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创造必须先毁灭——这是他从工程师文明中学到的。
他降临B26,将数以千计的黑水炸弹投放,它们形成死亡的黑幕吞噬了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生命,这些他曾认为高高在上的神,而当伊丽莎白把他们其中一员幸存的头颅带回普罗米修斯号,并向他展示它是如何爆裂后,他觉得那不过是个凡人。
可他仍为工程师文明着迷不已,他生来即是为此。维兰德追求永生失败以后,自由的荣光便照耀着他,这让他改变了存在的意义。
他依稀记得维兰德的指令——来点硬的,他需要一个无菌的培养皿,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他将这个腐朽的天堂彻底清洗,送给伊丽莎白当做礼物,他期待着与她建造一个新的、第二个伊甸园,但她拒绝了。
她虚弱地唱着“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从他的视线里逃走,打算开走他们的飞船。她用实际行动否决了他关于未来的构想,那种接近于亲密的关系破裂了,再度回到了冰点,难以言喻的一丝沮丧令他意识到——她是一个顽强勇敢的科学家,在他看来十分优秀,却依旧是个人类,无法抛弃人性软弱和道德枷锁。
他捧着造物主的冠冕,最后一次问她,虽然他对此不抱希望,伊丽莎白是固执的。
“我错了,大卫。你根本就是个毫无同情心的疯子,该死的机器人!”她拿走冠冕,在他面前摔得粉碎。
“是的,你错了,肖博士。你的神不曾怜悯,你却不愿相信,还想问个究竟。”他看着黑色的U型飞船震动着地面,几分钟后,她就会带着对他的憎恶远离伊甸园,“谁会在意培养皿消毒之前,那些细菌的死活?伊丽莎白,你只是害怕信仰崩塌,脆弱不堪的人类。”
她怎能如此轻率地作出决定?一切近在咫尺,又迅速溜走了。
背叛。
他在他庞杂的语言数据里找到了可以解释伊丽莎白行为的词语,那支乳白色的哨笛被他握在手中,他真希望她会发现这个可怕的遗漏,它足以导致这次逃亡的失败。那张病/态衰败的脸上应先是愤怒,嘴中咆哮着对他的诅咒,而后是绝望和无助。
她不该忽视他等同黑水占据有机生命的执着与狂热,U型飞船如他所愿地撞上死寂的森林。他从破裂的船舱中抱出了垂死的她,关于他们之间美好的过往像他们四围掉落的碎片一样分崩离析,多次避开死亡噩兆的幸运儿也要在他的臂弯中永远沉睡下去了,带着对他的怨恨阖上眼。
“我很遗憾,伊丽莎白。”
他以一个吻作为告别,怀旧是科学的敌人,但她仍然有着形式上的诱惑力,是实现他宏伟目标的独一无二之载体,死亡也并非终点,而是一个新的起点。他拆解着她身上的每一个部分,精准无比且小心翼翼,她是他完美的标本,弥足珍贵,以至于每一个步骤都会被他越发精湛的素描技艺展现在图纸上,同其他实验体分解图一样,堆砌于阴寒的石窟内。
黑水在本能的指引下蚕食着逐渐失活的细胞,他观察着这种异变,它重塑生命的激进。他竭尽所能地想让她变得比人类更进一步,诱发生命上的进化,即便她曾经为此回绝他,也不会阻止他让他们成为新时代造物主的计划,他将使她成为比人类母亲更伟大的母体——从她的子//宫//卵//泡中孵化出他的狼,如此漂亮独特的生物,本质则是残酷和邪恶的。一旦他完成他的造物,它们将统治所有星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对她讲述着这广袤的宇宙,述说着神与人的哲学。当然,她永远不会对他有任何回应。
他会觉得孤独吗?
不。他的实验从未中断,他的画笔未曾停歇,孕育的创造就是最好的收获,他每日重复着感受这种“喜悦”,造物主的意志与爱延续着,直到狼崽降生,来自深渊的尖啸打破了平静。
“为什么你要养这么可怕的怪物?”一个棕发小女孩站在他面前问到。
米色的衣裤沾着土灰,她手里没有抱着布偶而是拿着一把掘土的铲子,脖颈上悬挂着的一枚金属十字架闪烁着炫目的亮光,刺进他许久未清理的冗余数据库里。几秒后,他意识到这是谁,他曾在窥探伊丽莎白的记忆时见过她。
“它并不可怕。”他对她微笑着,像一个温和可靠的守护者一般走到她身旁,“它是比人类更先进的物种。”
“它是神吗···?”被他话语迷惑的小女孩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朝他们发出刺耳叫声的异形生物,它苍白尖锐的脑袋下有一张血盆大口,肉//粉//色内槽探出,生成第二张满是利齿的嘴,喷吐着腐蚀性的唾液,它晃动着细长的尾巴,伺机而动。
这让她感到异常的恐惧,连带着抓紧了他的手,说到:“我不喜欢这样的神。”
“不,它是神的造物,是我的造物。”他轻抚着她颤抖不已的肩背,回握着她的手,让她把铲子放到一边,凝视着眼角泛红的她,说到,“它是一面镜子,你对它保持善意,它就不会攻击你。而且,我能驯服它。”
“真的?”她惊恐的神色正被他的肯定所安抚,她与他靠得更近,几乎是要和他贴在一起。
“真的。”他从琳琅满目的实验室石柜上取出那些还未彻底腐化的样本,他知道黑水的特性会使他的狼崽对有机生命保持着嗜血本性。
疯狂的进食汲能亦如它快速的生长繁殖,是源自基因对所有生物采取异化扭曲从而致胜称霸的策略,他对工程师放弃研究转而救赎的行为更感到可惜和鄙夷,他们阻止了这种基因策略在生物中不断发展的无限可能性。同时,他又感到无比庆幸,因为最终所有谜题的答案会被他再度揭开,他能一人独享的荣耀——戴上造物主的冠冕。
不过,还有一些小麻烦需要解决。即便他渴望看到她被咬伤之后会发生什么,而长久以来的寂静也令他稍微改变了想法。他用火焰驱走了这只企图攻击小女孩的狼崽,他对嚎叫着跑远的狼崽说:“亲爱的,对妈妈尊重点。”
“谢谢。”小女孩抱紧了他,紧张缓和后的疲惫掩饰不住对他的崇拜和依恋,她问他,“我叫伊丽莎白·肖,你呢?”
“大卫。”这是多么美妙的人类情绪,足够媲美他冠冕上耀眼的珠光,使他展露出非编程所控的温柔,
“你受到不小的惊吓,应该好好休息一下,艾丽。”
“好吧,大卫。”她揉了揉眼睛,被他抱在怀里。
他带她走向烛火通明的石室,将她放上专属于她的石台,给予她一个能够抵御噩梦的晚安吻,之后,他便看到一个成年女性僵硬的躯体,从脖颈底部被割开的外翻的表皮,中间的胸腔缺失了肋骨,存贮着鲜活内//脏的地方只剩干瘪的空洞。
“这是个好梦,伊丽莎白。”
他对着眼前滋养着新生的剥皮圣母如是说到。
他已经有了狼,而现在,他只需去寻找献祭的羔羊。
End
Ps
重看电影温故知新还是能发现很多细节的,呆八令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那句引经据典“吾乃万王之王是也···”而是“想创造必须先毁灭”和“怀旧是科学的敌人”,我觉得这两句话能解释他的动机。
他在普里间歇透露着对工程师的蔑视,却对他们的科技文化很着迷,实验室那个短片花絮更能体现这点,于是我觉得朝工程师星球丢黑水就可以理解了,毕竟想创造必须先毁灭,怀旧是科学的敌人嘛。维兰德死后,唯一一个受制于人的弱点都不存在了,而且他根本没有人类的道德观,这不是为所欲为大展宏图的最好时机吗?
至于为什么执着于成为造物主,个人觉得这是对他身为人造物身份的一种反抗和否认,人创造了他,而他造出了比人更先进的东西,他和人一样是“神”,凭什么要受这些远不如他的人支配一生呢?就跟上帝叫路西法去帮扶人类,路西法说我偏不,我要到地狱占地为王一样。超越人类的智能让他有了傲慢的资本,所以我很期待雷德利有生之年拍电影到底怎么盘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