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城的夜未必是安静的，但城市的角落里，街道的巷子里，多数时候的深夜总是静悄悄的。夜风吹过，也卷不起一丝声音，除非细察才看得到岁月之类的痕迹，丁零当啷的声音轻得很，吵不醒任何一个深眠的人或猫之类的生物。

但是未眠的人却都看得见，与热闹的有夜生活的市中心或是碌于拍摄的影视城不同，偏僻一点的地方，每个城市或是影视城都有，在夜晚都是会比较安静的。白萧孤身走在路边，夜风只能吹得动他衣角的小街路边，他沿着这条街道走，这儿离河边有一点距离，离热闹的市区更是相差甚远，只是偏僻的一处，路灯昏暗到几乎没有亮度，时不时还会跳一下，每一盏都相隔近十米，所幸今夜的天气还算好，月光洒下，这样的光源带来的光平铺看在整个环境里，闹市区的灯光下它们不见踪影，灰暗环境的黑暗里就足以照亮路径，甚至颇为明显。

像什么呢，只不过是一缕又一缕像是投进水里化开的月光，月光是像雪一样撒下的。但谁都看得见，果然人更会向往温暖啊，或者至少看得见，还是那光鲜亮丽的精彩世界呢。也不是每时每刻都需要的。对每个人而言月光亦不同，就如同小小的机会在不同的环境里，不同的人眼里会被放大和缩小无数倍。月光却只是月光，无关于月亮会不会发光，月光也依然是月光，会如提前融化的雪铺满能照到的地面。

没被遮挡住的月光也就让路显得不那么漆黑，也没必要打手电。虽然仍然很昏暗几乎没有多少可视距离，白萧也算是习惯，毕竟拍摄夜戏的经验也是不少的，更不用谈在夜里到底是只能睡觉打发时间还是没什么条件不得不摸黑前行的经历。他套着一件算不上厚但带些绒毛的外套，头发被收进外套宽大的帽子里，藏在了帽子里面，只在前面露出些定型了的刘海来，也因为步伐和时间久了略微有些松散，轻轻荡在他额前。白萧微微低着脑袋走路，足够安静的环境，这里空无一人又是窄小的路，在深更半夜寂静到不需要担心突然出现谁，突然撞到人或是有突然急驶而过的车，概率都小到比白萧本人自己慢悠悠走在这里的概率还小。

他确实还算轻松，也确实没有浪费时间打发时间的意思，只不过休闲散散步，难得的。

白萧难得在活动结束后没有上保姆车，忙碌的一年开头刚刚过去，各种安排行程马不停蹄赶来赶去。一转眼就到了二月落尾，最近半个月是拍摄间歇期，一到拍摄长期剧本前或后总要先有些时间录制参与下次长期拍摄时会适期播出的综艺或宣传，不能过多却也不能过少，艺人尤其是偶像总不能在观众面前太久不出现，就算是顶流也需要适当的营业加之合理的营销来维持。粉丝的喜爱，观众的注意力，带来的艺人的受关注程度，都是需要被良性维持的。

也正是这样的工作安排，东皇又在筹备新的综艺，群众关注度很高，作为东皇同样受人瞩目的王牌也是要为自家综艺打下第一张收视率的。更何况近期还有一场盛典，这些地点都在东皇老家，也就是公司所在的地区，自然也是白萧拥有房产的地方。说是家，也未必不行。

白萧自己空闲里常住的房子确实买在郊区，而且还不是和大多数艺人明星会买的那种聚集的小区，危险度太高，他自己挑了一个安保同样顶级也同样偏的小区，住户不多也不会打照面，方便休闲轻松又低调地生活，当然也不会因此就落下警惕心。虽然市区也有一套为图方便的公寓，但是显然白萧更乐于住在郊区的房子里。外界对白萧的评价也是生活里低调温柔，白萧确实是低调的，没什么耍大牌的兴趣也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日常着装私服也总是休闲为主，从头到尾符合低调这个词。谁又会喜欢在非工作时刻被长枪大炮炸轰呢，在工作的时候作为焦点也就够了。只是就算被偷拍，在平常被撞见，也包括工作时对待其他工作人员，白萧也依然是一派低调作风，多数时候也温柔贴心，算是在影视圈内圈外都好评如潮了。即使这样也让人更想从他身上挖到更多情报得利，却也完全不会成功。

也应当归功于白萧自己，无论是工作里做得好还是偶尔工作外他的心态和表现出来随性的脾气。本来就都是为了自己，多数时候也没什么脾气可言，再利的针尖戳向白萧他也只不过像是风绕开来，好脾气且没人戳得动。当然也会有些不同的特例，但特例毕竟是特例。而白萧确实也不大在意这些，只不过是如何工作好便如何做好了，有些举手之劳也是体贴自如的，他确实不怎么在乎多数工作无关的事情，也没有太过高的需求，心态更是平稳，思维有那么些跳跃。又把精力多数投入在工作之中。只在乎该在乎的，其他的如何处理总有种泰然好心态，无谓又像是平静，适应力很强，也该说是聪明，是种自有分寸又对多数淡然，只要该做好的没有问题，很多生活里的事情，对于某些事态，他不太在乎也确实没时间有所谓。

保持着像风，不被其他东西吹动，轻巧又随意地自己往前走。停滞片刻也依旧会自己在往前走。怎么走似乎也无所谓。不过是当下如何往前走而已。自然也有情绪，只是情绪多数时候也平淡，足够成熟平稳的心态，也便于工作行事。

就像他现在随意地走在路上。称不上溜达，也只是因为活动地点离他要回的地方确实不远，今日的天气又好，这样的行程之后，既可以避开狗仔的追踪也可以让自己稍微活动活动悠闲一下，就像散散心，虽然他不那么需要。经纪人在把车上的外套给了他之后也就没有多加阻拦，本就不是坏事。就算工作了一天身体多少有些疲惫，白萧偶尔也有这种休闲的心，所以他稍微绕了点远路。

走了更偏僻安静的路，也就是现在他所在的位置。

百无聊赖地过生活一样随心地走在路上，有柔软的外套暖身也有帽子和口罩遮挡，白萧几乎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微微低着视线看路，慢悠悠地踏过这条街，然后转入一条巷子准备穿回大道，零零散散的路灯光与静悄悄的月光被抛在身后。

白萧走路的声音也是静悄悄的，没有刻意放缓放轻，但慢悠悠也就没什么声音。刚才那条路上水泥路铺着多年的旧砖，歪歪斜斜的甚至有碎落和裂缝，还有走上去并不牢固而是松动的露砖，在淡淡的月光下也照不出什么样子来，白萧却是看着路精准地避开了，虽然踩上去也无妨。但他不想出意外影响工作。而现在走的水泥路，白萧的脚步稳，轻松的随意的走路姿态，更是不会发出多少声音，而这里黑暗得几乎没有一点光，连刚才路上被浅浅勾勒出的影子也消失不见。

夜晚的天气总是有些冷的，白萧嗅到了冷空气的味道，他微微缩了缩肩把双手往口袋里塞得更紧一些，甚至偷偷在口袋里握拳摩擦。不算很冷也就没有影响他的脚步，这条小巷确实几乎没有光，被两边的楼挡住了天空，月光也几乎无法洒进来，白萧习以为常又无端地想起屏障与隔阂。黑暗挤压在一起，恍惚间让人以为阴云密布遮住了天空而没有半点光。

就像是每个日常通勤终于下班在回家路上的人一样，却又不同的是他并没有那样日常的心态，而只是随心随意悠闲的日常感，他也只不过踏在一条路上。

黑暗给人的感觉往往不好，伴随的冷意也是如此。只是疲劳的工作刚刚结束，又有轻松的散步，更何况目的地清晰可见，温暖而舒适。白萧并没有半点着急与不安，恍若此时对他而言也可以是日常通勤人即将迎来周末的晚上，心情自然放松而愉悦，虽然实际上他明天还要工作，走得不够快或许也代表着睡眠时间的压缩。他花了点时间适应这样的光暗变化，走过开头一段，视野里的感觉也就变得更为清晰起来。

此刻楼房间隙巷子里的全貌也就让他隐约看了个明白，虽然知道这条路能拐过去，但是在夜晚走倒是第一次。虽然不着急但白萧也不准备停留太久，他继续跨步前行，却在走到一半时听到滴答一声，很明确的，他听了出来，是水珠不锈钢窗架上滴落的声音，然后清脆一声，是滴落到不锈钢上的水滴被撞散的声音。

白萧闻着细微的声音抬过头，就看见有盏广告牌突兀地亮起，甚至是彩色灯牌，就像是粉丝会用应援的LED灯牌，足够夺目又明显，饱和度极高，也容易让人看久了习惯又有些眼部疲劳，在演唱会跨年晚会之类的场合粉丝也会经常使用，毕竟这样亮就是为了在黑暗的环境里足够清楚，能让其他人一眼看见、发现、被吸引。他本能地眯了眯眼睛去适应光线突如其来的变化，也停下了脚步。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上面写着网吧一类的词汇，郊外三更半夜这样的偏僻地区，有这样的存在似乎也是合理的。只是有些突然。就像是以前拍摄某部文艺片时看到过的场景，黑暗拥挤的楼房里住满了人也塞满了广告牌，后来人去楼空拆的拆改的改，很久之后装上了一块新的广告灯牌。滴落水珠的铁栏杆窗户显然就在那下面，却一点也没有遮住广告牌的视线，这样的深夜有不止一个人没睡？

城市角落的黑暗里，有一块灯牌亮着。有那么些科幻，又有那么些现实。

科幻片还是文艺片呢？生活啊？白萧的思绪还停留在这种时候还考虑工作相关是不是不好，那盏广告牌就迅速地暗了下去，再次陷入了黑暗。似乎刚才只是不小心的水滴触发的光亮，亦或者是这滴水遗漏让电线短路失去了功能，从而让那彩色夺目的灯牌也失去了光亮，倒是显得这郊外不如城市那样有各种光源破坏环境了。

白萧轻轻吹出一口气，隐约的白雾很快散进空气里不见，南方再冷的空气在三四月的春季将至之时也是有所回温的。白气也没那么明显。

他并没有很大兴趣再去思考那盏广告牌，看到后看到过，就像是只不过用眼睛和思维轻轻记录了生活的一个瞬间，只是没摄影下来而已，然后转瞬继续自己的生活。广告牌的灯暗下，所以整条巷子也恢复了寂静与黑暗，仍然是几乎见不到一点光线，白萧眨了眨眼重新适应这样的光线变换，于是他重新低下头晃着脑袋迈开步继续走。


直到一抹水光挡在了身前。

严格来说那是一个因为路面不平凹下去，然后积水得到的小小的水塘，不知道是因为白天下过雨还是因为这里的楼房哪一处漏水累积而成的。只是从白萧的角度看那本就浅浅有着波光的水面，竟也亮着一抹淡淡的皎白光色，反射得那不算清澈但也不脏的水池更加亮了。是月光，白萧再次昂起脑袋，拨开眼前的刘海发丝，稍稍抬了抬帽檐，他看到楼层房屋遮挡间有一个空隙，月光借此空间洒下，正好映在了那水波里，周围一圈即使黑暗下也显得没多亮，但小水塘却格外得亮。

或许也是因为那水，月光才显得更亮呢？

白萧眉目一弯，低着脑袋看向了那浅浅的小小的水塘，虽然似乎很浅却也装了不少的水了。

小到白萧不愿遮住月光去看自己的倒映而也确实看不到整张脸，虽然白萧的脸轮廓已经很小而精致了，在荧幕上都明晰清楚得让谁见了都感叹。

他看得见发丝在月光映照下水池里的倒影，变得浅一些。眼睛的轮廓还有因为水波而不怎么清楚的泪痣。

白萧突然想起拍摄某一部电影时的休息时间，他靠在水边往水中看，天气好而光线足够好，就算是黄昏夜晚也很晴朗，池水算不上太清澈，却也正好能倒映出他的脸，那是一部什么电影呢，现在来说无关紧要，但是是值得拍摄投资的，公司在他的发展上也从来都投以足够他更好发展的资源，自己自然也就乐意为之。更何况那部电影因为周期略长，而且在春夏季换季开拍，导演十分体谅演员和工作人员，拍摄不需要急赶急，演员们都很好合作，算是很顺风顺水的一趟工作了。因而期间不忙碌的时候也就休闲很多，组内气氛又好，白萧也是觉得享受了一段的。

那水里倒映着他下戏卸妆后的面容，同样精致又好看。白萧往往对自己看自己的脸并没有什么乐趣和想法。只是日常需要注重保养而已，毕竟这照样是工作的一部分。

连当时身上的服装都不算记得很清楚，但白萧倒是对同样是月光下的自己的倒影有些清楚的记忆，虽然也是被勾起的。柔和皎洁的月光，让倒影也显得更为清晰，也或许是因为拍摄场地有其他的光线，所以才看得到倒影。

悠闲的感觉，倒影，人的倒影。那水潭其实有些深，除了白萧的倒影还有其他植物和旁边建筑物体的倒影，都清晰可见，又显得格外安宁。白萧没有心思沉于思考却也会短短想些东西。人难免也是会看到自己的样子的，水面有时候就像是镜子，能让人看到，却又有所波动，显得不清晰也不僵硬，他记得自己如同无聊打发时间一样对着水面倒影歪了歪脑袋轻轻笑，倒影和镜子不同，但是倒影也确实随着他动而动。闲散的时间被打发，钻进水里、钻进空气里、钻进手里的剧本里，然后还是继续怎么做工作最好。

当然如果可以，谁都愿意享受一下悠闲的舒适。再好好工作呢？让自己好过又有什么不好呢。工作或者花精力抓住机会也是为了这样。

白萧回过神继续看着那浅浅水塘的水面，水面还是那般平静又好像在空气里蒸发了一点，小小一弯，汇聚着那些水滴，汇聚着月光。似乎小到看不清全部，却也大到让白萧浅浅回忆了一番。

虽然不是通勤下班与周末，但此时白萧也算悠闲自如。

艺人的休假瞬间。白萧无来由地轻笑了的一声，月光从那个空隙里洒下落进水塘里，就好像所有的光都聚集落尽在那里面了，穿透了牢不可破的黑暗与屏障。

忙碌中的休假啊。或是工作和未来，与生活。月光悄悄然汇聚洒下，黑暗便被穿破一点，也许根本不是从空隙之中传进来的光，而是本就有的。水面也总像是一种光啊，就算看不清就算需要光，也很像人的眼睛。

不过不管是水面还是月光，都是在黑夜里有些惹人注目的。

白萧绕过了那小小的水塘向前走，时间越来越晚了，天也就越发显得黑，这条巷子是黑暗的，他或许确实需要回到房子里好好休息一番再继续工作，为自己好而言。

仍然是并不着急近于悠闲的步伐，没多久他也就走了巷口，显然大路上的路灯足够亮堂，甚至都能照进巷口，让那一块显得不那么暗，白萧站在巷口看了眼同样寂静的郊外大路，抬了下眉目伸手把自己的外套帽檐重新向下拉了拉，轻轻吹出一口气。他抬腿踏进街道路边，路灯洒在他身上，和月光混为一体，依然静悄悄又平静，白萧也依然表情平静而有些笑意。

光亮照在白萧身上，视线范围也更为广阔了，小巷的黑暗被轻悄悄抛在身后。

二月都快过去了。白萧对有些事物不甚在意，也没什么关注，如果不是难得休闲，大概也会忘却那样的事情，工作会让人忙碌很多，带来工作的负担，却也会让人不必思考更多，而只需要过好自己，也就会精神舒适。他对心态与随性的态度让自己好这种事一向手到擒来。

白萧踏上了大路，脑子里想，晚上看完台本流程之后可以早些入睡，早上要不要去买个蛋糕犒劳一下自己呢？如果是没有奶油的低脂蛋糕但是是水果味的就好了，会有自然的甜香味。

毕竟二月要过去了，虽然今年没有二十九号，三月也即将到来，忙碌的工作不容松懈。但是难得悠闲一下就如同这场随自己意的散步，甚至连散步也称不上不过是在路上走着，这样当然也没什么不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