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散兵是在璃月海边的盗宝团那里捡到的枫原万叶。

    这件事纯粹是个意外。本来不该是由他来负责璃月的，只是公子那家伙妹妹生病了临时离不开手，找人帮忙看下璃月的事务却发现他们离不开的离不开，不想去的不想去，到最后居然只有他刚出深渊被抓了个正着。

    本该抵达璃月港的船只却因为雷暴错误地靠了别岸，执行官六席随手解决了想要趁火打劫却不巧挑错了对象的盗宝团。

    “随便看看吧，量他们也没什么好东西。”

    既然撞到了他手上那不付出点代价可说不过去，散兵差人去干脆把他们老巢搜刮了一遍。

    “大人，里面关着不少人，看来做的是人口的交易。”

    “嚯，那碰上我还是他们走运了。都放了吧，我对这些人没兴趣。”

    “是！只是…里面有一个少年，看着是伤势没得到及时治疗，放着不管可能就会不行了…”

    “我看着像是那么善良的人吗？”

    “并非如此，只是那个少年有神之眼。”

    听到这儿散兵挑了挑眉总算是有了点兴致：“神之眼的拥有者竟然还能混的这么惨，呵有意思。带我去看看吧。”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未来到底有多么庆幸此时心血来潮的临时起意。

    他竟在盗宝团的聚集地里见到了枫原家的后人。

    少年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看来是正处于高烧而昏迷不醒，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只是得到了草草的处理。要么是盗宝团条件寒酸，要么就是那帮人也才刚捡到他，看着是个神之眼使用者想趁机占个便宜。

    “大人？”

    “…带他上船。”

    在船上终于得到妥善治疗的少年被人贴心打理好安置在空闲的房间。治愈系的元素战技无法治好疾病，只能喂了药等他自己烧退。不过身上的伤势都痊愈了不用担心伤口发炎再雪上加霜。

    散兵坐在床沿看着被整理干净的少年那搓白发里显眼的红毛，感叹少年哪怕长得完全不随丹羽，可丹羽血脉里那团红毛真是遗传得蛮不讲理。

    长相大概是随的母亲吧。

    在等待的时间里已经拿到了少年所有资料的散兵漫不经心地想着。

    枫原万叶，雷电五传一心传枫原家的末裔，前段时间因为反抗眼狩令而被稻妻通缉。其友在不久前在御前比武里输掉了比试死于雷电将军刀下，枫原万叶抢走了他的神之眼一路逃亡失去了音信，疑似已经离开了稻妻。

    …到底怎么活着漂到璃月来的？

    人偶觉得自己都不一定能从稻妻活着漂来璃月。

    算了日行一善了，落到他手里总比被盗宝团不知道卖给谁来得要好吧。丹羽的后人，要死也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他起身离开了房间，留枫原万叶一个人在房间里慢慢休养生息。

   

    ＊

   

    “哈？你再说一遍？”

    “呃，这个这个，大人啊我们给他处理伤势的时候确实脑袋后留有不少血迹，他撞到了脑袋导致失忆的情况确实是可能的…”

    “那他这副呆滞的表情怎么回事？而且还不能说话。”

    被提到的少年似有所觉抬起头看了看他，枫红色的眼瞳脆生生地眨了眨。

    这不是挺灵动的。

    不过他只是个臭学医的，可不敢跟执行官大人这么说。“这个嘛，大脑毕竟是很精密的部位，脑内产生的瘀血压迫到神经出什么问题都是正常的。”

    “来，跟我说，‘啊’。”

    老船医慈眉善目地和少年说着，即使没有回应也耐心地再三重复，直到这孩子好像终于看懂了他手舞足蹈比划的内容，学着他迟疑地张开了嘴。

    “很好很好乖啊，我看看，声带看起来是没问题啊…”

    大概有了点眉目的船医边夸边摸了摸少年的头，看他顿了顿之后缓缓朝他友善地笑笑，内心狂夸这家孩子真可爱，在脸色已经开始泛黑的执行官大人发火之前回归正题。

    “这么看来初步可以推断这孩子脑内语言和记忆确实都受损了，神智方面不确定是因为记忆缺失还是也一并收到了损害，这些都得到了璃月港找那里的医生专门看看。声带没什么问题哈，应该只是单纯理解不了你在说什么也不会语言。”

    “那他还能好吗？”

    “这…我就不知道咯。情况好的话瘀血吸收了他就恢复了，不好的话啊受损的神经永久损坏那就只能一辈子这样了吧。可怜的娃啊。”

    看小少年乖乖的一直看着他，老船医那股子父爱爆棚忍不住再摸了摸他的头，看他这次明白了是夸奖的意思高兴地冲着他笑就想捂着心口大呼受不了。

    太可爱了！

    “啧，少动手动脚。”用完就丢的执行官大人没有一丝丝良心，拎起人的领子就丢了出去。“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

    呵，分明是您自己也想摸吧。

    当然很识时务的老船医才不会把吐槽付之于口，你以为他这么多年怎么活在愚人众船队上的？优雅地拍了拍褂子，老船医悠悠踱步回自己的诊室。

    年轻人的事他才不掺和哩。

    少了唯一一个能活跃气氛的人，剩下散兵和这个失智枫原后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该死，他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这班境地的。忍不住扶了扶额，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偏偏对情绪的把握异常敏锐，马上意识到了眼前这人对他恼怒的情感，低落之余把自己往角落里藏得更深了。

    “没在气你。”

    讲了才想起来眼前的小鬼根本听不懂，执行官大人第一次体会到无力的挫败感，为了不让这只兔子越躲越远只好迟疑地试探性伸出手，见他没躲才轻轻摸了摸银白的发丝。

    感受到散兵释放的善意，少年小心地看了看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学着他们的样子朝他伸手，却停在宽大斗笠的边缘。

    “你是把这当什么奇怪的交友仪式了吗？”

    看那双绯红的眼睛里浮现出点点委屈，散兵一边碎嘴一边自暴自弃摘了斗笠，看他整对红眸都发光一样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学着他有模有样摸头摸回来，没好气地道：“真是欠了你了。”

    摸着少年头顶的手转向脸颊，与话语带着的攻击性不同，散兵手上的动作可谓是轻柔至极，不会痛地捏了捏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可不是在夸你。”见他分辨不清句意同样高兴地笑起来，散兵没好气地又捏了捏他的脸，同时一把抓住对方摸上他的脸颊的手，“老实点，带你去璃月港。”

    少年眯了眯眼似有不解，但散兵没再动作他便也安分下来，乖乖地坐在床边被他抓着手，小腿一晃一晃，在无聊里自己找起了乐子。

    完全就是小孩子啊。

    本应忙碌的执行官倒也乐意陪他这么无意义地打发时间。




    2
   

    找璃月的医生看下来结果也是大同小异，短时间内枫原万叶是不可能好的了，而这个时间计数单位至少得用年。

    于是散兵年纪不小再次当上了新手奶爸。

    “枫原万叶！你给我下来！”

    小孩子就是天生的魔鬼，心理年龄只有5岁的假小孩也是一样。只是处理一份文件的功夫，刚才还在院子里练剑的小鬼一溜烟就被树上的鸟巢给吸引走了。

    风元素的使用方法都没想起来呢就敢去爬这么高的树枫原万叶你好的很！

    散兵咬牙切齿。

    树上刚撅了一窝子鸟蛋的小孩感受到他满腔的怒火，理亏地捧着满怀的鸟蛋乖乖跳进他的怀抱里。

    “我要是不来你准备怎么下来，干跳吗？元素力掌握了吗？剑术捡回来了吗？敢抛下我定的规矩能耐了啊你？”

    即使这只小兔崽子一个字符也听不懂，但话里满溢的怒火失了智之后感性方面反而更为灵敏的万叶心虚地环住执行官的脖颈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手里还不忘先把战利品转交到散兵手里。

    散兵简直快被他气笑了。

    “每次都来这一套，真当我不会收拾你了是吧？”

    枫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尾稍垂无端就生出一股子楚楚可怜来，感觉到这次散兵真的有在生气，小少年迟疑了一下，又贴近了执行官小动物似的在脸上亲了两下。

    “…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表达方式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散兵恶狠狠地捏了捏婴儿肥的脸颊。小孩养好了伤之后精神好了脸庞也圆润了起来，掐脸的手感比之最初要好上不少。“等下就去查一遍带你的那些下属。”

    都教了他家小孩些什么啊！

    “听着万叶。”

    这气到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地消了，执行官六席叹了口气真的是上辈子欠丹羽的这辈子还他后人，他没再计较枫原万叶擅自将自己陷入危险的事情了。

    摔断腿了说不定还能想起来元素力怎么用了呢！

    但是有些事，即使万叶听不懂但他还是会讲清楚的。“下个月我会回深渊去。”

    堇色的眼眸里是冷淡的平静。

    “到时候我会把你交给公子。”

    纤细白皙的手指顺着那双枫红眼眸的轮廓轻轻抚摸着。

    就这么锦衣玉食地当养一只娇贵的小金丝雀那样养着他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凭他执行官的身份，家属待遇什么的看看隔壁公子的弟弟妹妹们过得怎么样就明白了。

    但枫原万叶是有着风系神之眼的人。

    鸟儿该在天空飞翔，清风该在林间游荡。

    “我不会等你的。”

    搂住又抱上来的小少年的腰际，散兵感慨他怎么这么粘人，死也不承认自己其实很吃这一套，心里暗爽得不行。

    结果还是心软了。

    他没给笼子上锁，甚至手牵着手教导这只伤了翅膀的鸟儿再度回归天空。

    丝丝微风轻轻吹拂过发梢，散兵惊讶地看见松开了手正了正姿势站在他面前的万叶手里唤起千风，歪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所以，你早就能聚风了搁这玩我呢是吧？！”

    最后万叶白嫩的脸颊两边全红了，捏的。

   

    ＊

   

    语言不通真的是件很让人头疼的事。

    白发的少年揉着脸委委屈屈地坐在桌边一眼一眼地望过来，散兵理不直气不壮围了个围裙在厨房给他把鸟蛋全煎了。

    嗯？不然你以为这倒霉孩子上树干嘛去的，哈难不成还能是偷个蛋来养小鸟吗？别逗笑了。

    枫原万叶这个伤是真的神奇。失忆失智还好理解，有关他语言系统的测试做下来那才叫有意思。语言或者说是声音在他耳中完全转变为了不可理解的东西。

    即使是相同的词汇，枫原万叶给出的也是不同的答案。

    这下可以彻底放弃教他语言这回事了。

    但若是仅仅如此那这只能称之为不幸而非神奇。

    风神带走了他的语言却给予了他一套全新的天赋。枫原万叶“听”得懂一切。所有的谎言在他面前毫无用处，鬼知道他到底听到了什么，但事实结果就是他能看穿表象直达本质。

    这也是为什么短暂的相处过后这个小鬼对他一点惧怕都没有了甚至敢在他底线上跳舞。

    完美拿捏了他生气的那个度。

    “别看了。”散兵端着煎蛋放到他面前，“咳，是我下手太重了…抱歉。”

    脾气不小的少年幸好哄也是很好哄，态度一旦真的放软了他立马就原谅了，放下装模作样好一阵的手冲着散兵甜甜地笑起来。

    …啧，要不还是带去深渊吧达达利亚真的靠谱吗？

    “吃完回去练剑不许偷懒。”

    小孩子总是容易分心。比起枯燥呆板的挥剑，散兵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万叶被奇奇怪怪的东西吸引走了注意力，就是控制不住他那好奇心。

    可要说偷懒那可真属于冤枉了。虽然一波三折到总让散兵觉得这玩意还是在家养着当个废人算了吧，但每一次万叶其实都完成了既定的练习量，甚至有时比散兵规划的还要多。

    但他就是要嘴一下，反正当事人本人都听不懂。

    在少年回庭院去练剑前又被抱住一个贴贴的散兵勾了勾嘴角。

    看吧。

    傻兔子。





    3
   

    散兵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愚人众里莫名其妙地人缘变好了…？

    “是你啊第六席。”女士迎面从女皇的殿前走出，擦身离去之际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从怀里掏出了两朵塞西莉亚花。“记得交给你家的小鬼。”

    ？

    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头。

    公鸡也就算了那家伙就爱小恩小惠收买人心，队长也好博士也罢，怎么有一个算一个都要他代他们跟他家小鬼问好？少女还邀请万叶有空来找她玩她唱歌给他听。

    散兵面无表情正了正斗笠。

    很好确实是他的错觉。

    人缘好的不是他，是枫原万叶。

    他记得他才去深渊两个月吧？怎么愚人众已经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前面，散兵？你等一下。”

    又来了又来了。执行官六席感觉这辈子他都没被同事这么频繁关爱过。

    富人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前两日我看见公子带着你家小孩在街上闲逛，本想着还欠那孩子点见面礼的可惜他们走得太快没来得及见上。”青年拿出一件类似信物一样的凭证。这东西他们都熟得很，北国银行的通行证，这枚还是富人特殊版。“一点小礼物，下次遇上什么喜欢的东西了就别只在摊位前看着了，随便拿去玩吧。”

    不用多说散兵就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达达利亚，交给你养个小孩也养不好吗！你弟弟妹妹们都是怎么养的说好的至冬最大玩具批发商呢！

    虽然猜到多半是万叶趁着公子不注意偷跑了但这和他迁怒达达利亚有什么关系？

    “很可爱一小孩呢，我想替他付钱却被婉拒了，反而还送了我一枚枫叶。”

    不知是从何处采集的枫叶，被人精心压制成了简单好看的书签。自从他成了富人，也是很久没有收到过这么简陋的礼物了。

    …罢了，多想反而是不美。

    “下次喊他来玩啊。”富人摆着他一贯的笑脸同散兵告别，留散兵一个人臭着张脸气势汹汹往门外冲。

   

    ＊

   

    “老实交代，你这两个月都带着万叶干什么了？”

    明明什么错都没有，达达利亚却猛地生出了一股带坏别人家小孩的心虚感来。

    “呃，要不你换个姿势先？”

    虽然万叶失了智心理年龄只能算5岁比冬妮娅还小呢吧但再怎么说身体也是个正儿八经的15岁少年了散兵你这么抱着人家你不心虚吗！

    抱着万叶的散兵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

    “我乐意，少管我。”

    被提到的万叶眨眨眼，抱着散兵脖子在执行官怀里昏昏欲睡。他昨晚就感觉到散兵的气息了一整晚都没睡好，今天早早地在门口等着执行官来接他，现在被熟悉的气息包围整个人就开始犯困。

    达达利亚一个冷汗。

    前辈你真的是在犯罪啊前辈！万叶还是未成年啊！更何况他现在这个心理年龄只能算孩童吧5年起步啊前辈！

    “你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问你这两个月你都带着他干什么了，怎么整个愚人众都认识他了？”

    “没干什么啊？”

    达达利亚委屈。

    前一个月他去璃月交接，散兵把枫原万叶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是再带个孩子嘛他擅长！

    结果稍加相处他就发现枫原万叶又乖巧又可爱谁会不喜欢他。傻哥哥当时都在想怎么跟散兵抢人了。这么可爱一弟弟怎么能糟散兵的罪！

    不过还好理智劝醒了他，散兵人还在深渊呢这娃子现在就是我弟弟！

    好的，完全绕进自己逻辑里并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公子不愧是你。

    下个月璃月没什么需要他时刻盯着的事了，达达利亚收拾收拾就带着万叶一起回了至冬国，把他介绍给自家弟弟妹妹们，真的当作自己弟弟来看待了。

    人在至冬，碰上愚人众执行官也是很正常的吧？更何况他的直系监护人还是散兵，那个散兵哎！谁能受得了他那张阴阳怪气的嘴啊。这不是就很多人都很好奇都会跑来看看枫原万叶了嘛。

    “然后，万叶把他们全攻略了。”

    讲真，直球克万物。不听人话只打直球的枫原万叶专克愚人众一群神经病。

    “…你说的我竟然能理解。”

    毕竟连他都受不了枫原万叶一套直球暴击。嘴上念叨再多，事实上还不是供个祖宗那样把小孩捧在手心里。

    “是吧。”这么说下来公子忍不住感慨，“小万叶这么可爱，跟我走算了跟着你还要去深渊吃苦。”

    “呵，你问他，看他跟不跟你走。”

    怀里闭着眼的小崽子睡得正香，完全没有自己才是两人话题中心的半点自觉。

    “算了算了。”公子摆了摆手投降认输，“他一大早就站在门口张望，我们都摸不着头脑喊他休息一下也不肯，吹了一上午冷风原来是在等你。”

    “更何况你对他也挺好的。”达达利亚若有所思，“事实上我第一次见你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说万叶跟着散兵去深渊吃苦那纯粹是说笑的。达达利亚只是没想到，散兵教育孩子的方针竟然这么实际，他还以为以他俩的黏糊劲散兵得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不把万叶往死里宠就不错了那种。

    最初散兵托他每日与万叶切磋的时候他很是惊讶以为这孩子跟散兵什么深仇大恨呢这么折磨孩子，明明他俩看起来相处挺愉快的啊。

    直到他直面万叶握刀，才深觉不打磨万叶才是真的在害他。

    可能是因为大脑受损的缘故，万叶的刀法比起理智更多的在依靠一种野性的直觉，不得不说这样的舞刀更为适合他风系的神之眼，招式变幻莫测防不胜防，连达达利亚都有时候打着打着打上头忘了这是切磋忍不住动真格。

    还好是每到过火之前万叶都能敏锐地停下及时收手，这才没让他现在被散兵找麻烦。

    但是他还是被散兵找麻烦了。

    可恶这就是又是家长又是情人蛮不讲理的占有欲吗下次别找我带孩子！

    达达利亚骂骂咧咧地退出了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