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十九 惊变

魈做了个噩梦。
他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了，自从与帝君两情相悦，又因为怀孕无法出战，减少了沾染业障之后，魈每夜都在钟离的怀抱中无梦无忧至天亮。但数千年的战士生涯与习惯并没有那么容易磨灭，久违的噩梦让他不自觉地蜷紧了身体，额上津津渗出了些许冷汗。
他浑身是血，魔物的，战友的，自己的，就连和璞鸢的枪头也因为沾染了粘稠的血而时不时从他的掌心中沉沉坠下。层层乌黑的淤泥仿佛遮天蔽日，淤泥中变得格外强大的敌人层出不穷，白昼仿佛永远也不会到来。随着千岩军的将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们的生命之光也如同手中的火把一样暗淡熄灭。
最终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还像行尸走肉一般撑着枪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战斗。
魈甚至分不清，自己所听见的究竟是无尽的怨魂在耳边咆哮，还是真正的敌人手持利刃向他挥砍而来的呼啸。他只剩下本能还在战斗，麻木地等待着一个结局——一个属于夜叉的共同的结局，一个属于他的结局，一个安宁而死寂的结局。
“魈！”
他猛然间中梦中惊醒，意识到自己手中并没有握着和璞鸢，本能就要将自己的武器召唤出来。但他下一刻就被扑面而来的舌头舔了个踉跄——毕竟帝君原型的舌头十分巨大，且魈此刻还是金鹏的模样。鸟类的脑袋显然并不大，所以被巨龙的舌头舔一下就满脑袋的翎羽都炸了毛。
“…先、先生。”
鸟儿冷静了下来，他挪了挪自己身下的爪子，试图在钟离舔他的时候站稳身体。但这着实有点困难，因为他此刻肚子里怀着蛋，明显就是头重脚轻。被钟离再度迎面舔了一下，就两爪朝天地歪进了巨龙的怀抱里。魈意识到两人之间体型与“实力”的悬殊，很快就放弃了抵抗，放松了身体，任由巨龙将他从上到下，从下到上都暖呼呼地舔了一遍。
像这种哺乳动物间才会有的亲密举动，对于鸟类是十分少见的。更何况魈还是出生在天生只对争斗感兴趣的夜叉一族中，年幼时就被梦之魔神拐走。他对于这类舔舐以示亲密或者是安抚地行为毫无体验，甚至也不知道龙族这类冷血动物其实是惯来不会舔舐幼崽的。
但魈一点也不讨厌钟离像这样舔他，哪怕把他白天整理得整整齐齐的羽毛舔得乱七八糟也没有关系。他眯着圆圆的金色眼睛，发出细微的“啾啾”的叫声，表示自己的欢喜。钟离舔到魈圆滚滚的肚子的时候，那里是一片雪白的极短的绒毛，虽然是毛茸茸热乎乎的，但却并不柔软，因为里头藏了一颗巨大的蛋。
“做梦了？”
钟离小心地将魈的肚子舔了两遍，十分沉迷于活泼的蛋在魈的肚子里滚来滚去跟他互动的触感。那正是阿越在与他的亲长打招呼呢。
“嗯。”金鹏鸟点点头，“梦见几百年前的旧事。”
“你如今是半个璃月的神明，”巨龙将他的鼻子也埋在魈雪白的绒毛里，又绵又密的鸟绒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抖，“你的梦境未必只是梦境。”
魈闻言，便收起了方才懒散的姿态，用翅膀撑起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
“我梦见当年黑灾席卷璃月之事，”他用金鹏形态说话时，自然便有着鸟儿婉转的音色，如同玉石滚落在翡翠制成的碧碗中，清脆动听，但可惜魈此刻所说的并不是令人愉快的回忆，“彼时我在遁玉陵与千岩军一同镇守防线，当时死伤极为惨重。”
钟离还记得他从坎瑞亚回到璃月之后所看到的景象，仙人与凡人的尸骸零落散乱，甚至无法收捡。漫山遍野弥漫着血腥与黑灾残留的痕迹，浑身是伤的千岩军们潦草捆着绷带，在残肢中寻找幸免于难的战友。
那一役之后，魈重伤昏迷了很久。故而同一时期发生在层岩巨渊的无名夜叉一事，魈也是许久之后苏醒了方才得知。那时候钟离已经回来收拾了残局，令七星将巨渊暂且封起。在岩王帝君不在璃月之时究竟发生了多么惨烈的战事，从种种黑灾被击退之后的惨相中可窥见一二。就连苏醒之后的魈本人也不愿提起当时发生过什么，只以“幸不辱命”四字囊括概之。
巨龙沉默着用尾巴绕成一堵高墙将魈圈紧了，如今回想起来，钟离怎能不心有余悸？也正是在五百年前黑灾一事之后，失去了不少亲友的仙人们才隐居的隐居，避世的避世。而仙众夜叉中，也就只剩下魈一人尚且存活于世…
“若是黑灾再度降世，凡人只怕难以应对。”魈忧虑地用翅膀搭在巨龙的身上，低声道，“但我此刻…”
“几个月之前，我去过一趟层岩巨渊，”钟离低下头，将下巴搁在魈头顶的翎羽上轻轻蹭了蹭，以示安抚，“之前巨渊重开，地底的封印毁损，我一一修补过。虽有些淤泥时常出现，但若是提早以天星碎片制作的流明石加以破坏，不成气候，便称不上什么灾祸。”
魈松了口气，抬起头来用他圆溜溜的金色鸟瞳凝视着钟离，信赖地点了点头。
“不过…”
巨龙沉吟了片刻，道：“之前你同旅行者一块去的那片区域，其中蕴含着奇特的法则之力，乃是魔神之力亦不能匹敌的。所幸你们并未进入极深之处，便提早折返了，否则若是被其中的法则同化，怕是我也无法将你们救出。”
魈有点羞愧，他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他们从“那片区域”中离开，多少对封印有所破坏。看来钟离特地去一趟修补封印，便是因此之故，为了避免再有其他人“误闯”进去。不过这么一算日子，这所谓的“几个月之前”，大约便是在魈怀上孩子的时期前后。那之后，摩拉克斯一门心思窝在望舒客栈养护怀孕了的小鸟，大概是没机会去层岩再走一圈了。
“若是这段时期中，又有什么‘冒险家’去将封印破坏了，也未可知。”
钟离不由得叹了口气，“罢了，我去层岩走上一趟。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怀中的金鹏鸟便咻一下变回了人类的形态，急匆匆掏出了和璞鸢，仿佛晚了一刻钟离就要将他一个人留在洞府中似的。
咳，虽然钟离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他面对着魈满眼兴冲冲的光，顿时就将后面的话吞回了肚子里。若要说凶险，在钟离眼中确实没有比那处封印底下更为凶险之处了。但就算是那么凶险的地方，小鸟当初不还是说要去就自顾自地跑去了？
这若是预知梦，那便是璃月的地脉选择了向魈求援，而并非是岩王帝君。从这个角度来说，钟离就越发找不到什么话来拒绝魈的愿望了。
“……你把衣服穿好。”
最终，烦恼的巨龙只能用尾巴拍了拍地面，闷闷地道。

钟离与魈一同到达层岩地表区域的时候，就发现这里增加了不少巡逻的千岩军。他们面容严肃，眼神锐利，气氛十分紧张。钟离与魈对视一眼，知晓在他们俩进入洞府闭关的这段时日里，此处可能并不太平。
“知许，齐飞。”
魈从山岩后显出身形，出声招呼了两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年轻军人。这两人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喊出，便循声看过来。只见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一个身着黑色窄袖直裾袍，披着翠绿滚边绣金大氅的少年人。他们两人均是之前跟着魈在璃月锄大地训练的拥有神之眼的人类，除了穿戴着千岩军的盔甲之外，腰间的神之眼也闪闪发亮。
“帝后!”
他们两人认出了魈的面容，连忙弯腰行礼。魈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站在巨大岩石阴影中，嘴角噙着笑意的钟离，抱着手臂端起架子来询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何事。
据这两位年轻军士所言，之前在璃月与至冬关系还不太紧张的时候，愚人众作为外交使团的一部分还是颇受礼遇的。层岩虽然被封锁，但因为地下暗道遍布，错综复杂，且巨渊对普通人类的恶劣影响也十分强大。璃月七星在对愚人众进行了“形式上”的警告与阻拦之后，即便知晓愚人众偷偷摸摸派了不少人员下矿，也并未加紧防范。
“毕竟那下头已经没有什么矿石好挖，而且还时不时会有黑泥涌现…”
以璃月人的理解来看，只有傻子跟盗宝团的人才会去层岩巨渊里调查，以为璃月在里头藏了什么宝贝。哦，当然，从某种角度来说，愿意为了学术不惜性命的人跟傻子之间的区别也只隔了一线罢了。
后来因为众所皆知的事件，愚人众破坏了封印，放出魔神，险些毁掉了大半个璃月港跟无数无辜百姓的生命，七星命令要求愚人众离开璃月。这时候愚人众又以“尚有人员失踪在层岩巨渊之下，需要找寻”为理由拖延至今。
虽然麻烦，但层岩巨渊重开，为了让愚人众“全须全尾”地离开璃月，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有不少千岩军军士去往地下矿区搜寻失踪人口了。
这些事情钟离与魈还是大体知晓的，深渊环境复杂，且除了石头之外只有各种蘑菇生存，极少能找寻到什么食物。失踪在巨渊中，再强硬的躯体也无法久撑，只能说是凶多吉少。旅行者之前还将在巨渊中遇到过愚人众的位置标记在地图上交去了总务司，不过…
“总之，愚人众那边不能接受连尸首都找不回的结果，所以签下了‘风险知情书’之后，自己又派了人去深渊里找寻。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阴谋还是任务…”
齐飞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结果他们在巨渊里遇到了深渊教团，在里头还大打出手。逃出来的几个向我们请求支援，可结果咱们进去一看，不论是愚人众还是深渊教团，都连半个影子也没有啊。”
但七星对于深渊教团可能在层岩活动的消息反应十分激烈，这一次终于增派了人手，要将层岩翻一个底朝天，清理可能的深渊教团据点。拥有神之眼的人类更能抵御巨渊中恶劣环境的影响，故而这批神之眼特别行动小组的人现在正轮班下矿清理黑泥与时不时冒出来的深渊法师跟丘丘人。根据检测显示，最近不少下矿的千岩军也在陆续失踪，因此七星怀疑，深渊教团可能卷土重来，已经潜伏在巨渊的某处。而与他们狭路相逢的军士们都被掳走，下落不明。
魈点了点头，放他们俩回去继续执行任务，才退回到了钟离身旁。
“是旅行者提醒七星，深渊教团的行动十分可疑，”钟离将自己所了解的情报补充进来，“这么看来巨渊现在把守森严，我们只能走‘捷径’进入了。”
盗宝团常年活动在巨渊中，在璃月停止了大规模采矿之后，以他们的设备与人力还是能在巨渊中抠下点矿物出来交易买卖的。故而他们在此处修建了不少匪夷所思的“电梯”，方便他们绕开七星的封印，上下运输人工与矿物。当然在现在的情况下，盗宝团早就闻风而逃，不知溜到了什么地方。但感谢盗宝团，魈跟钟离成功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类的情况下进入了巨渊，找到了黑灾最先涌现的巨渊底层。
五百年过去了，此处的土壤仍然没有恢复曾经的样子，而是呈现出一片不详的黑紫颜色。时不时涌现的黑泥密布在此处，而一些深渊法师则汲取着其中的力量在周围徘徊，仿佛是在看守着什么。钟离与魈匆匆扫过一眼，知道这些都是千岩军还能收拾的魔物。
“旅行者曾提到，在这个倒挂的文明遗迹里，有一个倒挂着涌流的泉水。”
钟离抬起头望向头顶，那片文明遗迹的年岁十分古老，甚至比钟离本人还要年长。但因为它无凭无依地倒挂在高处，普通人类没有风元素的辅助，根本无法进入查探。地底的深渊教团大概率就藏在这里，假如他们所筹划的阴谋是足以威胁到璃月的，那么魈的预知梦或许就是暗示着此处。
“我们上去看看。”
魈恢复了人类的模样之后，他的肚子就圆得有些跟身形不协调了。钟离每走几步，都要忍不住看一眼魈的脸色，确认他确实无恙。反倒是魈仍然身轻如燕，完全看不出他腹中正怀着一个快要落地的蛋。
银色的泉水藏在废墟的最高处，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动作敏捷，悄无声息地沿着废墟的墙壁攀爬，顺着原本可能是窗户的地方进入一个又一个建筑之中。在他们的脚下，不少丘丘人正挤在一团沉睡，不知是否正濒临消散。而随着他们接近那处在漆黑的深渊中散发着银色光芒的泉水，魈看见泉水之下几个深渊使徒正聚集在巨大的大厅里低声絮语，在他们身旁有几个模样古怪的装置，一看就是来自于深渊的科技。
这几个使徒正将那些装置通过看起来很复杂的线路连在一块，又将这些装置与中央的泉水相连。不必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魈也能直觉地意识到如果让他们做成了，肯定不会是什么对璃月有益之事。
还没等魈看向钟离，钟离已经先手砸了个天星下去，一跃而下。两人轻松收割了几个被石化的使徒，随后钟离检查了一番那几个奇形怪状的装置，大致上知道了这是做什么用途的机械。这个泉水本就有能抵消，或者“减弱”法则之力的功效，但这个效果并不强大，还不足以“威胁”到在这个深渊中另外一个强大的法则之力的产物，因此才能留存至今。至于钟离本人，曾经也知晓这个泉水的存在，只不过在他携带着“神之心”的时候，作为法则所承认的神明，他是无法靠近此处的。
深渊教团似乎是想要以那些同样受到法则诅咒的丘丘人作为实验对象，验证“增强泉水的能力”是否可以抹杀法则之力。毫无疑问，如果这个实验成功…
钟离在短暂的时间里思索了许多，但他手下的动作不停，很快就将机器摧毁了大半。以某些“大义”或者是“真理”的角度，璃月不应涉足在深渊与天理的战争之中。然而，凭借钟离作为摩拉克斯所知晓的那些“过去”，他丝毫不怀疑假如深渊教团的实验哪怕只成功到可压制法则诅咒的这个程度，为了毁灭这处遗迹与遗迹中隐藏的泉水，天空岛会再度降下“神罚”。
在目前提瓦特所记载的文字中，还没有哪个文明能在目睹“神罚”之后能够留下任何只词片语。
“我需封锁这个泉水。”
钟离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魈，你站远一些。”
就在此刻，接二连三的深渊法师与深渊使徒传送到了此处，显然是刚才他们俩毁掉机器的同时触发了什么警报，使得深渊教团知晓此处有了变故。钟离立即展开了玉璋护盾，先将魈整个套住，保证他的安全。
“先生，你安心封锁泉水，”少年仙人向他点点头以示感谢，“我会守住这里，不叫他们打扰您。”
要是往日，钟离很清楚这些深渊魔物并不敌魈的一合之力。用言语来描述，就是在他们能摸到魈一片衣角之前，就会被击飞，然后在空中不知东南西北地直接被靖妖傩舞串成尸首消散。但…
钟离点了点头，低声道：“当心。”
他的眼神落在魈隆起的腹部上，一触即收，因为钟离不希望让魈看出来自己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心”封锁泉水。魈也知道今日是自己难得在最近活动最多的一天，故而他腹中的蛋也比平常活跃得多，一直在里头滚来滚去，像是急着要跟着爸爸一块打架似的。
只见魈单手持枪划开一道风刃，将冲到面前的魔物击退，左手从腰间的小香炉里取出了一把细细长长的形如线香般的东西，迎风一晃将它们引燃了。那线香便一瞬间从魈的手中飞了出来，分散往四面八方飞去。在线香一路燃烧着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极为鲜明的元素痕迹，显然这是使用易燃的元素造物的粉末所制成的上好的香料。每根线香在燃烧尽之前所能飞舞的范围只有不到五十里，但是如今层岩巨渊中有不少来自神之眼特别行动小队的成员遍布在各处，魈觉得这个范围已经足够了。
“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战斗了。”
铁血无情的教官如是思索。
因为线香会追寻神之眼而去，所以离魈最近的钟离跟前也蹿来了一根。他辨认出这是什么之后，不由得嘴角一弯，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神之眼，将它隐藏了起来。于是那线香绕着他走了一圈，又追寻着下一个目标而去。
这下钟离算是真的安心了，虽然他绘制符咒的手还是同样稳定，就连他身后的降魔大圣也没能发现这丁点区别。神之眼小队的成员有的极近，几乎是片刻之后就到达了战场。钟离一视同仁地为他们框上了护盾，而魈也退后到了这些娴熟地开始结阵掏出兵刃的人类身后。待到钟离彻底将泉水锁在岩造物稳固圈出的范围之中，肉眼可见的银白色光辉开始逐渐暗淡。看出了钟离的打算的深渊教团十分愤怒，几次三番试图加大火力突破神之眼小队——顺带一提，魈请来的打手约有三十多人——的封锁。
魈眼神一厉，他发觉几个使徒忽然站在法师之后，开始吟唱一串以前从未听过的文字。尤其是好几个深渊魔物还挡在前面，使得魈让几个擅使弓箭的人类重击打断的指示落了空。作为战士的直觉，魈本能地知道这恐怕是一次针对他们身上玉璋护盾的袭击。
“退后！！”
降魔大圣如同一缕风般急掠而过，甚至就连几个深渊法师试图用水泡泡圈住他都飞速闪躲掉了。他如同一柄利刃直插敌人的后排，猛烈地落地时重重一拍，将那几个使徒震得瞬间腾空起飞。
然而此时已经太晚了，那几个使徒的咏唱已经结束，那是以他们本身的性命为祭，释放极为强大的元素叠加在一起的自爆。废墟的墙体与地板甚至完全不能抵御这样剧烈的攻击，伴随着爆炸裂开条条巨大的缝隙，然后猛地脱落。
“魈！”
魈离得最近，被余震波及，还未落地脚下就一空。他从空中直坠向下，甚至连翅膀还未来得及招出，就已经被跟着跳下的钟离捞在了怀中。同样掉下的人类被岩元素之力托了一下，稳稳落在了地面，而被钟离亲自抱着落在地上，连脚都没挨地的帝后则被钟离紧张兮兮地仔细检查了一番。
“我没事的，先…钟离先生。”
魈隔着钟离的肩膀看到那几个人类往这边看过来的眼神，为了不让帝君掉马甲，他赶紧拍了拍钟离环着他的手臂，低声道：“放我下来吧，钟离先生。”
那几个人类被魈操练了好几个月，眼力也不凡，知晓方才是钟离出手救了他们，也能感知到此人力量雄厚强大，绝非普通的拥有神之眼的人类。本是要过来向钟离道谢，却瞧见钟离竟然大不敬地横抱着他们的帝后，还死活不肯松手，顿时一个个眉头都皱得能夹死蚊子了。
事急从权、事急从权…从权个屁啊！
钟离可不管突然间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有多险恶，他将手放在魈的腹部上，仔细感知了一下里头孩子的情况。确认了魈跟孩子都没有被刚才的爆炸伤到，他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幸好…”
钟离话还没说完，整个巨渊忽然猛烈地震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这也让那些神之眼特别行动队成员的关注点立即转移到了巨渊的深处，也就是方才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所传来的地方。
在巨渊的另外一个地方，也有深渊使徒释放了刚才那样的自爆？
“是地宫的封印。”
钟离从容的眼神终于产生了改变，他辨认出了爆炸产生的地点，瞬间领悟了何时深渊使徒们“发明”出了这个新的绝招来对抗他的玉璋屏障。
——他们这段时日早就在研究之前钟离在天罚之钉下设下的屏障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