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至冬经常下雪，但研究所内的大部分区域是见不到外面的景象的。博士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停在窗边的灰发少年。
密闭的玻璃窗外，狂风呼啸，大雪纷飞，夜幕下能见不多，但少年还是看得有些入神。他来至冬有些时日了，却并没有机会好好看过至冬的风景。他的肤色本来浅，现在更加苍白，在名为治疗实为实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就连喝水都会吐出来，只能打点滴，过着从一间实验室被运往另一间实验室的生活。他穿着实验体的衣服，怀里却抱着一本书——艾尔海森来至冬前就有阅读纸质书的习惯，当他在博士的办公室对书架上的书投入与其他事物相比长一点的视线后，博士绕到他身后，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想看就去拿吧，如果你有不懂的，可以问我。”大概有这个原因，少年后来少了几分掩饰，有时会用目光传达他对一些事物的兴趣，比如此刻。
博士走到艾尔海森身边，抬起手抚摸少年的脑袋，动作轻柔，语气强硬：“听话，不要耽误时间。”虽然你的时间还有很多。
少年不再望向窗外，跟在博士身旁往实验室走去。

2.
头痛……还是头痛……
灰发青年用被子捂住脑袋。房间内始终保持着宜人的温度，但艾尔海森还是觉得冷，睡的方向怎样换都似乎有冷风在头顶吹。
大概率是上次实验的副作用，算不上剧痛，但足够让自己睡得不安稳。
行。
艾尔海森起身，取过搁在床头柜的终端，将自己的症状逐一录入，然后发送给另一头的人。
几秒后，另一边回来消息：等我过来。
艾尔海森盯着这条消息等了一会，果不其然，后续发来了一大段分析。
看完消息后，艾尔海森扑通一声把自己扔回床，裹上被子。
“唔……”头痛还没消，他把眼睛从被子中露出来，环视房间，特意扫过几处角落。

这个房间原本是供至冬重要人员精神治疗监测用，只有几件简单的白色家具，在视线的死角藏有数个摄像头。博士对此毫不避讳，他甚至觉得把这个房间给艾尔海森是一个相当示好的决定——这表明他不会被永远绑在实验台上。
在这个房间度过的最初几个夜晚，小少年小心翼翼地缩在床上，也是裹紧被子，难以入眠。熄灯后，这里黑暗寂静，没有实验室永不关闭的灯光和器械不断运转的嗡嗡声，但也不过是将实验室外显的监控内收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博士进来了。光线随着执行官推开的门穿堂而至，小少年下意识地打开床头的电灯开关，天花板上的白光骤然亮起，晃得小少年眯起了眼睛，他不禁坐直身子，像一只警惕的猫一般打量起对方，博士还是戴着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还是保持着意义不明又游刃有余的微笑。
“很遗憾呢，监测系统出了点问题，我只能亲自过来了。”博士说。
确实像是来巡查的。小少年想。
小家伙心思活络。博士也在思考，思考对实验体实施怎样的干涉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于是他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看着小艾尔海森坐在床沿，扯过被子的一角揉成团抱在怀里。小少年身上穿的睡衣是另一种给实验体穿的实验服——新开封的，露出两条小腿垂在床边，魔兽造成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切片们讨论着夜间视察的意义，最终得出的一致结论是为了让第二席亲自捞来的实验体早日适应新环境。
把藏起来的监测具象成一个人吗？有的切片还是不解，而有的切片已经在给本体出谋划策了——认真提建议和看好戏兼而有之。于是在综合了“博士”们的建议以及结合了现场的具体情况后，多托雷以一种笃定的语气开口道：
“你有话想说。”
他当然有话想说，只是细想之下似乎又没什么可说的，有什么要说的在白天——甚至更早的时候就说了。最后，艾尔海森只蹦出来一句：“我睡不着。”
博士歪了下头，小少年估计面具下的眉毛一定也跟着挑了起来。
“本体，我知道你现在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你说出来就把话聊死了。” Omega在意识深处对多托雷说。
“哦？”多托雷渐渐前倾身子，通过艾尔海森慢慢放大的瞳孔，他看到黑色的鸦面逐步逼近，随之放大：“莫非，你还是觉得睡实验台更习惯？”
不出意外地，呼吸急促，肌肉绷得更紧，不用看都知道小孩攥被子攥得指节发白。
“既然如此，”博士接着对小少年说，“躺好。”
艾尔海森躺了回去，博士帮他把灯关上，小少年的眼前重新陷入黑暗，但他能感觉到那个人还坐在那里，他侧过身去看向那片漆黑。
“监测系统真的出问题了？”他突然发问。
没有回应。
就在小少年猜测博士其实已经离开的时候，多托雷的声音就在原地响起：“嗯哼，看来你确实还有很多疑问。
“既然没有把你安置在实验室，就意味着不会有那种规格的监测，放轻松——对了，不要让我为了这点小事用药，将来有的是用镇静药和安眠药的时候，频率和剂量都足以达到耐药性或依赖性的程度。”
经过优化的视觉轻易地就让多托雷看到小家伙把脑袋往枕头里压，像是要把自己埋进去。黑暗中，执行官的笑意更深：“那就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刻吧。”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绷着的弦放松，小少年渐渐睡了过去。
“哇咔咔咔，本体，逗个人而已，这种好奇心每一个‘我’都懂，但你该不会比这个实验体还紧张吧哈哈哈哈！”
“Epsilon，你看上去很清闲，我记得你体内的零件仿生程度很高吧。”

回到现在，此时的他能感知到那家伙的靠近，带着几分意料之外的情绪，艾尔海森打开床头的开关，暖黄色的灯亮起，他走到门前，在敲门声刚落后把门打开，然后，视线下移。
“你早就察觉到来的是我了，装什么装呢。”来的人留着跟艾尔海森记忆中如出一辙的，永恒不变的年幼容颜。
艾尔海森侧身让他进来，故作无辜道：“怎么会呢，Alpha。”

3.
Alpha来的时候，多托雷正好结束自己那份实验，将他放进实验室。小切片第一眼就看见了实验床上被拘束带束缚着的小少年，他双目紧闭，处在昏迷当中。汗水浸透刘海，贴在他的额头上，眼角带有泪痕，脖子上缠了几圈绷带，喉咙一侧的位置染透一点殷红。
丑角安排了任务，指名本体去执行，于是多托雷唤来自己尚无任务的切片接替他的实验，现在实验已经过去了最紧张的阶段，剩下的并非难事。
交待了基本的实验情况后，Alpha问：“我在外面看到一本书，入门中的入门，你是想重温吗？”
多托雷看了一眼尚未醒来的艾尔海森和环绕他的仪器，转过头示意Alpha到实验室外。

“原本实验后给他打发时间的，”多托雷口中的“他”显然是指艾尔海森，“但……”
“然后一根小动脉破裂引发了一连串连锁反应。” Alpha面露嘲讽地接过本体的话。
“仍在可控范围内。”
Alpha哼了一声。多托雷不跟他浪费时间：“在我回来之前，后续的监测也交给你了。”说完他便走过小切片离去。
“所以他的定位只是实验体么？” Alpha突然说，“我看过共享数据库里的内容，你是心血来潮想培养一个可靠的研究员或役人，还是养一个人类宠物排忧解闷……”小切片说着，突然陷入了自言自语的状态，“唔……很陌生。”
“那说明确实研究到新东西了。”多托雷说，脚步声在长长的走廊里回响。
Alpha回到实验室，艾尔海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看着他，小少年的绿眼睛中点缀红色，透露着微微的茫然，用藏有试探却不觉拖泥带水的语气说：
“你好。”
Alpha复刻了博士十岁时的模样，于是另一个“小少年”露出一个标准的孩童式灿烂笑容：“你好呀。”

4.
“他整晚都坐在床边看着你？”
“至少在我睡前他一直陪着。”
“我才不要一坐坐整晚呢” Alpha点了点嘴角，“有没有兴趣换一种监测方式？你睡相应该很老实吧。”

5.
“床单被子枕头都换过了啊，看着比当年的舒服多了。”Alpha一边递药罐一边说。
艾尔海森倒出几粒药，混着温水咽下：“本体都没再亲自监测过了，我也不记得这次实验的后续有实体监测的必要。”
“你就当是临时抽查吧。”小切片叉起腰，视线扫到床角趴着一个布偶，外形看着像一只套着蓝色狐狸玩偶服的大胖独眼乌鸦。Alpha记得这是本体设计的，也不知道本体是如何萌生出这种想法的，只知道在艾尔海森撑过了一次极为凶险的实验之后，本体将这个毛绒玩偶送给了他，原话大概是表达对他顽强意志的赞许。
Alpha朝布偶努努嘴：“你就这么喜欢？”
艾尔海森说：“一个人睡也不占位置。”
“本体喜欢温水煮青蛙。”
艾尔海森却提了另一件事：“公子把我打得肋骨骨折，让我好几天不能大笑不能深呼吸不能剧烈咳嗽，然后这段时间你们中有多少不是在我面前一个比一个幽默啊。”
本体送了玩偶后，经常被派去出席社交场合的Tau很快申请打通艾尔海森隔壁的房间，接着居然是Epsilon，他联合常驻医院的Mu给艾尔海森送了一套教学用医疗器械，然后手把手教艾尔海森给这只乌鸦玩偶做外科手术。当然，这事对本体没有瞒——毕竟也瞒不住，多托雷和他那二十四个切片打交道多年，比较大度，对艾尔海森只是在抚上他的脸颊后立马左右手开工猛捏他的脸。
Alpha抓过肥嘟嘟的玩偶，来到墙边的一扇小门，打开后钻进隔壁的房间，果不其然发现了那堆医疗设备，同样保养得不错，于是小切片让这只玩偶时隔多年后再体验了一把“外科住院”。
Alpha回来时，艾尔海森已经躺下了，给他腾了个位。
夜里来这么一出，艾尔海森已经感觉到困倦，但还是在熄灯后说问：“你在壁炉之家有情况？”
Alpha侧过身去看对面的人，他保留着博士幼年时期的样貌和认知，但被制作出来已经有逾百年：“你知道的，我没有别的任务时，都待在壁炉之家，从来都是，于是现在……‘壁炉之家的恐怖传说’？呵！”
“那盒糖果味道应该不差吧。”
Alpha蓦地瞪大眼睛，转过身背对艾尔海森不再理他。

6.
“本体我*文明至冬*这都是三个月前的事了！你来真的啊！”
“他的编号是Epsilon。”多托雷状似没有听到自己切片的问候，继续对少年艾尔海森说，“你的实操对象。”
见质问本体无效，Epsilon转而诘问起一旁的Omega：“你怎么也同意了！”
Omega用认真的语气回答：“其他素体的试错成本很高，你的话用作教学解剖刚好。”接着他故作惋惜道，“没办法，我的零件不是仿生的，如果使用我，恐怕会误人子弟。你放心，你原来的任务我会代你完成的。”

7.
多托雷执行任务回来的数周后，他带艾尔海森出了躺研究所。
“哦，放风。”某个切片如是评论。
执行官在研究所外有自己名义上的宅邸，但博士只当是一座用来进行要求不那么严的实验的场所，而且这次他也只是中途经过，顺便把艾尔海森丢给另一个切片——新任务来得很快。
宅邸是至冬贵族常用的类型，建在郊区，只见到机器人打理。多托雷将艾尔海森放下后就离去了，一台四轮的小机器人绕着少年转了几圈，示意他跟着。路上的积雪被扫到一边，一条小径通向屋子。
安置妥当后，这里的切片还是没有出现，艾尔海森前去宅邸外的白桦林，雾凇沆砀，在白色的雪与棕色的枝干间，他捕捉到一抹绿色。
于是少年循着那抹色彩走去，他先碰到一面玻璃，对面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他认出了离他最近的树，它产自提瓦特南方的雨林。
“证悟树是须弥常见树种，它的木材轻便耐用，多被用于房屋建造。”
一个声音在艾尔海森身后响起，他转过头，对上一双活泼恳切的眼睛。
“抱歉抱歉，就算是执行官，车轮陷雪里去了也只能把车推出来。本体心也真大，居然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就走了。”眼睛主人的睫毛上还有未融化的雪水，来得却悄无声息，“我的编号是Beta，暂时接替本体进行对你的监测工作。”

“有些药物需要从植物中提取，从其他国家进口成本有点高，于是我们修建温室，尝试本土生产。”
“这里是潘塔罗涅老爷主导的。至冬常年冰雪覆盖，鲜花等植物是奢侈品，有钱贵族会修建自己的温室，潘塔罗涅老爷在里面发现了商机，就捞了一个‘我’过来研究这个了。”
Beta请艾尔海森到他的温室里参观，这位“博士”一路上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这一切，红色的眸子因能够表达而更放光彩。
“像这个。”他们来到一片须弥蔷薇丛中间，Beta摘下一朵送到艾尔海森手上，“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会以为是在须弥采的。”
紫色花卉明艳而深沉，开得正盛，现在被折了下来。
艾尔海森说：“虽然有温室，但最初从须弥移栽到至冬，保证其存活也废了很大功夫吧。”
“嗯，环境更替确实是个挑战，不过须弥来的花在至冬也能开，这并非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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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碎碎念（2023.9.21留）：
我要看博海的养成pa，有没有人产粮/_ \我要看博海的养成pa，有没有人产粮/_ \我要看博海的养成pa，有没有人产粮/_ \
太好了，写给我自己的生日礼物，总算能踩着21号的尾巴发出来了，同时这天舍友考试，这篇顺便也当作给她们煲点汤了（bushi）
写得很急，结束得匆忙，一如既往地砍了很多情节，但愿有补上的时候，还有细节逻辑——不对，我写这堆段子就是为了不要脑子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