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67385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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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女)
警示 直系同辈
原型 彩虹六号 r6s 彩虹六号:围攻 Ela , Zofia
标签 波兰姐妹 , 波兰姐妹花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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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7-19 02:02
- 导读
- 一篇日常,单箭头和未满的爱情
Zofia女儿小名取于马里共和国的马里,晚安曲取自BB'S THEME
COUPLING的后续篇,未看过前篇也可食用
“哟呵,您家还蛮大的。”
这是Ela从车上下来说的第一句话,自然不是恭维话。语气里的调侃味到了极致,Zofia坐在驾驶座上已经习惯她说话这副调调也不去搭腔,墨镜一脱瞥她眼。
“自己家也不认得了?”
偌大的房已然成了记忆中不甚相关的样子,墨绿色短发的女人听了兀自干笑两声,她转过身将双手扒拉在开了一半的车窗上头半个脑袋伸进车里,故作无辜眨巴两下眼,用邻家乖乖女的语气说:“是的,我是不记得了,我的姐姐。”
看到Zofia“欲骂又止”最后忍的太阳穴上青筋暴起Ela才憋不住笑出了声,她收起那副欠揍的表情直起身板免得自己嘴里再蹦出点什么破烂话,不然她的胞姐真要用车窗去夹她脑袋才是。
Ela转过身子再去仔细看这房子,院外草坪被修整的干净,外头栅栏重新上过漆,除了靠屋顶墙体一角有长期被雨浸湿的痕迹都看不出过去的痕迹,想必是翻新过——等会儿,这屋顶墙缝漏水的问题怎么还没解决呐!
看来还是记着点儿的,Ela一方面心底升起丝怀念另一方面又觉得好笑。她往前走两步到草坪旁边蹲下伸手去摸摸草上的露珠,低头看看土里有没有小虫小蚂蚁在跑,又扭过脑袋去看背后不紧不慢跟上来的Zofia,看上去难得能回一次家还挺高兴的。
“我真的快忘光了......”
看着这屋子Ela的声音又低又有点难过,她和Zofia完全是两种心情。听着这声调Zofia低头去看她,本来想扯她进屋子里,但十有八九都会被拍开手,于是Zofia抱起手臂不平不淡低语。
“你小时候脑袋卡在这木栅栏里过,别告诉我你忘了。”
“艹。”
呷,这叫什么,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袭击我。看着Ela狠狠地用手掌拍了下自己脑门就知道她肯定想起来不少事情,Zofia不忘还补上一击,“你当时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样子被我们隔壁邻居惦记了五六年呢。”
“得了,我认输”,在这件事上Ela觉得自己没可能叨叨的过Zofia,于是她拍拍手上的露水站起身朝Zofia举起双手做投降姿势。有时候人不得不认即使关系不如从前,但一个在生命长河中存在许久的人手上就是有很多你的黑历史,而且不少说出来都让人啼笑皆非。
从这一方面上Zofia可谓是完胜,她抿唇好不让嘴角勾起来暴露她因为Ela吃瘪模样心存愉悦的事实。Zofia抬起脑袋余光瞥到一个小身影开足马达往自己这里跑过来,于是她蹲下来提前张开怀抱去迎接。
“妈——咪————”
小身板跑步都还晃悠Zofia在地上蹲了半天那身影才扑进自己怀里,她一把撩起冲进自己怀里的“小火车”抱起来搂在怀里,不同于往日严肃样貌她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位普通的母亲罢了。
又有位陌生女人从院子后头穿着围裙迟迟的追上来,Zofia抱着自己的女儿注意到Ela表情里的警惕于是柔下声音提醒她,“这是我请的住家保姆。”
“你们全家都是大忙人,我差点忘记了”,Ela没有去看母女两人的大团圆画面只是看着那个住家保姆冲她点头致意。
“Mary,和小姨打招呼。”
“Mary”,Ela眯起眼眸重复了遍这名字,孩子不常见到父母更别说父母以外的亲人,她表现的有些认生不知道该不该喊出口,Ela似乎不介意还算是友好的笑了一下嘟囔到,“我怎么没想到呢...你和你丈夫是在马里共和国认识的是吧。”
“是她的小名。Mary?小姨在等着呢?”
被自己的母亲和只在故事里听过的小姨盯着小家伙一下子慌了神,Ela看出这孩子对陌生人的到来并不适应于是主动靠过去伸出手指拉拉她的手。其实Ela也还不习惯去对待一个与自己有关的孩子,只好先摆出副平常去路上接济人的笑容还有话术。
“嗨小家伙,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哈?别紧张,我给你带了礼物”,说到这里Zofia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她背着的小包,没想到Ela还会这样有心。
“什么?小姨万岁!”
“应该要说谢谢小姨”,Zofia看着女儿在怀里举起双手欢呼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旁边的Ela听了只歪下脑袋睨了她一眼抗议,“不用对孩子那么严厉,她这样挺好的。”
“谢谢小姨”,虽然Ela这么说了小家伙还是笑吟吟的回了句,这年纪就是对人熟络的快。一旁住家保姆也跟上来看着样貌是老实又慈祥,简直符合教科书里散发女性光辉的样子,她上来先对Ela点头致意又朝Zofia提醒道:“夫人,先生不在。”
“没关系,他在事情才会变麻烦”,这个麻烦指的当然是Ela,而当事人听到这句话之后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往房子那边走去,住家保姆只点点头也不再多言与Zofia交代着家中进来发生的事情跟在后头。
走到门口Ela停下来压压门把手,随后用手指关节敲敲门锁示意Zofia开门,Zofia却抱着女儿没有去看Ela,只是用轻而坚定的声音告诉她:“你的那把旧钥匙就能开,锁从没换过。”
“可你怎么肯定我带了钥匙呢?”
“你带了。”
被这几句话打的心情复杂。Ela不知道Zofia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她从裤子口袋里不急不慢摸出一把已经有了锈迹的钥匙,她朝着Zofia晃了晃钥匙表情不怎么明媚,当着所有人面将钥匙插进那锁孔里左右卡了好几下才转开。
“你该换锁了,这锁太旧也不安全和这扇门也不搭,哪里都不好。”
Ela说话有些低气压,实际上自从她看到这房子开始心情就没怎么好过,她感觉Zofia想说道她但是看在自己女儿和住家保姆的份上忍住了。
左右绕着客厅和开放式厨房走了一圈,看看印有夫妻甜蜜合照的相框再看看Mary还是婴儿时的照片,最后Ela停在Zofia在产房里抱着婴儿的那张图前扬着下巴着说。
“看,全世界母亲的样子都在这儿了。”
“据说当时先生在产房里陪护都紧张的快呼吸不上来了,医生宣布母女平安后他才松口气,然后有的这张照片。”
“听上去很棒,我为你感到开心”,Ela的话术一套又一套,她知道怎么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虽然与姐姐有隔阂但依旧心地善良乐于接受的人。住家保姆乐呵呵的解释Ela也不介意,她可犯不着和一位好心的陌生人犯冲,只是投之报以感谢的笑容,只是这举动还是没能让Zofia松口气。
“好啦亲爱的,我有话想和小姨说,你和小妈妈去玩一会好不好?”
“等一下”,Ela将包转到身前拉开拉链翻找了一会,从里头翻出盒崭新的46色油画棒来,她半跪下来递到Mary面前去解释道:“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亲爱的,希望接下来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好吗?”
小家伙先是抬头看了眼Zofia,得到了她的首肯她才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这盒对她来说有些过大的油画棒盒,她上下左右看了半天才爆发出“哇”的一声,蹦蹦跳跳在原地抱了下Ela。
“当然可以了小姨!谢谢小姨!”
比你母亲可爱多了,Ela心底里止不住那么想,这一面绝对不随Zofia。Ela含笑朝小家伙挥挥手,看着她抱着油画棒身体跟着住家保姆往前脑袋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也觉得来这一趟那么糟了。
直到小家伙和保姆彻底消失在了视线可及的范围内Ela才站起身来,她拉开椅子坐下懒得再去打量屋子里,只有Zofia和她在一起让她感觉自在一些。
“水?茶,还是咖啡?”
“咖啡。”
“加什么”,Zofia走到咖啡机前头,住家保姆信得过把家里操持的很好,即使在她与丈夫总不在家的情况下这些不常用的机子也没有落灰。她打开橱柜翻了半天想找咖啡豆,翻了半天没找到最后还是Ela从背后走过来抽出罐咖啡粉和滤纸。
“人老眼神也不行了?还是家庭生活让你变迟钝了?等你找到天都黑了。我来,你要加什么?”
她熟练的用水冲洗过壶内随后将滤纸撑开架在壶上,倒上适量咖啡粉后注入开水,等着咖啡滤进壶里的时候Ela到处打转找着奶或糖之类的,Zofia打量了半天本想加点奶还是回了句什么都不加。
“正好,我也一样,再说反正我也找不到”,说这句话时Ela无奈的偏了下唇角。
“你看起来比我在这熟,”Zofia从杯架上拿下三个杯子放在一边摇摇脑袋,似乎对Ela这句话并不赞同。
“是吗?你看了但是没看到,我看了但是我看到了,仅此而已...你这话说的好像我闲的没事就偷溜回来一样。”
“我可没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觉得很不舒服”,Zofia用最温和的口吻问询反而惹的Ela无声咧了下嘴。
“当了妈就是不一样...硬要我说,一对恩爱夫妻、三口之家、有钱人家的房子,和我挨不着什么关系。但是嘛,说不舒服也不至于。”
在Ela重新回到彩虹小队正常执行任务后她总算愿意和Zofia说上两句话了,不至于让Zofia每次都热脸贴冷屁股,要知道她那倔脾气有多难得。只不过她看人那眼神...就像是要把一个人的皮肉骨全都分离开,然后按在犬牙交错的现实上血淋淋的磨,隐晦的警惕和拆解。
她又不是耶和华,Ela甚至有时觉得自己固执幼稚又自私,她深埋心里那根刺并没有随岁月消磨而逐渐失去棱角,反而越来越尖锐,刺的她疼痛又清醒。
“这曾经是你的家,现在也是”,Zofia轻声告诉身边人,看Ela脸上是那种释怀的表情心里反而不是滋味,她习惯了自己胞妹那要强又倔的样子,Zofia只能这样说。
“说件你知道的事情,我不算一个特别恋旧的人,再说件你不知道的事情,其实我离开柏林艺术大学后还回去过几次,在不同的时候。”
Ela叙述时注意到咖啡已经滤的差不多了,她处理掉滤纸的部分将壶中咖啡平均的倒在三个杯子中,随后自己捧起一杯轻吮口又继续讲道。
“在那时有那么一两个比我小的学妹学弟还留在学校里,他们邀请我回学校时我其实挺愿意抽空回去一趟看看,在艺术大学时我感觉不错。”
“但随着她们也毕业或者离开学校之后,学校里已经没有我认识的任何人了,所以我就不想回去了。不过应邀接受采访时我还是回去过一趟,学校里的一些建筑都变了样子,这像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地方又不像是。”
“所以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回去过,我讨厌这样。”
“讨厌变化?”
Zofia听出了Ela大概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问道,但Ela又是一个不断向前迈步的人,她总在不停变化,好像顺了Zofia的疑虑Ela扭过脑袋朝她耸下肩解释道:“讨厌物是人非的苍凉感,在我心底里,还有另一方面我觉得我已经跨过大学这一阶段了,没有必要再回。”
“所以你觉得这座房子也一样?”
Ela听了沉默会不回答而是反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想?”
这反问让Zofia垂下眼帘,她没有立马给予回复而是一偏脑袋让Ela跟她来,两人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顺楼梯走到二楼一间屋子前,Ela熟悉这里,她的房间。
“你想进去看看吗?”
Ela端着咖啡在门前又喝了两口,看着这个门和门把手半天没说话,最后她看了眼Zofia伸手直接推门而入。里头留下的东西不算多,她当初搬走时带走了不少东西,一些用不着的也送出去亦或是丢掉了,但是有许多童年时的东西她选择永远的留在这屋子里。
桌子和床上等容易落灰的地方有人细心的盖上了防尘布,地板也可以看出常有人来这里打扫,壁挂上的小摆件墙上的贴画,她往里头走去有一瞬即逝的恍惚。
“我不是你,我没法完全读懂你的想法替你回答”,Zofia跟在她后头如此说道,也算是回答了Ela的那句反问。
“谁说姐妹能读懂对方的想法呢?喔...我还以为这里会变成储物间。”
Ela到处走了一圈她掀开一些防尘布看看底下都是些什么,直到她掀开其中一块布发现后头是个落地镜后停下步子,她和Zofia都映在镜中,Zofia稍高一点她微低下头颅看向Ela说:“脸还是有点儿意思。”
“真是见了鬼了”,又一个白眼,Ela把布又重新罩上似乎有些兴致缺缺,她窗外风光抱着咖啡小口小口抿,比Zofia想象中的要平静很多。
“没什么想法?”
“...我当初觉得重要的想要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不需要的都丢了或送了,留在这里的是无所谓的”,Ela喝光了咖啡嘴里头只剩下苦味,她打开抽屉用手抚过里头的各种画笔颜料说,“无所谓的意思是,我无所谓这些东西会怎样,我不想管了。”
“噢,我当初还应该把这窗户带走的”,Ela想起什么似的补上一句,要不是她现在手上拿着杯子那她绝对会伸手把这扇窗卸下来。
“你卸下来我可找不到人来安窗户,离我们这最近的定窗户店要开半小时多的车。”
Zofia似乎坚信Ela会这么做于是她开始口头警告起人来,身边人的眼睛滴溜溜转一看就是没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Ela腰往桌上靠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眼神里是质疑:“你为什么突发奇想带我来这儿?为什么还留着这些东西?”
“我只是好奇你的看法也想听听你的想法,从父亲走后...你恨我恨的够深的”,Zofia难得如此感叹。
卸了平时那股长辈的劲头Ela总算在她身体里窥见可称之为“姐姐”的东西,长辈和姐姐Ela总觉得她们是分开的。Zofia看着窗外头又继续说:“我留着是因为我舍不得丢,我的丈夫也同意了,带你来还因为不知道你现在还想不想要其中的一些东西。”
“有的”,Ela放下杯子将整个抽屉都抽出来搬到脚下,里面满满的都装着她用过的一小部分颜料画具,她还想伸手去够窗户结果被Zofia眼疾手快的拿起支画笔轻敲在手背上,悻悻收手。
“这是我的房间你平时又不来,碍不着你。”
“你以为这些布是谁罩上去的。”
一句话把Ela堵死,她坐在地上抬起脑袋与Zofia无言对视,然后低头伸手去分抽屉里那乱七八糟的画具装作没听见。她能想象到Zofia在这里打扫转悠为东西一件件盖上防尘布的样子,Ela再次认识到她们是真的很不像,且在某些意义上一点也不了解彼此。
“封存岁月是什么感觉”,Ela用手摸着画笔上的刷毛忍不住发问。
“奇怪的感觉。你永远没办法和过去的这些做告别,但每次来到这里它却又切实的提醒你都过去了,又不是17岁的人,这事...”
“你上年纪了,头脑不清醒,但也还没到我需要尊老爱幼的年纪吧?那现在我跟你回来这了,你会觉得开心点吗?”
Ela习惯给人一巴掌再给一颗枣,这种sm式的针灸疗法令人咋舌,不怎么讨喜又叫人无可奈何有时却有奇效,问的Zofia直勾勾盯着她,她表情奇怪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开心。
“说开心有点荒唐,但你让我忍不住往那想。”
Zofia在Ela身上尝到无数次挫败的滋味,她们互相折磨的筋疲力竭,好不容易将关系重新扯进了点这让Zofia如何不感到慰籍。
“你理应开心,而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笑话你”,Ela用指甲去刮笔杆子上的颜料印子,她简单理了理中间还有一部分东西时间久了得丢掉,Zofia看了她后脑勺一会不禁发问。
“为什么你后来选了柏林艺术大学?”
“大家都知道柏林艺术大学有多好,别告诉我你不知道”,Ela上下拍两下手掸掉上面沾着的不明粉尘,飞扬起的粉尘往人鼻子里钻,Zofia不得不半捂上口鼻说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吗?...好吧,我二十几岁的时候总是在想如果我今天就死了我能留下些什么,我的欲望我的洞察我的想法该如何被表达,所以我选择了独有的方式,我想要的方式。”
Ela从抽屉里翻出把彩弹枪,这是她曾在街头表演彩弹绘画时用的,她用枪瞄着防尘布低语:“我表现我自己,记录这个社会,用我擅长的东西糅合在一起,当然也经常有人说我在博人眼球,但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有段时间我特别焦虑,有种形单只影众叛亲离的感觉,也是事实。可能我就是想借这个机会给自己留点什么...别人给的评价什么名利场终究是浮沫,没了这个热度和想法我就回归生活,对我来说也是个不错的调剂。”
“我现在觉得我的艺术事业和军旅生涯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可能5、6年我才能画幅新作出来吧,我的艺术是自由的”,回答语气和接受记者采访似的,硬要说这也算是谈心的一种。
“我还没怎么见过你的作品”,Zofia绞尽脑汁的去回忆,她只记得自己当时得知Ela在街头略显浮夸的表演后特无奈的心情,完全没去记作品是什么样的。
“说明那时你一点儿也不关注我,自己上网搜吧,能找着不少”,说这话的语气是开玩笑的,Ela也不恼,她随意的扣下扳机没想到里头还真射出来一团黏糊糊的颜料溅在布上头,Zofia瞪她一眼她只得吐吐舌。
“意外...我也不知道里头还有颜料!”
“嗯哼,行吧。其实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活的方式很不错,羡慕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己的方向,能活出自己,我觉得我像是个上好发条的自动机器人”,Zofia也没介意颜料的事情,估计是听了感触颇深,忍不住说起关乎自己个的话来。
“哟?这不就是你所选的路吗?”
“算是吧。”
说到这里Zofia的表情自己都未发觉的迷茫起来,她似乎一直都没得选,生在一个怎样的家庭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她人生中的那些经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弯路要走,而Zofia Bosak的前路一眼就能望到头。
“我感恩自己出生在这个家庭,往常人视界难以抵达之处于我而言是多么美不堪言,而我想要往上那就必须背负一些东西,我知道”,Zofia陈述道,说话还是那么严肃刻板。
“我们走的是两条路...于你而言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却让我妒忌,嗯,我说的是小时候”,Ela说着感觉窗外的光线强烈起来,透过窗户打在她头发上烤得脑袋暖烘烘的,这种感觉还不赖。
“一开始小时候是嫉妒,后来又觉得可悲,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背挺那么直的”,Ela看着Zofia逆光的身影还算是轻松的一笑,“你没我小时候想象的完美,过去那么多年我已经不认识你了。”
Zofia看着阳光斑驳倾斜在Ela脸上发上,她想做出点反应去回应这个笑脸结果一时不知到底该摆出什么表情好,只得伸出根指头将她乱了的发梢理顺,在她想开口回应些什么时窗外突然爆发出一阵吵闹的声,Zofia皱起眉头。
“又来了。”
“啊哈,除了我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生气?”
循着Zofia那隐隐有怒意的声音Ela站起来站在落地窗前,那窗正好对着房子的前院,她看到住家保姆正带着Mary在前院,有一个小男孩牵着条大狗正朝着Mary直嚷嚷,那狗吠声隔着窗户都响。
“那是怎么回事?哪来的小屁孩”,Ela心底泛起丝不悦她手里转着彩弹枪盯着那只狗看,Zofia皱着眉头将窗户推开低语解释道:“住家保姆告诉我前段时间隔壁邻居换了家人,然后...这孩子太调皮了。”
“何止是调皮,我看是欠一顿毒打”,Ela靠在窗框上往彩弹枪里捣鼓着什么,她看了眼Zofia发现她似乎好像并不打算做什么,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这可是你女儿。”
“...我想看看她的反应,她会怎么处理,住家保姆很靠谱这一点上我不担心。”
说着不担心Zofia的嘴角都快沉到地上了,她抱着双臂紧盯自己女儿,Mary没有选择直接躲到住家保姆背后或者大哭,她只是往后退了几步退到靠近房子的地方。
但那小男孩似乎没意识到什么,他牵着大狗依旧在往院门那里靠近,Zofia对这行为心底升起一股极度的厌恶反感,或许与她的童年经历有关,正当她要呵斥出声时那小男孩脚下忽的溅出抹红。
“Boom.”
一扭头才发觉Ela不知何时往彩弹枪里填了红色颜料,这枪是她用来街头作画用的马力可足,她算着风向距离将这颜料打在小男孩面前地上,Ela对着Zofia怔怔的样子露齿笑道,“小屁孩就是欠教训。”
Ela扭过头手撑上窗框一屁股坐到窗边缘,她居高临下看着那小男孩没什么尊老爱幼的仁慈可言,“带着你的狗离这房子远点,否则下一发就打在你和你的狗身上。”
那小孩被一激虽然有退缩的样子但还要嘴硬,一边放长狗绳子,或许觉得只是玩笑亦或是觉得Ela不可能做什么。Ela看着这小孩这副样子皱起眉,她脑袋里想的是Zofia后来和她说落水时的样子,她扭过去和Zofia对视,没有回头直接将彩弹枪对准了那小孩连开两下。
风吹着黏糊糊的颜料让它偏离了些位置,颜料打狗和地砖上溅了小男孩一鞋一裤子,Zofia看着Ela眼里的怒意,不知她为谁而怒。
“...你太冲动了,Ela。”
“你要是再让这条狗往里踏一步或者再来骚扰我的甜心我就把你的狗做成狗牙项链还给你。”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而怒。Ela看着Zofia咬牙切齿喊出这句话胸膛微微起伏着,过了片刻她才渐渐隐去眼里的怒意,她有些尴尬的躲闪着目光顺过自己后脑勺的短发从窗台上翻回房间里。
Ela指指外头拽着狗跑走的小男孩嘴犟道:“我可不像你,至少她也算是我外甥女...别管那么多至少挺有效的。”
“我敢打赌他父母绝对会找上门来。”
Ela听了挑挑眉面露不屑,“那就让他来,怎么?有我们俩在还不够?”
“噢?行,那你记得把门口地砖洗了。”
“啧,怎么说话。这是艺术家留下的伟大痕迹,怎么能洗了”,Ela嘴硬正想着怎么逃正巧Mary在下面喊小姨,她赶紧应了声转身就往外走,结果被Zofia一把扯住领子勒的往回退了两步。
“...别和Mary说我们之间的事情,拜托了。”
Zofia的声音和气息刮在耳边Ela身体忍不住僵了下,这感觉...跟香槟气泡冒在耳边边一样,她歪头拍掉Zofia的手朝人撇撇嘴。
“我不保证,但我可不想破坏美好的一天。”
“美好的一天”,Zofia重复了最后五个字冲她挑下眉。
“你可别会错意了,我说的是我的假期。”
Ela加快步子离开房间,走到客厅时候才想起来咖啡杯还放在房间里,想必Zofia应该会处理那两个被子和被颜料弄脏的防尘布,她心虚的眨眨眼,正巧Mary往自己这里跌跌撞撞跑来Ela便俯身一把抱起眼前的小家伙转了个圈。
“小姨!你太帅了!”
“小姨今天心情好,怎么样?有没有被那小屁孩吓到”,似乎Ela都忘记自己刚来还不怎么开心,她朝Mary挤挤眼然后将怀里的人放下来。
“可是我也是小屁孩。”
“你从哪学的,你可不是。”
“跟小姨你学的呀”,看着Mary单纯的眼神Ela现在只希望Zofia别回头掐死她,她讪讪一笑赶紧对Mary说忘记刚刚的话,Mary又嘟囔道:“母亲会保护我的,所以我不怕。”
Ela不知道对这句话应该作何反应,她有点儿明白为什么Zofia会在生下女儿后如此积极的要与她重归于好,她用手指捏了捏Mary的小耳朵说道:“你母亲永远都会保护你,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
“噢,是吗”,正巧Zofia从楼梯上下来,手里端着两个空杯子用戏谑的眼神打量她,她下楼梯时腰背都板的笔直,打弯时走个直角出来,这砣似的样子和隐隐调侃的劲。
Mary见了母亲小马达又发足了连忙跑上去,母女二人太久不见恨不得分分钟粘在一道,Ela权当Zofia不在这用指甲挠挠耳垂,站在原地想给自己不受控的嘴一耳光,还是住家保姆给了她台阶下。
“午餐我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请您先和我来吧。”
撒丫子就走,但没直直的落座到椅子上,那看起来也太大爷了些。Ela跟到厨房去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能搭把手的,住家保姆在锅上用小罐撒调料粉,她个厨房新手只好端着个大碗眼巴巴的在旁边看着,更尴尬了。
住家保姆一边说做的比较随意一边掀锅盖,Ela一边想着这他妈还叫随意啊一边偷偷吞口水。这事还真不能怪她,平常训练Ela管自己的嘴管的算严实的,而且很久没有看着食物出锅过了,锅里是羊肉抓饭旁边盘子里还有鞑靼牛肉沙拉和切片黄瓜。
最后Ela只帮忙给Mary弄了点水果,她选了小番茄跟香蕉,小番茄切半香蕉打泥分两边放在小盘子里头,极有艺术系的做了点花纹出来,住家保姆在旁边看到了不忘夸两句。
帮着把东西端上桌的时候Ela才觉着怎么自己那么客气,进了这间房子就手足无措的,她一坐,看着Zofia领着她女儿走过来还真有种是一家人的感觉。
“小姨,你一来小妈妈烧的菜都变多了”,Mary管住家保姆喊小妈妈,Ela觉得挺合适的。
“有些菜Mary吃不了,是特地烧来招待吃的,这鞑靼牛肉她吃了准进医院”,住家保姆笑呵呵的解释起来,姐妹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看这全生的肉竟有些头皮发麻。
Zofia将Mary抱到儿童座椅上固定好了,本想说等Ela动叉子再开动,Ela却摆出“您先请”的样子,她只好先尝尝这沙拉的滋味,酸涩又微辣的口感在唇齿间绽开,出乎意料的不错。
“我能接受这味道,挺好的。”
听Zofia这么说了Ela才叉一块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她好久没吃生食本能的想皱眉,但看在Zofia和住家保姆的份上她还是做淡定的咽下去,适应过后味道还是好的,于是她又插上一块。
“我喜欢。”
“我也要吃!小姨————”,Mary看自己母亲和小姨都表示赞赏,对这道未曾尝试过的菜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她身边的Zofia往她嘴里塞了块羊肉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不行,你吃了会不舒服。”
“那上面那黄瓜呢?”
Ela看看上面那一片黄瓜,是酸黄瓜。她干脆拿叉子当着Mary面叉上塞进自己的嘴里,直接断了这小家伙的旺盛好奇心,也不顾Mary那“幽怨”的注视,她幸灾乐祸的多吃了口牛肉。
这一顿饭吃的比Ela来时想的要和谐亲近,她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不自在,看Zofia用手去抹Mary的嘴角,看三个人谈笑,不知不觉也淡忘了自己只是客的事实,这种异常的宁静感搅的她心绪不宁。
等Ela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拿着碗在擦拭,一旁的Zofia手心手背来回在围裙上蹭去水珠,她脱下围裙本想给Ela围上却被人用手肘顶了顶示意不要,“擦一下而已,用不着,马上就好了。”
Zofia抬手将围裙挂到挂钩上去,看Ela从水槽里捞碗起来还算是认真的擦干忍不住伸手为她挽起袖管,将袖子撩到手肘处时就看到人手上有一些细细的疤痕,Zofia嘴往下一抿。
“这是怎么来的?”
“自己割的”,没过脑袋随口一诌,Ela想将碗放上架子感觉手一直被捏着,她刚想皱眉让人放手却看到Zofia露出难言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不该那样说的,她听了总要嘀咕,Ela心里头不禁暗暗叹气,因为Zofia的关怀又有什么在攒动着心脏。
Zofia攥着她腕管指头在疤上反复摩挲着,她是不信Ela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听了心底也总是不好受,半晌旁边才闷闷的传来一句:“你太用力了。”
手一松,腕管上立马显出五个红指印出来,Zofia看着这指印局促的捻捻指头,她不知自己是否该和平常一样装作没看见,但Ela倒在地上肚皮上的刀朝自己脸颊反光的样子在脑袋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活动活动手腕Ela将碗继续往碗架上放,她用还算是好声好气的口吻解释道:“时间长了很多记不清楚了,我打赌我身上的疤没你的多...这个,确实是我自己割的,但无可奈何。”
“那次...行动在一块被打压惯了的地方,那里的平民见谁心里都机警的要命,他们是那块地方的绝对弱者,想融入进去就得让弱者都同情我。有一户人家看我血淋淋的在大雨里顶着块布,请我进屋去吃了顿饭,然后才有了后面的进程,最后走的时候匆忙我只能还给她们三磅面包。”
见Zofia心里还是有心事Ela哑然失笑,“这算是工伤,怎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危地马拉那会有多能耐,放到别人身上就无从适应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有时会有一种无力感”,Zofia替她将袖管放下然后双手叠放于小腹盈盈而立,她渡步绕到Ela的另一侧去呓语,“在我的女儿出生之后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好很多。”
“等会儿,你可别一会说是因为我,和我没关系。”
Zofia看着Ela那副极力推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说不上和你没关系,但绝大部分和我有关。”
“得了。和你待时间长了我就浑身不自在,下午没什么事情我回我自己房间呆着去。”
“嗯,你说到这个你还记得刚刚你打出去的颜料吗?”
“地砖我会洗的”,Ela没好气的白了眼Zofia。
“我说的是房间里的,颜料渗到床上了,你今天得跟我睡。”
“...我睡地上,睡沙发。”
Ela听了立马是一百个不愿意,她宁愿睡外头也不想跟Zofia睡一起,一想到那场面她的每根头发都想往外跑,再说她不保准自己会不会昏了头。Zofia倒是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往外头走去,那眼睛眯起来瞥Ela一眼有些预料之中的味道,“可以啊。”
她可清楚Ela睡觉时的样子,等她从沙发睡上摔下来几次还得回床上去。
Zofia是想看书的,她每次回家都会亲手打理父亲的房间与书房,里头的布置一点儿也没动,初看上去就好像前一晚还住在这里似的。换别人就觉得慎人了,但Zofia的丈夫还是支持她,特别是听她说了关于她们婚礼上发生的事后。
她在父亲的书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他这一生读的不少书都在这儿,Zofia有时会想这是否能证明他的视界也留存一部分在这。她最终选了本诗集看了几篇便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她再醒来时外头的天已经染了漂亮的粉金色,她哼哼一声身上毯子往下滑。
“口是心非”,Zofia不让住家保姆打理她父亲的房间,可以想象到走进这里的是谁,她动动有些酸痛的脖子将书记了个页码放回书架上而后把毯子叠起来推开书房门。
家,是社会里最小的一个单元,关上房门柴米油盐酱醋茶全都在里头,人和人就这么相处到死,Zofia出门扭头看到Ela脑子里不知为何蹦出书里曾看到过的这句话。眼前人正单手抱着Mary背对她站在走廊前,光将她的影子拖的长长的,颇有艺术性。
“过来把你女儿抱走”,她声音放轻了一点转过半个身子,Zofia没想到自己会睡着更没想到Mary会跑去找Ela。Mary在她怀里睡的安分,眼前人转过来的下颚发梢有些颜料沾着,右手也弄脏了或许是不想蹭到Mary的衣服她便左手单手环抱住小身躯。
“我睡着了”,Zofia抱歉的叹息一声小心的上前去将Mary抱进自己怀里,在松手后Ela不停的用右手去按摩发麻的左手,她哼哼一声就差把真有你的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你错过了好戏,下午你那隔壁邻居确实来了,牙尖嘴利的...不过被我赶跑了。我本来想带着Mary来找你结果发现你睡得跟死了似的,所以我就抱着她让她看我画画。”
“我应该先带她去午睡的。”
“嗯哼,母女依偎相拥午后小憩,多么和和美美的画面”,Ela用脱口秀里侃人时的语气嘀咕,她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她和Zofia一样来的路上没怎么睡好。
“我先抱她回房间,你去洗个澡。”
“急什么,冲一下就好了”,Ela有几分推脱的意思,她每次这样Zofia都觉得她心里有事,亦或是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Zofia眯起眼眸上下打量人一番没看出个所以然,最终还是决定先抱着Mary回房间。
她睡的熟且乖,一旦睡了就不易被吵醒,面对自己的女儿Zofia心底里总有无奈的愧疚感,愧在无论是自己还是丈夫都无法经常陪伴在她身边,无奈在自己家这工作的特殊性。
Zofia走进房撩开被子,一手托颈肩另一手护腰臀小心的将Mary置于床上,确认她没醒来后再为眼前的小家伙仔细掖上被角,Zofia俯身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我会抱着你,我会保护你...让爱温暖你,直到天明”,Zofia几乎用气声小心的唱着,她目光久久不能从女儿的脸庞上挪开,她用手摩挲着Mary被窝下的小手,许久后才起身往门外走。
亲爱的小孩,你还不知道你带给我的希望有多重要,亲爱的小孩,只要你能健康长大我可以付出一切。
“...我会陪在,你的身边,闭上你疲惫的双眼,我会等待着”,Ela靠在门外墙上轻轻哼唱着,接着Zofia的那几句之后,见人走出来蹑手蹑脚关门的样子她停下用鼻腔哼曲调的声音,不平不淡的问了句:“睡死了?”
“再让她睡一会吧,她今天一定高兴坏了”,Zofia抬头去打量Ela发现她脸上还湿答答的,应该是刚洗过脸,为了搓掉颜料把手都洗红了,只不过还是有印子发梢上也沾着干结的颜料,她伸手去拨那颜料渍问道:“你还记得?”
“我会在我们的梦里看到你的微笑,在你离开前我都不会醒来”,Ela没拍开Zofia的手跟着轻轻哼了两句,她哼起这歌时脸上充满了怀念,眸子半阖着喉随吞咽上下鼓动,“小时候我们的晚安曲,我怎么会不记得。”
已有十几年过去,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从某个亲人或亲近之人口中听见这旋律,Ela感性的一叹息,语气里皆是寂寥。
“你会是个好母亲。”
“我怎么不是呢?”
一句算是夸奖的话冒出来打的Zofia抓不着她的意思,凭着本能这样回着却惹的Ela表情更加无奈,无奈到笑。Zofia最终也没能说什么,似乎是觉得没话说了Ela嘀咕了一句“但是家庭生活不适合你”便扭头走开,Zofia问她要去哪她便摆着手说要去厨房帮忙。
晚上这一顿饭也没吃出什么不对来,饭好了Zofia拜托住家保姆去喊醒Mary,转头就看见Ela抱着自己女儿坐到儿童座椅上,烩饭、香煎羊排、鲜榨橙汁本来住家保姆兴冲冲的要做龙虾尾,还是Zofia一顿好劝给拦下来了。
这一家人,怪可爱的。
Ela说吃的满意收拾完餐具之后推着Zofia先去给Mary洗漱,等所有人都洗漱完出来时却满屋子都找不到Ela人,她跑了父亲的书房Ela自己的房间都不见踪影,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准是做坏事去了。
Zofia这么一想瞬间镇定下来,她确认了车还在之后便回屋子,先将正门上了防盗门挡随后坐在客厅中央沙发上,她叠起腿开了盏小夜灯手里拿着下午未读完的诗集守株待兔。
大约过了半小时外头传来声雷响,然后天一闪,没过几秒淅淅沥沥声音就冒出来,风裹挟着水点噼啪打在屋檐上窗玻璃上,忽如其来的雷阵雨。
她又去一扇扇将屋内窗户关上点了壁炉,确认Mary没被雷雨吵醒后坐回客厅去,想看书眼睛却止不住的往窗户外头瞟,干脆将诗集往旁边一摆,心里思忖着这下该回来了吧?结果过了15分钟还是没动静。
直到Zofia准备给Ela打电话时她才听见了响动,有人在拿钥匙开门。门外头除了钥匙转动声还有金属罐头噼里啪啦撞在一起的声,那人开了半天好不容易解了锁一推却发现门上上了门挡。
她并不心急重新关好门,模模糊糊的影子摸到窗前面熟练的用张信用卡勾开扣锁,单手撑起一翻,“真绝情啊Zofia Bosak,也不知道留个门。”
自言自语嘀嘀咕咕落地,另一手抱着一堆喷漆罐小心放扫地僧,水从发梢流到鼻尖直往下滴,她回身关上窗将锁重新扣上,再转头看到自己念叨的人正抱臂严肃站在身后,Ela忍不住退一步后背靠到窗台上。
“你需要为自己辩解一下吗,Elżbieta Bosak。”
“呃...虽然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从现在开始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玩这一套,来真的吗Zo?”
“是不是要我提醒你,是你没有说一声就跑出去。”
“我又不是你养的狗上哪都要通报一声。”
不顾Zofia真的有些生气的样子Ela下意识的回怼上去,两人之间又弥漫出股火药味来,对视之间Ela自知理亏偏开脑袋,她沉下嘴角擦着Zofia的肩走过去。
“...别皱着个眉头了,我去画画了。”
雨天里画画?自己这胞妹说的越含糊其辞越轻松就证明越有事儿,何况她都没接着气人。Zofia从桌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塞进她手里,不依不挠的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去哪,做了什么。”
Ela拿着毛巾瞥了眼Zofia,展开毛巾先擦了把脸随后搭在头发上轻轻压着汲去雨水,她不去看Zofia的眼睛蹲到生了火的壁炉前头伸出双手低语。
“一小时前,去街上发吃的...然后去隔壁邻居家里在他们的车库门上创作了幅大作。”
“——Elżbieta Bosak!”
“我没聋,听得见”,比对起Zofia爆炸似的声音Ela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私闯民宅,在别人的私人财产上涂画,你疯了吗?如果是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他会严厉的批评你,你在想什么?”
Zofia知道Ela那股叛逆的劲头又上来了,丝毫不顾什么规矩道理也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简直就像个长不大的问题儿童。她眉头拧成一团想苛责,但看着Ela在壁炉摇曳火光前缩成一团不说话,又心软开口道。
“要不要给你拿套衣服。”
Ela沉默好一会摇摇头将毛巾拿下来,她用白毛巾擦着手很快上头蹭了抹色彩斑斓,她也不为自己辩解,“到不了私闯民宅那个程度,而且他们也不会察觉是我。”
“他们下午怎么惹你了?”
“没惹我”,Ela咬着指甲轻飘飘的回了一句,随后她将脑袋埋进臂弯里从湿透的衣服里传来不清楚的声音,“那个男孩缺乏管教不知轻重,我看的出来,即使父母在他身边他依旧...我只是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曾执着的事情就像颗萌芽深种于心,一旦触着便开始如荆棘般疯长,Ela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有怒涛的恨,她从臂弯里露出双眼火映在她瞳仁里,扭曲又变形。
见她这副神色Zofia说不出话,她也跟着蹲到壁炉前与Ela一同烤着火,过去朦胧的梦浮上心头。这个梦Zofia记了很久,即使长大后她再也没梦到过但她依旧清晰记得梦的内容。
在梦里这几个男孩跟到Zofia的屋子里,她与他们在屋内周旋,最后察觉到他们要来抓她丢进水里她便跑,跑出后院躲到一辆车后面扒伏着不敢吭声。
Zofia从车玻璃后头悄悄窥视,心里无比冷静的想等他们跑远了回屋锁上门,然后那几个人跑到那辆车附近停下,目光来回扫视最终极缓地挑到她脸上。
她全身发抖的醒了过来,后知后觉的毛孔直树,又为自己的恐惧感到耻辱。这个梦在小时候反复的出现,她憋着股劲头当成自己前进的动力,因此小时候Ela问过她许多次做了什么梦她都坚称没有。
Zofia从她手里抽走毛巾轻轻压在Ela发梢上低语,“我把过去当作是我前进的动力,我已经不介意了,你也不应该介怀。”
“...帮我个忙,你就当我是多管闲事然后忘记这件事,别再逼叨了”,Ela没有说什么在乎不在乎,也没有情绪激烈的呛人,她好像对Zofia突然生不起气来。
“你好像很在意这些,比很多事情都要在意。”
“我在意的事情很多,只是你不知道”,Ela深吸口气濡湿的衣服贴在她身上,只有面前这一块是烫的背后湿冷到不停起鸡皮疙瘩。
Zofia常常不懂身边人在想什么,她的胞妹总疏离她,要么对她恶言相向要么便是无视,还有是不是蹦哒出来不合时宜的关心,Zofia以为两人的关系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脑袋里胡思乱想之际Ela却站起了身,她居高临下的瞥了眼Zofia,眼眸里反着婆娑的光,Zofia以为自己看错了一眨眼Ela却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向浴室。
“Ela...”
她似乎又搞砸了。Zofia看着浴室亮起的灯起身走过去,她靠在门板上清了清嗓子,她从依稀的放水声中分辨出Ela脱衣服的声音,Zofia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不该说。
“别,靠在,门口”,Ela的声音从里面一字一顿的传来,还没等Zofia做出什么反应里头带着回音的声又补上一句,“你要是是想和我一起洗我不介意把你的睡衣弄湿。”
Ela绝对做得出这事,Zofia挑眉低语道:“我在我的房间等你。”
“不。”
说不来还真不来。Zofia听见Ela从浴室用风筒的动静,她深知自己妹妹那性子于是便关了门和床头灯躺下闭目养神,脑海里算着时间,毕竟在卧室里听不见某个人从沙发上滚下来的声音。
这方面Zofia可是了解极了,Ela已经有段时间没合眼睛,被雨一淋洗完热水澡后本就昏昏欲睡的,还没睡多久便脑袋和地面亲密接触,从沙发上睡到地上。
继她第四次从地上爬回沙发上脑袋迷迷糊糊的嗡嗡作响,要怪只能怪这房子里的沙发太窄,一翻身就掉下去了。Ela扯扯背心叹一口气蹑手蹑脚往Zofia房间走去,她只希望明天能睡在自己房间里,就算是睡木板上也认了。
走到了房间门口她轻轻按下门把,出乎意料的没锁门,Ela一挑眉开了条缝隙眼往里头直打量,确认自己胞姐正躺在床上才开了门进去,里头有股浅浅熏香味嗅起来像迷迭香。
Ela以为她们是分房睡的。Zofia看起来不像是会和丈夫同床共枕的人,她下意识这么想,进了这间房才觉得不对,她打量着这房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站在门口。
一个男人和女人最私密的地方就摆在她眼前,在一间房子里她们是怎样渡过的,Ela忍不住去遐想,这种遐想却让她胸口发闷拔腿想跑。
“把门关上。”
Ela想要出去了,她想回沙发上哪怕是睡在地板上也好。这个时候Zofia一句不轻不重的声儿却让她狂想的脑瓜子瞬间安静下来,好像是训诫的鞭子抽在身上,她本能地按照她说的做。
“我换过床单被套,躺下吧。”
Zofia的语气平淡Ela却从里面听出了不容置疑的意思,或许是她下意识的觉得Zofia是这样说话的,她磨磨唧唧的走到了床边。Zofia翻了个身来半闭着眼睛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甚至没看Ela一眼。
Ela抬头看一眼Zofia又看一眼旁边空出来的位置,Zofia好像早早预料到这种事会发生,还多准备了一条被子,若不是察觉她想走Zofia可能都不会开口。
她们到底算是了解对方还是不算呢?Ela把头放在枕头上时脑袋里这样想,她占据了床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用脚勾着被子随意的往身上一罩,不说话。她听不到Zofia的呼吸声,只因她的心跳和耳鸣盖过了那些细微的声音,她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呼吸。
“你怎么...我可不想半夜下床捞你”,Zofia的声音再次响起,Ela无可奈何的往后挪了点再挪了点,她原本困意朦胧Zofia惹得她想睡都睡不着,于是只能把被子裹紧让自己变成个“毛毛虫”。
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听上去平稳,闭上眼睛装作安然入睡,Ela感觉自己被融化,直到一只手的重量隔着被子搭在她腰上,“你在想什么?”
“我们做的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难道我还会在想这种充满哲理的问题?我只会想明天我能不能睡在自己床上。”
忍了太久没说话风让嗓子变得沙哑,开口跟砂纸似的磨在人耳朵里,吞了口唾沫润嗓子Ela的身子往枕头拱了拱,反正Zofia知道自己没睡。
“或许...可以,你肯定不会想和我睡在一起。”
“拜托,难道你想和我睡在一起?”
Zofia闭着眼挑了下眉,“这么说你也同意,我们罕见的意见一致了?”
“哈?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宁愿睡在地板上,我可以为止承担任何腰背酸痛的风险亲爱的!”
“嘘,小声点儿”,Zofia听着Ela突然高起来的声音拍了下她的腰,要不是考虑现在的场合Zofia真想捂上她的嘴巴,她看着Ela身体瑟缩了一下去躲带着丝笑意开口道:“你就这么讨厌他...讨厌睡在这?”
不是的,不是讨厌他,也不是讨厌睡在这里,而是人在某种情况下本能的污秽感。这话Ela说不出口,这只是有关于她们二人...她的问题,这股污秽感来自于她自己,这一份肮脏多余的心思。
温热、新鲜、曾经被掐死的跳动充斥着Ela的胸口,她却只觉得恐慌,用鼻子抽气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静,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选择不去正面回答。
“...前天我和由美子在靶场遇到,我们交流了她那里的文化”,她的声音很轻很低,想是从胃里发出来一样。
“她告诉我在日本,今晚的月色好美丽有袒露心意的意思,我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听上去很隐晦”,身后传来Zofia已经染上了困意的声音,她似乎并不困惑自己为何不直面回答。Ela微张唇弓起些背脊,两人隐约的贴在一起,耳边雨声噼啪直响,雷阵雨逐渐要停。
Ela曾觉得这话隐晦而温和,现在想来这真是种直白又狡猾的表达,她未深入想过这种文化起源亦或是造句嚼字,只是有句话非常想说。
“嘿...我这下雨了,zo。”
Zofia的呼吸凝滞了瞬,她睁开眼眸看向Ela的背影又重新闭上,耷拉在那腰上的手轻轻拍着人的腰,如同要哄孩子入睡般的低喃,“...是的,雨快停了。”
轻飘飘的声音转进肺里,Ela感到自己胸腔被撕成碎片,破碎的地方正渴求一个简单的拥抱。她不会去向Zofia去索求,于是Ela环抱住自己,重新闭上眼眸,继续那晚安曲的哼唱。
“我依然聆听着你的心跳...感受风起,在我们注定拥有的黎明,在没有你的永世,看着那星星死去......”
直至天明。
约莫一周后Ela和Zofia结束了她们的休假,对此Ela的评价是,可悲、可泣、可叹失去了它一生价值的一周假期。
她们坐上来时的车,只不过这次换Zofia坐在副驾驶座上,在启程不到几分钟Zofia戴上墨镜看着窗外,忽然漫不经心的问身边人准备把偷偷卸下来的窗户装到哪里去,得到了Ela一个神秘又不屑的笑。
“拿了你的我也会还给你Zofia,这叫什么...取之有道。”
无人重新被蒙上防尘布的房里头只剩时钟嘀嗒声,那本应是窗户的位置被固定上一幅精心测量过大小的画作,笔触在上头描绘了扇推开的窗户,窗户外是沉于暮色的午夜蓝海洋,天海交融一望无际。
就让它沉入海里吧,消融反复成雨水,去淋湿你肩和屋檐,还有那句“嘿,我这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