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时光照相馆突然小火起来。
大批大批的穿着校服的学生挤进了小小的照相馆里，基本上都是来拍蓝底证件照。一到下午的放学时间，程小时和陆光就要准备开始马不停蹄地给这群学生拍照了。
钱这几天赚的是不少，不过两人也都忙得有点焦头烂额。毕竟附近那所初中周边只有他们这一家照相馆。
程小时切照片的时候对着那几个小姑娘随口问了一句：“哎妹妹，你们最近怎么这么多人来拍证件照，学校要用么？”
小姑娘们瞬间叽叽喳喳起来。
“是啊是啊！我们学校这学期给我们弄了学生证，要往上贴照片！”“唉，我都没拍过几次证件照，还好附近有这家照相馆啦。”
小小的屋子被青春的笑闹填满了。
程小时看着初中生们闹哄哄的样子，似乎也被感染了。他朝站在旁边的陆光嘿嘿笑了两声：“陆光，你看，年轻真好呀。”
“……弱智，显得你好像很成熟了一样。”
“喂！陆光你什么意思！你等着，看我等会不收拾你这个小白脸——”程小时迅速招呼完剩下两个小姑娘，就冲陆光扑了过去。
……

这天早上，乔苓破天荒的一大早就来照相馆了。
清晨的时光照相馆还处于寂静当中，只能依稀听见厨房里偶尔传出的属于制作食物的声息。
乔苓蹑手蹑脚来到厨房，生怕把某个还在呼呼大睡不知道是谁的人吵醒。
厨房只有一个孤单的身影在忙活。是陆光。他似乎没注意到有人来，乔苓便上前拍了拍的后背。
“陆光！你一个人做早饭呀。”
白发青年貌似是被吓到了，猛地颤抖了一下，不过只一瞬间就恢复了原先的淡定。
“乔苓姐早。程小时还没起床。”他侧了侧身子，方便乔苓看到他在做什么。
豆浆机正在嗡嗡嗡地搅动着里面的黄豆，砧板上是米饭和紫菜片，乱七八糟的蔬菜条堆在旁边，而另一边，是一盘已经做好了的紫菜寿司。
“哇——！这是你做的吗光光！”乔苓眼睛都亮了。她早上一晨跑完就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我能先尝尝吗！”
“没问题乔苓姐。”陆光把盘子端给乔苓，又递给她一双筷子。
“谢啦。”乔苓笑嘻嘻地接过盘子，一点都不客气地就往嘴里连塞了两个寿司。
陆光看到乔苓一脸幸福的表情就知道他做的很成功。他耐心地等着乔苓咽下满嘴的米饭，然后就听她爆发出赞美声：“这也太——好吃了吧！陆光你太厉害了！”
“谢谢乔苓姐。这个是程小时教的，挺简单。”陆光嘴角难得地向上翘了两个像素点。
“嗨，程小时这货，也就做饭这事上还算机灵的啦。”乔苓放下盘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神神秘秘地拉了拉陆光的袖子示意他靠过来。
“哎对了对了，陆光，有事问你。”
陆光弯下腰，然后就听乔苓趴在他耳边问了一个十分炸裂的问题。
“你和程小时……是不是在一起了。”
是不是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
一起了……
……
几个字开始在陆光脑子里旋转跳跃蹦迪循环播放。
“啊？乔苓姐，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陆光有点紧张，看起来好像真的被问中心事了。
乔苓的表情逐渐变得八卦起来。
“看到你这个反应我就放心啦。那没错了，看来外面传的是真的咯。”
她看陆光还是一副“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表情，便细细讲来。
今天早上，乔苓日常早起出门晨跑锻炼。正在街上跑着呢，迎面走过来几个隔壁初中的小姑娘，聊天聊的还蛮大声。
“啊啊啊啊昨天的更新他们两个终于在一起了！真的太甜了太甜了！”中间的马尾小姑娘激动地摇晃着旁边的短发小姑娘。
短发小姑娘也挺激动：“是啊啊啊啊！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我嗑的cp就是最好的！”
另一边一个扎了低马尾的小姑娘突然兴奋地喊起来：“诶对了对了！跟你们说，我前两天，在现实中碰到真的耽美小说男主了！就附近那家照相馆，那两个拍照的大哥哥，他们绝对是一对！”
嗯嗯嗯？
乔苓停下脚步，警觉地竖起耳朵。照相馆，两个大哥哥……这不是程小时和陆光吗？什么玩意？一对？
她体内的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起。
“对对对！我昨天也去拍证件照了！他们两个简直就是和耽美小说里写的一模一样！那个黑头发大哥哥真的特别黏白头发大哥哥！”
“关键是那个白头发大哥哥也很宠……还都那么帅，真的太好嗑了啊啊啊啊啊啊！”
What？
乔苓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几个女孩已经走远了，但她们讨论两个大哥哥究竟谁1谁0的声音，还是模模糊糊地传到了乔苓的耳朵里。
她也顾不上跑步了，原地思索了一会这件事。确实，最近好像耽美小说在初中生那里特别流行，包括她自己有时候也喜欢看一点这样的小说。不过陆光和程小时两个人……
她倒还真没注意过。
“……所以，为了解决我心中的疑惑，我就来啦。”乔苓绘声绘色地模仿着小姑娘们的语气讲完，又伸手拿了一个寿司放进嘴里。
“乔苓姐，其实……”
“喂！包租婆怎么大清早的就来了，刚才就听见你在厨房叫那么大声……我去！陆光你做的什么！我要吃！”
程小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了，猴子一样钻进了厨房，好巧不巧地打断了陆光的解释。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乔苓一手叉腰，一手上前揪住了程小时的耳朵。“人家光光大早上起来给你做饭，你还敢叽叽歪歪！”
“哎呦疼疼疼……包猪婆理放手！陆瓜！救我！”程小时嘴里全是寿司，一边躲到了陆光身后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陆光扶额，小声说了句：“弱智。”
乔苓敏锐地发现陆光的脸颊浮起了可疑的红晕。
虽说陆光经常这样损程小时，但乔苓还从未注意过，陆光在说这些损人的话时，有点嫌弃的语气背后藏着难以察觉的温柔。
这男人还挺能装啊……喜欢的人天天和自己住在一起还这么能沉得住气。乔苓暗暗感叹。
程小时终于吞下了嘴里的寿司。“乔苓，你刚才偷偷和陆光说什么呢，让我听听来。”
乔苓没好气地怼他：“你猜。”
他又眯起眼睛：“我猜猜……哎等等，你们不会在说我什么坏话吧？啊？是这样吗，陆光你说句话啊？”
陆光朝乔苓疯狂使眼色，乔苓却无视了对方传递的无声讯息，脱口而出道：“别乱说。程小时，你和陆光都成了外人眼里耽美小说里的男主了，你还不知道呢。”
“啥？什么男主？耽美小说是什么？”程小时一脸懵逼，他用胳膊肘杵杵陆光：“哎陆光，她说啥啊，我怎么没搞明白啊。”
“……”陆光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说话呀陆光——”
乔苓扯开程小时，嗔怪道：“行了行了，别老扒拉人家。简单来说呢，就是，你们被外人当成是一对儿啦。”
程小时的反应比陆光的更激烈。他愣了一下，随即弹起来大喊：“啊？谁，谁传的谣言！我和陆光明明就是普普通通正直兄弟情啊！怎么还造谣我俩是男同了，乔苓，你觉得我们像男同吗，像吗？”
乔苓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喂！乔苓你怎么也！”程小时气急败坏，懊恼地对着迅速溜走的乔苓无能狂怒，而后狠狠抓了两把头发：“啊啊啊！这咋办啊陆光——”
陆光似乎还淡定得很。他把豆浆缓缓倒进两个杯子里，又给其中一杯加了两勺糖。
“还能怎么办，就这样呗。”陆光云淡风轻地回答。
他想的是总不可能去街上一个人一个人拽着跟人家去说“我不是男同”吧。况且……
陆光是真的喜欢程小时，而且喜欢了好几年了。
有这样好的机会，他也不怎么想去完全否认，糊弄过去就让外人这样想挺好的，正中下怀。
程小时一看陆光竟然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急了。
“不是，我说陆光，咱俩这么被造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等一下等一下，你该不会真的是……”程小时结结巴巴，不可置信地盯着陆光。
陆光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吐出一个字。
“滚。”

自从这事之后，再有客人来店里，程小时就明显收敛了不少。他不再当着陌生客人的面儿和陆光在一起搂搂抱抱，还很努力地装出俩人不熟的样子。
“陆光，可以帮我把那边的纸袋拿过来吗？谢谢！”
“客人可以先拜托你招待一下吗，陆光？太好了谢谢！辛苦你了！”
……
陆光对此表示无奈却也配合着他，而程小时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只不过，自己人他是防不住的。

程小时那天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肚子一直痛，于是光荣地霸占了一下午的马桶。下午的工作，自然而然地就都由陆光包揽了。
“老板里面请——”
又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初中小姑娘。她一进门就慌慌张张地问陆光：“大哥哥，请问你们有没有在店里捡到一把伞呀？昨天不小心忘在这里了——”
“是这个吗。”陆光从柜子里取出一把紫色的伞，递给小姑娘。
“啊对！就是这个，谢谢大哥哥！”小姑娘惊喜地接过伞，然后又朝屋里探了探头，似无意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诶，那个黑头发的大哥哥今天怎么不在。”
陆光听见了，整理照片的手停了停，抬眼看了下小姑娘。
目光不小心对上了。小姑娘便继续追问：“…所以大哥哥，你们真的是……？”
啊，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
陆光的心跳不由加快。
嗯，我们是情侣。
这句话他差点脱口而出。单方面的私欲像毒苹果一样，死死地卡在喉咙口，甜蜜异常却足以致自己溺死在别人编织出来自己和程小时在一起的梦境里，相比之下清醒的他总是要面对程小时极力抗拒流言的痛苦事实。
不用在这场梦里醒来的诱惑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了。
但还好他还残存着理智。
他友好地冲小姑娘意味不明地微笑了一下。
“…天不早了，早点回家吧。”
陆光没有正面回答小姑娘。但在心里，他已经回答过自己最想说的那个答案了。
小姑娘愣了一下，也笑了。
“好！大哥哥再见！祝你们幸福——”
她蹦蹦跳跳地推门走了。陆光顺着小姑娘走的方向目送她离开，接着目光又被带到了照相馆门外。
他看到今天傍晚的晚霞格外鲜丽，一层绛紫一层赤红一层绯色叠在一起，晕染了整片天，色彩奔放却又不显张扬，和陆光内心对程小时那份难以启齿的爱一样轰轰烈烈。

白发青年收回目光。他垂眸，轻笑一声，又像是在叹气。
果然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还是会被误会啊。

当程小时发现他无论再怎么努力演戏也全都无济于事后，他终于放弃了挣扎。
但程小时还是有点沮丧：“陆光，是我演的不好吗，为什么他们还是在传咱们俩是真情侣啊。”
“你演的挺好的。”
陆光想了想，还是努力挤出了一句安慰的话来。毕竟沮丧的小狗可怜巴巴的，看了实在有点让人心疼。
他在心底默默对他心爱的男孩道了歉。
…对不起。
陆光没有告诉程小时，是自己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演的戏全都白费了。但是……
我纵容了你那么多次，答应了你那么多无理要求，这次就换你来满足我这一点点小小的私欲吧。



番外
“我说程小时，你单独把我叫出来，就是说这？”
乔苓吸了一大口布丁奶茶。此时她正和程小时坐在照相馆附近的一家奶茶店里，她手抱在胸前，翘着脚，不可思议地瞅着他。
程小时趴在桌上抱住脑袋：“……是啊。但是我觉得这个真的不能怪我——！都都都怪附近来这儿的客人一开始非要传我俩……那个，时间久了搞得我现在好像真的有点……”
“……喜欢他了。”闷闷的细小声音从程小时胳膊缝里传出来。
服了，这木头真是没救了。乔苓瞪了一眼程小时，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所以乔苓我该怎么办啊啊啊！我怎么觉得陆光他对我好像没那种意思，他老损我，好冷漠……”
乔苓无语了。
“我算是知道陆光为什么总是说你弱智了。程小时，你情商有时候真是低的有点可怕。”
程小时还没反应过来乔苓这句话什么意思，她就背上包起身要走。
“程小时，你还是回去自己悟吧。反正离成功就差一步，这一步就看你了。我还约了徐珊珊看电影，先走咯，886~”
乔苓一溜烟跑没了影。
“不是！我还没问明白，什么叫就看我啊！”程小时傻了眼，愣愣地站了一会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他托腮坐那发了一会呆，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猛的站起来，奶茶都顾不上带，抓起手机就飞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