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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原神 迪卢克 , 凯亚
标签 枭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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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2022-1-14 21:07
- 导读
- *1.2w+字,半原作背景半现代(提瓦特和平时期
*私设有,很喜欢游刃有余很像正常人的病人
1.
那位医生说,她的病患单上最近多了一个奇怪的人。
她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患者,是个阳光灿烂地笼罩着病房的宁静午后。
对方注意到她无声的推门而入,神情自然地向她打了个招呼:“您好,我是凯亚·亚尔伯里奇,看您的打扮,应该是我的主治医师吧?”
“你好,凯亚。”诊断自见面的第一刻就已开始,医生一边回应着他的话,一边默然地观察起了面前的病患,结合着她早先拿到的档案。
凯亚·亚尔伯里奇,二十五岁,蒙德本地人(待定),精神状态相对稳定,暂无任何自残、伤人现象,具体病症在诊疗检查后得出结论,监护人申请半年以上院内观察治疗。
“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就好,不用介意主治医师这个身份,”医生的目光注视着他那双相当吸引人的十字星眼睛,“我们来聊聊最近你关注的事吧,时事、兴趣或是职业,想说什么都可以。”
凯亚闻言并不意外,仿佛习惯了心理医生这样老套的开头,但还是以笑脸相迎:“既然如此,就用现在市场上已经售完的一本书开头吧,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过,叫《珍珠纪行》。”
“我记得那是本历史悠久的书了,你居然会对这样的书感兴趣,真让我感到意外,”医生惊讶地说,“凯亚,你对其中什么地方印象最深呢?”
“在我看来,无论第一位或是第二位王储,他们踏上征程的勇气都十分值得我们敬佩。”凯亚的回答很是中规中矩,而这正是在医生的意料之外。
精神病人照理来说都会有阴暗面滋生的特点,如果他的回答类似于“第二位王储是在愚蠢地重蹈覆辙”、“第一位王储的陨落令人难忘”这样是只关注拥有负面情节的话,心理医生便能由此肯定其精神疾病的确切性。
医生托起下巴,沉默片刻又开口笑道:“你对于这本书的看法真是独特啊,我在看《珍珠纪行》的时候都没有产生过这一方面的想法。”
“我以为您只是让我阐释自己的看法,没想到您真的看过这本书,”凯亚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将真实意思藏匿于镜片之下的女人,“让我猜猜,不会是阿贝多给您推荐的吧?他也真有闲情逸致。”
“你的,该说是直觉?挺敏锐的,不过阿贝多老师不会主动分享这种东西的,”医生推了推眼镜,“说起来,阿贝多老师还是第一次以私人名义给医院推人的,你和他似乎交情不浅?”
“单纯的朋友罢了,不必在意,”凯亚平淡地笑了笑,回答说,“他让我来这里时我倒是也没多推辞,毕竟初衷理应都是好的,虽然结果不一定能如愿。”
医生听他说到关键了,于是追问道:“初衷?他想让你来这里做什么?”她有预感,阿贝多知道面前病人的具体病症,但奇怪就在于他并不打算在档案上详细说明。
“哈哈,您可真会说笑,阿贝多想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您作为他的学生该懂的,他不是那种会对别人毫无保留的性格,初衷什么的只是我猜测的而已。”凯亚神态自若地打趣道,同时不动声色地把话题移到医生不太方便打探的地方去。
“……啊,哈哈哈确实,”医生不甘地被迫压下了面对疑似突破口的急促,“聊了那么久,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需要休息或者给你拿杯水?”
凯亚对她打算结束诊断的客套话颇为明了,扬了扬下巴,故作礼貌地顺着意思接过她的话:“那就让我休息一会儿吧,医生,我送您出去?”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他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就推门离开了,让整个病房再次重回原先不易被打破的寂静无声的氛围。
2.
“怎么样啊,那个新病人,”另一名医生捧着咖啡从她的办公位旁走过,顺带好奇地问了两句,“挺帅一小伙儿,看起来也不像是本地人,他什么情况啊?”
医生头疼不已地趴在桌上来回翻看着档案,低声埋怨道:“别提了诶,我真没怎么见过这样古怪的病人,连续磕几个壁真的绝了……”
“古怪?这儿遍地都是古怪的病人,还能有你没见过的类型啊,那得有多疯癫?”
“不不不,不是疯,也不是往这方面的古怪啦……”医生摆了摆手,刚想多解释什么,就见有人推门进来,室内充足的暖气被冷风一晃而过,随即又像无事发生。
来人的目光扫过医生手中所捧着的资料,微微眯起眼睛,转瞬即逝:“你们在聊什么,方便带我一个吗?”
“啊,阿贝多老师!我们在聊您介绍过来的……那位先生,您不忙的话……”医生显然愣了一下,没想到德高望重的老师会对学生之间的闲谈感兴趣,又因“病人”的措辞不适合在友人面前提起而顿了顿。
“当然,我现在暂时有空,你看起来也有些事想问我?”阿贝多似是知道她们所说的内容,相当自然地接过话茬,充分体现了其身为心理医生善读人心的能力。
医生咽了口口水,思索着怎样开口:“……凯亚他,精神状态或是举止行为都很正常,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能和其他患者相提并论的类型,您为什么要介绍他来这里呢?”
“其实他不是由我推荐来的,严谨来说只是因为推荐人认为我比较值得信任,所以才选择这里的,”阿贝多不觉得这是个需要瞒着自己学生、同样也是担任凯亚主治医师的事情,“我也就是挂个介绍人的名字而已,但因为我和凯亚确实也是朋友关系,考虑到这层关系会在诊疗间给双方带来特殊的隔阂,我只得将他安排给了你。”
医生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自然是懂得作为心理医生,与患者保持陌生人以上、朋友以下的关系是最恰当且舒适的这一道理,但不知道该不该问阿贝多关于是否了解凯亚的具体病症,这关乎她的面子也关乎老师对自己能力的评判。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阿贝多先问道:“你和凯亚相处了一会儿,觉得他怎么样?我想听你会如何评价他。”
“他……我认为是个很圆滑的人,且不论处事态度,光是对话一会儿就让我感到有些吃力,比起对患者的疏导更像是职场上的心理博弈,”医生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我还差点被他套出点话来,这实在不像是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放在正常社会上看上去也能算正常人了,阿贝多老师,他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
阿贝多无声地聆听着她给予的评价,淡淡地回答说:“没什么特殊职业,他也才苏醒过来没多久,适应力再强的人也会至少迷茫一段时间才能融入社会。”
“苏醒……他经历过什么事故昏迷过吗?”医生回想着,印象里凯亚的皮肤上有些深浅不一、像是士兵一样经由战争的疤痕,看起来血色也像重伤治愈初期的病患。
“凯亚他之前——”阿贝多的话被门外探头进来报告的护士打断:“阿贝多医生,前台有几个人找你,好像是来探病的?”
随即小护士便接到了医生相当幽怨的表情,在不甘心的情绪包裹之下跟阿贝多毕恭毕敬地说了再见,望其离去。
走前,阿贝多轻飘飘地留下了一句:“好,我这就过去,你知道这些也该足够了,剩下的还是在凯亚本人上花点功夫吧。”
3.
阿贝多挂在脸上温和无害的笑容只持续到办公室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回过头去,淡漠的眼神重回眉眼间,让一旁静候着的人不禁哑然失笑:“真该给你面镜子照照,看看自己的脸跟揉面团一样变得那么快。”
“你们来得真早,我领你们去凯亚的病房,”阿贝多没有接这个玩笑话,“记得别让他过度回忆以前,不然一旦他精神不稳定我们之前的努力就白费功夫了。”
一提到凯亚的事情,他们就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空也收起了插科打诨的念头,低声答道:“嗯,我们都知道的。”
“凯亚他……记忆紊乱的程度到底有多严重?”跟着空第一次到这里来的荧小心翼翼地问道,也不知道是在求证谁的回答。
阿贝多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程度还不能用口头语言描述出来,总而言之算是比较严重,或许在你们进病房的时候就能有确切答案了。”
阿贝多瞥了一眼同行的第三个人,他本做好了被两人身后的戴因斯雷布同样追问的准备,却没想四人一路走到病房都没见他开口说什么。
门刚被推开,语气轻佻的声音就从里传来:“哟,这不是荣誉骑士小姐吗?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气色不错。”他对最先跨进门的荧打了个招呼。
荧愣了半天,用眼神朝着自己的哥哥求助,而后者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她,她这才“哈哈”两声回答说:“凯亚你也是,你先跟戴因聊,我有点事问问我哥。”
凯亚奇怪地看着被推上来的戴因斯雷布,两个人顶着一头问号,好久才开始探病的话题。
“凯亚为什么叫我荣誉骑士小姐?”她心中的惊讶程度已经不亚于在现今社会见到已灭绝的史莱姆,凯亚居然会用这种随着时间早已被掩埋、连她自己都忘却得差不多的名号来称呼她。
空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你还记得你距离上次见到他是多久之前了吗?”
“……六百多年前。”荧疑惑地回答道。
“那你现在见到的凯亚就基本是六百多年前的他了,”空耐心地解释说,“他在蒙德与坎瑞亚的战争中出了意外,这事原本只有作为当事人的我、戴因还有另一人知道。”
趁着凯亚与戴因斯雷布寒暄的时间,空向自己急于得知真相的妹妹尽可能简约完整地阐述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坎瑞亚与蒙德的战争爆发于凯亚卧底身份的暴露,被骑士团和蒙德城民众唾骂追杀,哪怕昔日交好的同事也无法像对优菈那般袒护住他,成了蒙德名副其实的罪人。
以重振深渊为目的的空与已统一战线的戴因斯雷布自然不能让坎瑞亚最后的血脉灭亡,得知后第一时间赶往蒙德,以许多深渊法师在城门口为诱饵,避人耳目的同时四处寻找着凯亚。
如此兴师动众的行动让居民们更加确信凯亚身份的特殊性,但他们对于凯亚的性命相对更为看重,若是一般骑士必然不可能奈凯亚何,但如果交战的是……一些强战力的人就有危险了。
他们在靠近清泉镇的偏僻树林找到了凯亚……和那位晨曦酒庄的主人,但事实上他也只比他们早到了一段时间,凭着对自己义弟的了解。
“迪卢克老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凯亚笑了笑,捂住自己被长枪划破血流不止的伤口,没有应急治疗用具只得粗暴随意地用冰元素力冻结住整条手臂,以减缓血流量,“你是作为亲爱的义兄来最后关心一下自己的弟弟还是……作为蒙德城大名鼎鼎的暗夜英雄来清剿作乱的背叛者?”
本来他和迪卢克的实力也就是对半开,更别说此时有伤在身的他若是面对带有杀意的迪卢克,那结果必然不是被活捉回去接受拷问就是当场被扼杀于荒郊野岭,无论哪个都乐观,凯亚看着迪卢克携带着的双手剑苦笑了一下,想必相当难看。
“手拿开,不然烧伤已经是最轻程度了。”迪卢克语气平淡地用手掌擒住一团火焰,示意要为他解冻,另一手从外套口袋里扯出一卷绷带,动作娴熟地卷了几圈。
凯亚瞳孔收缩了一瞬,突然不笑了,咬着牙说:“迪卢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荒唐事吗?”这种时候,“迪卢克”的名字被他恶狠狠叫得好似仇人。
“我知道。”迪卢克没有看他,使力强行禁锢住凯亚挣扎着的身体,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迪卢克你疯了!?你清醒点,你要想守护蒙德就不该碰我!救了我就跟叛徒没区别了,你该在这里把我解决掉回去邀功!”凯亚吃痛地蜷缩了一下,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臂傻瓜的冰一寸寸融化,烘干,腥味漫开来又被绷带缠上,行云流水的动作都不等他多说几句就完成了。
“迪卢克,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真不明白你有时候怎么会那么固执,”凯亚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形象在自己的义兄面前支离破碎、七零八落,显然被气得不轻,“我是坎瑞亚人,你不是,我有沉重的使命,你也没有,我是蒙德痛恨的背叛者,你更不是,你为什么……你凭什么擅自做主救我?!”
迪卢克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他的脸色也变得不自然,想来也就是为这些事做出过相当艰难的选择,此时被人点明了不禁再度怀疑起了自己的动机过于感性。
“你说你要守护蒙德,那你这样做对得起蒙德么,”凯亚宣泄了一番才稍微冷静下来,语气又变回了阴阳怪气的嘲讽,“你会让那么多人失望,最崇敬你的后辈琴、最仰慕你的追求者唐娜、最待你不薄的女仆长爱德琳,还有最对你寄予厚望的克利普——”
“够了!你非要扯得伤口血/肉/模糊才肯罢休吗!?想找骂想作践自己你就去找其他人,我没闲工夫给你这个痛快!”迪卢克在凯亚谈及他们父亲的时候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爆发了,他咬牙切齿地怒喝着。被揭开伤疤的感觉那么痛苦不堪,哪怕是亲口说出来的凯亚也该如此,他总爱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创伤他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一阵心情才说:“到底谁才是心智不成熟的那个……凯亚,你在用自暴自弃的方式激怒我,想让我再次拔剑相向,最好干脆下手重点直接伤到你的致命处,那不可能,虽然说实话我真想等你的伤好了再狠狠地打你一顿,但时间来不及了。”
凯亚被骂得怔怔了一会儿,终于清醒过来,抬头看清了不远处奔来的空和戴因,似是有些可惜,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抱歉,迪卢克,我确实有点不正常。”
迪卢克见他回归原来的状态,也就侧过身自觉闭上了嘴。
“……谢谢您,迪卢克老爷。”戴因斯雷布沉默片刻,还是向他道谢了,而空则去查看凯亚伤势的情况,低声说:“我们要把他带回去,在蒙德城太危险了。”空的话里并无给予迪卢克商量余地,只是单纯的告知,仿佛若是对方不愿意,那么就简单粗暴地用武力压制,他不认为眼前的红发男人是敌得过深渊。
“好。”迪卢克简短地回答道,目光却转向了远处有些暗暗涌动的环境,还未开口提醒,空先警惕地说:“有人来了,是西风骑士团。”
迪卢克本能地回过头,捕捉到了凯亚睫毛颤动的一瞬间,以为他是被西风骑士团的到来所影响到,原本并无特别在意,直到距离近到快能听见他们的交谈声时,身处林间的他愣住了。
“情报似乎说得没错,凯亚队长确实到过这里,我们快往里找找。”
“你怎么还说他是队长啊,狗屁的队长!那分明是个可恨的叛徒。”
“是啊,说不定之前深渊教团的骚动就是由他里应外合一手策划的,要是不抓住他,蒙德以后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危险呢。”
“呃,倒也确实有道理,不过骑士团上面下来的指示是最好活捉吧,实在不行带着尸体回去也能交差。”
“反正他死了活了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倒不如说是能多拷问出点情报再去死对蒙德来说更好。”
“对对,为了蒙德,叛徒的结局就该是这样!”
“……真让人心寒,”戴因斯雷布冷笑一声,“自由的城邦原来都藏着这样丑恶的面孔,几天前还是亲近民众声誉极好的骑兵队长,几天后就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声音相当响亮,让在场的四个人
“戴因,别说了。”空打断了他,想让自己情商太低不懂得看气氛的旅伴消停点,却听得一旁凯亚将自己的头埋进臂膀间轻声说:“没关系的,都是实话而已……痛恨卧底也只是爱着蒙德的象征而已……我知道的……我……”
“等等,凯亚,你抬起头来。”迪卢克最先发现了不对劲,凯亚刚从一阵争吵中晃过神来,快半卸下衣壳的脆弱状态,情绪本就不稳定,再加上迪卢克也不能完全肯定他是否还留存着刚刚的消极念头,这种心理遍体鳞伤的时候万不得让他受到影响。
凯亚竟然没有抵抗地照做了,但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眼眶中流下的细小泪珠在滑落脸颊的瞬间被冻结成了冰晶,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这是……”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看到凯亚的皮肤上浮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缓慢地朝着他的身体往上蔓延,从指尖开始遍布全身。
迪卢克顾不得那么多,连忙上前去用火元素力融冰,但更快到来的却是一支擦过凯亚肩侧的箭矢,和令人绝望的呼喊声:“凯亚·亚尔伯里奇!不要再逃避我们的追捕!乖乖放下武器投降,不然别怪我们刀剑无情!”
听啊,这都是在呐喊什么,是蒙德对他这个罪人的审判。
看啊,他的眼前人是想干什么,是蒙德的无冕之王想帮助一个罪人脱离苦海。
这不该发生,这不能发生,至少……至少不能让迪卢克被视为同样的背叛者。
那一瞬间的时间像是被傲骨的冰雪凝固了一般,寒风让离凯亚最近的三个人被迫后退以稳住脚步,而与此同时,皮肤上的冰霜绽放开来,颤动人心的巨型冰花包裹住了凯亚整个人,在西风骑士团的人看来,那是一道用以抵御他们的冰系屏障,但在迪卢克看来,那是凯亚因元素力失控却为了他的安全尽力扼制自己的结果。
“迪卢克,要记得你一直是阻止叛徒行恶的英雄,离我远点。”他的嘴唇轻启,在冰封住面庞的最后一刻淡淡地笑了,是儿时迪卢克所见过的真心实意的笑容。
迪卢克脑子嗡嗡作响,第一次感觉到了大脑转动不够快的感觉,还是在空咬着牙急促地提醒他才反应过来,提起双手剑用火元素力附着砍向一手护住凯亚所在“冰雕”的空,在戴因以深渊力量回击碰撞之时,刺眼的光芒迫使骑士们不由得闭上双眼,而空的身前则出现了潜伏已久的众多深渊法师与丘丘人,为他们的撤离提供安全保护。
迪卢克望着他们的远去,握紧狼的末路向垫后的深渊法师举起,说出了他本该最为平常的审判语:“……在此,宣判!”
闻风赶来的西风骑士们匆匆追击,留下两名与迪卢克交谈的骑士:“迪卢克老爷,还好您先与深渊教团周旋了一阵,我们才得以及时赶到现场,现在其他骑士都去追击了,琴团长命我们安全护送您回去,您看是要到蒙德城还是晨曦酒——”
“不必了,你回去吧。”迪卢克甚至没有了往日的贵族礼节,低头凝视着自己用力过度而不禁颤抖的手指,哪怕隔着一层厚重的手套都能感受到冰雪化为细水渗透进掌心的刺骨,那是独属于凯亚的温度。
你问我,为什么帮你,不是因为我背叛了守护蒙德的初衷,而是因为只有我懂你的痛楚,只有我陪你经历过那份痛楚,只有我知道你不是那样必须被蒙德唾弃的人,我认可你、欣赏你、爱你,才会在风险很大的时候选择救你、护你。
可是如果我不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了,谁还能记得你曾经为蒙德付出过的真心呢?
深渊教团会为你提供庇护和治疗,因此你一定要活下去,下一次见到你会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情况下呢……
4.
相比感情淡漠的深渊王子,感性的旅行者荧对这个听似不真实的故事反应更强烈些,她见空的话结束了,便追问道:“那之后呢?他们什么时候再次见面的?”
“荧,你把童话故事代入现实的习惯要改改了,所有人都能实现愿望拥有善终结局是不可能的,”空看着自己神情陶醉的妹妹,轻笑了一声,随即再次变得严肃起来,“他们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什……怎么会,迪卢克老爷没去深渊教团看过凯亚吗?凯亚……凯亚不也应该很想念……”荧的表情僵住了,本能不安地回头望向神态平静的凯亚,心中多了一份交杂着失望与惋惜的情绪。
“他们都是思维缜密的人,顾虑自己的擅自行动会可能会牵连出国家之间的再次碰撞,尤其是迪卢克,他那时救的只是自己的义弟,而不是和深渊教团有关的坎瑞亚末裔,他始终不会改变自己守护蒙德的初衷。”刚刚仿佛不存在的阿贝多不知在一旁听了多久,突然发声。
空闻言也不意外,只是点点头,可叹自己妹妹七国旅行仍能保留的天真:“故事的结局是,迪卢克继续当着蒙德的无冕之王,百年后安宁地以人类寿命的极限逝去,而凯亚……凯亚虽同为人类,但寒冰的封存拉长了他的时间,那朵冰花六百年都未曾被融解。”
“哦?这种方式我也曾听说过,是一名被困在严寒环境三百年的猎人,类似于现在的人体冷冻技术,虽说通过降低细胞活动机能的原理一致,但六百年前的物理冷冻法副作用还是太大了,无论常人还是拥有神之眼的人都不能做到。”阿贝多在这方面如今稍有涉及,但却没想过六百年前就有了先例。
“啊,难不成他现在的记忆紊乱就是……”荧意识到了关键,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当时怎么没有及时给他解冻?”
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让火深渊法师试过,但凯亚冰封前爆发出的元素力实在强大过头了,一旦火焰融化了一寸冰就会有溢出的元素力不断重新冻结起来,范围还在一次次扩大,那时候他没有自主控制的意识,连沟通都做不到……”
荧尴尬地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打岔着说:“嘶……不愧是凯亚隐藏的实力,恐怖如斯。”
“失控冰封自己的时候本就处于崩溃边缘,失去安全感只剩下最后的元素力本能地自我防卫……”阿贝多谨慎地判断着,见空点头便继续说下去,“最后形成冰层包裹住自己,厚度就决定了他的精神状态,是么?”
“确实,心理医生就是不一样,”空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不过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在长久的低机能存活中逐渐磨损到混乱不堪,结果和精神状态稳定下来是一样会让冰层融化的。”
“磨损……原来如此,就像一张白纸和涂满凌乱黑线的烂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样的。”阿贝多托着下巴,看向凯亚,而后者同样目光接触到了他,问道:“你们三位站在那里那么久了,不坐坐休息一下么?”
“好啊,”空闻言过去拉了个凳子就坐在病床旁,“戴因他跟你说什么了?”
“……我只是问候了殿下身体怎么样。”戴因斯雷布似是被怀疑出言不逊了而感到颇为无语。
“哈哈,很不错,这里环境也挺舒服的,”凯亚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看看你,阿贝多来是有些事确认的,应该是要补全档案。”空指指捧着文件的阿贝多,示意他来说。
“凯亚,虽然可能会让你回忆不舒服的事情,但在治疗阶段这是必要知道的,”阿贝多问道,“你对琴了解多少?”
“琴?她不是在学校任教么,我记得丽莎也在那里,半年前我和空还一起去给她替了一次班。”凯亚似是没怎么细想就脱口而出。
单是听到这个答案就让荧理解到了凯亚记忆紊乱的严重性,对于如今能见面的人留存六百年前的记忆,对于在他无意识期间逝去的人留存当今社会的记忆,或许是编造了一个虚拟形象,也或许是从曾经遇到过的陌生人里代入了自己的同事。
听到凯亚给自己扣了个莫名其妙的替班帽,空也不打算反驳,因为曾经阿贝多嘱咐过他切勿直接纠正错误的记忆,只能通过细水长流的指引掰回原本的方向。
“那么芭芭拉呢?”
“她在外科部作为护士工作,好像经常忙得不可开交呢。”
“可莉呢?”
“那个小家伙啊……她长大了不少,有她母亲的样子了,那些危险的炸弹也不会乱扔了,至少不用担心骑士团会把她抓进禁闭室了。”
“在你印象里,通常是谁把她抓到禁闭室的?”阿贝多的问题指向循循善诱,想知道在他记忆里已经拥有“教师”身份的琴如何能同样存在于西风骑士团中。
“自然是……是……”凯亚的嘴角上扬的弧度忽得不见了,他皱起眉头,额间沁出了丝丝虚汗。
阿贝多盯着他的神色,已经从中读取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不再过多逼问:“我明白了,不必勉强自己回想,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需要休息一下么?”
“……不用,我缓过来了,”凯亚吐出一口气,他隐约也知道自己部分记忆出错了,“你问吧,希望不要是什么‘你认不认识我’的蠢问题就行。”他还在硬撑着,明明自身情况并不乐观却还为他人营造出插科打诨的轻松劲儿。
“你对记得多少关于迪卢克的事?”他刻意去掉了后面原本跟着的“老爷”,以试探凯亚对迪卢克的印象停留在何处。
凯亚不笑了,或许那样的严肃感本不是他所该表露出来的,良久,他才回答了这个问题。
“全部,”凯亚深邃瞳色中的目光注视着阿贝多,“包括我如何去到晨曦酒庄,如何与他成为义兄弟,如何在雨天决裂,如何在之后分道扬镳,以及……如何在冰雪覆盖全身之前对他留下了‘遗言’。”
“……”一时间没有人接他的话,也没有人懂得如何接这段话,荧、空与戴因斯雷布经历太多而变得情感淡漠,阿贝多只用语言包装并不为人的自己因而不会实际吐露真情。
“……令人意外,但却又在情理之中,”阿贝多站起身来,收拾着散落的文件,“凯亚,今天先就这样吧,好好休息,不要再去回想那些事了。”
“嗯,改天见,”凯亚轻捏自己的鼻梁,似是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他头一次暗暗地下了逐客令,“几位也是,改天见。”
匆匆离去的那时,荧就在想了,他的语气怎么会如此平淡,好似在谈论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一样。
但正是那份平淡才暗地体现出迪卢克的一切像是抽丝剥茧般地从他的骨肉里生生拉扯出来,每每揭开回忆,留恋与不舍被强行压下,连痛苦都会以笑面掩盖。
5.
“我给你带了些慰问品,”空探了个头进来,见凯亚背对着他,手里还捏了支笔,不知道在纸上摩挲着什么,“你在做什么?”
“那位小主治医师让我做的特殊检查,随便画点能反应自己心理的东西,”凯亚把笔搁置在画板旁,“怎么今天不见戴因和荣誉骑士小姐?”
“我让戴因在门外等着,他不善言辞容易乱说话,荧的话……她昨天就有事回去了,我替他们来看你。”空顿了一下,他还是不太擅长撒谎,不想让自己感性的妹妹在这样压抑的精神环境下多作逗留,但又不想让凯亚觉得自己显得另类。
“这样啊……不过你能来这里我就很高兴了,改天替我向他们问好。”凯亚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却并不打算揭穿他,只是一只手抚上平滑的画布,检查着颜料是否已经干涸。
空叹了口气也不多说,站在他身后观摩起了那幅半成品,或许是亲眼见过阿贝多的专业作画,眼前的作品实在能算是业余中的业余,笔触凌乱不堪,构图也离奇曲折,比起刚刚他进入病房那一刻看到凯亚的岁月静好,画上反而更像是被暴风雪席卷过后毁于一旦的破败景象。
“你说,主治医师是不是在为难我,还是说借鉴了阿贝多为其他病人治疗时的检查手段?”凯亚突然笑出声来,“给没有接触过美术的人一块那么正式的画布,那么专业的器具,我都快战战兢兢到不敢下笔了。”
确实……能说挺那什么的,空虽不似阿贝多那样善于绘画,但鉴别美的能力人人也都有,他瞥向底下静置的调色盘,除去钛白粉外,上面全然是一番被调和的清一色纯蓝,浅灰蓝、浅蟹灰、群青、普蓝……却没有与对比色相混的灰色,这显然是色彩中最为忌讳的纯色上布,除非搭配得巧妙否则绝对是艳丽过度的失败品。
物尽其用,那些颜料都被毫无保留地星星点点铺撒在画面下方,尤其是洁白的跳眼几笔让空认出了其所绘的风景——混沌的暴风雪之夜。
“暴风雪?”空向他确认。
“准确来说是雨雪交加的天气,可惜雨点似乎因为我难堪的画技被认成了飘舞的雪。”凯亚目不斜视地回答道。
他的笔触虽然笨拙,但色块的衔接相当自然,使得能一眼看出蓝色调的背景在暴风雪的衬托下越发变得深邃。先是浅灰蓝,往前逐步降低亮度,直到其中一个节点,背景有意无意地跳入了一片漆黑的着色中,向上的画布再无变化。
黑暗的环境中,看似平静毫无波澜,但黑色是世上一切颜色调和在一起所得之物,又怎么可能会有比黑更混沌的颜色呢?因而,纷争、紊乱、压抑、深渊皆以其为代名词,黑暗是一潭深水,是吞没所有光芒的源头,背后混乱不堪又暗藏玄机。
若是说空略微缺乏人类所本该有的共情能力,那么直到凯亚的笔尖挑起一抹红色时,他再不济也能意识到画布上所表达的东西了。
十字星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根红线的去路,沿着画布的最底处开始蔓延,一直到抵达顶上的支架他才收回画笔,转头看向身后紧皱眉头细品画作的空,笑着问:“如何,你看出来什么了?”
“满天遍布的暴风雨雪和一条脆弱的红线,向着无尽的黑暗奔赴,”空先表述着他所见到的实物,而后思索片刻,才把自己心中真正所想说出来,“我猜,这是你的内心世界,是吗?”
“聪明,不愧是你。”凯亚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并没有打算展开细说,因为他知道空说出这个答案便意味着画面上每个细节都被解读出来了。
幼时,复兴坎瑞亚和成为蒙德卧底的沉重担子压在凯亚一人的肩膀上,他是一张相较其他孩子而言不那么纯净的白纸,因而冷色调中最接近纯白的浅灰蓝被他作为最下方的基调,就像是调酒时会用到的底料,不起眼但极为重要的开端。
少年时期,凯亚学会了戴上面具示人,被迫早年成熟的他明面上越是开朗招人喜欢,内心里就越是堕入黑暗,他人生中的那团深渊开始逐步扩大,因而冷色调中相对比浅灰蓝明度更低的浅蟹灰被他作为过度色,覆盖于浅色之上。
成年之后,所剩无几的真情与爱被深深掩埋在了永不融化的冰霜之下,无人去挖掘也无人能挖掘出,只等待着其缓慢地腐烂消亡,因而冷色调中更深于浅蟹灰一度的群青被他作为衔接,随意地挥洒到了画布上,溶水的颜料向西周细小地溅出,似是在揭示他斑驳陆离地告别童年。
逃亡之际,凯亚最后一次和自己许久未见的义兄颇为戏剧性地相遇,那场凶狠的争吵竟成了他们永恒的道别,未曾料到的失控断绝了他们一切的联系,他一瞬间恨起了彼此身份的阻隔,各种负面情绪的交杂爆发引起了长达六百年的冻结,因而普蓝被他选作为所有的尾音,在画布的中央,普蓝便被纯黑色戛然而止地一刀切断,往上再无透光的迹象。
而笔直向前的不断红线是唯独一尘不变的定数,是执念,是迪卢克的一切。他哪怕身处寒冰之中,无意识间也不曾忘却,六百多年刺骨折磨的痛苦吊着他的身体,义兄的所有悬着他的心脏,直到醒来后发觉时代变迁,那个人早已随光阴逝去,他才知道自己的念想毫无意义,几近崩溃之时,却又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锥心的疼痛感啃噬着自己内心的处境下,他依然选择铭记已故之人,一旦开始害怕自己受到磨损导致对迪卢克的记忆变得模糊,他就重复着把“捅在自己体内的刀”拔出来审视的举动,他在无数个夜晚强迫自己回忆,记下六百年前的温馨琐事,即便如今也只有折磨自己的用途。
文字记载或是画笔描绘于他而言都已没了区别,因为他慌张地发现,自己记不清迪卢克的脸了,无论对他们在酒馆里的对话印象清晰到一字一句,记忆里那张面庞都逐渐模糊不清,除了一片火红以外什么都不再能刻入他的心里了。
至于漫天飞舞的暴风雪,不过是凯亚一生都未能摆脱的噩梦罢了,他不知自己在为何努力,也不知自己为何穷尽一生也没能做出什么改变,归根到底只不过是在自己的噩梦中无限徘徊而已。
绝望充斥着,他累了,跌入深渊更是没了挣扎,何况就算曾经有人拯救他,后来也没人能拯救他了……
end.
*下面的彩蛋里是本篇的拍摄花絮(角色演员pa)觉得be压抑的宝们可以看看治愈一下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