色军便服,可是他却看起来很虚弱,轻咳了两声后对身后的两个解放军战士颔首道:“有劳二位同志了。”
“王同志,我们就候在凉亭外,您的时间是半小时。”
“好。”
严肃的气氛让本田菊感到有些异样,他到嘴边的问候转了个弯:“耀君,这是怎么回事?”
“本田先生千里迢迢过来,真是辛苦了。走,我们进去聊。”王耀微微一笑,冲本田菊摆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在凉亭中坐下的时候,王耀又剧烈地咳嗦起来,他脸色通红,仿佛要把肺呕出来一样,本田菊吓得赶紧捋着王耀的后背给他顺气,倒了一杯茶水递到王耀面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耀缓过了气,苦笑着轻声说:“肺癌。”
本田菊瞳孔微缩:“你以前烟酒不沾,怎么会……”
“因为我以前在伪政府潜伏过,所以六年前,我被打成敌特间谍。地下党很多任务都是单线联系,李知书那个时候早就病逝了,惊棠因为是唱戏的也被打成了封建余孽,牛鬼蛇神……对,一直给你舅舅唱戏的惊棠也是地下党,所以,没人能证明我的清白。而且……我还连累了嘉龙。”
“惊棠被抓之前拼死给我们传了消息,濠镜动用了一切手段带着湾湾和两个孩子连夜去了香港,他劝我一起走,可是我不想走,后来就被罚去了牛棚。牛棚里尘土飞扬,环境不好,本来我的身体就垮了,癌症或许是在牛棚时落下的。”
王耀神色淡然,呷了口茶,向本田菊娓娓道来:“不过嘉龙没事的,他去了东北,那里有石头,虎妞他们……你不认识,他们都是嘉龙的亲信,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嘉龙会被平反的。”
“那你呢?”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可能活不到那天了。”王耀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话刺得本田菊心头一阵阵钝痛。
“……伊万•布拉金斯基呢?他在哪?”
王耀顿了顿,又喝了一口茶,轻声道:“哦,差点忘了,我的罪名里还有一条是通苏间谍。”
本田菊沉默了,王耀放下茶盏,一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眺望着远处的群山。
“那是五几年的时候吧?我们和苏联的关系非常好,但是在那个时候,我没有劝伊万留在中国,而是让他回去苏联,报效自己的祖国。伊万懂我的心意,既然我们无法在一起,那便向着同一个理想而奋斗吧……不光是为了我们的国家,更为了我们的人民,为了不久以后的将来——那个红色的共产主义社会。”
“我时常收到伊万在苏联的来信,这些信……成了给我定罪的证据。”
清风徐来,凉亭边的樱花树发出“沙沙”的声音,几片淡粉的花瓣随着风落在了王耀的膝上,王耀垂下目光,略带惊喜地说:“你瞧,是樱花。”
樱花是一种特别的花,有点像流浪者的爱情,速开速谢。不知何时,本田菊和王耀一起走到樱花树下,因为前一夜的风,满地已经铺着樱花失散了枝干的魂,若有轻微的风,那些樱花的魂魄就在地上轻轻舞动,有一种告别的姿势。
有人爱那树上盛开的樱花,血红的,好像带着一种不可变移的烙记;但是本田菊心里更为樱花落下时旋转飞动的姿态而动容。
“花落了。”王耀叹息道,转而眉眼弯弯地对本田菊笑着说:“但是花开花落终有时,不是吗?”
本田菊定定地望着王耀真挚的笑容,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口。他只能仰起头和王耀望着同一片天空,轻声说:“是啊。不过,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若是你以后见到了伊万,记得帮我向他带句话。你告诉他,我不后悔。”
这话同样也是在告诉本田菊:他不后悔如今的结局。
任何值得为之献身的东西,当然也值得为之活下去。
“好。我答应你。”
半小时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本田菊望着王耀被带离的身影,缓缓摘下眼镜,老泪纵横。
本田菊知道,这是他和王耀的最后一次相见了。

1972年九月二十九日,中国政府和日本国政府联合发表声明,宣布中日邦交正常化。
1972年十月,王耀病逝于江苏南京,享年五十八岁。
1976年,王耀、王嘉龙、惊棠等人被平反。
1977年,本田菊出使苏联,费尽千辛万苦见到了伊万,带给了他王耀最后留给他的话。
1982年,王湾病逝于澳门,享年六十六岁。一个月后,王濠镜寿终正寝,享年六十九岁。王濠镜去世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手中还捏着一张他和王湾年轻时候的合影。
1984年,祺华带着妹妹盛华从香港迁居回了南京。
1985年,本田菊病逝于东京,享年七十一岁。
1988年,王嘉龙被授予上将军衔,自被平反后,他便一直留在东北抗联改编成的东北人民解放军中,领导着军民们一起建设东北。
1989年五月,中苏关系开始正常化。
1990年十月,王嘉龙病逝于吉林长春,享年七十四岁。临终前,王嘉龙拒绝入葬八宝山人民公墓,而是要求自己的骨灰能被送回南京,葬入王家祖坟。
王嘉龙一生无妻无子,临终前一直念叨着说,大哥,小妹,等我回家。
1991年,苏联解体。
1992年四月,伊万踏上了前往中国的飞机。
祺华那年也已经五十岁了,他终于再见到了他年幼时咿咿呀呀念叨的“衣饭舅舅”。
只是时光流转,世事变迁,斯人已逝。
伊万独自一人来到了王耀的墓前。
此时已是暮春,王耀的墓边栽满了梅花,南京城的四月份正是梅花的花期,有风拂过,花瓣打着旋地擦着伊万的脸落下,带着丝绸般的滑腻触感,仿佛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伊万颤抖着伸出手接过花瓣,这时,一只美丽的蝴蝶追着花瓣落在了伊万的指尖,伊万微微一怔,轻声喃喃着,声音低哑又苍老:“耀,是你来找我的了吗?”
风呜咽着,伊万恍惚间,似乎听到了记忆中王耀那温柔的声音:“是啊。”
伊万笑了,他笑的时候是眼睛先笑,然后笑意就缓缓自眼睛里扩散,最后到达他的嘴,就仿佛冰雪缓缓在融化。
“我就知道,你的灵魂与我同在。你才舍不得离开我。”
“我不走了,这回我不走了,就在这儿陪着你,好不好?还有嘉龙,湾湾,濠镜他们……我的家人们。”
伊万像个孩子似的喃喃自语着,他的身影苍老又佝偻,任谁都不会把他和几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战士联系在一起。他坐在王耀的墓边,依靠着那棵梅树,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嘉龙那个调皮鬼,在那边有没有给你添乱?还有湾湾和濠镜,你们两个在那边可要护着耀,耀身体不好,别被嘉龙气得再喘不上气。”
“还有李知书,哈哈,老狐狸,到了那边,看你还怎么管着我和耀……”
我们所经历的美好的事物,其实都被卷存典藏着,一旦打开了,就从记忆里遥不可知的角落飘回来。
伊万伸了个懒腰,不少梅花花瓣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从衣兜中抽出一张照片,那是49年他来到中国时,一家人拍的全家福。
这次,轮到伊万和王耀坐在相片最中央了,祺华和盛华两个孩子分别站在两人的身边,伊万和王耀的身后分别是湾湾、濠镜,还有笑眯了眼睛的嘉龙。
照片背后,是一行俊逸的字体:1949年十月,李知书摄于金陵。
对,直到最后,李知书都不愿意跟王家人一起合影,他说他这辈子,只同王耀的父母一同入相。
“真是个艳阳天啊。”伊万轻松地笑了,他望着王耀的墓碑,笑着说:“耀,那句诗怎么念来着?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
又逢君。
伊万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沐浴在阳光下和满天花瓣中,永远地睡着了。

1992年,伊万•布拉金斯基逝于江苏南京,享年七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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