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管他们的感情叫做爱情吗？算是爱情的话，爱情又是什么？如果说会发生性关系，就算是爱情的话，那么炮友为什么不算爱情？如果说相互依赖帮助仰仗算是爱情的话，那么朋友之间为什么不能叫爱情？他们是不平等的。里苏特是他的上级，或许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里苏特从来都没有开口说过希望他的下属与他交往。当他们不平等的时候，他们的感情就会不是纯粹的。如果真的提出交往的话，那是普通的沟通还是命令？但是被人提出希望和他交往的时候，里苏特也没有拒绝，答应得很快，仿佛从一开始就在等着被人询问并准备好了回应。他总是显露一副成熟可靠的样子，因为他确实有8个成员需要养育成长，虽然他们第1次见面的时候里苏特才21岁，普通人在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大学，里苏特已经工作了3年，略显疲态，但依旧向往着未来的生活。

里苏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像开会一样——特指讨论的主题，经济支出，额外收入，成员的身体和心理状况，队员之间的关系。一切的一切，他们除了偶尔发生性关系之外和其他的普通上下级一模一样，好在他们都不是喜欢追求浪漫的傻瓜年轻人，会纠结鲜花的款式，房间的装饰——有就不错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去，他们目前确实是热情内部的最强大的杀手小组成员，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每次战斗的时候情况又多变，他们能够活到现在一部分是因为能力，另一部分还是因为运气，或者说命运。神奇的命运。

不过他们的聚集地破成这个样子也确实需要整理收拾甚至装修了，天知道那些绿沙发有多少个破洞，霍尔马吉欧的猫连他的脸都抓，沙发更是成了猫抓板。里苏特在聚集地预留的房间稍微整洁一点，但是也只是稍微，他的房间苍白破旧得好像里苏特的心灵一样饱经风霜。大扫除的时候普罗修特看见什么都想丢掉换个新的，他们虽然相对于组织里的其他人来说算拮据——毕竟赌博组那群天杀的每天睡觉都能进账，但也没穷困到换不起房子。但是以里苏特的性子什么都是旧的好，旧的东西是记忆的载体。看见里苏特那副表情普罗修特想想便算了，丢了难找回来，算了。

又一天的不眠之夜，普罗修特睁着眼看着里苏特在聚集地里徘徊，像一个幽魂。这个房子终于破到他也看不下去了。普罗修特从被子下钻出来，披上一件外套，进了客厅，他等着里苏特不一定会有的命令。

里苏特深知自己的人生并非几文的酒精或者是几包烟可以缓解的，眼泪和哭嚎更是无用功。他匆忙地穿梭于聚集地和目的地之间，偶尔去向上级汇报。负责善后的成员和他来往很是密切，礼拜天节假日的时候，还会有人请他来帮忙联络生意——请一个黑手党成员坐镇，其实本质就是为了恐吓商业对手。里苏特对无端的杀戮没有兴趣，他只是需要监督这些交易从中获利，并且保持地区的平衡稳定。将获取的钱财再交给上级，只留下一部分作为他的佣金。黑手党成员看似手眼通天，但是什么工作都要做，实在是疲累，尤其是像他们这种底层的成员。

这些天来他忙于工作，已经很久没有打扫卫生了。虽然聚集地再破大家也还能住，但再这样下去成员们也要有怨言了。一切都是陈旧的，没有一点鲜亮的颜色，任何东西都被用得发灰，每天起床看见这些东西，总有一股人生要彻底完蛋了的感觉。

普罗修特也帮着把那些掉在了地上的收回去，或者直接丢进垃圾桶。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客厅大概收拾完了，进他们自己的屋子继续，普罗修特看里苏特伫立在一个盒子前，盒子不大，方方正正，硬铁皮做的，装饰的漆已经掉了大半，里苏特沉默了许久，“是他的东西。”

“谁？”普罗修特凑在旁边，那盒子已经很旧了，他不认识，不像是他们的东西。刚刚说完话，他就意识到自己不应该问，大概率是里苏特的秘密，不过里苏特还是回答了，“我的侄子用过的作业本。”

“这是他的成绩单。”

“这是他喜欢听的专辑。”

“还有他出事那天穿的衣服……”

那是一小块布料，那件衣服已经被鲜血染透了，又因为在地上翻滚摩擦，撕扯得破破烂烂，里苏特在他下葬前和大人们要了一小块，夹在自己的书里。那是唯一能够留下来的东西了，其他东西因为害怕他的父母睹物伤神已经挪开了锁进地下室，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打开。

在离开家之前，里苏特思量再三，拿了自己的钥匙，手机，一些零钱和这个盒子就踏上了逃亡之路。他杀了人，已经不能再待在家里，他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寻找自己未知的新生活，经历了数日的颠沛流离，逃过警察的追捕和陌生人的冷眼怀疑，他最终找到了一个出路——成为一名黑手党成员，并且不断地向上爬，以获取足够多的金钱和生存资源。由于他完成任务出色，他的升职非常顺利，一直到了队长，也就是现在这个位置。但是已经发生的过去是不会改变的，他一直把这个盒子藏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少翻动，也不会再往里面添加新的物件，毕竟他的侄子已经死去多年了。如今大扫除的时候翻找出来，他不免又回想起之前20年来发生的这一切，感慨良多。普罗修特识趣地要离开让他一个人静静，里苏特却已经放下了照片和那些遗物，重新盖上了盒子的盖子。他不能改变过去的人生，至少他可以决定未来的人生，他未来的人生是和他们在一起的人生，他们是他的成员，是他未来人生的希望，如此年轻，如此富有实力和魅力。他要普罗修特和他们辅佐他，跟随他一路向上爬，一直到他们无法想象的高位，金钱和权力是生命力的良药，他会重新迸发出对于生命的积极的渴望，毕竟他也才二十四岁，就算是在外面的社会也还年轻的年纪，其他成员比他还要小，向往着还未得到的一切。所以他不能沉溺于对于过去的缅怀，普罗修特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的床沿上，陪伴着他，一直到和他一起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