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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鬼

作者 : 肉天

第二章 树洞
少年


今天那个人也没有来。
女人如是在心里说道,却依然期盼地向远方眺望。
树林的尽头是一座农家小院,炊烟袅袅,温馨而宁静。
那是她在这无期限的等待中,唯一依托的所在。
风轻轻吹过,拂去她纤细单薄的身影。

宁英打开门热浪就迎面扑来,正对门的的客厅里一具“死尸”瘫在沙发上,她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定了定神便赶紧走进去对准脚泡在盆里的人糊了两巴掌。
“痛痛痛!!”林毅然捂着脸慌忙坐起身,正想找找是谁这么大胆扰他清梦,视野里出现的一双白皙大腿让他瞬间就闭了嘴,低沉的嗓音里添上了撒娇的意味,“英英啊,你如果吻醒我我会更高兴的!”
“吻你个大头鬼!”宁英再一巴掌拍开他,“你和清叔在做什么呢,怎么屋子里空调都不开,八月份的,是要热死人啊?”
林毅然的五官立刻就皱在了一堆,“别说了……师傅他体寒,常年都是冰棍,再开空调得折磨死他。”
“清叔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吧,夏天倒也还好,哎……”宁英捧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垂下眼看到自己的皮包想起了正事,“最近准备去云山避暑,嗯……这一家山庄环境还不错,你要不要一起啊?”宁英从包里抽出一张宣传单递给了林毅然。
“喔!避暑啊,好啊好啊,快带我离开这个屋子,我都要哭了……”林毅然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脸孔,成功获得了4hit。
“这周五早上8点在事务所门前等我,”宁英叮嘱了一句顺便揪他耳朵,“你他妈要是敢迟到老娘剥了你的皮!”
林毅然吓得赶紧点点头,没办法,他就是这个坏习惯,没有时间概念,小时候还挨了师傅不少顿揍。
“真是热死了,我的妆都要被汗水给弄花了,”宁英叹口气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你也真是的,守在家里做什么,不知道找个凉快地方吗?”
“不行不行,我可是师傅的好徒弟!”林毅然拍了拍胸膛故意放大声音说道,“我怎么敢离开师傅一步呢!”
卧房门“哗”地拉开,宁清倚着墙慢慢走出房间,望向自己徒弟的目光略带一丝无奈和歉意,又收回正视宁英,“不好意思啊小英,难为你呆这个屋子里受罪了。”
“哪有那回事~”宁英走过去亲昵地挽住他的手,“清叔的身体比较重要,我年轻人,这点热度还是熬得住的。”
宁清听着她甜美的嗓音不禁莞尔,“我听你们说要去云山那边?”
“是啊,我们事务所给员工放假,因为日子不是很多,大家就决定一起去近的地方了。”宁英趴在沙发背上手一勾把林毅然还抓在手上的宣传纸张拿了回来,“就这里。”
“嗯……?”宁清接过的瞬间眉毛就蹙了起来,“小英,你这个宣传册是谁发给你的。”
“喔……我想想啊,”宁英突然心情好了起来,“是这个山庄的老板喔,长得好帅啊,像电影明星一样。”
“老板怎么可能亲自发,你逗我!”林毅然看见她发花痴就不由得嫉妒起来。
“动动你那个死脑筋想想好不好!怎么可能在街上发宣传单啊,他和我们boss是好朋友啦,住所是免费提供的喔。”
林毅然在心里嚷嚷了句有钱人就是好。
宁清的手指在纸上不安地划了划,闭上眼打定了主意又睁开,“不了……就让毅然陪你们好好玩吧。”
“清叔是怕山里凉么?”宁英突然笑了笑,“我给你带几个暖宝宝好了,超有用的!”
“你这个丫头片子,就爱胡闹。”宁清忍俊不禁地敲了敲自己侄女的脑袋,“放心吧,我会让毅然早点起床的。”
宁英玩味的眼神盯得林毅然身上直发毛,喔呵呵地笑了两声便和两人道别,留下宣传单离开了。
林毅然的脸也沉了下来,他把刚才宁清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师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宁清捋了捋搭在肩头的白色长发,“星期四晚上早点睡觉吧。”

云山是在s镇一处颇有名气的旅游景点,距离林毅然所在的L市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年轻的男男女女带上大包小包准备好好度过这一次短暂的休假。
“现在的农家乐真是越修越高档了,这跟一栋栋小别墅似得,”林毅然不禁感叹道,后脑却遭到一顿暴栗。
“是山庄,山庄!给你的宣传册到底看没看?”宁英恨不得装作不认识他,这个男人虽然长得人模狗样,思想却特别幼稚,只有在调情的时候才会把妹子哄得团团转,就刚才在车上那一会儿时间,已经把全车女生的电话号码都要到手了。
宁英把自己的行李一股脑丢给干苦力的男人,抬头看了看写有“绿沉山庄”四个大字的牌匾,便携着闺蜜们亲昵地走了进去。
“话说回来,你们这个侦探社的女人还真多,干这个行业一般不是男的吗?”林毅然靠在行李箱边给身旁一起干苦力的人散了个根烟,对方却笑着婉拒了,“谢谢林哥,不过我不抽烟。”
林毅然这才正眼打量他身旁的这个人,留着不长不短的黑色头发,脸上白白净净,戴了副无框眼镜,一看就是讨小女生喜欢的斯文长相。
不过那声林哥叫得舒坦,他也就不计较了,“行吧,还替我省了烟钱。”
“其实我们事务所是男人比较多,不过之前……嗯……英姐请大家吃饭,亲自下厨之后……”斯文长相的男人斟酌要怎么说才比较委婉,憋了半天结果林毅然先笑得合不拢嘴。
“我懂我懂!那简直堪比满清十大酷刑!”林毅然庆幸某个能做出地狱料理的女人已经走远了,不然非得揪住他耳朵打一顿才算完,“男生就来了你一个吗?”
“还有一个已经跟着女生们先走了,我们也赶紧追上吧。”
“喔对了,你叫什么?”
“华年。”

当两人赶到登记住宿的大厅时,发现前台竟然被堵得水泄不通,好热闹的林毅然赶紧踮起脚看看是什么情况,就看见宁英正和一个高挑男人谈笑风生。
“挚老板真是的,还有劳您百忙之中抽空来接待我们,这得多麻烦啊?”
“哪里,既然来了我们山庄就都是贵客,怎么能不亲力而为?”蓄着一头齐肩头发的风骚男和蔼可亲地微笑着,瞬间秒杀了周围众多女性生物。
林毅然对这种行为表示严厉地谴责。
“挚老板真人比照片还要帅哎,”少女A有些小激动地揪着同伴的袖子,“而且人又年轻,今年还没满30吧?就继承了这么大一片家业,简直就是小说里描述的那样!”
“还有还有,至今没有婚娶!”同伴比少女A更加兴奋地摇了摇她的手臂,“你说我有没可能上位喔?”
“想得美,也不看看镜子!”
“不过挚老板每天都很忙的样子……你看看他的黑眼圈……好心疼啊。”
“那也难免吧,比登在照片上的要消瘦些了。”
华年见大家都还在兴高采烈地围观,只好坐在无人问津的实木沙发上拿出手机消遣,还没解锁屏幕便被林毅然拍了拍肩膀,“林哥,怎么了?”
“你视力好不好?”
“林哥我戴的眼镜……”
“啊……啊!我有点点近视,隐形给忘在家里了,你帮我看看那个老板脸上是不是怪怪的啊,我怎么看着有黑斑?不是啥胎记吧哈哈哈哈。”
华年听了他的话忍俊不禁,“林哥还不知道吧,这个挚老板可是我们这几个地区出了名的帅哥,我看你啊别戴隐形了,估计度数都比我高了,才把别人好生生一个人看得怪模怪样的。”
“喔!原来是这样,哎呀糟糕了,我这成天对着看电视,迟早要把眼睛看坏。”
“你眼睛多少度?要不借我的吧?我就200。”
“哎呀哎呀哎呀不凑巧我可多了你一倍!”
“呵呵,好吧,真是可惜了,不过林哥以后注意些的好,要不是我每天啊处理文案太多,也想好好养养眼睛,这样吧,我跟林哥说说怎么……”
林毅然认命地背地翻了翻白眼,转过头强颜欢笑地听华年的科普,余光无意地扫向那边喧哗的人群,直到焦点人物离场时华年的科普也打了个总结。
林毅然赶紧把身上背着的女式包全部丢给了华年,在对方不解的眼光中留下一句尿急就飞奔而去。
“林哥这人……还真有趣。”华年对着身边堆成一座小山的行李说道。

山庄的最深处坐落着一处农家小院,不对外开放,镶着金色门环的朱红色铁门永远紧紧合着,黏密的蜘蛛网构成半张门帘装饰着红漆褪去后露出的斑驳铁块,男人在门前驻足了半刻有余,又绕过外围篱笆缓缓走向屋后。
林毅然跟在他身后无聊得烟瘾犯了,只能扯根草叶含嘴里。从大厅一直到这半山腰上,走了将近半个小时,不是路程有多远,而是要跟踪的人步伐实在是诡异得慢,他更能确定,这个挚老板身上肯定发生了些什么。
想起师父与平常异常的行为,林毅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虽然由于职业本身的原因不得不接触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但能避免的就要避免,他记得宁清总叮嘱他,碰到类似的事情第一时间就要找他商量,这次师傅居然让他一个人来独自解决,林毅然就感觉怪怪的。
难道是想让我出师了?
然后林毅然抬起头发现,人已经走得老远,身影都快消失在密集丛林中了。
愤愤地骂了句怎么突然加快脚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赶紧追过去。
蓊郁的树林里基本以高大的杉柏为主,薄雾从树林深处弥漫而来,越往里走雾就越浓,四周的植物颜色也越偏向冷调深绿色,一派不容侵扰的冷峻与肃穆。
就在林毅然思考要不要折回去时,眼前忽然豁然开亮。耳边传来女子轻柔娇媚的笑声,林毅然藏起身探出半个脑袋窥伺,发现那个挚老板目光呆滞地坐在石头上,一脸痴呆相地看着依偎在他臂弯里一袭绿衫的美人——除去她胸口中间的空洞有些骇人。
他使劲憋出不要笑出声,真想拿手机拍下来看看宁英幻灭的表情。
“挚郎,你今天也来看我了,真好。”绿衣美人身若无骨,娇柔的声音更是惹人怜爱,“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是吗?”
“……嗯。”
“我的愿望很少很少,只要看到挚郎便已心满意足。”
“……嗯。”
“挚郎……我是爱你的啊……”
不论美人说出怎样动听的话,男人都只是点头,发出意义不明的肯定声,但显然已经坠入爱河的女人对这点小瑕疵是不在意的,她需要的只是这短暂的安宁。
林毅然还注意到,一路走过来的景色到了这里有了明显的变化,红褐色的枝叶给憩息在杉树下的两人增添了几分暖意。
但两人越是亲密,萦绕在身畔的黑色雾气也就越来越多,足以淹没掉两人的整个上身,男人的眼角蜿蜒而伸出一节类似于枝桠的黑色印记,这枚印记正在慢慢吞噬他的精气,令他看起来越发精神不振。
林毅然回过神立马呸呸吐掉口中的草叶飞身而出,刷刷刷地几张符纸就照着女人脸上贴了过去,冒着兹兹声的青烟伴随凄厉的尖叫声从符纸底下逸出,绿衣女子蹒跚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而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挚老板也合上眼睛从石头上摔了下去,林毅然一脚跨过把人扛了起来。
“谁……!谁来打扰我和挚郎!”女子捂住受伤的脸痛苦给我地问道。
“身为一个树精,不好好修炼还敢在我眼皮底下吸食人气,活得不耐烦了吧!”
“我……我?”女子不可置信地惊呼,随即脸色变得阴沉,“我没有……你胡说!我怎么会吸食挚郎的精气?一定是来纯心拆散我们的,把挚郎还给我!”
霎时,林毅然的右腿便被依附着树干的藤蔓猛地缠住向上提,被扯得重心不稳的他打了个趔趄但还是牢牢抱住了睡死的男人,于是两人就被重重地甩在另一旁的树上,他还没缓过这一阵剧痛,随后便被更多的藤蔓捉住了手脚,绿衣女子的身影忽然就闪现到了眼前,她白玉般肤色的手变成粗长的树枝卡住林毅然的咽喉,逼迫他束手就擒。
“靠……不能呼吸……快……”林毅然一面挣扎着一面把手伸进裤包里摸索宁英塞给他的逃命符纸,“不过老子是有准备的!滚……!”
话未落音林毅然便狠狠一脚踹开女子,大拇指在锋利的纸张边上划出血痕,“破!”
一道足以刺痛人眼睛强烈亮光闪过,将林挚二人传送离开了这个地方。
绿衣女子的怒火随着人影的消失而烟消云散,她暗褐色的眼里被遮掩不住的哀伤所涌满,手覆在那空洞的一处上,似有若无地轻轻叹息。转过身,她融入那棵有着黄褐枝叶,被藤蔓围绕的的池杉中。

宁英发誓这个小混蛋要是再敢在她换衣服的时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凭空而降,她定要把平时折腾人的招数通通在林毅然身上招呼一遍。
不知道刚才那样的场景有多惊险吗?宁英都不想再回想一次,她前脚刚脱得只剩内衣准备洗个澡放松一下,忽然地面亮光一闪,两个大男人紧紧抱在一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宁英隔了半天才想起要尖叫,把化妆品的瓶瓶罐罐一个不落地全砸了林毅然脑袋。
这么想着她跟愤恨地用沾了酒精的棉花球使劲戳了戳林毅然身上的轻微割伤,成功地实现让对方痛得嗷嗷直叫的成就。
“你你你你轻点!我知道刚才是我不好,我道歉我道歉!”林毅然挤眉弄眼地想抽回手,“再说了!我们两谁跟谁啊,之前都看过那么多……一次了!”林毅然在女魔头的怒视下马上改了口。
还不如刚才那个痴情姑娘呢!
“那是主动让你看,现在是被迫让你给看了!意义不同懂不懂!”
林毅然不禁怀念起刚和宁英从约炮神器上认识时对方是如何得贤良淑德,怎么转眼就变暴力女了。
“嗯……嗯……”躺在床上的挚老板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了,他脑袋有点发懵地盯着周围。
“挚老板醒了啊,”宁英一改刚才那副恨不得把林毅然拆骨割肉的表情,大方又随和地朝他笑了笑,“来,喝点水润润嗓子……”
  还没等宁英献完殷勤,在床上原本一动不动的男人一个鲤鱼打挺直冲向客房的卫生间,随后就听到从里面爆发出的尖锐男高音。
“卧槽!又怎么了!”以为厕所里又出现什么不明生物的林毅然连忙赶过去,却被里面的人冲出来的人撞趴倒地。
  眼前正冒着金星,林毅然感觉自己又被男人揪住领子摇来晃去,对方用非常委屈的声音说,“你们把我的脸怎么了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是不是嫉妒我所以要毁我容看你长得也不像个好人走走走我要去报警!”
林毅然感觉无名火噌噌地就从心底冒出来了,照着那张欠揍的帅脸就是一拳。
一旁观战的宁英额角突突地冒出十字路口,抬起脚赏了一人一只高跟鞋,再附赠了两巴掌打了个鼻青脸肿,然后一脸女王地坐在床上俯视两个被打瘫在地上的愚民
待两人从眩晕中恢复神智后,女王指使愚民林姓向另外一位解释了全部过程。
愚民挚氏已经惊讶得嘴巴可以塞进两个鸡蛋了,此前的美男子形象荡然无存。
林毅然看了看宁英幻灭的表情在心里大喊了声,爽!
“事情就是这样,你是怎么会被这个树精缠上的?”
“这……不清楚,其实我根本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每天这个时间我就会变得浑浑噩噩的,等我再恢复意识时,已经呆在家里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挚老板?”
“叫我挚煌就好,”他手指撑着自己下巴回想着,“半个月之前,我爷爷去世之后……”
“他临终之前拜托我一定要照顾好那片树林,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个园林工人,他从小就喜欢栽培些花草树木,尤其喜好松杉之类。所以我当然就答应了,本来那天去树林都还好好的,不过我把平时辟邪的红绳弄丢了,之后就变得……每天都浑浑噩噩的,而且人也越来越憔悴,吃什么东西都没胃口。”
“怪不得,你脸色都蛮难看的,还以为你是因为工作操劳过度,原来是因为阳气迅速衰减啊……”林毅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猜你可能是因为天生八字就轻,丢了玉佩这鬼魅魍魉的自然就爱往你身边靠,不过这么久都没出什么大问题大概是由于这个最接近你的妖怪修为很高,因为她每天都会招魂将你抓过去,你的魂上残留有她的气息,相当于一层以毒攻毒的保护膜。”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回头让清叔帮你想想办法重新做个护身符……”宁英闭上眼思索道,“不过看这个女妖应该是对你情有独钟,不然怎么可能两个月了还没把你给吸干,照毅然刚才所经历的,她也许并没有意识到她靠近你就会使你的阳寿折损。”
“那总得想个办法啊,不然这个大老板迟早都去见阎王爷,”林毅然无奈地敲了敲茶几,“要除去她的话,师傅来就是分分钟的事,我们两个联手还不知道能不能拼过……你可别给我添乱子喔!”
“呿呿!谁给谁添乱呢,还有我觉得除掉她不是好办法,说不定挚……煌跟这个妖怪有过一面之缘或者渊源什么的,能把她劝服不再胡作非为才是上上策。”
“看不出英英小姐这么善解人意,能不能劳烦你下次下手不要那么重……哎哟!”
宁英懒得理睬他直接抓到了一边让林毅然面壁,“我会让人暂时伪装成你去顶替两天,妖怪对人的容貌并不是特别敏感,而是靠一种独有的气息来分辨,你有没有什么经常带在身边的东西?”
“经常带在身边……?”挚煌蹲下身摘下一串脚链,“这是我出生的时候爷爷就送给我的,不过我也不太明白其中的含义,这么多年没有弄丢过大概也是冥冥注定的吧。”
在一旁面壁的林毅然凑过来看个究竟,“这啥,怎么跟给女孩子带的一样?”
“喔……这个啊,这是爷爷原本送给与他相好女子的,本来准备要继续发展下去了,女孩却在经常见面的地方留下碎裂成几块的玉饰失踪不见了,后来一些碎片补不回去扔了又可惜,就被装饰在这个脚链上了。此后爷爷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却杳无音信,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也没有。”
三人都莫名地沉默了会儿,为这一段恋情感到了惋惜。
“行吧,就这样,你回去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和现在这些情况能联系起来的线索。时间也不早了,毅然,送挚老板回去吧。”
“为什么是我?他一个大男人自己走回去不就好了?”
挚煌一改刚才成熟男人的装逼模样,挤到林毅然身边赶紧抓住他可怜兮兮地求助,“之前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现在知道了心慌慌的!我都不敢坐电梯了。”
林毅然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只好拖着这个树濑熊离开了宁英的房间。
宁英在两人走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想起刚才挚煌判若两人的反差表现,不禁想让人给他鉴定鉴定是不是精神分裂,总之在她心里已经把他移出男神行列了。
而且她感觉跟挚煌和智商差不多的林毅然一定能好好相处。

“哈啾!”林毅然鼻子一痒就打了个喷嚏,“谁在说我呢……一定是英英那个坏女人!”
眼前递过一张洁白的卫生纸,林毅然谢了声接过纸擦擦脸,心想这人教养确实还是蛮好的。
“你和宁英小姐的感情很好啊,是……情侣么?”
“哈!?”林毅然吓得手中的纸团都要掉了,“当她男朋友不是得腿都给打断,不要不要,太可怕了。”
“诶,可是你们不是住一间房么?”
“我和她住一起是为了方便,比如解决你这类事情,你到底觉得她哪儿好了?”
挚煌纯真地眨了眨眼睛,“我觉得她很有知性美啊。”
我靠刚才被高跟鞋砸了一脑袋包的一定不是你一定不是你一定不是你。
“你这个人真是意外地天真啊,要不是你现在事业有成,我还真担心你哪天被人贩子拐跑了。”林毅然语重心长道。
“我小时候被绑架过,所以不会再被骗第二次了。”
我擦嘞原来是有过经验的,还真要感谢警察叔叔把你顺利解救回来了!
“那你不怕我跟宁英合伙骗你,其实根本没什么妖魔鬼怪的,只是要绑你要钱呢,啊电梯来了”
“噗,我都被绑了,你跟谁要钱啊?”
林毅然恨不得咬舌头,他的智商都被挚煌拉低了平均水平。
“其实我不是来绑票的,我是来暗杀你的……!”一踏入电梯,他故意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逼近挚煌做出要卡断他脖子的样子,不料对方猛地拍开他的手,再顺着手臂扳住他的肩膀,手指用力一把锁牢,迫使他转过身再压制住,动作迅捷地让林毅然被自己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吓得够呛才反应过来连忙喊救命,“饶命饶命!我开玩笑的!!”
“啊……!不好意思,我做过火了,没掰脱臼吧……”挚煌立马撤回手,替林毅然检查胳膊,“我母亲是警校出生,教过我不少防身术和格斗技巧,所以刚才纯粹是应激反应……”
林毅然哭笑不得,不过照这么看来,挚煌这人其实精着呢。
“我好歹也是个大人了,而且从小跟着长辈耳濡目染,对于一个人是好是坏我能够分辨的,所以我选择相信你们,”挚煌撩了撩头发,露出坚毅的侧脸,“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哈哈,你还挺有趣的。放心吧,我林毅然可是正经人,不打歪主意。”
挚煌突然靠近他,放大了好几倍的帅气脸孔也没有减少半分魅力,“那就拜托林先生了。”
“说话别那么近……!”为不让了自己的心脏负荷林毅然赶忙推开了挚煌,他算是领教到这个拉高地区平均颜值水平的男人是怎样得令人移不开眼了,尴尬地咳了两声,电梯及时地打开来中断了两人间微妙的气氛,挚煌留下玩味的笑声,帮他重新按下楼层,在电梯关上前跨了出去,“替我给宁小姐也带个晚安。”

“我不干了!!”在伪装了两天挚煌后,林毅然倒在床上边接受宁英大发慈悲的按摩边欲哭无泪地说道,“这姑娘看着轻飘飘地,脑袋沉得跟实心木头似得,不对,她本来就是树精……哎呀!!我的手!我的肩!”
“瞎叫什么,又不是断了。”
“我就维持那个姿势坐了一下午,你都不心疼心疼我。”
“我的本身气息不如你的淡,会被发现的。”
“我……”忍!
门铃“叮咚”作响,来人便是林毅然的伪装对象,他心里简直是怒火中烧但又不敢发作。
“我仔细想了想大概线索和那片树林有关,林子前面那个荒废的农家小院是我爷爷小时候的住所,就进去看了看,”挚煌将一本被腐蚀损坏的笔记本放在梳妆台摊开,小心翼翼地翻到其中一页,抬起头却看到另外两人吃惊的眼神,“我……怎么了吗?”
“你够厉害的啊大老板……八字轻成那样还敢往荒废了几十年的老宅子跑……”
“诶?”
“算了,先看你找的东西吧,怎么了吗?“
“这是我爷爷的工作笔记,因为他要培养很多植物,所以每一个种类都有相关记载,本子大多是一样的,我都翻阅了一遍,唯独这一本很例外,我想,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结果了。“
“喔?我看看。“本子的封面画着一颗简易的杉树,树枝上盛开了一朵小花,”咦……这难道是……“
“这是专门记载杉科的,不过之前的笔记都是爷爷一个人的字迹,这本上面则多了一个人的字迹,但多数是用图案来标识,极少数注明的文字都写得一塌糊涂,然后……这本笔记的搁笔时间,也正是女孩失踪后三个月,爷爷全家搬进城里的时候。”
在笔记的最后一页,刚毅又谨慎的字落满了每一个空隙,末排换上了较大的字体写道:
“绿沉,希望你能够平安归来。我将它埋在了‘栀黄’下,如果你回来了,便去将它拿出来吧。”
  “绿沉?你们山庄的名字……难道是那个女孩的?”宁英惊讶道,“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是啊,这还是爷爷亲自提笔的,我只以为是因为这周围被树木环绕,苍翠碧绿,才取得这名字,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我想所有事情,明天去那片树林调查一番说不定就能真相大白了。”
三人均点头表示同意,决议明天去查个水落石出,挚煌听他们做出的决定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幸好遇见你们,不然照这样下去,也许我哪天就衰竭致死,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其实还要多亏我师傅呢!”林毅然谈起引以为傲的人就滔滔不绝,“他对于人类肉眼不可捕捉的东西异常敏感,不过也是巧合,你送出的这本宣传册刚好经了英英的手让我们看见了,师傅察觉到有异样才让我随队过来解决的。”
“原来是这样,那么改天我一定亲自登门道谢这位高人。”挚煌虔诚地感激道。
稍作了会儿逗留,挚煌被公司的一通电话紧急召了回去,屋里忽然就安静得可怕,宁英望向站在窗前的林毅然,他有着坚毅轮廓的脸上因为窗外逐渐四合的天幕染上一层寂寥的色彩。
“毅然……”
无意间提起宁清的事,宁英察觉到这似乎让林毅然心情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不好意思,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宁英摇摇头,关上门留下他一人。
不是林毅然故作忧愁,是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最近宁清叫他单独行动的次数越来越多,那么在他不在的时间,宁清是不是都瞒着他做些事情,每一次做完任务回去看到他,那张稚嫩的脸孔就越发苍白。
那种刻意被忽视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心脏好像漏了一个空洞,凉飕飕的
无法填补。

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绿沉一改颓然的脸色,欣喜地迎上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人,“今天你也来了。”
她转身衣袖轻拂,背后的树枝上深绿枝叶边染成了黄褐色,“挚郎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栀黄色,现在我可以让你每天每天都看到这样的……”
“绿沉。”
“唔……!”
“不好意思,绿沉姑娘,你口中的那个挚郎并不是我,”挚煌摇了摇头,“他已经在半个月之前去世了,我是他的孙儿,我叫挚煌。”
绿沉愣了愣,随即不可置信地颤抖着声音问道,“真的……?”
挚煌凑上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绿沉。
一枚破损了小半并重新拼合的玉饰摊在绿沉手中,待她看清掌中物件时,眼泪克制不住地簌簌掉下。
“挚郎……挚郎……”

对于妖灵精怪来说,夜晚更适合他们出没,然而在某日早晨与那个男人在森林的巧遇,却令她无比期待那盏初阳的升起。
也许对方并不知道这是他们美好的初遇,毕竟男人只是人类,如果她不现身便不能被感知。
她原是一颗古杉的种子,被男人偶然拾起并种下。
那双带着茧子的宽大手掌抚过她种子的外壳,将她埋入土中,那温暖的触感让她着迷,她本身就是强阳性植物,不耐阴冷,男人掌心的温度是她可以依靠的庇护之处。
男人住在离林子不远的农家小院里,每日她可以在晨曦中等待他身影由远及近,脚踩在枯叶铺就的泥土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傍晚她可以在夕阳中目送他踱着劳累却悠闲的步伐回家,轻声哼出的歌曲淳朴而悠扬。
幼苗时期的她很容易生病,每每以为自己熬不过这一次难关时,男人总是陪伴着她悉心照顾,他的手掌抚弄她的嫩叶,伴以温柔的鼓励话语,仿佛钩织了这世上最甜美的美梦,她沉醉其中,再睁眼便可痊愈。
她总觉得自己病怏怏的时候那种黄褐色最难看,但男人却说,当你生病时我很焦急,但能亲手将你重新恢复生机,我又觉得非常满足。
她与他同时成长,待她的树干比男人的个头还高的时候,幻化出人形,悄然出现在那棵杉树旁边。
他们便这样相遇,相识,相恋。她唤他挚郎,他唤她绿沉。
她的挚郎总是拿着笔细心地记录每一棵树,她有时候小性子起来了,便抢过他的笔在本子上胡乱勾画,挚郎见她因为吃醋鼓起的姣美脸蛋也无法生气,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诉她,笔记非常珍贵,如果可以,希望绿沉与自己一同记录。
天性纯真的绿沉将自己懊恼的事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同她的挚郎浓情蜜意。
直到某一天她被自诩为消灭邪道宣张正义的道士打伤,如果不是挚郎送她的玉饰在关键时刻保住她的元魂,可能她便就此魂飞魄散了。
再后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挚郎在树前捡起破损的玉饰失了疯地叫她的名字,喊到声嘶力竭,最后绝望地倒在地上。
她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伫立在那里,睁着疲惫的双眼等候有人发现她昏倒的挚郎,将他送回家之后,无法抵御地陷入黑暗深渊中。
苏醒过来是因为一阵噬心的刺痛,这才发现树的内里已经被虫蚁蛀出一个空洞。
大概正是碗口大小,也恰巧是处于她心窝的位置。
风穿透她的身体,从根部而生的寒意刺激着每一根枝桠。
抓把泥土塞入,不够,抓块石头填入,不够,都是冰冷的物体,怎么能比上挚郎那双为她筑造了整个世界的手。
  不可名状的空虚在体内肆意扩散,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令她形容枯槁,近乎颓败。
  藤蔓缠绕了她的全身,汲取她的养分,此刻她已是一具空壳,却被思念束缚着无法解脱。
  漫长的等待,等待。直到那个与挚郎有着相同气息的人出现。
“挚郎……”

“谢谢你…”绿沉捧着玉饰抵在胸口那一空洞位置,“好温暖……这是挚郎的温度……”
玉饰散发出黄绿色的光彩,环绕着绿沉的身畔,禁锢着她的藤蔓化成粉末褪去,而她的身体也变得透明起来。
“绿沉姑娘……”
“对不起,其实我是知道的……”绿沉苦笑道,“你不是挚郎,我知道的,我只是……太不想认清现实了,这么久给你造成困扰真是抱歉……”绿沉以袖掩面,紧锁眉头表示歉意。
“不……能见证这样一段恋情,我也感到很庆幸。”
“是的,是的……”绿沉将玉饰重新递了回去,在对方的不解中微笑道,“你也是容易招惹鬼怪的体质,大概挚郎的后代都会遗传,不过没关系,这枚玉饰有我残存的灵力,能帮你逢凶化吉,也是我唯一能够回报你的一点心意了。”
挚煌握紧了手中的玉饰,慎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会好好保存的。”
“我这便去找挚郎了……希望他还在路上等着我……”绿沉的声音越来越飘渺,轻盈的身体飞至树冠,“这是我送于你的最后一份礼物,希望你……也能够惜福。”
只见如羽毛扇子般的淡粉色丝状花朵点缀在杉树针状的枝叶之间,粉绿相衬,形成一幅绚烂的光景,绿沉含笑,渐渐消失在天际。


“这次真的十分感谢你们,“挚煌笑道,”作为酬劳,以后来我们山庄度假联系我就给你们全部免单吧。“
“不愧是挚老板!那我就不客气了,我……“
“谢谢挚老板的美意,那我们就回L市了,也祝挚老板生意一帆风顺。“宁英揪住不懂事大男孩的耳朵阻止他说话。
“哈哈,林先生也是性情中人,能和你们结识也不坏,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以后需要我帮忙的话请不要客气。“
宁英接过名片一边赔笑着边把林毅然拖走了。
“我说……你不是挺喜欢帅哥的吗,怎么对这个这么见外。“
“做生意的人都精得很,他八字那么轻鬼知道会惹上什么东西,要随便相信他没条件我看你以后命都没有花的!“宁英算是看透这个没常识的家伙了,只好耐心地给他解释。
“好吧好吧,是小的愚钝了,谢女王大人指教……“走在下山的长长阶梯上,林毅然叹了口气,回过头,放眼望去,云山连绵不断的青山与如同泛着涟漪般云朵的碧天相接,绿沉山庄镶嵌其中,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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