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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神州与蒲甘交界之处,有一宝地,名叫禅达。
奇山异水,钟灵毓秀。虽地处偏僻神州边界,但盛名远扬九州。如此宝山贵水之地孕育的坤泽也是一等一的水灵精致。更为神奇的是,禅达地界有条子母河,禅达的坤泽喝下子母河水就能怀上禅达地神的孩子,所以禅达也是扬名在外的坤泽宝地,引得神州各地人士无比眼羡,无数文人骚客写下禅达梦影的诗篇文章。
唯独一个例外:禅达保长的独子孟烦了。
孟烦了最近乐得自在逍遥。
因为他爹忙着接待凯旋归来的虞师,更没空管他的“终身大事”。
虞师,还能是哪个虞师?鼎鼎大名虞啸卿的亲卫,征战无数,胜绩累累,神州的不败神话。刚结束南天门之战,打得个酣畅淋漓,凯旋归来之际要途径禅达。禅达保长孟老爷子想让禅达人沾沾胜利的喜气,便给虞师递了信儿盛情邀请他们在禅达停留时日。
消息一出整个禅达除了孟烦了都沸腾起来。
谁人不知禅达是个坤泽宝地?这里的坤泽个个水灵俏丽,外边的人眼馋不已。可禅达的坤泽心气傲,看不上眼的乾元和中庸更不会丢给他们一个眼神,也不怕孤独一生,大不了去喝子母河的水,生下两三个孩子守着照样过日子。
可如今来的是虞师。个个是英雄的虞师。
禅达的坤泽这几天忙不捯饬自己,就为了和心仪之人擦身而过,来个浪漫邂逅。
热闹都是别人的,可和孟烦了无关。
孟母怀上孟烦了十分不易,保这一胎也是费尽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小烦了,也是孱弱体虚,右腿发育不全至今走路还有些跛瘸,像没断奶的小猫似的。 孟老爷子又是老来得子,自是对孟烦了管教严格以此来平衡孟母对儿子的一贯溺爱。
孟烦了十八岁来了信潮——成了个坤泽。
孟母不在意,成了什么不都是自己儿子?孟老爷子说不在意也有点在意,他不是拘泥性别之人,只是他从小把孟烦了当中庸养着。这小子瘦瘦巴巴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乾元,这是孟老爷子的原话。是个中庸,也能读书学知识,也能成家立业。没想到孟烦了成了坤泽,就意味着他这儿子以后怎么也得变成别家的人。孟老爷子怎么想怎么别扭。
孟烦了不在意,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大不了以后不成家,还自由些,什么地方都能去,这是孟烦了的原话。自然是被孟老爷子一顿收拾。
孟烦了虽在坤泽遍地的禅达不甚稀奇,但只要方圆百里打听,就没见过他这么离经叛道的坤泽。别人家的坤泽都是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唯独老孟家的坤泽成天发了疯似的要逃出禅达。
今年二十有四的孟烦了如今的困境是:必须找一个乾元。
“以前你疯玩,我没管你;如今你都二十四了,寻常人家的坤泽早就有了孩子。你必须给我找个乾元。”孟老爷子也是禅达出了名的老古板。
这可把孟烦了给愁死。
2.
孟老爷子的确没空再插手儿子的亲事,其实是因为他早就有了预定人选。
——虞师的领袖虞啸卿。
百年世家,底蕴深厚,气度不凡,英俊潇洒。有虞啸卿,孟老爷子也就看不上禅达其他乾元了。更为重要的是,孟家和虞家的家主是多少年的老友了,两家的孩子小时也算有过几年交往,知根知底。要不是当年孟家举家迁往禅达这才断了联系,否则孟家和虞家早是板上钉钉的姻亲。
虽说现在都是自由恋爱,不过也不妨事,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两家大人都看好的姻亲,虞啸卿怎么也得考虑几分。孟老爷子早早就在信上极力邀请虞师经过禅达小住几日,最后才不经意间提起今年24岁的孟烦了,想要勾起虞啸卿的童年回忆。
虞啸卿自然也是个上道的,怎会不懂孟老爷子的意思?或许他本家也早就提点过此事。孟老爷子一提,他便在信里写“想念孟家小弟”。
一想到这里,孟老爷子就不禁沾沾自喜,这就是同意的意思嘞,甚至就快要把亲事准备妥当。成亲必须经长辈之手,现在这么匆忙,定亲也是可以的。
可怜孟烦了还不知道他爹如今打的是什么算盘,还倒以为是他爹日理万机没空收拾他呢。
“小醉,走哪儿去?”
孟烦了披着松松垮垮的外袍,挂在长廊栏杆上,叫住过路的陈小醉。
这不羁的模样可把小醉吓了一大跳,“你做啥子!快点下来!”她着急忙慌地喊着,“你看你哪还有个坤泽样子!”
陈小醉是随着她哥哥半路流亡来禅达的,来时不过七八岁,孟母见她实在可怜便收她作家里的婢女,也算是陪着孟烦了一起长大。本想着两孩子长大了感情深就能成亲,没想到孟烦了最后成了个坤泽。即使小醉之前对烦啦有过爱慕之意,之后也就不了了之,反倒是把他当成亲哥哥来看了。
“嘁。”孟烦了不屑,“那你说说坤泽该是什么样子?”
小醉知道自己一向说不过孟烦了的歪理,便不和他争,今天可有重要的事做。“出门逛街去。”
“逛街干嘛?”
“买胭脂衣服啊!”小醉说,“今天虞师就到。”
孟烦了不怀好意:“想在虞师里找个俏郎君?”
小醉经不得调戏,小脸涨得通红。“别拿我说笑。——走了,不理你了。”
孟烦了想了想,整天白日里坐在这看云实在无聊。“我和你一起去。”
3.
纵横小城的几条青石路老街弯弯绕绕,把整个禅达绕成古香古韵的蓬莱仙境。各家各店热声吆喝,大红灯笼高高挂,街上人来人往被这热气蒸腾染上一层喜色。
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孟烦了不禁咂舌。“这么多人?”
“是想着虞师就要到了,家家户户都出来凑个热闹。”小醉说。
孟烦了撇撇嘴,没什么兴趣。
忽然前方有一群围成人圈,看着十分热闹。小醉兴致来了,拉着孟烦了的手就往里凑。走近一看,几个穿着军装的汉子正在当中,和身旁穿着棉布棉衣的老百姓倒有些格格不入。
“是虞师的人!”小醉立刻兴奋了。
孟烦了定睛一看,有七八个汉子,身上的泥土多得不成样子,脏污邋遢却随性恣意,一看就是从外面的世界闯回来的。他顿时有些心痒痒。
“辛苦各位兄弟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笑呵呵地说,“拿酒来!”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孟烦了一看就忍不住咯咯偷笑,小眼睛直溜溜地转。
这老者不是外人,正是禅达有名的教书先生。从教二十余年,禅达没人不尊他一声“先生”。也正是读书人,才和孟老爷子关系匪浅,孟烦了也算是老先生的亲传弟子。——当然是最调皮的那个。
老先生满脑子儒教传统,受人尊敬,对远方到来合他眼缘的客人更是热情备至。凡是禅达远客,他都是备上一海碗的好酒佳酿,比得上寻常酒家三个碗大,越是稀客远客,这碗越是硕大。至今为止没哪个客人能从他手下的海碗里逃出来。
遭大罪了。孟烦了咯咯直笑。
只见为首的将士接过那海碗,脸上的笑一僵,又抬头对上人群中无数殷殷期盼的目光,局促的样子滑稽至极。
孟烦了恨不得拍手直笑,他一向是爱看别人骑虎难下的窘迫样子。他留心那将士的肩章,居然还是个团长。
“妈的这瘪犊子不是专门来整我们的吧?”孟烦了耳尖,听见军装汉子里有人直念叨。
随后有个声音:“别乱说!我们师长说了,禅达人热情得很。”
“那叫虞啸卿来喝这碗,热情不死他!”那粗犷的声音又顶嘴起来。
“你少说师长坏话啊!”
这一来二往的又把孟烦了给逗笑,都说虞师的纪律严明,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老先生激动吟诵:
“壮哉!壮哉!去时坡云遮月,来时干戈寥落!老朽一生做蠹虫,才见识马革裹尸乃大悲情,并不是什么大豪情!——来!干!”
说得在场的人投向军装汉子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敬意和崇拜,埋藏在心底的热血瞬间被点燃。
“今天,你就在禅达来个醉卧家乡!禅达人绝不笑你!”
孟烦了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随后又往人群里躲躲,以防自己太显眼。没想到端碗的那个团长真是鬣狗一样的眼力,眼睛只一下就把孟烦了给抓住,生生把他的笑声扼在喉咙里。
瞪我?瞪我还不是得喝酒!
孟烦了小眼晶晶又瞪了回去。
团长干笑一声接过海碗,不自觉舔了一下干渴的嘴唇,先是喝了一口,被烈酒呛得不行,又只能咂咂嘴吹了几句酒香。
“上敬战死的英灵!”哗啦啦洒了一地。
老先生被洒在地上的美酒溅湿衣摆,整个人都一滞。
“下敬涂炭的生灵!”哗啦啦又洒了一地。
老先生瞪大双眼。
“中间的敬!——人世间的良心!”哗啦啦又再洒了一地。
最后那海碗空空,只剩下一小口残余,看都看不清。
那团长神色肃穆坚定,扯着嗓子:
“干!”咕咚咕咚半喝半撒。
这足足几斤好酒,被他这么一搅和,全都献给禅达的土了。
众人看得都愣了,老先生敬酒还从没被人这么偷奸耍滑过,却又不敢吱声说理,只得愣愣看他。孟烦了也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平生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人。
“好好!”“好!”“壮士!”“海量啊!”
周围的人群在拍掌叫好。这一鼓劲,团长更骄傲了,举着空空如也的海碗冲人群炫耀。
孟烦了人都傻了,还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
“瞅给他得瑟的。”军装汉子里有人嘀咕。
团长装没听见,把碗一放,壮志豪情地说:
“今日禅达兄弟姐妹敬我一碗酒!我得回敬一碗才算兄弟情谊!”
话说完就拿过被人抱着的酒坛,咕咚咕咚往里倒——呵!真是好家伙!一口气倒了小半碗,谁要是喝了也够呛。
“禅达的热情我今天算是感受到了,一见你们就亲,有个小兄弟更是让我见了就恨不得拜把子兄弟!一见如故!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敬一杯!”
孟烦了顿觉不好,转身就准备偷溜,却被人提溜起来。
“小兄弟,别走啊。”
那狗屁团长居然把他给逮住了!
团长笑嘻嘻地冲他说:“禅达酒醇,人的情谊更纯!我和你真是相见恨晚!不知道你赏不赏这个脸和我喝杯酒呢!”
二十四岁的孟烦了还不知道这种行径在神州和流氓土匪无异,只觉气愤不已,这人好生不要脸皮,笑他两声就记他一笔,真是个小心眼儿!
“不赏脸!”孟烦了双手双脚挣扎着,死命逃出去。
团长偏不让他如意,睁着那双狗眼,湿漉漉的,里面只有孟烦了一个人。听他一说,里面便盛满了伤心失意。
老先生见是孟烦了,也不是外人,豪情壮志也被人煽动起来一时半会消不下去了,“了儿,英雄请你喝酒呢,喝一口吧!”他也笑呵呵地劝。老先生一劝,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开始劝起来,小醉叫喊孟烦了的声音早就被淹没下去了。
孟烦了真是有苦难言,看个热闹还被逼喝酒,谁不知道先生家的酒是禅达最浓的?喝一口还不得睡一天?
“先生......”他软软哝哝撒娇叫了一声,企图逃过这一劫。
老先生还没发话,团长先搅和上了:
“我实在见你有缘,这一碗我俩干了,以后你要来虞师找我便报我名字。——我叫龙文章!”
呸!臭不要脸!谁来找你!孟烦了听得直吐唾沫。谁要和这丑不拉几兵痞子喝交杯酒啊!
还未等孟烦了反应过来,团长自顾自地把剩下的酒给喝了,周围的人一阵叫好。
“悠着点,一会那位还来呢!”团长身后那位壮汉没好气地说。
团长瞪他:“我还怕他?”转头冲孟烦了说话:“小兄弟,该你了!”
孟烦了白他一眼,转身就想溜。可这团长死命拉着他。正当孟烦了就要一口狠狠咬上团长的手,小醉终于从人群外围挤了进来,急得一把把孟烦了和团长撕开:
“啊呀!你这混球,好不知羞!拉坤泽喝什么交杯酒!”
4.
小醉看着柔柔弱弱,其实力大无比,又是神州蜀地有名的辣性子,生气发火起来孟烦了都不愿招惹她。只见她一把把孟烦了从那劳什子团长怀里像提小猪崽子一样薅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毫无淑女娴静气质。
众人都看傻了,包括龙文章。
那酒实在是烈,龙文章甚至都不敢想那一海碗下去自己还能不能走路。只一口,他便有些微醺,一时间没防住,让一个小姑娘给推得踉跄。
老先生这才反应过来,笑呵呵打圆场:
“壮士,了儿还是个坤泽呢,这酒只能你自己干了。”
小醉看见是老先生,埋怨道:”先生,啷个不拦到起!“
万一孟烦了真的喝了那酒......禅达虽不是什么民风封建的地方,不讲究什么乾坤有别。但好歹是个未婚的坤泽,被这么多人看见和一群乾元拉拉扯扯当街酗酒,名声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陈小醉从小长在孟母身边,孟母对孟烦了的溺爱关护她可是学了十成十。
孟烦了也就是特别受不了这个。他陪小醉出门也是想赶快给她找个乾元,成家生娃娃,就不会成天把他当小孩子管了。
老先生依旧笑呵呵:”我这性子,英雄一来,就忘咯!忘咯!“说完还捋捋没几根的胡须。
说到底还不是孟烦了太不像个坤泽!
这不龙文章就被吓住了。
你要告诉他眼前这个衣着邋遢、蓬头跣足,头发里不知道藏了多少虱子,瘦不拉几的小崽子是个坤泽,龙文章立马能跑去虞师司令部冲虞啸卿要两门战防炮。——虞啸卿还会笑呵呵地给。
孟烦了尴尬地摸摸鼻子,颇有些不习惯迎接众人的目光,扯着小醉的衣袖:”算了,他也不认识我。走吧,别坏了兴致。“
小醉担心地看孟烦了一眼,老实地跟着走了。
众人也就慢慢散了,只剩下穿着军装的那几个汉子在禅达热闹的街上闲逛。
”你今天可真够没脸没皮的。“当中一个虎背熊腰的魁梧汉子出声讥讽。
龙文章自知没理:”龙爷,换你你不一定知道。“
”放屁,我就是知道。“迷龙骂他,”我闻到信香了。“
龙文章一愣,一巴掌就打在迷龙背上:”妈的, 那你不说!“
迷龙那狗鼻子一向是最灵的,乾元在这方面的确比中庸优秀不少,炮灰团靠他灵敏的嗅觉躲了不知道不少雷弹。
”就想看你丢脸,怎么地吧!“迷龙说。
眼见两人就要在大街上常规性动手,张立宪出来制止,骂骂咧咧:
”还嫌不够丢人哪!——虞师的脸都被丢没了!“
身后不辣和蛇屁股笑嘻嘻:”虞师就是炮灰团遮羞布啰——“
龙文章立马回击,又是一场口水仗。迷龙一向是不愿吵的。
他的鼻尖还在萦绕那股味道——是禅达的味道,雏菊和野花的味道。
5.
虞师要在禅达停留半个月,是上级下的命令。其实炮灰团的人心里明清着呢,上级,也就是虞啸卿他爹,想让虞啸卿在禅达找个好坤泽娶回家去。可不能耽搁师长相亲!
据小道消息,禅达保长和虞家还是百年世交呢,保不齐是禅达保长家里的小女儿转眼就成了虞师的”第一夫人“。
”第一夫人“这词儿还是迷龙从全民协助那儿学来的。
炮灰团在南天门祭旗坡整天嚷嚷着要回神州,要吃大包子,要看美坤泽,可如今真的到了禅达,炮灰团却是实实在在地焉了,整天掰着手指头数着打仗的日子,做的梦都是沾满尘土的火药味。
死啦死啦看不下去了,发着神经把炮灰全都赶了出来,让他们定时出去溜达,不满四个时辰不准回来。——当然是脱下军装的。
蛇屁股和不辣一开始又吵又闹,被死啦死啦假意打了几枪,憋着出去了几次,后来都跑去禅达城北看戏了,那里的粤剧和花鼓戏唱得一绝;丧门星最爱那口功夫茶,整天陪着郝兽医和豆饼在迷宫似的禅达城转悠喝茶,权当陪老人家和小孩子;克虏伯不爱吃不爱喝不爱看戏,可现在也不需要他打炮,就整天守着营地那几门炮过,谁来也叫不动。
迷龙一向是独来独往的,他有那股莽劲,没人能在他身边呆得久。说不上是为什么,是他身上火药味太重,还是他那一身看起来不好惹的腱子肉?总之他是孤独的。
迷龙只花了一天就把禅达城转了遍,第二天他只好跟着太阳走,太阳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太阳下山了,他就该回营地了。
禅达的太阳太不一样,温暖,和煦,绵长,晒得人懒洋洋,酥到骨子里。迷龙只需要眯着眼睛,就能感受和风拂过脸上绒毛的舒适。时间在禅达过得好漫长,他再也不需要因一声炮响而惊醒,抖落身上永远存在的尘土,在南天门上被灼烤炙晒许久才能享受片刻安宁。没有血的腥味,没有死尸的腐臭,是阳光的味道,是雏菊和野花的味道,是禅达的味道。
雏菊和野花。
迷龙半睁着眼,果不其然看见那个瘦不拉几的坤泽。
那个被死啦死啦强抓去喝酒,其貌不扬,没想到是个坤泽的坤泽。
但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鬼鬼祟祟,是做贼心虚?
”哎。“迷龙喊了一声。
孟烦了登时吓一大跳,像只炸了毛的猫。
莫怪孟烦了反应过度,是他现在正躲着小醉违背孟老爷子禁令出来偷玩。上次他稀里糊涂差点了乾元喝交杯酒这种丢脸蠢事被小醉添油加醋往孟父孟母面前一说,饶是一向惯着他的孟母都不赞成他再出去疯玩。孟老爷子更是亲自下了规矩,读书抄书,等虞师的庆功宴办了想去哪儿去哪儿。
孟烦了还不懂孟老爷子的意思?庆功宴一办,他说不定就和那什么虞啸卿成了冤家夫夫。到时候哪里都拘着他,他孟烦了胡泼这么些年最终还是困在别人身边。
孟烦了不愿意。
于是趁着庆功宴将至,孟父孟母忙得焦头烂额,没心思再管着他,孟烦了偷偷从府里溜了出来。——就是怕上街采买的小醉回去后如何来找他。
孟烦了侧头看去,一个彪形大汉大咧咧躺在城郊的草地上晒太阳。一看就不是禅达人,禅达人才不会这么闲情雅致。”你认得我?“
迷龙哼哼了两句,怎么不认得,我还记得你信香的味道。但他还是说:”不认得。“
”那你干什么吓唬人?“
”我还以为这偷偷摸摸的样子是哪家跑出来的小贼。“
孟烦了牙尖嘴利惯了,没料到这奇怪的家伙还搭他的话茬子。”不管您的事儿。“他没好气地说。他说完就摸出刚在集市上买到的烂枪。
迷龙漫不经心一撇,嚯,这枪果真够烂,能装上子弹就费它不少零件。一看就知道是战场上不知哪边打烂了随手丢的。这些破烂被军痞子收集起来,拿去神州卖,再冠上虞师的名头,吹得神乎其神,一本万利。
这不但是个小矮子,还是个小傻子。
”哪儿买的?“迷龙开口问他。
孟烦了惊讶一瞬,却还是老老实实答了:”东边集市上。“那里是禅达黑市的地儿。
”几个子儿?“
孟烦了没好意思说,因为这是他偷来小醉的采买钱。他只是用右手比划了个五。
迷龙嗤笑出声,还真是个小傻子。一破烂都能卖五个子儿,比他迷龙的心都黑啊。
孟烦了觉得这个家伙更奇怪了,先是一副认得他的样子,后又对他刚买的枪嗤之以鼻。
”你喜欢打仗?“
孟烦了听得那人没头没脑地问他。虽然莫名,但是他摇头,并不言语。
”那你为何买枪。“
孟烦了摸着粗粝的枪身,他当然知道这只是把烂到家的枪,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买了它。就因为它的格格不入。”这是禅达没有的东西。“他说。
迷龙似懂非懂。禅达没有的东西很多,可以买到的东西也很多。但就这一刻,他觉得这个小傻子或许和他是一类人。
”禅达这么好,人人都想来,外边的东西比不上禅达。“
孟烦了撇嘴:”再好小太爷也不稀罕。“
迷龙发怔,随即又笑开。禅达好啊,好到人人都不想走,人人都不想回去。——可他也不喜欢。他突然看这个小傻子顺眼起来。
”走吧。“迷龙拍拍裤子起身,告别了他没晒多久的太阳。
孟烦了:”走?去哪儿?“
”就那瘪犊子卖给你这家伙什?“
迷龙指着那个穿着军装来摆摊的大汉。那汉子一脸凶煞,一看就不好惹,可他的摊子却出其意料地受欢迎,围了不少人,卖的都是军营才有的东西。
孟烦了点头,搞不清楚他和身边这个家伙怎么就又来了黑市。
迷龙哼了声,也没管孟烦了,走上前去就把人家摊儿给掀了。
”你他妈!“那大汉也不是好相与的,作势就要一拳打上迷龙。直到看见迷龙的脸,拳头才堪堪收回,”......龙爷?这是干嘛来了?“
迷龙一巴掌扇过去,打得大汉顿时趔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进炮灰团前和他先后捣鼓黑市的合作商。说起来当时黑市的生意还是迷龙教的他规矩。”跟谁俩呢?“
那大汉被打当然气不过,要说或许和迷龙还是能单挑一下,又被集市里这么多人看着,身上的军装顿时有些发烫。”龙爷,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啊!好好说着话呢!“
”谁给你几个胆儿你穿这身来摆摊啊?“
迷龙本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但他发现有时拿规矩压人比自己单打独斗爽快不少。
那大汉顿时不说话,虞师早几天就已下令入禅达城不能穿军装,进营地才能换上。
”还倒腾这些破烂,没家伙就别来黑市。“
迷龙懒得和他讲道理,直接把摊掀了,从收钱袋里数了五个子儿就走人。
孟烦了看得咂舌,”这没事吧?“
”能有啥事儿?“迷龙叼着根草,把钱甩进孟烦了怀里,吊儿郎当走着。
孟烦了这才明白这家伙是在给自己出头,虽然不是他本意,但却是人家一片赤心。
眼见着那人长手长脚越走越快,孟烦了加快他这条瘸腿努力跟上,经过他时才如蚊子嗡嗡一样说着,”小太爷谢谢你啊。“
这小傻子。
迷龙轻笑一声。”你那腿怎么回事?“语气熟稔得仿佛他们不是今天才认识的人。
”就是瘸了呗。“
”能治吗?“让郝兽医给看看。
”娘胎里带出来的。“
”哦。“
”小太爷瘸腿走得也快。“
”是吗。“
”瞧不起谁呢?“
”没啊。——你叫什么名儿。“
”孟烦了。“
”咋给起这名儿,不好听。“
”那您给我赐个名儿呗。“
”烦啦,就叫烦啦!烦啦烦啦烦啦——多顺口!“
”给小太爷死一边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