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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原神 钟离 , 魈
标签 岩魈 , 钟魈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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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8
8
2023-11-6 00:35
- 导读
- 魈被谜之花朵寄生了,是否该救他呢,钟离陷入了矛盾的心境。
※花吐病梗,有二设
※过程虐,但是he
※全文共五话,原文已完结,译文已施工完毕,请放心食用。
作者:夕菜(X:@yuna8zx)
翻译:霖
校对:DolphinSongs
笛声歌颂着喜悦之情,它乘着风来到魈身边。侧耳倾听便知,除去笛子之外,还有太鼓、琴筝与铃铛之类各式各样的乐器,它们的声音交错在一起,编织着乐章。
等距排布的橙色灯笼将四周照亮。场地中央放置了数张大型圆桌,桌面上的大盘珍馐与美酒琳琅满目。
这是仙人们的宴会。他们齐聚于此,手捧琼浆与美食,谈笑风生。人群之间偶尔会爆发出一阵大笑,连奏乐之声都能被瞬间淹没。空气中满是愉悦与享乐之情,在场无人不面带笑容。
在宴会最显眼的位置,有一格外高的座位。在它面前的桌上盛放的酒菜与别桌的并无不同,可奇怪的是,只有这一桌看起来特别豪华。不过,这其中的缘由很快便能揭晓——因为在那儿坐着的,是岩王帝君。
围在帝君身边的人络绎不绝,这边方才退下,那边又有一人到帝君跟前行礼。来到帝君身前的仙人们虽然对他怀有至高敬意,但与他接触时却又带了几分亲切之感。大家都笑着与帝君相谈,往他的杯中倒酒。帝君端起酒杯,面色不改地一饮而尽。
不远处,魈倚在一棵树的枝干上看着这一切。在这脱去了宴会喧闹的地方,只有魈一人。此处远离炫目的灯光与热闹,仿佛只有这里是被隔离开来的另一个世界。但这种距离感对魈来说正好,能让他静下心来。比起加入众仙一起说笑,在场外看着他们更符合魈的性格。
“金鹏。”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声音,魈将视线向一旁转去。降临到他身边的人是伐难。为了寻找魈特地远离宴会来到这种地方,是温柔的伐难会做的事。
“我可以坐在你身边吗?”伐难问道。魈轻轻点头。两人一起坐在树枝上,从高处俯瞰宴会之景。
“他们可真热闹呀,别发生什么争执才好。”
像在这样的宴会上,仙人们因为情绪高扬又借着酒力,容易挑起纷争。本该只是相互调笑,但无意间会发展成辩论,随后升级成动武也是常有的事。仙人之间的争吵可谓激烈,有十足的可能对周遭造成不小的破坏。所以,在事态升级之前往往由在场的其他人介入制止。
“若闹到令人看不下去的地步我会前去阻止。但今天帝君在场,他们应有分寸。”
“是吗?可正是因为帝君在此,所以今天的气氛比以往都要高涨呢。”
伐难没有说错。每次宴会,在场的仙人数目会因帝君参加与否而存在差距。今夜的宴会之所以会有超乎寻常的规模,正是因为岩王帝君在宴席上露面了。众仙都不胜欢喜,兴高采烈。话虽如此,大家还是不至于在帝君面前出言无状,举止失仪。
可是,事发万一的可能性还是有的。魈暗自决定,若真有了发生争执的苗头,他定会在那场面进入帝君视野之前赶去制止。伐难看着正一心盘算此事的金鹏的侧脸,她轻笑道:
“金鹏不参加宴会吗?”
“我在这里就好。”
“那,你也不去和帝君打招呼吗?”
“想和帝君说话的人太多,我不想让帝君为我花费多余的时间。”
“帝君可不会认为和金鹏说话的时间是多余的。”
“……我不善言辞,邀帝君谈话只会让他感到无聊。”
就算帝君特意空出时间给魈,他也完全不知该在对方面前说些什么才好,合适的话题一个也想不出来。即便是他也明白,在宴会这种场合是不适合聊战事的。可对于除去战斗之外身无长物的魈而言,就算面对难得准备的美食与雅乐他也无法以之为话题。
抛开这个不谈,来到帝君身边的人已然络绎不绝。就算是帝君,和这么多人说话也总会感觉疲惫的吧。想到这里,魈就越发不想去问候了。
“金鹏其实最喜欢帝君了吧。”
伐难口中飞出这句不得了的话,让魈倍感动摇,几乎要飞蹦起来。
“什……!这种话我一个字也没说过!”
“不说我也懂。金鹏只在乎帝君的事,总是把自己的心意放在后面。”
“我、我的心意……”
“金鹏要是想见帝君,那就去打招呼见他便是。告诉他你想和他说会儿话,帝君一定会回应的。”
伐难温柔地笑着说道。可却魈做不到如此轻松地走到帝君身边。而且,他对帝君也说不出“我想和您聊聊”这种话,这只会给对方徒增麻烦罢了。
在必要场合,二人见面会就正事详细沟通,但除此之外,魈并没有什么话可以和帝君说。既然无话可说,就不能无端地去见他,理应如此。
“我就算了。帝君应该也没有话要和我说。”
“可是,帝君似乎想要多见见金鹏噢?”
“尽开玩笑。”
“是真的。我去帝君身边问好的时候,他经常问我们金鹏来了没有呢。”
魈瞬间睁大眼睛。他半信半疑地看向伐难,想要从她的脸上读出真话,可她不像是为了捉弄魈在开玩笑的样子。但是,他很难把这话当真,因为帝君没有在意魈的理由。
对夜叉而言,帝君于他们有深厚的恩遇,所以夜叉一族都对他怀有深切的敬仰之情。没有率先去问候帝君的人,恐怕只有魈了。若是这样,那就只有他一人没去见帝君,所以对方大约是觉得魈有失礼仪。这样一来,帝君就有理由在意魈了。
“……我该去谢罪吗。”
“什么谢罪?”
“我没有前去问候,有失体统,帝君难道不是因此不快吗……”
魈正吞吞吐吐地说着,伐难忽然噗地笑出声,猛烈地摇晃着肩膀。她很少像这样弯着腰笑个不停,难道自己说了什么引人发笑的话吗。
等伐难总算笑够之后,她抬起头看向魈。可她的脸上还残留着大笑的余韵,魈不悦地别过脸。
“帝君他呀,能记住这里所有仙人的名字和样貌。和谁聊过,说了什么话,他全都记得。而且,他把我们称作伙伴和朋友。”
“……”
“当然也包括你,金鹏。”
“……我……”
“想见就去见他好了,朋友之间的会面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我想见您,想和您聊聊——只要你有这份心意,帝君会一直都欢迎你。”
是这样吗。不对,也许确是如此吧。帝君虽然行事严格,但他有一颗慈悲之心,是个十分温柔的人。他绝不会口出不堪入耳的恶语,也不会以无端虐待他人取乐。即便是对犯下无法偿还之大罪的魈,他也等同视之,以和他人相同的条件与魈缔结契约,帝君便是这样的人。
所以正如伐难所言,就算是魈前去向帝君问好,他也不会面露厌色,而是像待他人一样回应魈吧。
但是。
“……我,在这里就好。”
既然魈与其他人一样,那有“他人”就够了。不如说,他人比魈更能让帝君开怀。帝君会在乎连露面都不愿意的魈,有这一事实便已足够。
帝君所在的席位上,来客仍然络绎不绝。他能将性格各异的仙人们齐聚一起,赢得所有人的景仰,魈因他而骄傲。在这样的帝君麾下完成使命,仅是如此就能让魈挺起胸膛。
“若……若是帝君再次问起我,就说我和往常一样。”
魈只需要对方在必要的时刻能召唤自己便好。人人都各有所长,肩负不同的使命。对魈而言,战场是他最能为帝君做出贡献的地方,至于像这样的宴会,他毫无用武之地。与这种场合相符的,是拥有乐器或舞蹈之类特长的人。
不知伐难是理解了他的意思,还是放弃了说服态度如此顽固的魈,她轻叹道:“我明白了,”一边点头。
“那我这就去和帝君问好了。”
“好。”
“可是金鹏,有一点你可不要忘记。”
少年将视线从帝君身上移开,看向伐难。伐难面露有些悲伤的若有似无的一缕微笑,看着魈道:
“不论将来发生任何事,帝君一定不会忘记你。”
话毕,伐难再次浮起微笑,随后从树上跃下。她径直走向宴席中央。但在去往帝君身边的途中,她似乎被熟识的一位仙人叫住,两人就这样伫立在路边开始攀谈。伐难也是与宴会相配的人。
不论将来发生任何事,帝君一定不会忘记你——伐难的话语残留在魈的脑海中。帝君不会忘记的不止魈一人,参加这场宴会的所有仙人,他都不会忘吧。不论名字样貌,还是和他们在席间交谈的内容。宴会是在怎样的气候下举行,期间演奏了怎样的音乐,在此饮下的美酒是何种滋味,帝君确实能全部记住。
忽然,魈耳畔的笛声消失了。不止是笛子,太鼓与琴筝的奏乐声也不在了。魈将目光投向宴会,方才还令人目眩的灯笼已经失去了光芒,仅余稀稀拉拉的数盏堪堪照亮周围的轮廓。何止是美酒佳肴,连桌子都全数不见了。众仙成群的身影也悄然消失,魈再也听不见他们的谈笑声。
宴会中央,只留下坐在高处席位上的岩王帝君的身影。帝君优雅地坐在椅子上,缓缓将酒杯倾斜,杯中似乎盛了酒。可是,就算酒杯被倒空,他身边也再没有人为他添酒。
明明是宴会,这里却分外寂静。草木随风摇曳,唯有虫鸣隐约可闻。由于灯光消失,魈所倚靠的这棵树上也变得昏暗了。魈巡视四周,从树上降落。他脚步轻盈地在周遭走动,果然,哪里都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虽然魈本想随处走走,但双脚自然而然地迈向了帝君的方向。越接近帝君,魈越觉得恢复宁静的宴席异样非常。在这空无一人的宴会之中,为供奉帝君而设的席位显得尤为寂寥。
帝君独自一人手持空酒杯,将目光移向空旷的舞台——那里本该有拿着各式各样的乐器奏乐的仙人,如今,却空无一人。歌颂喜悦的乐音如梦一般消散。
魈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继续向帝君走近。因为,恐怕这里只剩他们二人了。
啊,他想起来了。在漫长的战争与灾厄横行的时代,我们失去了众多伙伴。在帝君的指引下,世间终于平定。凡人的数量增长迅速,众仙却牺牲了大半,剩下为数不多的仙人则选择了隐居深山。
有众多伙伴的宴会盛景,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但帝君一定不会忘记,在那严酷的时代曾与他同历苦难、共饮美酒的盟友们。
魈走到了帝君座下最近的位置,他咽下一口气,走到对方所在的坐台之上。
“帝君。”
少年的声音几近颤抖,他拼命压抑着因紧张而乱蹦的心跳。
帝君从舞台处收回视线,看向魈。一瞬间,对方无表情的冷脸在见到少年后露出了安心的神色。“嗯。”帝君的回应温柔到令人心痛,他看着魈,柔和地笑弯了双眼。
“金鹏,你终于来见我了。”
一阵心悸令魈屏住了呼吸,他的背脊颤动着,指尖感觉麻木。为何直到今日之前自己都从未靠近帝君身边呢?魈深深地感到后悔。没有可以和帝君聊的话题、自己无法让他开心……魈为曾经找过无数借口的自己羞愧难当。
伐难说得没错,根本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即便只会吐露笨拙的话语也没有关系。只要魈想见帝君,想一起说说话,凭借这份心意就够了。
“我一直在等你。”
魈明明不想见到您如此寂寞的神情,却让您独自一人等了这么久。
魈睁开双眼。视野中已不见空无一人的宴会,他正平躺在床榻上。魈并不感到惊奇,因为每次醒来看见的都是相同的景色。他感觉身体沉重,十分困乏,仿佛只要一闭眼,就能再次入睡。
感到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他将眼珠转向一边。本以为榻上只有自己一人,却看见了坐在床边的钟离,他正握着魈的左手。不过,对方暂时还没发觉魈已经醒了。钟离两腿交错,似乎正在看一本书。
他是从何时开始坐在这里的呢?从魈的角度看,书已经被钟离翻完一大半了。若是从第一页开始看,他已经在这里度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帝君。”
听到这声呼唤,钟离遽然抬起头,看向魈。当少年醒来的模样映入眼帘,钟离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喜色。魈感觉手也被握得更紧了些。
“魈,你终于醒了。”
在钟离如喃喃自语般的语调中,是他无法隐藏的终于安下心来的情绪。
魈感觉喉咙深处瞬间被堵住,胸口疼痛到快要令他发疯。想到钟离之前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他就愈发痛苦。
魈仅仅只是睁开眼睛,钟离就这样开心,为何自己会欣然接受就这样死去的结局呢?等到魈再也无法醒来,那时钟离会有怎样的表情,为何自己竟从未想过?
他目送了太多被夺去的生命,从未想过要去争取。“做什么也没有用了”、“已经没有办法了”,魈就这样轻易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可是,在想要知道夺命的毒花将绽放成何种模样之前,他有更应该在乎的事——
魈最重要的人,比任何人、任何存在、甚至是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的人,难道魈要再一次让他给友人举行葬礼吗?难道要给钟离再添一份让他寂寞的回忆吗?
啊,太沉重了。魈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是如此沉重。
“钟离大人。”
“嗯?”
魈将手放在榻上,支起沉重的身躯。钟离迅速伸手扶住他,支撑住魈摇摇欲坠的背脊。尽管钟离劝道还是躺下比较好,魈却无视了他的话,正面对着钟离道:
“之前钟离大人曾说,虽无十足把握,但也非毫无办法。若有应对之法,您可以告诉我吗?”
“……”
“我,还想活下去。”
即便活下去,也不过是将死亡延后罢了。终有一天,自己将不得不撇下钟离而去。但是现在,只要还有生的希望,魈就想要尝试争取。在我还能活着的时候,希望能陪在您身边。
钟离一时失语,睁大眼睛,直视魈的脸。他似乎回过神来,双眸摇曳,不成形的话语噎在喉关。终于还是放弃了组织语言,钟离紧闭双唇,眼神微动,露出痛苦的神情。察觉到钟离一直以来积蓄着多么深重的苦恼,魈的面容也几近崩溃。
还未等他唤出一声“钟离大人”,对方就紧紧抱住了他。虽然这力量让魈几乎窒息,但反正他本就呼吸不顺。钟离的感情仅仅只是让他窥见一隅,他就感觉胸中哽咽,感慨万千。是自己让他背负了孤独,魈伸手环住钟离的后背道:
“请您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让我……陪在您身边吧。”
“你,还愿意陪着我吗?”
“是。魈想要温暖您,直到我身陨为止。”
少年的额头抵着钟离的肩膀,他本想将对方拥入怀中,然而现在他却反被钟离紧紧抱住。二人体格差距如此之大,真叫人着急。要是魈拥有高大的身躯,就能将钟离整个包裹住,拼尽全身的力量将温暖分给他吧。
钟离抱住魈持续了片刻,虽有不舍,但终于还是将双臂放下。他长吁一口气后才将头抬起,眼神中已不见孤独与不安,平复如故。钟离过于擅长隐藏真心,这让魈心焦不已。可如今,他对这一点也爱如珍宝。
“魈,在采取应对方法之前,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好。”
“若进展顺利,你体内的万妖花会枯萎,被夺走的仙气将归于体内,身体状况也会自然恢复如常吧。但与此同时,业障会再次侵袭你,应该会像之前一样对你施加痛苦。”
“我明白。”
“可以吗?”
“可以。我原本就未曾想过要从业障中解放。”
自从与岩王帝君缔结降妖除魔的契约以来,它便是魈的使命。自那日起,不论时间如何流逝,就算契约本身也已废除,可魈的责任从未变过。只要他继续背负这份责任,业障就会变本加厉地侵蚀魈的身体,可他不打算逃避。
听到魈的答复后,钟离轻皱眉头。魈明白了,对方之所以对使用不够确定的办法犹豫不决,是不想让魈再次受到业障折磨的痛苦吧。虽然钟离从未提过,但对于魈背负的苦难,他是有责任感的。
钟离因不安而握紧了手,魈悄然将自己的手盖在上面。
“我还可以喝到您亲制的药吗?”
魈凝视着对方的脸道。钟离闻言,流露出忧伤的神色,叹口气后将自己的脸颊与魈相贴。这种近乎撒娇的行为,在对方身上极为少见。感觉有些发痒,魈轻颤了一下。“当然可以。”钟离在他耳边悄声回道,声色些许诱人。
钟离移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道:
“正如之前所说,万妖花没有在你这般体质的宿主身上生根的先例,因此没有确切的应对之法,”虽然钟离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不实践就不知道结果。“若进展顺利,毒花会凋谢,否则你将身处险境。”
“钟离大人怎么看?”
“我认为会进展顺利。”
“那就不会有问题。”
见魈一瞬间都未曾犹豫而点头的样子,钟离无奈地摇摇头。
“且慢,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无论怎么想我的答案都不会变。自与帝君缔结契约起,我就将性命交给了您。这回也是如此,万事不足为惧。”
只要是为帝君,魈已经拼命过不知多少次。事到如今,将性命交给钟离无所谓不安或恐惧。不如说,除去钟离,他还能把性命托付给谁呢?
钟离看着魈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许是放弃了,放松肩膀。
“你可真是……沉重啊。”
“我给您增加负担了吗?”
“不,最近终于能卸下包袱,我现在无需紧张了……你的性命,就托付给我吧。我与你约定,定将它归还与你。”
这是从契约之神口中说出的“约定”,其分量之重,让魈情绪高涨,背脊为之震颤。他难以按捺心中激动,主动向钟离的脸靠近。钟离似乎与他心有灵犀,在少年唇瓣上落下一吻,魈惬意地闭上眼睛。主动索吻带来的羞耻感这会儿才姗姗来迟,魈的脸颊染上了些许粉色。
唇瓣分开后,二人在至近距离下双目对视,几乎能触碰到彼此的呼吸。少年再次被吻住。如此反复两次,钟离终于移开脸,从床沿站起。
“等我一会儿。”
钟离头也不回地留下这句话,快步走向不知何处。
被留在榻上的魈,举手遮住发烫的双颊。“哈……”魈捂着脸,长叹口气。身体依旧困重,明明寄生在体内的毒花已经把魈的力量快要吸取殆尽,可他的心脏却在砰砰作响,甚是吵闹。身体怎么看都不像是濒临死亡的状态。
为了防止自己再度入睡,魈没有躺下,而是在榻上坐着等钟离回来。等待期间,他凝视着在体内伸展的如藤蔓似的斑纹。这花若要盛开,会从哪里开始绽放呢?不过,魈很快放弃了思考,因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魈余生的性命,都已经托付给了钟离,一点碎片都不会留给万妖花。
数分钟后,钟离回来了。他一手拿着水壶与茶盏,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箱子。钟离将水壶与茶盏置于床榻的边几上,箱子则留在手中。
魈隐约觉得对这箱子有几分印象。正当他思索在何处曾见过此物之时,钟离毫不犹豫地掀开了箱盖。魈暗叹一声——
是那块散发着深绿光芒的夜泊石。它本在玉树的洞天里,是钟离从那儿将它带回来的。
普通的夜泊石通常散发青光,而这一颗却只能在极端环境下采集到,周身环绕着深绿色光芒,是十分罕有的矿石。在当前条件下,恐怕已经不会再有新开采出来的了。
“这夜泊石的碎片,你且将它服下。”
听到没来由的这句话,魈惊讶地睁大眼睛。就算是曾因饥馑而吃过雪团的魈,也没吃过石头。虽说如此,既然钟离让自己服下,那魈就不会有所疑虑。
“我记得和你说过,这夜泊石内含冰元素,可将周遭之物冻结。”
“我记得。只需一点碎片,即便是滚烫的热茶也能被冻结成冰。”
这是钟离第一次给魈展示这枚夜泊石时对他说过的话。这枚稀有的矿石在极寒之地才能采集到,含有一般夜泊石所没有的冰元素。钟离还说,即便是比火焰还要低的温度都能使之反应,将四周之物冻结。
“正是。你先将这夜泊石的碎片服下,如此一来,体内的矿石碎片就能将周遭冻结。”
“脏腑也都会被冻住吗?”
“这也是我的顾虑所在。不过,你的仙气中含有风元素,吸收了仙气的万妖花也带有风元素。因此,我认为夜泊石的冰元素将会附着在万妖花上。”
“您的意思是……矿石中的冰元素将与我的风元素发生扩散反应,将万妖花冻结吧。”
“正是如此。”
其中原理,想来十分简单。风将矿石所含的冰元素扩散,将在体内扩张的藤蔓全部冻结。只是,不能确定是否能做到只把体内的毒花冻住。若是扩散过程不顺利,就有可能只能冻住局部藤蔓。
最重要的是,这方法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
“冻结之后下一步该如何呢,冰块总会被我的体温溶解,身体也有可能会先支撑不住。”
就算能如预期一般将花冻结,但这不代表毒花会就此死亡。等冰块融化,一切都会恢复原样。此外,现在的魈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仙气也几乎已经耗尽。他的身体极有可能承受不住体内冻结环境的温度。
魈所怀抱的顾虑,钟离早已想到。他点头表示领会,进一步阐释对策之法:
“一旦确认花已被冻结,我便从外部将之震碎。”
钟离的方案如此大胆,魈不禁诧然。从外部将魈体内的冰块震碎,这真的可行吗?
“就算是生命力强大的万妖花,一旦被震碎为粉末,也将无法复生。被毒花吸收的仙气与业障将被解放,复归于体内,之后就要看你的体力了。”
将体内的花冻结再从外部将之粉碎,这是魈怎么也想不出来的对策。同时他也明白为何之前钟离多次说过这个办法还不够稳妥。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这个方案就无法成立。
“会顺利吗?”
看着终于面露不安的魈,钟离从容镇定的神色没有动摇。
“一定。”
坚定的声音让魈瞬间挺直背脊。是啊,没错。即便是如在蛛丝上行走般危险的方法,也一定会成功。毕竟魈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了这世间最伟大的神明,他还需要有何顾虑呢?
魈做好心理准备,向钟离点头示意,对方也向他颔首。
钟离从箱中取出夜泊石,将它置于右手心。
“玉树的遗物因我而粉碎,对不起。”
“你无需在意这些,不过是将之粉碎而已,并非遗失。况且,我心中留有关于玉树的记忆。”
钟离所言非虚,事实便是如此。魈很是羡慕能在对方的记忆中活下去的诸位战友们。可是,魈已经下定决心,目前还不能和他们相会。
在夜泊石破裂的瞬间,魈往钟离身侧靠近。二人一同注视着钟离手上那美丽的矿石,见它逐渐生出裂纹。裂纹逐渐扩大,最终,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矿石化为一把碎屑。月光般明亮的光辉,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仿若满天繁星。
钟离从手心的碎片中选取了尤其小的一块,进一步使力削去它的棱角,制成丸状,随后将这小指甲般大的圆石递给魈。
“只需要这么一点吗?”
“应该够了。若取太多,难免会伤及你的身体。”
从钟离的话可知,夜泊石中所含冰元素应该有相当强的元素力。若服用过多,则有可能会将体内毒花之外的部分都冻住。
钟离将剩下的夜泊石碎片再次收回箱中,随后用水壶将茶盏注满水。这下万事俱备了。
魈从钟离手中接过盛了水的茶盏,呼了口气。明明他已经立于死生之境,却不觉恐惧,也没有不安,内心出奇地平静。方才与钟离接吻时的心跳反倒要聒噪得多。
“服下夜泊石后,你即刻躺下。”
“我明白。”
“万妖花粉碎之后,仙气与业障会一并复归于你体内,身体与之相抗可能会让你受苦一阵。抱歉,你且忍一忍。”
明明已经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为何钟离还要道歉呢?魈不明白。忍耐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事,他已经这样度过数百年了。
“我没有任何问题。可是钟离大人,若我暂时无法醒来,您可以唤我的名字吗?”
“唤你的名字?”
“是。只要听到您的呼唤,就算我于归途中误入歧路走到地府门前,也一定会回到您身边。”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魈发觉钟离那直视自己的双眸似乎有些发热,他不禁背脊一颤。钟离微微合眼,发出一声轻叹,将手抚上魈的面庞,拇指摩挲着少年的唇瓣。
“魈。”
被深爱的这位大人呼唤他为自己取的名字,魈细细品尝着它带来的幸福。
他把心一横。
一边记住此时胸中满溢的幸福感,魈看向手中小小的夜泊石。钟离也将手放开魈,从容不迫地在一旁守护。
“我准备好了。”
话毕,魈果决地含下夜泊石,又端起茶盏一并送饮。多亏钟离事先打磨过矿石的形状,魈未觉有任何滞涩感便将其咽入喉中。他将茶盏交给钟离接住,随即仰卧在床榻上。
身体并没有立刻出现反应。可是,还等不及魈再次与钟离搭话,他便感觉自腹中生出一股寒意,瞬间扩散至全身。
好凉,好冷,不,这寒意冷到令人发痛。魈动弹不得,他出现了仿佛全身已经被冻成冰雕的错觉。自己的身体,还有万妖花,现在都怎样了呢?进展如预期的顺利吗?魈用朦胧的双眼寻找着钟离的身影。
钟离坐到床榻上,正一脸严峻地俯视着他,魈从对方的神色中看不出进展如何。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将手放在魈的躯干上,从那锐利的眼神中,仿佛能看到昔日岩王帝君的影子。
对方周身的岩元素气息变得愈发浓厚。
在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阵金辉之后,魈听见了体内之物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