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叶蓝


序

感情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你奋力追逐时它离你而去，你失望放弃时它却如影随形。

献给所有为爱犹豫的人们。


01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
蓝河愤恨地摁断电话，一边深呼吸一边心中默念着秒数，等到60秒刚过，他紧接着又是重拨了一次电话，而这次，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又变了：“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phone you call……”
蓝河用力摁住挂断电话的屏幕浮钮，气得用手指抓了一把后脑勺。

“咋滴啦？渣男抛弃你啦？”正在旁边做意式咖啡的同事兼好友二笔转身冲蓝河调侃道，说完想躲开，可是未如他所料，他并没有等来蓝河的暴打，很快，他发现他这位朋友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眉眼中全是化不开的愁云，于是二笔迟疑道，“……不、不是吧？我这次真乌鸦嘴了啊？”
“……”蓝河还是没说话，将手机丢在柜台上，看着那一片黑屏出神。
“……他真甩了你？”二笔小声问道，手指头轻轻戳了戳沉默的蓝河，见对方眼眶里的眼泪都在打转，他更慌了，只能立刻开启连珠炮模式，企图通过对渣男的“罪恶宣判”来宽慰好友的心，“哎呀没了就没了，也不算什么啊！你看那家伙除了长得好看以外一无是处是吧！你看你还是个大学生，学习忙就算了，可是还在每天做兼职攒钱，多上进多努力啊！他呢？！虽然是社会人士了但还是一天到晚蹭你的用你的呢！想想多生气啊！甩了好……啊不是、不是，那个、那个是你甩了他好！甩了他好！别、别哭啊……你一哭……我都想哭了……”

蓝河抿了抿唇，猛地将头抬起，眼泪倏然收回眼底，但是他一直维持着这姿势一动不动，生怕一个不小心，要干出丢脸的事。
“……分手就算了，他还欠我一万块呢。”蓝河委屈地仰着头看着天花板说道。
“……啥？！还欠你钱？！我靠……这混蛋在哪里上班？老子明天就带人去堵他！你说！”二笔说完开始怒气冲冲地挽袖子。
“……”蓝河淡淡看了二笔一眼，说道，“监狱。”
“……”二笔停住了动作，“合着我这趟去，有去无回的啊。”
“哎。”
“哎不对，这公职人员可以告他诈骗啊！这肯定得……”

“也不是。”蓝河用手指按了按眼皮，确定没什么眼泪遗留在眼眶之后，才将脖子恢复到正常水平线，“钱我是自愿给的，当时他还不要，他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我是希望可以帮上点忙的。”
“啊这……”
“所以，也不算诈骗了。”蓝河用抹布随意地抹了抹干净的柜台，良久，叹了口气，“只是我对他的感情也是真的，我总想着，等他熬过去这一关，可不可以带我回家，我愿意为了他什么也不怕，但是感觉只有自己在这份感情里孤注一掷横冲直撞，反而成为了别人的笑柄。”
“……也不是这么说……你出柜这事我挺……”
“我明白，你是对我好的。”蓝河点了点头，肯定了二笔于自己的重要地位，“只是或许我就是不适合恋爱吧，想得多担心得多，所以可能也平白无故给了别人许多压力，才会让他想逃跑。”
“这特么……什么跟什么啊？！我跟你说！这世界上的好男人到处都是呢！你别瞅之前这个当宝！我跟你说啊，等你出了社会，要什么样的好男人没有？铁定有一个长得又高又帅，家境好人品好，做什么事都是pentakill（五杀）的大总裁追求你！……而且那里还大！”二笔十分严肃地强调了后半句。
“……这话从你这个直男嘴里说出来真的很违和，求求你快换个方式安慰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说了，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又高又帅家境好人品好做什么都能pentakill而且那里还很大的大总裁……”

蓝河话说到一半，咖啡屋的玻璃门被推开，门上的风铃叮玲玲愉快地响起，晃动屋外明晃晃的光。
一个穿着全黑西装，身材颀长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留着十分风流的三七分刘海，五官精致漂亮地不像话，眼神深邃却又温柔，他嘴里咬着一根细长的烟，微微弯了点高挑的身子，笑吟吟地看着里面看自己看呆的俩人。
“……看上我。”蓝河这时才痴呆地说完后半句话，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场合的不对劲，在三人窘迫（单方面）而尴尬（单方面）的沉默中，蓝河羞愧万分。

对方倒是不甚在意，弯着笑眼打量了一下他们，然后咬着烟头，礼貌地问道：
“营业否？”
“营业！立刻营业！”二笔十分激动地回复道。

“……”蓝河寻思着这个回答总是不太对劲。

02

那个男人进门之后就坐在了最靠角落的位子，他全身上下只夹了一款最新的pro，坐下后就放在了桌上，那深灰色的外壳和他的西服颜色般配，衬得整个人格调非凡，以至于他往角落那边一坐，仿佛四周都在闪闪发亮。
二笔兴奋地拍了一巴掌蓝河的屁/股，眉飞色舞地就像喜迎贵客的lao//鸨，小声激动地说道：“你看！这不是大总裁来了么？！这特么简直是极品啊！快！你去点单！”
“……你收收你的口水！”蓝河嫌恶地推了一下二笔，拿过前台的菜单，深呼吸了几次，这才佯装淡定地向那男人走了过去。

对方修长的手指翻开了pro，正在上面噼里啪啦地打字，手速极快，他的指尖修长，仿佛不是在键盘上敲打，而是在弹奏一首极为优雅的钢琴曲。

“先生，需要喝点什么？”蓝河短暂地欣赏了一下极品美男的极品手指，继而将视线转移到了对方的脸上，这不看还不打紧，对方的眸子一望过来，对视的瞬间蓝河就发觉自己有些紧张——这人，未免也生得太过于好看了。
“特色吧，无糖无奶。”男人笑道，这时将嘴里的烟头取出来冲蓝河扬了扬，“这里可以吸烟吗？”
“抱歉，本店禁止吸烟。”蓝河面露难色，指了指头顶上方的禁烟标志，“如果您想抽烟的话，可以去外面，我可以暂时帮您看管一下私人物品，现在正好没其他客人。”
对方没有回话，只是将嘴里的烟头取下，而后一脸玩味地看着蓝河，在对方感到有些不自在地时候，这才开口问道：“大学生？”
“嗯……”这人眼睛真毒，还是说自己一脸的青涩样啊。
“H工大？”
“没错，您……您怎么知道啊？”
对方低头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而继续专心手头的工作了，蓝河见对方并不打算告诉自己，便干脆转身回到柜台，准备给这位客人做他们店的特色咖啡。

“怎么样怎么样？留下联系方式了吗？”二笔趴在柜台上冲蓝河挤眉弄眼。
“……你特么把我当啥了啊？我才刚分手！”蓝河压着嗓子冲二笔低吼。
“那有啥啊？这叫作天时地利人和！人要走运，这拉都拉不住！”
“……那你今天如果又看到第二个极品，是不是又要跟我说一样的话？”
“那肯定不会！”二笔拍着胸脯说，“我觉得这个就是为你设计的，按照你的审美点给你做好了送过来的！”
“……”蓝河已经找不到可以用来骂二笔愚蠢的语言了，他索性无视掉星星眼的二笔，埋头做起了咖啡，最后，又在二笔的小声呐喊和加油声中送去给了客人。

蓝河放下咖啡刚一转身，那男人突然说道：“等下。”
蓝河不知为何，心跳也突然慢了一拍，对面的二笔兴奋地捂着嘴无声地捶着桌子，一脸的“我儿有出息”的模样。
“怎、怎么了？”出口的声调竟然有些颤抖，蓝河也不知自己悸动为何。
对方抿了一小口咖啡，然后冲蓝河举着手中精致小巧的杯子，一双桃花笑眼就这样浮在咖啡香气的氤氲之中。
“咖啡，果然很好喝。”
“谢谢喜欢。”
蓝河突然又有些失落，却还是微笑说道。

那男人喝完咖啡之后，站在柜台前用手机扫码付账，等待的过程当中他一直没有正眼看蓝河，临走时才冲他们两人颔首告别，随即就这样消失在了咖啡店门口的视野范围里。
二笔幽幽叹了口气，咂嘴道：“啧啧，真的是太帅了，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你说说看你，就不能主动点问一下电话号码？”
“……我还是那句话，我刚分手，请你不要让我显得那么水性杨花。”
“你咋水性杨花了？！又不是你始乱终弃……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还是觉得，咳咳，你甩了他挺好的，真的，我觉得你适合更好的，比如说刚才那个。”
“……以后别见着好看的人就这样说了，难不成我要见一个爱一个？长得好看的我就要去勾搭？拜托，我有那么看脸吗？”
二笔露出一副“你难道不是吗”的表情，但是他看蓝河心情并不美好的模样，却也不愿再与他争执，反而在店长回来检查账目的时候，不停替蓝河求情，说他失恋了心情低落，请求老板能够明天周日放他一次假。

咖啡馆就开在大学城旁边，周六日铁定是人满为患，但是眼见蓝河脸色苍白，二笔又一直拍胸脯说自己一个人看店完全没问题，老板这才同意了蓝河的假期。
其实蓝河也没有那么想休息，一旦一个人静下心来，就总是忍不住想他和前男友发生的所有故事和回忆。
他们之间是有过甜蜜的片段的，所以在失去的某一刻开始，这些蜜糖一般的过去就仿佛成为了砒霜，他想，如果喝一次，毒痛自己一次，那么一直要到百毒不侵之后，才能渐渐好却这块伤疤。
倒也不是多么在乎自己的付出，只是有些时候觉得就差那么一点了，他们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走得更远的时候，这种被临时丢下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受。

蓝河回家之后大哭了一场缓解情绪，然后又喝了几杯啤酒，接着在游戏上可劲地发疯，最后才看似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
自己每周一到周五都满满的专业课和选修课，剩余的时间和周六日都必须要去打工，之前还会和前男友约会见个面什么的，眼下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所以蓝河几乎除了打工就哪里也没去过。
想着现在自己算是无事一身轻，蓝河在睡着前嘴里不停嘟囔着：
干脆明天出去逛逛好了。

03

第二天周日，蓝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大概是昨晚几罐啤酒有些烧脑，他起床的时候还觉得脑瓜子有些疼，但是想了想这美好的光阴不该被辜负，还是忍着头疼爬起来换了衣服。

蓝河不习惯住宿舍，因为自己取向的问题，和室友也并不是很合得来，索性自己在外面租了一小间公寓，逍遥自在地很。
前男友以前经常来找自己，但是对方是个路痴，为了防止自己走错，他还在蓝河门边的墙上用黑笔写下过一排小字：我家蓝河的家。
蓝河站在千篇一律的房门面前，唯有这扇门的旁边写了这行黑字，他手指轻轻抚摸着那有些凹凸不平的墙面，一时心口酸涩。

人们说感情就像一面镜子，你总想收获和付出同等的爱，却不知道与镜中的自己贴近手心时，中间仍隔着难以逾越的玻璃。
蓝河用手指轻轻抠了抠墙面，却十分徒劳，他就这样抠了5分钟，直到发现自己的双脚都站麻了，这才晃了晃走神的脑袋，转身出了公寓。
当他迎面热情的太阳的时候，他突然这样想道：爱情这种东西，莽也莽了，其实没什么好后悔的。

要说去逛一下也没什么特定的地点，蓝河先是租了一辆共享电动车，沿着大学城的湖畔骑行了很久，等他气喘吁吁时才停下，将车停好在一边，便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发呆。
眼前的人总是成群结队，或嬉笑或沉默，但是和形单影只的自己相比，却是好不热闹——蓝河突然有些后悔今天放假这回事了，因为他发现这样只会显得自己更一无所有，连基本的生活圈，他似乎都远离了，他情愿在忙碌的小咖啡馆里奔波着，这样也不容易想起那些不太好的事。
干脆，回去吧！
蓝河这么打定了主意，便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结果他刚站起来没多久，一头巨大的金毛猛地向自己奔袭而来，同时用它的前脚摁住了自己的肩膀。

“我靠！”蓝河吓得想要后退，结果身后是椅子，他又重新坐了回去，金毛顺势扑进了他怀里，大舌头湿漉漉地舔着蓝河的脸。
“……你这家伙也太奔放了吧？”蓝河闪躲不及，干脆迎接着对方的热情，这时，后方才跑来一个看似金毛主人的家伙。
“不好意思，它突然跑开了，我正要系绳子，没吓到你吧？”
吓到了！得赔钱！蓝河心里这么坏心思地想着，却在看清对方脸的一瞬间，啥事也说不出来了。
对方竟然就是昨天在咖啡馆的那个优质男人。

“是你啊？”对方认出了蓝河，他笑眯眯地单手揪过金毛正舔得不亦乐乎的脑袋，金毛立刻像一只兔子一样，乖乖地待在对方身边，“今天没打工？”
他竟然还记得我？蓝河有些窃喜。
“啊，今天放假，所以出来走走。这你养的狗啊？你住在这附近？”
蓝河这才注意到对方的穿着，与昨日不同，今天是一整套白色的休闲运动服，看起来青春洋溢，难道他也是学生？看样子不像啊，他明明完全一副精英总裁范啊。
“并不是。”对方否认了蓝河心中的疑问，“我妹妹在这边念书，这是她养的，我帮她遛一下。”
“哦……这样，它叫什么名字啊？”蓝河一问起金毛，憨厚狗狗立刻扬起了脑袋，露着大舌头冲蓝河呼着气。
“小点，特爱扑人。”对方揉了揉金毛的脑袋，笑道，“老远跑过来，就跟瞄准了你似的，喊都喊不停，就跟见着了玩伴似的。”
“……”几个意思，“玩伴”是几个意思，意思是我也是狗吗？蓝河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结果对方先自我介绍了起来。

“见了两次面了，介绍一下，我叫叶修，你呢？”
“蓝河。”蓝河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温度适宜，掌心柔软，很快又松开。
“要一起遛狗吗？”
“……您不介意的话。”

于是蓝河想要打道回府的心思被压下去了，他顺从地跟着这个才刚见两次面的男人散起了步，遛起了狗。
“我有个问题想问您，可以吗？”蓝河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
“别喊您，就叫我叶修就行了。”对方侧过头，视线微微下移，看着蓝河的表情。
“呃……你是怎么知道，我在H工大的？这里学校这么多，是怎么猜中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对方扬了扬一边眉毛，“我猜的。”
“……哈？”
“要是猜错了的话，就再猜一次好了，结果一次就中了。”
“……这也算是特异功能吧？”
“我直觉一向很准。”对方又是别有风情地望了蓝河一眼，眉眼之中尽是调侃。

蓝河想笑，可是他的视线刚往旁边一瞟，突然就走不动了。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其实他不会看错，因为这个男人的身影他已经十分地熟悉了，所以怎么可能会轻易认错？
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会对自己甜言蜜语百般宠爱的男人，那个前几天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电话打不通的男人，此刻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臂弯里搂着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却是个女孩。
“……”怒火和伤心席卷而来，但是看着怀里女孩明媚的笑脸，蓝河突然发觉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本来很想冲上去质问一番，也很想揪着对方的领子给他一拳，更想将这个男人虚伪的模样告诉他身边的女孩，可是眼看他们即将行至跟前，蓝河却感觉自己什么也不想做了。
头顶的阳光依旧灿烂，耳边的喧闹依旧热烈，他跟他的距离就这样无限拉选，就像挣断了线的风筝，再也不想扯回仅有的渴望。

对方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蓝河，表情明显一怔，他的身体僵硬地想要转身，怀里的女孩却依旧向着蓝河这个方向前进，于是他只能苍白着脸色，十分勉强地跟着走了过来。
他们每走近一步，就好像有人拿着刀在割自己的心脏。
越来越近了，就像两颗靠近的树，就像第一次靠近的他们，但却再也不是那样的感觉。

“叶修，帮帮我。”蓝河突然侧过身对身边的男人说道。
“怎么了？”
“抱抱我。”蓝河的嗓音有些变调。
“……”叶修扬起一边眉毛，看着面前垂着脑袋沮丧异常的小朋友。
“求你了。”蓝河拧紧两侧的双拳，略带哀求地低着头冲叶修继续拜托道，“抱抱我吧，就一下，一下就好了。”
他的身体轻微地颤抖，肩膀处不断耸动，叶修只讶异了一瞬，便微微弯了点高挑的身子，伸出双臂，轻轻揽住了面前似乎要崩溃的蓝河。

“好啦，抱抱你。”
他在蓝河耳边亲昵地说。

04

而此时，一对男女已走到他们面前，女孩欣喜地蹲下身，逗弄着面前热情洋溢的金毛。
身边的男人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面前的蓝河，背叛，愤怒，愧疚和委屈交杂在一起，令人一时难以分辨他最直观的情绪。

可是叶修这般混迹沙场已久察言观色炉火纯青的老谋深算之人，只一眼，便瞧出了蓝河和对面那男人之间的端倪。
“这狗狗好可爱啊！它叫什么名字呀？”女孩开朗地问道。
“小点。”叶修微笑回答，左手揽住了蓝河的肩膀，将他带到自己身边来，“这是我们一起养的狗。”
“哇……你们好……幸福呦～”女孩露出一脸我都懂的表情，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男人，甜蜜地说道，“等我们结婚了，我们也养一条狗吧！”
身边的男人面色尴尬，只能敷衍地点头应允，女孩没有察觉出异样，只是继续问叶修一些养狗的注意事项。
叶修一面从容回答，另一条手臂自始自终都没有离开过蓝河的肩膀，他能感觉到蓝河在听到“结婚”两个字时的身体反应有多大，于是说了没多久，他便用狗狗想要方便的理由，绕开了他们。

等到那一对离开之后，叶修依旧没有松开护着蓝河的手臂。
他们维持着这样的站姿站了一会儿，蓝河才慢吞吞地开了腔，满口鼻音：“谢谢……然后对不起。”
“有什么好道歉的。”叶修一脸云淡风轻。
蓝河想了想，叶修既然没有追问，说明并没有想什么，但是见到那人令自己的心情一时之间跌入谷底，蓝河再无想要遛狗的想法，正想要冲叶修先行告辞的时候，对方却又放狗“留人”了。
“……”金毛抱着蓝河的大腿哼哧哼哧喘着气。
“这狗不对劲。”蓝河卡壳。
“哈哈，看来是感觉你要走了，舍不得你，你看看……这小可怜的，都要哭了。”
……明明蹭我的腿蹭得很开心啊！都在流口水了！哪里要哭了？！但是眼下小点抱着自己不放，蓝河也不好说出想要告别的话，便只能压下郁闷的心情，继续跟着叶修和小点走。

这样走着走着，竟然已到了傍晚，这一路上他们聊了许多，原本以为十分郁结的情绪，却因为和叶修轻松的聊天过程而得到了纾解，此时的蓝河身心都轻快了起来，话语间总是发出可爱的感叹词，表情也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偶尔有趣的大学生活。
叶修倾听的时候十分专注，间或嘲弄几句，把蓝河捉弄地跳脚否认，他们之间的话题从未缺失，一直萦绕着轻松惬意的氛围。

可是虽然他们聊了很久很多，叶修却绝口不提刚才的小插曲。
蓝河感激叶修这样的理解力，感叹不愧是社会人士，对于别人的隐私生活都十分包容，也并不感兴趣，因为无论叶修是问他和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还是问自己为什么突然要自己一个这样的男人抱，都会让蓝河觉得无地自容。
或许潜意识他并不希望叶修因为自己喜欢男人这点，从而像其他人一样讨厌远离自己，虽然他刚才帮自己演戏掩饰了一下，但是也不代表叶修能够接受自己这样的朋友——大部分男人并不能容忍身边男人的取向，联想起曾对自己挥拳相向的昔日好友，就能明白一切了。
还好，叶修是个很宽容的人，并不计较自己刚才为这误会而作出的“牺牲”。

走着走着，叶修突然顿住了脚步。
蓝河欢快地蹦了几下，也停了下来，回身看着叶修。

见对方默默看着自己，蓝河才意识到头顶的星空，竟然和叶修的眼里相得益彰——此刻都溢满了那闪烁的星星。
“既然这么晚了，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蓝河很是感激，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半挠着脑袋半难为情地问道。
如果叶修拒绝自己了，那么说明整个下午就是叶修给自己所剩无几的“友情”，他不能再勉强对方；或许他们之后再也没有交集，但是能够和叶修这样的人有过短暂和谐的“友谊”，倒也是一番不错的体验。

叶修没有回答，依旧死死地盯着自己，脚边的小点似乎困了，趴在地上，脑袋枕在爪子上，默默看着眼前的两人。
“……”这就很尴尬了，蓝河想着，现在是到了要说真心话，然后挥手拜拜的场景了吗？怎么办，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被对方这样直接推开，确实也令人难以接受。
蓝河无法忍受自己的胡思乱想了，只能为自己找台阶落下：“如果……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谢谢今天的帮忙，那……那再见了。”
蓝河转身想跑，叶修却喊住了自己。
“等等。”

“怎么了？”明明天气挺冷，但是蓝河感觉自己汗如雨下。
“……”叶修顿了顿，尔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锐利的眼神再次望向蓝河，“我知道你喜欢男人。”
“……”蓝河不敢回答，他怕自己怎么回答都不对，索性保持安静，静待其变。
叶修并没有让蓝河等待太久，他松了小点的绳子，自己走向了蓝河身边，小点即便没有被牵着，也依旧乖巧地趴在原地，全无中午那副放飞自我的模样，像一只训练有素的军犬，令人一瞬间恍惚——与中午那只疯了一样奔向自己的小点是同一只吗？

叶修一步步走近蓝河。
“那人是你的前男友，你们并不是正常分手。”
“……”蓝河吞咽了一口口水，摸不透叶修此刻的揭穿是何用意。
“所以，你是天生喜欢男人，还是后天？”
“……”这特么什么跟什么，蓝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结果却还是顺从地答道，“……天、天生的。”
“哦。”叶修一脸的了然于心，“那我的直觉真的挺准的。”
“……”
到底还要说什么，蓝河紧张地搓动着手指，心跳起伏地如同等待高考成绩时的自己。

叶修的身体又近了一些，蓝河被迫又是后退了一步。
对方轻笑了一声，嘴唇勾起，眼神暧昧地扫过蓝河的唇，又慢吞吞上移，一寸一寸，最后和蓝河紧张的视线对上，蓝河差点一个重心不稳要摔下去，还好后脚跟及时抵住。
“我不小心知道了你的秘密，那么等价交换，我也告诉你我的秘密。”
“……？”蓝河感觉自己要心肌梗塞了。

叶修眨了眨眼，凑到蓝河耳边轻飘飘地说道：
“我也喜欢男人。”
蓝河这次没有站稳，直接摔下去了。

05

蓝河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打着哈欠磨着咖啡豆，一边的二笔一脸惊乍。
“……”二笔沉默地盯了一会蓝河，像对暗号似的凑到蓝河面前，小声激动问道，“你、你就找到好基友了吗？！”
“……”蓝河无语地白了二笔一眼，心说你这特么哪里来的侦查能力，别说“好基友”了，“基友”都没一个，如果……
“大白天做梦？还做关于我的梦？”蓝河嗤笑一声。

“不是……我看你这又揉屁/股又一脸纵yu过度的样子……实在是像……”二笔担忧地问，“我还以为你昨天放假去什么PUB玩了一发呢……”
“……我就去散了个步，然后就回家睡觉了。”蓝河有些心虚地说道。
“那你干嘛揉屁股？”二笔倒是抓死一个问题不放。
“……摔跤了。”
“你散步摔跤？在路上？”二笔震惊，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退后了几步，用看英雄的眼神看着蓝河惊叹道，“……野、野战？！”
“……你特么脑子里每天到底在想什么？！我说我不小心摔到了水泥地上！屁/股才这么疼！你要看一下吗？！青了一大块！”蓝河咆哮。
咆哮完才发现咖啡店里的客人们都朝自己看了过来，蓝河的脸一时之间红成了个大苹果，立刻抱着咖啡罐蹲在了柜台后，红着脸继续磨咖啡。

他说摔跤，此话倒是不假，叶修说完那句话之后，他确实摔下去了，而“始作俑者”却并未扶住自己，只是一脸看猎物似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叶修太好看了，哪怕当时的表情如此理所应当势在必得，却也让他觉得如置幻境。
尤其是叶修当时冲自己说的话，更是仿佛将自己从地面狠狠抛起，又高高落下，掉入最软的云端，让自己狂躁的心徜徉而不知归途。

叶修半蹲下身，目光含笑看着一脸惊诧的蓝河说道：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喜欢了，但是当时觉得你并不是这一路人，本来打算慢慢来的，不想吓跑你。”
“没想到，会有这么巧。”
“那接下来，我可不会小心翼翼了。”
……

“服务员，我的咖啡还没好吗？！”有人大喊了一句。
蓝河猛地从回忆里惊醒，差点打翻手中满满一罐的咖啡粉末。
该死，越来越容易走神了……

06

蓝河胆战心惊地忙活到了晚上10点，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的之后，他站在柜台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今天一整天的专业课，下了课就赶紧赶来咖啡店打工，在闲暇之余抽空边写作业边照顾客人，中途二笔来换了一次班，他便躲到后台去赶作业了，就在这样繁忙紧凑毫无缝隙的时间泡沫里，蓝河硬是把一整天的任务都给完成了——想到这里，他也不免为自己感到骄傲，于是打算做个轻芝士犒劳一下辛劳的自己。

咖啡馆大部分芝士蛋糕都是冷藏的，蓝河取出其中一块，放进微波炉里，拧好了时间之后，就靠在柜台边继续复习早上的英语。
耳边是微波炉嗡嗡的声响，里面烘培着会令人幸福的蛋糕，蓝河的嘴里间歇性蹦出几个长难句，眼神透过咖啡馆透明的橱窗看向外面，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是静穆的教学楼和闪烁的霓虹交织，几辆叮铃铃响过的自行车飞驰而去，年轻学生们的笑声时而张扬时而压抑，流浪的橘猫懒散地喵喵咪咪——那一刻，蓝河突然觉得，他一直都错过了生活里许多微小的美好。
在他因为逝去的感情心生苦楚的时候，美好却从未离去。

“叮铃——”
这个时候还有客人？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下——”蓝河转身之后卡了壳，“班”字都没来得及说出来，一脸局促紧张地盯着打烊前的“不速之客”。
“嗯，知道你下班呀，所以来看看你。”叶修似乎也是刚下班，身上穿着一件高级定制的修身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条纹马甲背心，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修长的小臂，精英范十足。

只是他的脸色有些疲倦，那用发蜡做好造型的背头，落了几缕刘海在额前，却显得浪漫又不羁。
他就像教科书上画着的上世纪的英伦王子，若他下一刻就能掏出一束玫瑰花对着心爱的人单膝落地，也不让人觉得违和与惊讶。
蓝河抿了抿唇，刚想说点什么，身后的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提醒客人可以享用里面那份美味了。
蓝河端出芝士蛋糕来，试探地看了对方一眼，叶修的眼睛果然落在蛋糕上面一眨不眨，于是蓝河只能问道：“要……一起吃吗？”


所以两个人最后一个坐在柜台里，一个坐在柜台外，共享着这一块小小的芝士蛋糕。
俩人你一勺，我一勺，分别挖着方块一般的蛋糕，空隙的地方越来越多，相连的某一块即将塌落，最后也不知会倒向那边——就向冥冥之中他们似乎在无限靠近的心。
蓝河觉得气氛太过沉闷了，于是开口寻找话题。
“……你刚下班？”他又是舀了一勺到嘴里。
“嗯。”叶修也不甘落下，一直吃着，“今天事情很多，耽误了一些时间，本来可以早点来你这里喝咖啡的。”
“……晚上别喝咖啡了，会失眠的。”
“那你可以哄我入睡啊。”
“……等下吃完这个，我就收拾一下店面打烊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蓝河快速吃了一口，蛋糕中间相连的那一层终于断了，全部倒向了蓝河这边，他只瞟了一眼便快速敛去视线，手上开始忙活起来，见叶修一动不动，蓝河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明天开始我暂时不来这里打工了。”
“哦？”叶修擦了擦嘴巴，看向蓝河。
“因为……要考试了，很多专业书还没来得及看，一直打工的话会没有时间复习……所以请了一个长假。”
“好孩子。”叶修笑吟吟地看着蓝河说道，被优秀的成年男人这样一夸，蓝河觉得自己的耳根子都似乎红了，只能撇过脑袋，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

他埋头站在洗手池前洗着碟子和杯子，突然感到身后有人靠近，蓝河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正想转身的时候，脑后已经覆上了一个温暖的手掌心。
对方的手心在自己的脑袋上揉了揉，温柔的语调在耳畔响起：“小蓝真的很努力。”

蓝河突然有些想哭。
有些时候，人的努力总是茫然的，因为大部分时候，其实也不知道努力是为了什么，或者那个结果似乎也不是自己十分想要的，但是人在努力的时候，也总是会渴望身边有人能够肯定自己的努力，肯定自己在茫然驱使下的努力。
那个男人从未给过自己这样的肯定，他很多时候也曾怀疑过他们爱情的真假，也会患得患失那些已经逝去的感情——但是在这一刻，蓝河突然发觉自己可以心无旁骛地想起许多过去的事，甚至，也没那么令人难受了。
“嗯。”蓝河吸了吸鼻子，从鼻腔里回复着叶修，像是勇往直前，又像是掩饰慌乱，“我习惯了。”
“这样。”叶修的身子往前靠了一些，蓝河甚至可以清晰感觉到身后的热度蹿升——他像是拥抱住了自己似的，没多久，叶修的唇凑到了蓝河的耳朵附近，压低着嗓音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可以习惯习惯我呢？”

蓝河一个激灵，手中的杯子差点落下，叶修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侧头笑眯眯看着惊吓程度接近惊悚的蓝河，唇角一弯：

“哦……看来，还在慢慢习惯。”

07

蓝河确实临近考试周，因为不想有任何挂科的内容，所以他也提前请好了几周的假期，这段时间没有再去咖啡馆打工。
他偶尔会收到二笔给自己发来的信息，意思是今天叶修又来了店里，点了一杯蓝河第一次做给他喝的咖啡种类，就一声不吭地坐在角落办公去了。

二笔对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以为他们也就只见了那一次面，因此只是一心感叹，蓝河这段时间没来真的是太可惜了，不仅错过了大饱眼福的时间，还错过了和大总裁搭讪的时机，甚至苦口婆心地想劝慰蓝河来上一天班就可以了——因为叶修真的几乎每天都来。
第一节课还没开始，蓝河坐在阶梯教室中间的位置，默默听着二笔发给自己的无数段“忠言逆耳”的语音——看来他是真的怕自己因为上一段恋情的事情想不开，所以急着给自己介绍“偶遇”的优秀对象，但是说来也奇怪，他明明跟叶修说了自己短期内不会去打工，为什么叶修还要天天去呢？
但是一旦这样想，蓝河就发觉自己陷入怪圈了：叶修也没什么理由非要来看自己啊。
他想起来叶修和自己说的话，现在想来或许是玩笑也说不定，叶修看起来就像日理万机的大总裁，怎么可能因为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而作出不合常规的事情呢？
叶修喜欢自己？怎么可能？他哪里值得叶修花心思喜欢自己，这事听起来也不怎么靠谱——果然还是被影响了，看来玛丽苏情节男女都有，差点就要掉入所谓的幻想区域。

蓝河针对二笔的刷屏语音却只回复了几个字：“我先上课了”，随后便将手机塞回背包，翻开书本打算预习一下今天的课程内容。
他正低头认真啃着复杂的内容时，突然听见耳边嘈杂异常，甚至伴随着女孩子们压抑的惊呼声，蓝河没有跟风去八卦一眼，依旧低着头拿着笔在书上勾勾画画，直到有人坐在了他的身边，他也无知无觉。

“同学，借你的书看一下可以吗？”耳边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
什么？上课不带书？那你来上课干嘛？还坐在这么前面，去后面打游戏睡觉啊，蓝河心里腹诽，却还是抬头瞥了对方一眼。

也就这一眼，把他吓得差点从座位上弹射出去。
蓝河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但是在感受到周围异样的注视时，才恍然之前的骚动是因为谁——都怪这人太过耀眼，随便往哪一站，大家的视线都总是被他吸引而去。
蓝河冷静地重新坐了下来，调整了一下呼吸，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面前好端端坐着的，正是刚才自己也在想的人，此时的叶修穿着一套学生气息浓厚的运动服，坐在蓝河身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突然想体验一下大学生活，旁听一下专业课，结果发现我没有书。”
你怎么可能有书？这什么蹩脚的借口……但是学校的专业公开课向来也不排斥外来同学，尤其是他们那位热爱和不同人类进行极致探讨的老教授。

“你工作不忙？”蓝河小声问道，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周围人的视线，一边用手指慢慢把书本推了半边过去，正好送到两人中间的位置。
叶修好笑地看着蓝河手头的动作，目光停留在他的指尖上，趁蓝河不注意的时候，叶修突然伸手抓住了蓝河的手，握着他的手指慢慢摸索。
“……？！你干嘛？”蓝河飞快收回手指，阻止在自己指腹间摸索作乱的另一个人的手指，十分尴尬地将脸埋得更低了一些，咬牙切齿地瞪着叶修，“你不是来上课的吧？你就是来逗我玩的吧？”
“哈哈，怎么会？”叶修看起来毫无愧疚之心地解释，正在这时，他们的老教授已经从前门走了进来，目光在满座的教室里晃了一圈，心满意足地开始讲课。

开始上课之后，叶修倒是没怎么捉弄蓝河了，只是他偶尔一手托腮，脸对着前面，目光却落在正在认真记笔记的蓝河身上。
他的脸蛋还是十分地纯真，侧面清隽，美好地像一幅不忍撕坏的画卷，令叶修流连忘返，他就这样一直肆无忌惮地盯着蓝河，连老教授都感觉出了不对劲。

“那位同学，对，就坐在正中间的那位穿白色运动服的同学，对就是你，别看别人，啧……
你长得这么帅一小伙子，怎么老盯着别人大老爷们看啊？”
身边响起嬉笑和起哄的声音，蓝河窘迫地低下头，屁/股也顺便往旁边挪了挪，企图不让大家觉得他们是一伙的，他又侧头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叶修，却是落落大方——不，应该说是懒洋洋，一点也不怯场地看着面前的老教授。

“老师，关于您之前说得那个公式，其实我有疑问的。”
“啥子疑问？”老教授一听，呦呵，有人来踢馆了，喜不胜收地开始了你来我往的探讨。
叶修还真的一副我刚才有在认真听讲的模样，全面细致地和老教授进行了深入地剖析和学术交流。
一群人在两人之间看得目瞪口呆，谈论到高潮的时候，还有其他求知欲旺盛的同学插入进来，使整堂课的气氛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精彩万分。
蓝河呆呆地看着口若悬河的叶修，又一次感叹了一瞬自己与他的差距，在学业方面他算是很优秀了，不仅优秀也很努力，可是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像屹立于山峰之巅，你根本不知他的落脚点会在哪里。

或许是注意到了蓝河的视线，在大家辩论和交流的时候，叶修竟然抽空低头望了一眼蓝河，蓝河当时恰好抬起头，两人就这样进行了短暂的一次直通心灵的对视。
那一瞬间，有什么酥酥麻麻的东西过电一般经过全身，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了心脏。
随后，叶修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那个笑容怎么说呢？和他以往的笑容都不太一样，非要蓝河厚着脸皮解释一下的话，那就是——叶修这家伙像一只开屏的公孔雀，全身的春花秋月都为对方展开，他正骄傲地向着所有人炫耀，尤其是蓝河：
你看，你男人厉害吧？

当然了，蓝河绝对不会这样轻易承认那脸上就是写着这样的表情。

08

一堂精彩纷呈的课堂很快就结束了，老教授恋恋不舍地又是拉着叶修聊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因为怕赶不到下堂课的教室，这才勉为其难地离开，临走时还不停扬着手机喊着加微信，加微信再聊。
叶修笑眯眯地目送老教授离开，一直堵在门口的位置。
来往的人群或羡慕或仰慕或爱慕地看着面前英姿飒爽的男人，只有蓝河企图从人群中浑水摸鱼地溜出去，打算获得片刻的宁静。
可是人刚刚溜到叶修身后，正好有大胆的女孩上来问叶修要联系方式，蓝河想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便抱着书包打算一个箭步冲出去。
结果……叶修就跟身后长了眼睛似的，一个回身揪住了蓝河的后衣领，稍稍一用力，蓝河就像被绊倒了似的往后摔去，而叶修直接伸长一条手臂，将对方一把搂在了怀里。

“跑什么？不长眼睛啊？”
叶修口气宠溺地看着怀里抬头看向自己的蓝河，引来周围一圈人的“我靠”。
“……”蓝河不打算给叶修舞台表演的时间，又想再次开溜，结果这次却被叶修搂得更紧了，蓝河挣扎了几次，发现自己就像掉入泥沼的小可怜，越是挣扎却被“藤蔓”缠得更紧，索性放弃抵抗任由对方处置。
叶修语带抱歉地冲围绕他的那些学生说道：“不好意思，联系方式不能给，我怕我心上人会不开心。”
“……”虽然叶修没有指名道姓“心上人”是谁，但是蓝河总觉得有无数双火辣辣的视线正望向自己，但是叶修的钳制他也无法避开，索性将自己的脸皮装饰地更厚实一些——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等到周围人散去，叶修才化主动为被动，“乖乖”跟在蓝河的身后走在校园里。
“……”
叶修就这样和自己不近不远地走着，没有搭话，什么也没说，蓝河搞不懂叶修到底想做什么，正想出声询问他是否失业了才会闲成这个地步时，身后的男人突然感叹了一声：
“原来大学是这样的啊，小蓝在这里开心吗？”

“……”蓝河愣了愣，转过身看着对方，“你没念过大学？”
“没有。”叶修看起来像是没事人似的，“辍学过一段时间，去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等到想回校园的时候，却又发现好像突然没时间和精力了。”
“……”蓝河想了想，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蓝河回身，身体僵硬在原地。

09

来的几个人是蓝河以前的室友兼好友，但现在或许也不能算是好友，从他们发现蓝河的取向后，他们之间就像不断割裂的世界，再也无法回到同一个起跑线上了。
但是彼此也没有到视而不见的地步，虽然有个别人不怎么理会自己，但是其中一个还是会见面打招呼的，蓝河见他们几个人站在一起，只能稍稍点头回应了一下，尔后发现他们几个人的视线都直白地望向叶修，他瞬间明白了他们眼中的意味，拉着叶修转身就要走。

“怎么……？”
叶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身后响起了口哨声，有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调侃道：“还真特么找了一个上等菜啊，还好不是那种娘唧唧的，否则我都要犯恶心了。”
“不娘唧唧的就不恶心了？怎么着，你也想试试？”
“QNMD，cao，少恶心老子好吗，男人还能被男人用那玩意儿捅？”
“行了你们别说了，人家个人爱好别说了，走吧走吧。”
那些话一字不差地落进了两人的耳朵里，蓝河的脚步只是顿了顿，很快就拉着叶修飞速地跑起来。

他扯着叶修跑得很快，对方没有任何询问或者是制止，只是顺从地跟随着蓝河的步伐跑起来，蓝河的手指紧紧抓着叶修的手腕，不停地往前冲，似乎好像这样就可以将刚才那些不愉快的内容全部丢在身后，丢在远到望不见的地平线。
可是跑着跑着，蓝河就累了，他的步伐慢了下来，耳边的杂音却似乎更多了。
从他入学开始，本来不错的室友关系，因为他和前男友的问题曝光后，导致寝室内部造成了巨大的分裂和沟壑，他被别人嘲讽，被人捉弄，被人取笑，被人当作饭后谈资和八卦点心，于是他索性搬出去住了，可是尽管一个人住了之后，那些闲言碎语却从未远离过他的身边，依旧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向他，谈论他，前男友那时虽然私下陪过自己，但却从未如此大张旗鼓地告诉全世界他爱他。

爱一个人，真的挺简单的，他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只需要凑近对方，心跳可以告诉彼此所有秘密；
可是爱一个人也好难，你连在人前都无法大方地牵起他的手，拥抱他的肩膀，眼神的逃避倾诉了所有的勇气——他并没有那么爱你。
在蓝河的步伐越来越慢的时候，却发现抓着的叶修的手腕被抽了出来，对方反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掌心，用力牵住了自己。
“跑不动啦？”
“……我……”蓝河迟疑，他不知道应该回答自己是真的跑不动了，还是只是不想跑了。
还是不想再和这个世界做对抗，耗尽所有精疲力竭。

“没关系，我带你跑，跑慢点也没关系。”
叶修拉住蓝河的手，也开始小跑起来。
他低头看向他们彼此不断晃动却贴在一起的手掌心，突然觉得从心里蔓延出了一股巨大的勇气，他平白无故想起以前看的一部日剧，好像叫《逃避虽然可耻但却很有用》，这句话放在他们身上，却突然觉得无比贴切。
“跑去哪里？”迷失方向的蓝河喘着粗气问道。
“去世界的尽头。”

蓝河第一次也这么相信了一次。
他看向奔跑的叶修的侧脸，微风吹起他温柔的发，和那浪漫的语调。

10

他们站在一栋小别墅底下。

“……这就是你说的世界的尽头？”蓝河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啊，我家，就是世界的尽头。”叶修看起来理直气壮，“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我觉得我被你骗了。”
“骗你什么了？”叶修突然凑近蓝河，彼此的呼吸都还有些喘，眉眼间淌着细密的汗，这突如其来的凑近，让蓝河被迫后退了一小步，却见对方似笑非笑的眼，语气也十分恶作剧，“骗你钱？还是骗你……色了？”
“……再见。”蓝河转身要走，却发现手心还死死握着，果然，又被对方扯了回来，差点又要栽进对方的怀里。
“好啦，来都来了，上去坐坐。”
“……”
“我不碰你，走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也不亲你。”
“……”

虽然全身写满了抗拒的字眼，但蓝河私心并没有十分抗拒，只不过一向傲娇的他总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不矜持。
其实他对叶修的生活挺好奇的，他到底做什么的，高中为什么辍学了，还有他住的地方，他……特么他不是说自己不住在学校附近吗？原来真的不是住在学校附近啊！
他大爷的他竟然住在学校里面啊！学校后山竟然有他的私人小别院啊！

“随便坐。”叶修往客厅棕红色的沙发上一坐，拍了拍一边，示意蓝河坐过来，“别拘束，就当自己家。”
蓝河止住了内心的咆哮，想了想，走了过去，却坐在了叶修旁边再旁边的位置，还顺带把一个沙发靠垫弄倒了，摆在他们俩人中间。

“哈哈，这么怕我吗？”叶修侧靠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扶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蓝河。
“不是怕你。”蓝河苦思冥想，本来想说“男女授受不清”却觉得不对劲，但如果说出“男男授受不清”也还是不对劲，于是他卡壳了，只能随便扯了几个理由证明自己没怂，“就……我们还不太熟……”
“嗯……”叶修微微瘪了瘪嘴，看起来似乎有些委屈，“那要怎样才跟我熟一些啊？”
“……就多了解一些，时间长一些什么的。”蓝河开始玩自己的手指头。
“小蓝这么不好骗，我还挺开心的。”
“为什么？”
“这样别人不容易把你骗走啊。”
“……”蓝河一时哑口无言，他觉得两人这样挺奇怪的，还是别呆在这好了，结果他这个想法刚一蹦出来，叶修就开始翘着二郎腿讲故事。

“我读高中的时候，老师问我们要做什么，我那时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做一款属于自己的游戏的想法。”
“……”蓝河动作停顿了下来，思路开始朝着叶修飞了过去。
“这个想法和行为在当时都挺大胆的，几乎没人支持我，尤其是我家里，我爸差点揍死我。”
蓝河想了想，别说当时了，放现在也挺前卫的，叶修还真是果决勇敢之人。

“但是我还是偷偷跑了出来，跟几个中途认识的朋友一起弄工作室，开始钻研小游戏，等到经验慢慢积累了，我们就开始搞独立游戏。”
“当时好几个小成本游戏都拿奖了，赚了一笔小钱，所以有几个朋友就贪心了，不太想去继续折腾大游戏，因为那样耗时长，资本厚，资金回转慢，精力也有限，所以我们就分道扬镳了。但是我一直就是有这么一个目标，我要做出一款独立的，特别的，符合我心中理想的游戏。所以这些年来我都在为此而奋斗，最终，它诞生了。”
“什么游戏？！”
“《千机》。”叶修语气淡然。
“！！！”这次轮到蓝河不淡定了，他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两腿跪在沙发上，形成一种诡异的膜拜模式，“我靠！《千机》是你做的？！这是现在最流行最火的游戏啊！是你、你们公司做的吗？”
“对啊。”叶修笑意像是涟漪一般晃开，“我家里，有《千机》第一次试运行的版本和电脑，你要是想玩，等下可以去试试看。”
“那新版内测号……？”蓝河得寸进尺地看向叶修，获得了对方的微微一笑。

“YES！”他开心地在沙发上扭了一会儿，这时，叶修突然将他们中间的沙发垫给丢到一边，将蓝河压在了沙发靠背上。
“……”蓝河胆战心惊地看着叶修。

“所以我这些年来，一直忙着工作的事，现在也一样，不要担心我年纪比你大，是不是有过太多风花雪月。这些天我很想见你，但是又怕打扰你学习，分散你的注意力，所以我只能去咖啡馆喝你给我做过的咖啡，但我发现，还是你给我做的那一杯最好喝。今天……今天我忍不住了，所以我打破了自己的约定，跑来见你了。”
“……哦……哦……”蓝河不太敢抬头看叶修。
“我的性格，我的一切，我都可以慢慢让你了解，我现在虽然很忙，但我有大把的时间告诉你。你可以对我，再多了解一些，再多一些……”
一边说着，叶修慢慢凑向了蓝河的唇，他的眼神极欲，看得蓝河一瞬间竟然差点就掉入了对方的“温柔陷阱”里。

“你不是、不是……”蓝河敛起了下巴，往后缩去，小声说道，“你不是说，不亲我吗……”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蓝河还记得之前进门时随口编的几句瞎话，他本就没想现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对蓝河做什么，但是却被对方那股子认真劲给逗笑了，心头像是塞满了无数团棉花，只觉得心尖都痒痒的，面前的小朋友就像一块永远无法落灰的璞玉，烫手地仿若要将人心口都融化。
“嗯，答应你了，不亲。”
叶修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还是靠近着蓝河，他的唇若有似无地挨着蓝河的下颌角，却一直没有碰到，只是在一边游离，却充满了独占的意味。
“我就闻闻你。”
叶修给出了一个十分蹩脚的理由，但是十分正当，令人无法辩驳。

在蓝河还未松懈的时候，他突然挨着蓝河的耳朵边，那充满成年男性魅力的荷尔蒙迎面抨击着蓝河，令他一时手足无措，晕沉沉的耳边只能听对方压低嗓音说道：

“等到能亲你的时候，不知道我会不会高兴地疯掉。”

11

蓝河下午在叶修家玩了很久的游戏，拿到了内测号的他太过兴奋，还和叶修进行了对战，虽然每场都输了，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好兴致，也不知玩了多久，在他还想继续再来一盘的时候，叶修却是握住了蓝河的手指：“还想不想复习啦？”
“……”
被叶修提醒这档子事，令蓝河感到十分丢脸。

叶修把蓝河送到了租的小公寓门口，在临走前还问蓝河，要不要住自己现在那个家，因为他其实在这边呆得不多，目前忙起来没日没夜的时间更多一些，所以更多时候还是睡在公司，如果住在这边，一个上课距离近，减少了通勤时间，二个住在学校里面也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叶修给出的理由很令人心动，但是蓝河觉得他和叶修确实还没有到那一步，上一份感情他要勇敢的多，可是换来的结果却令人无言。
他承认自己懦弱了，与叶修的无畏无惧相比，他显得多愁善感，但是他想着，他本就和叶修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再加上叶修的阅历比自己多这么多，玩自己铁定跟玩什么似的，他完全不是对手——他怕自己还会失落，还会辜负自己的一片真心。

叶修并没有因为蓝河的拒绝而感到失落，相反，好像蓝河无论做什么决定，他都觉得理所应当，甚至百分百支持。
“你比你想象地更强大，所以你做什么我都信任你。”
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叶修对自己的信任，好像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他看不透对方那深邃漂亮眸子里的情绪是否真实，但是那却干净的像一面没有污垢的镜子，映衬着自己的无措。
叶修……也比想象中还要令他心动。

但是蓝河什么也没说，等到叶修走远，他才转身准备上楼，可是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却被身边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你有病啊？！大晚上的蹲在这里干嘛？！”蓝河刚才本就在想心事，被旁人一吓，差点魂飞魄散。
等他看清来人是谁时，害怕的情感很快被愤怒占据。
“滚。”
蓝河只是吐出了这个单音，转身要进门。

“蓝河……”那个走得毫不留情的男人拉住了他的手，眼神在黑夜里显得混沌不清，“你真的跟那家伙在一起了？”
“关你什么事。”蓝河冷淡地拒绝，用力甩开对方的手，对方刚被甩开却又不依不饶地贴上来。
“你这行字还没擦掉，不就是为了让我来找你吗？”对方指着之前那排黑色的小字，一脸认真，“蓝河，我、我年纪不小了，家里人也需要我成家立业，我爸妈不会同意……不会同意我找一个男人带回去的！”
“所以你就骗我，还骗人家女孩子？”
“我没有骗啊！我对她也是好的！我想好了，我和她结婚之后，我也会对你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你看，如果不公布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结婚后，爸妈还会给我一大笔钱，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出去旅游，我也不会亏待她的……”
“我当初……”蓝河用力挣开对方的手指，冷眼看向对方，“怎么会瞎了眼喜欢你呢？”
“……”

或许是那个眼神太过冷漠，令对方不寒而栗，他没有再继续纠缠蓝河。
他看着蓝河进门，脱鞋，那里本来也应该有属于他的位置的，叶修刚才离开的身影完全刺激了他的胜负欲，于是他拧了拧拳头，不死心地冲蓝河吼道：
“那家伙又算什么呢？！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白脸罢了！要是被更多人知道你喜欢男人，你知道有多少人会鄙视你吗？而且，他呢？他能承受得了吗？！你确定他能背负这么多压力，然后跟你在一起？你们还不是一样偷偷摸摸不见天日！”
好一个偷偷摸摸不见天日，他为了他隐瞒一切，到头来却变成了他的懦弱和不堪。
人们说挥别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将灿烂的过去变成一把死灰，这句话，蓝河终于悟懂了。

“不要把他扯进来。”
蓝河眯起眼，决绝地合上门。
“你知道吗，你根本不配和他放在一起比较。”

12

准备考试的这段时间，叶修偶尔会来看几次蓝河，但是他没有再明目张胆地走进教室招蜂引蝶，却总是两手插兜斜背着一个挎包，站在蓝河家楼下晃悠，看见蓝河回来，咧嘴一笑宛如一个灿烂明亮的少年。
或许是为了不让蓝河觉得他们彼此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他后来见蓝河很少穿西装衬衫或者比较正式的衣物，他总是穿得像一个嫩得可以掐出水的大学生，但是有时，一个关切的眼神和一丝宠溺的笑容，都还是充满了成年男人的魅力。
蓝河会开始带他进自己的公寓，但是他们什么也不做，只是各干各的活。

以往蓝河每晚都会去图书馆呆到深夜，可是发现叶修会来见自己之后，他也悄悄改变了所有的行程，下课了就赶紧回公寓。
他有时候会在去上课前提早一点出门，去附近的超市买点晚上要做的菜，叶修来得时候都比较晚，所以他一般都做好了晚饭，对方来了正好可以分享一双筷子。
他不知道叶修知不知道，但是他也不打算让叶修知道——他向来不是那种喜欢邀功的人，只是做着他觉得正确的事情，面前这个一脸幸福地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的男人，就像是射进他平凡生命中的一束光，因为太过耀眼和灼目，他总是怀疑这些是不是一场爱丽丝的梦境。
他们会这样多久？蓝河不知道，或许那个男人说的也对，他并不知道叶修真实的背景和身份，想来对方的家庭也不简单，父母更不可能容忍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叛逆，叶修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生命的后半段终究会牵着一个女孩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他没有理由耽误别人，耽误一个对他这样好的男人。

感情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你奋力追逐时它离你而去，你失望放弃时它却如影随形。

蓝河悄悄咽下喉头苦涩的感受，端着碗偷偷看了一眼叶修，那个被自己藏在时光里的梦——不怕你爱我浅薄，但愿你爱我长久。

如果长久也无法做到，那就用尽全力爱我一瞬就好。
这样失去的那一刻，我也不会重蹈覆辙那份痛苦。

13

一周后，蓝河考试结束，叶修“如约”出现在了蓝河的家楼下，正打算带他去好吃的地方逛逛，对方却笑眯眯地抱出了一堆菜——几乎都是叶修爱吃的。
“之前每天没太多时间做饭吃，所以都做得很草率，你可不要以为我只擅长做那些简单的，今天我要认真地来大展一下我的厨艺！”蓝河摩拳擦掌，一脸地跃跃欲试，叶修见对方如此热情，便不再多言，只是弯着唇角跟着蓝河上楼。

蓝河这次做饭的时间比之前多一倍，叶修或许是工作太累了，在等待的过程中就睡了过去，直接倒在了蓝河的床上，可是他在睡着前还不忘顺带自己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蓝河进来的时候看到对方这幅异常乖巧地模样，幸福感和失落感并列而行。
他探出手，轻轻拨弄着叶修额前的碎发，想着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和彼此那稀里糊涂的对话。
【什么时候可以跟我熟悉一点呢？】
【我的性格，我的一切，我都可以慢慢让你了解，我现在虽然很忙，但我有大把的时间告诉你。你可以对我，再多了解一些，再多一些……】
【我太想你了，所以我来见你了。】
……

“做好了？”蓝河出神的时候叶修已醒了过来，他抓住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指，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
“……嗯。”蓝河很想抽回手心，但是他顿了顿，却迟迟没有收回去，任由对方轻轻握着。
见蓝河破天荒地没有抗拒和自己的肢体接触，叶修心里讶异又惊喜，但是他面上佯装镇静，握着蓝河的手指却有些些微的颤抖，不过蓝河当时心猿意马，也没太注意到这份不平静。
叶修坐了起来，手牵着对方的手，目光深深地望着蓝河。

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在空气和对视中，一些奇异的情愫在发酵，却也说不清究竟是哪里变质，只是光是就着这温热的肌肤温度，都令人难以抑制地浮想联翩，那些每日幻想过的事情。
“来吃吧，吃完……”蓝河顿了顿，目光含蓄又内敛地看了一眼对方，“太晚的话，今天可以留在这里。”
“……”叶修的呼吸明显变快，但他依旧稳住了自己，只是略微得寸进尺地说道，“现在就挺晚了，吃完饭肯定更晚了。”
蓝河被对方的厚脸皮弄笑了，就连叶修扑过来他都没有抗拒，对方将他压在身下，眸色突然变得严肃异常。

“怎么了？”蓝河小声问道。
“感觉我捡到了一块宝。”叶修低下头，凑到蓝河耳边，轻轻吻着他的发鬓。
“……”蓝河眼睫下垂，望向别处，“其实我也没那么好。”
“但比所有人都好。”叶修抓住了蓝河撇开的下巴，正视着对方，“比我遇过的所有人都要好。”

蓝河突然很想哭，虽然他一直都明白自己平凡普通，但也曾渴望自己会成为某个人心中特别的存在，他曾经以为自己遇到了，不过后来发现遇到的不过是自己的自以为是，他高估了别人的感情，也低估了俗世的爱情。
所以他想改变了，他想学会潇洒地走开，也想学会体面地不要，他不想再听到被别人用脚将自尊踩在地面的声音——那个男人当天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将那一块涂了小字的墙面粉刷干净，它们焕然一新，仿佛从未被人沾染过。
可是摸过去的时候，只有自己知道那凹凸不平的痕迹，藏在心脏的某个位置，如何粉饰，都无法消灭那些黯淡的灰尘。
叶修太好了，他不该是那粉刷痕迹的掩饰，任何人都不值得与叶修相当。

叶修细密的吻落在蓝河身上，纠缠，抵死不休，在他们千钧一发之际，叶修却发现蓝河正发着抖。
对方的眼圈周围都泛着红，生//理眼泪挂在脸颊上，但是他却梗着脖子不肯出声示弱。
“很疼？”叶修心疼地抚摸。
蓝河摇摇头。
“很怕？”
蓝河咬了咬牙，十分难为情地看向叶修：“我……我是第一次。”
“……”这次轮到叶修震惊了，他内心席卷无数浪潮，也第一次有些结巴地问道，“那、那你之前……之前？”
“没有。”蓝河摇摇头，更难为情了，“我比较怕这个，所以一直……没做到这一步。”
“……”
叶修没说话了，蓝河见对方没了动静，便偷偷睁开眯成缝的眼，却在看清对方表情的那一刻心里一惊。

“那你现在不怕了吗？”叶修表情和声音都温柔地仿佛要掐断自己的喉咙，他差点想死死抱着叶修，狠狠哭一场。
蓝河用力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因为是你，好像不怎么怕了。”
“……”叶修埋下头去，挨着蓝河的颈窝，他们的身体依旧紧紧相//lian，但是叶修却再无动弹半分。

“叶修？”蓝河试探地喊了一声，对方依旧没有反应。
被压着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身体里还是冰//火两重天的状态，蓝河想推一推叶修，却被对方抱得更紧了。
“……你、你想干嘛啊？”蓝河被勒得似要喘不过气，只能气急败坏地想要去踹叶修，结果缠在对方背上的脚才刚刚抬起，叶修突然抬头直视着蓝河说道：
“我们结婚吧。”

“……？”蓝河差点被这句话呛死。
“等我忙完，下个月就结。”
“……”
“下个月你们是不是有元旦晚会？那还得再晚点。”
“……”
“你喜欢春夏秋冬，哪个季节结婚？喜欢在哪里结婚？国内还是国外？”
“……”
“冬天和秋天还要等太久了，还是上半年结吧；国外现在不太安全，可以以后再去，先在国内办婚礼吧。”
“……”
“我老家不在H市，所以你还需要跟我回家一趟，你是G市人对吧？那到时候还要跑两个地方，要提前做好准备。”
“……”
“你爸妈喜欢什么？你家里人……”
“等等等等！”蓝河用手捂住叶修不停往外蹦的“自言自语”，“我还没毕业！还没毕业！你、你在想什么啊？！”
“想跟你结婚。”
“……我不是疑问句！我是反问句！你清醒点，我们才认识、才认识多久啊？！”
“一个月零十八天。”
“……这句依旧不是疑问句！我的意思是……啊哈——你、你慢点……”

剩下的疑问都无法再问出，因为叶修已经身体力行地让蓝河各方面都“闭嘴”了。

14

“考完试的感觉如何啊？”
“精疲力尽。”

蓝河弯着腰靠在柜台边，毫无精神地点着账目，二笔在一边看得云里雾里。
“我还以为你考完试会更有精神呢……你要是这么累的话，今天就请个假别来啊，我和老板说一声就好了，话说你考试为啥会腰这么疼呢？”
“……学习很辛苦的。”蓝河打着哈哈。
“也是哦。话说，那位神颜客人貌似没再来过了哎……好可惜，有段时间天天来的说，本来还想让你们多见几面，然后聊聊天啊谈谈情啥的，说不定你们的关系就能突飞猛进了……”
“……”
蓝河十分尴尬，他并不打算和二笔解释自己和叶修之间的进展已经突飞猛进如云霄飞车一般，他咳嗽了声，示意自己很虚弱，二笔不要再来跟自己撩闲了。

“叮铃——”
“欢迎光——”蓝河喊到一半住了嘴，面色一大片红晕立刻泛上，二笔倒是一脸兴奋地差点像一只哈士奇一样蹦起来。
“欢迎光临！”二笔用屁股用力撞了一下蓝河，将对方撞到点单台前，蓝河想回头咒骂对方几句，却被二笔抢先喊道，“您好久没来了啊！您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是这位小哥给您做的咖啡吗？他之前因为考试请了一段时间的假！这次回来了，让他继续为您服务！”
二笔露出了一整套行云流水的金牌“老//鸨”服务笑容，喜滋滋地冲蓝河暗暗比了个大拇指，也不知道他是在鼓励蓝河勇往直前，还是在夸自己的反应机敏。

“记得，很好喝。”叶修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神色窘迫的蓝河，“今天有幸可以再为我做一杯咖啡吗？”
“……”或许是叶修笑起来太好看了，灿烂明亮地和玻璃门外的阳光不相上下，令柜面的两人都看呆了，二笔很快反应了过来，连忙将菜单往蓝河手里一推，“来来你每种咖啡都给人家介绍一下！今天他只为你服务！剩下的客人都交给我！”
语毕，他冲蓝河偷偷挤眉弄眼比着嘴型：快去啊，后面交给我。
真是熟练地让人心疼。

蓝河无奈笑笑，见二笔已经转悠到后厨去了，这才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今早没事？”
“嗯，来看看你有没有事。”一边说着，一边坏笑着往下看去。
蓝河尴尬地将身体靠前，用桌面挡住了对方的视线：“想喝什么？”
“嗯……我看看。”叶修还真的开始往菜单上面看去。有的咖啡下面会提示是否需要奶油，叶修瞟了一眼，说道：“这个，加奶油。”
蓝河心想，叶修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甜的东西了，但是他没有多问，低头便开始工作了起来，叶修也不去座位上等待，就一直站在柜台前看着蓝河工作，在蓝河用奶油枪打出奶油在咖啡上面一圈圈缠绕的时候，叶修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蓝河抬头，一脸无辜纯洁地看着对方。
叶修四下望了望，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便压低了点身子，眼神示意了一番奶油，又冲蓝河耳语道：“像不像你昨晚嘴里……”
“咳咳咳！”蓝河满面通红地差点打翻手里的咖啡，他气急败坏地瞪了一眼叶修却对对方的捉弄无可奈何，只能埋着脑袋继续打奶油。
可是叶修不提还好，一提就越看越像了，蓝河又不肯懈怠工作胡乱折腾几下，只能心猿意马地继续打着奶油圈。
本就几秒钟的时刻却漫长地如同一个世纪一般遥远，叶修接过蓝河手中咖啡的时候，还故意用舌尖舔了一下嘴角，联想到昨晚俩人亲密的行为，蓝河再一次红成了一只煮沸的鲜虾。

“你咋了？做个咖啡怎么跟做那啥一样？”二笔恰好过来拿糖罐，看到蓝河面红耳赤的模样，打趣道，却没想到完全戳中了蓝河的心事，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冲二笔“呸”了几句，便转身往后厨走去，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二笔。
蓝河走进后厨，脸色才好转，他蹲在地上，看着手心里刚才叶修触碰的温度，还有那句温柔地，仿佛贴在耳边的呢喃：下班等我。
没什么比有人期待更令人动容。

当蓝河收拾完店面，锁上玻璃门的时候，门口站着手臂上挎着大衣的叶修，正伫立在月色下，默默望着自己。
头顶突然明亮起来，坏了许久的路灯一直没有人来修，可是今天它却反常地亮起，虽然因为电流不稳而持续闪烁，但是却莫名添了一丝浪漫的气息。

“和社会人士在一起，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啊。”
叶修看了看蓝河，想到他之前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也是工作已久，似乎在思考什么，尔后回答道：“还不止，慢慢你就会了解更多的。”
“嗯，我也想。”蓝河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指，慢慢沿着街边走下去。
“你们学校马上要开元旦晚会？”叶修抓着蓝河微凉的手指，捏了捏。
“嗯，因为正好是建校一百周年，这次弄得比较盛大，所以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参加。而且，所有校董会的人都会来，还邀请了历届优秀的毕业生。我早上下课的时候路过看了一眼，宴会厅打扮得很漂亮，听说还要弄舞会。”
“必须参加的话……那你们需要邀请什么舞伴一起去吗？”
“……”蓝河走着走着停了下来。

他其实这几天都一直在想这件事，因为晚会的要求上面确实有备注：需带伴侣。
大部分的大学单身男孩，一般都会邀请心上人或者同样单身的异性朋友一起去玩一玩，可是蓝河不会去邀请任何一个女孩，他明白自己的需求，从不欺骗任何人。
自己去的话，最多只是有些孤独罢了，入门应该也没那么强硬，看他单人过来就真的不让进了，那和“必须要来”的要求又相互矛盾了；可是，如果一旦带叶修去了，被那群室友看到，或者被同班知晓内情的同学看到，会遭受怎样的冷眼他都明白，可是他不希望叶修也遭受同样的对待。
他觉得自己当初确实挺傻的，没有考虑那个男人的心情，考虑他是否想被人注意这件事，但是眼下，他却十分想考虑叶修的处境——他有一份十分有前景的工作，可是任何的流言蜚语，或许都会毁了他。

“没有。”蓝河低下头，眼神躲闪着叶修，可是手心却情不自禁地贴紧了对方的手心，“没有任何要求，只说来参加就可以了。”
“这样……”叶修笑了笑，“还想说可以陪你去的。”
“如果你想来玩也可以啊，但是你不是这几天内测快结束了吗，应该挺忙？我觉得……工作更要紧吧。”
“也是。”
叶修深深地看了一眼蓝河，对方的眼神在月色下显得尤为清澈，映亮着头顶的路灯，和心中那触手可碰的月亮。

“结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啊？！我还以为你……”蓝河尴尬地没说下去，他还以为叶修只是情到深处才这么说的，毕竟在做某件事时的甜言蜜语，总是铺天盖地将人淹没。
“以为我只是动情时刻才那么说？”叶修却完全猜透了蓝河的想法，“没关系，你慢慢考虑，我愿意等你，一直……等到你答应为止。”
“……”蓝河心口酸涩又甜蜜的东西涌了上来，却一时难以与叶修的深情抗衡，只能用沉默来保持自己的淡定。
“哦对了。”叶修突然拥抱住了蓝河，“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蓝河讶异。
“你什么我不知道？”叶修用手指剐了一下对方的鼻梁，笑道，“但是生日礼物还要等几天再给你，今天……先给你点别的……”
成年人的世界还真是简单易懂，蓝河一瞬明了，耳朵尖也红了起来。

15

蓝河又在镜中仔细将西服穿戴整齐了一番，这才慢吞吞地准备离开卫生间。
今天来晚会的人果然多到不行，熙熙攘攘，就连平日很少见的校内有名的人物都齐聚一堂，他们光鲜亮丽地在人群中觥筹交错，八面玲珑地穿梭。
“是否有舞伴？”门口迎宾的学生望向蓝河。
“没有。”
蓝河回答道，眼神往里探了一眼，里屋黑压压一片，蓝河突然有些紧张，并不是很想走进去，但是想到如果自己缺席，辅导员可能会把自己按在地上摩擦这件事，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蓝河有些孤单地在一小簇一小簇人群中间的小桌上吃着点心，他其实也没有很饿，但是因为不吃东西也没啥事干，还显得自己更为孤单可怜，索性一直往嘴里塞着甜到发腻的点心。

“蓝河？一个人啊？”
蓝河抬头，见是那个每次见面都不怎么有嫌隙会冲自己打招呼的室友，身边跟着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子。
“嗯，你女朋友？”
“嘿嘿，还不是呢……”室友小声说道，尔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冲蓝河耳语，“对了，我刚看到你……那个前男友了，他不是我们学校的，怎么也来这里了……你说你一个人过来，应该没有邀请他吧？”
蓝河心里“咯噔”了一声，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但是很快又将它们压了下去，他佯装镇定地对室友说道：“我跟他没关系，可能只是过来玩一下吧。”
“哦……”室友说完，又突然有些八卦地问道，“那你上次身边那个呢？就那个大帅哥！”
“……他有事。”
“好可惜啊，他真的长得太帅了，我当时就看了一眼，我觉得我都要弯了……”
“……没那么夸张吧。”蓝河忍不住扶额。
“嘿嘿，反正我觉得这个一看就特好，比你之前那个好不知道多少倍，好好抓住别人啊。”室友贱兮兮地笑了几声，又带着女伴离开了。

是啊，谁都看得出叶修有多好，可是这么好的男人，真的心里偏偏只有自己一个人吗？
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但是蓝河发现自己却是如此。
他在确定拥有对方的时候也做好了对方会离开的打算，他的爱给得炽热又收敛，那种想往前狂奔的冲动却又仿若被束缚了手脚——他的爱情卑微却又自傲，想引吭高歌却又害怕轰然坠地。
爱情真的让人好辛苦，不爱的时候痛苦，爱着的时候却又患得患失，一份太过于浓厚的爱，有时候却成为了他难以卸下的重荷。

蓝河想了想，低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和叶修的聊天框，开始在聊天框打字。
叶修给了他无数的甜，可是苦总是伴随着发胀发热的爱，它们形影不离，难以拆开。
【叶修，我……】
蓝河刚打完这几个字，舞台中间突然亮起一束巨大的追光，校长走上了正中间，全身沐浴在白到仿佛圣光的圆圈中间。
“很高兴大家今天来参加我们建校一百周年的元旦校庆晚会！”
他的手掌往后一伸，示意大家往后看去，他身后那巨大落下的帷幕上，本来要放出已经投影好的鲜红背景和烫金字眼的效果图，可是图出来的那一刻，全场都响起了惊呼声。

周围的人没有鼓掌，没有欢呼，只有哗然声和窃窃私语声，大家互相对望，有人使着眼色朝向某个角落的位置，有人依旧在交头接耳。
老校长见大家反应异常，疑惑地回头望去，也就这么一眼，差点吓出心梗。
蓝河在周围人的嘈杂声中也抬头看去，结果才一眼，他瞬间有一种当场去世的感觉。

巨大的幕布上，投影着自己和另一个男人亲密的照片，只是另外一个人的脸上全部用了东西遮挡，看不清是谁，只有蓝河一个人，毫无保留地面对着镜头。

16

他立刻低下头，想转身逃走，可是已经有人发现了他，有人对着他的背影开始戳戳点点，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蓝河的所在位置，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或嫌恶或嘲讽，所有人都带着洁身自好的高傲感，就像看蝼蚁一样看着、评价着站在原地，却仿佛再也直不起脊梁骨的蓝河。

照片里那个男人是谁他再清楚不过，只是他从未想到，那人竟然可以报复他如此之深，只是因为他当时袒护了叶修，袒护了他当时喜欢的人。
巨大的绝望和崩溃感兜头落下，仿佛屋顶被人掀开，世界都即将坍塌在蓝河面前，他单薄的身子骨在一片残垣断壁里不住抖动，脚步也变得虚浮。
他要走……他必须走……他应该立刻走……可是，他没错啊。
他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为什么要把他放在世界的对立面上，他只不过想要像所有人一样竭尽所能去爱一个人，为什么要用他对爱的渴望来惩罚他呢？

老校长连忙喊人把投影关掉，可是那一幕已经深刻地烙印在了在场所有人的眼里和心中，它们用夹杂着不同情绪的双眼看向被丢在命运尾端的男人。
蓝河几欲摔倒，但是他的手掌用力按在身边的桌子上，企图通过物理力量来让自己直挺挺地站着，也比他作出更丢脸的事情来要好，那些轻蔑的、同情的、嘲讽的、不理解的眼神，就像无数头洪水猛兽，它们发出不同的叫嚣声和怒吼声，像是抓住世界的异类一样的成就感，向着蓝河汹涌而来。
所以那个男人才如此厌恶被公开，原来竟是这样令人孤绝无望，他好好地用真相让自己切身体验了一次，只是……他快……他快撑不下去了……
耳膜里冒出了尖锐的杂音，仿佛要将人的大脑都刺穿。

在蓝河即将蹲下身的时候，有人用力一把扶住了蓝河。
蓝河头晕眼花地抬头看了一眼，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要是真的是你就好了，是你就好了。
“……叶修……”
蓝河发出了小小的呜咽声，他看着面前自己产生的幻觉，眼泪再也止不住，滚烫的眼泪打湿他的脸颊和衣襟，却被人轻轻擦去。
“没关系，不用怕，我在。”
声音如此真实，仿佛一束强劲的光，将所有的杂音都全部褪去，空荡的世界只留下他们彼此，那一段漫长的静音从耳膜中消失，蓝河终于听到了真切地声音——属于叶修的声音。

“你怎么……”蓝河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可怜巴巴地望着叶修。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叶修的手指指了指胸口挂着的胸花和徽章上的字：校董会。
“……”叶修是校董会成员？那……蓝河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感觉身上除了无数的“枪口”以外，更多道火辣辣的视线已经望了过来——他不能给叶修带来麻烦。
蓝河推开叶修的搀扶，想和他保持距离，结果叶修却先他一步揽住了肩膀。

老校长已经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着急的人，他们脸上神色各异，唯有校长一直保持着担心的神色：“孩子，没事吧？都吓成这样了啊……”
叶修揉了揉蓝河的后脑勺，冲老校长致歉：“抱歉，家务事，影响了校庆活动。”
“……”周围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有几个人甚至开始用十分嫌恶和不屑地眼神望向叶修，蓝河不敢再看，想推开叶修却办不到，周围人几乎都围了过来，他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那你好好自己解决！”老校长严厉地说了一声，然后又看向蓝河。

蓝河不敢看校长，他怕所有人，他现在害怕所有注视着他的一切，可是他无法逃避，只能避开自己的视线，他不敢从校长嘴里听到任何一丝轻蔑和讽刺，只能用力抓着叶修的手臂，像抓着一根浮木。
年迈的校长见蓝河并不敢看自己，便放缓了声音慢慢说道。
处在崩溃边缘的蓝河，却突然听到了这样一段话。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只活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年轻的时候，谁不会遇到一些挫折呢？你知道风险，你会避让，可是这不好的人和事啊，不会因为你的远离而不去招惹你。这一路上的小石头啊，大滚石啊，它们确实又强又猛，可是你坚定着自己的目标，一直往前奔跑，就不会再被这些东西磕绊到了。
你要学会从这些挫折里重新站起来，再往前继续走。
总会有光，落在你身上的。”

蓝河闻言，慢慢抬头，却只能看见老校长慈爱的目光。
蓝河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叶修却冲舞台前方打了个响指。
全场突然陷入一片巨大的漆黑，大家集体发出一片惊叫声，蓝河却在黑暗中感到一股强劲的力量扯着自己的手心，拉着他摸黑前行，可是他并没有感到慌张或害怕，他的心脏仿佛被浸润在温热的湖水中央，再也没有那样冗长可怕的焦灼感。
等到短暂的几秒黑夜过去，整个大厅又富丽堂皇起来，可是那巨大的帷幕上却多出了另一张巨大的照片。

照片的主角还是蓝河，只是身边换了另一个男人。
蓝河趴在打工的咖啡馆柜台上假寐，可是可爱的睡颜却只露了一半，叶修拿着手机举在空中，用脸挡住了蓝河的半边脸，冲着镜头比了个可爱的“耶”。
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也是蓝河未曾知晓的一张合照，因为他本人现在已经被叶修扯到外面去了。
“咳咳，我说明一下。”拿起话筒的是叶修的好友兼公司合伙人方锐，“叶董事的意思是，上张照片当不存在，你们好好记住这张就行。”
“……”台下所有人全部哑然。

方锐在一片嘈杂声中下了台，冲站在台下边缘的苏沐橙说道：“md老叶一开始给我的那张照片太没节操了，我想了想还是换了这张，否则要把老校长气得原地晕过去。不过话说回来，刚才老叶不是还站在我们这里准备上台介绍的吗？怎么人一瞬间就闪现到那边去了啊？”
苏沐橙福至心灵地摇头笑笑：“他刚才就像疯了一样推开众人跑向了那边呢。”
“这么着急？”方锐嘲了一嘴。
“嗯，从没见过。”

苏沐橙望了望高处的窗户，也笑了。

17

叶修把蓝河拉到了宴会厅外的二楼高台上，这里四处寂静，现在大部分人都围绕在宴会厅内，鲜少人在外面闲逛，也没人看到他们从哪里出去，会去往哪里，更猜不到他们此时就在宴会厅的后方。

“叶修……”蓝河张嘴。
“等会儿……”叶修修长的手指竖在唇前，阻断了蓝河的话，“先让我问一下，是准备骂我骗你，还是感谢我？两边我都不要听。”
“……那你、你要听什么？”蓝河拧起眉毛，单纯地眸子一错不错地望着月色里温柔无限的叶修。
“回答啊，只需要告诉我 ‘好’这个回答就行。”
“……”

蓝河住了嘴，眼神幽幽望着叶修：“刚才，校长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嗯，我提前跟他说了，老头儿年纪大了，凡事有个准备的好。但是我本来，还想做更大胆的事，结果却出了这样的纰漏。”
“更……大胆？”
“对呀。”叶修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枚小小的戒指，在月色中泛着莹莹的微光。
“……”蓝河的心脏狂烈地蹦跳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我说要跟你结婚，不是开玩笑。你要不要试试看，绝对大小一致，非常合适。”
“什么时候……”蓝河的喉结上下翻滚，讲话都无法连贯。
“哦。之前不是跟你上课的时候，抓了一把你的手吗？我直觉很准的，当时就大概估量了一下，八九不离十了，确定之后就立刻拿去订做了。”说完，叶修也安静了下来，他低头看着蓝河的手指，慢慢地将它们抓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可是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这个生日礼物。”

他小心翼翼地握着蓝河的手指，如获至宝一般地说道：
“我从未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你要是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可是呢，我虽然偶尔不正经，但是这颗心是真的。
我给你时间，我也愿意等你，等多久我都愿意，如果你想通了，只需要转过身来就好了，我一直都在原地，等着拥抱你。”

蓝河的眼泪嘀嗒落下。
有人说爱情就是一面镜子，离得再近中间也隔着难以逾越的玻璃，可是叶修的爱不一样，他从未给他们之间设置过距离——他一直都如此坦然，如此透明，如此热烈地给予他所能给予的一切。
“……叶修……”蓝河回握住对方的手指，却并未抬头看对方，“在这之前，其实我一直在想，我跟你会走到什么程度，我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巨大的沟壑，但我现在才发现，我想得太肤浅了，想得太少了。”
他没有考虑到对方对自己的爱意浓厚，也没有考虑到对方所能做到的一切。
他如此渴望有人视自己为珍宝，却未料到有人为自己真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叶修……这世上再也没有这样一个男人，可以倾其所有来拥抱曾经有所保留的自己。
“叶修……呜呜……叶修……”蓝河用力抱住叶修，将脑袋埋在对方胸膛里哭泣。
“……别哭啊，傻不傻啊……”叶修揉了揉对方的后脑勺，亲了一口蓝河的额头，正在这时，宴会厅里面已经开始跳舞了，《海芋恋》的背景音乐欢快地从里面传了出来。
叶修两只手把蓝河把眼泪擦干，把他拉到了阳台中间。
“不是还有舞会吗？”叶修笑道。

“春天的来临/悄悄地释放出暧昧气息……”
随着歌声的响起，宴会厅里跳舞人群的身影折射在窗玻璃上，像是一个又一个不知停歇的梦境，叶修也随着那欢快的曲调，两只手举起，开始慢吞吞摇晃了起来。
“轻轻柔柔的想念/在单恋的季节/还记得湖畔曾与你相遇/甜甜蜜蜜的暧昧/在热恋的季节/还记得你的笑容无比的甜……”
叶修一看就不会跳舞，跳着莫名其妙的老年迪斯科步伐，但是漆黑精致的衬衫穿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将他的身材和气质都衬托地完美无憾，配合着他痞气的表情，显得整个人性感又慵懒。
蓝河看着对方有些温吞的慢摇动作，却是笑了，存在眼眶里的眼泪落下，却不再为了过去和未来，只为了现在，为了他和叶修的现在。

“你迷人的魔力/我如梦奇遇/爱不可思议/妙不可语/我们在白白净净的湖面/在海芋的季节/开满着美若天仙的海芋/缓缓慢慢的夏天/在热恋的季节/我坐在湖边开始轻描淡写……”

于是他也抬起了手臂，和叶修一起跳着这有些笨拙和羞耻的舞蹈动作。
他第一次开始有了一种祈求，祈求这夜能再长一些。

18

新的一年终于来临，叶修早上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蓝河已经趴在床边看着自己了。
“醒得这么早？”叶修凑过去，想给一个早安吻，结果对方躲开，直接将那一叠衣服丢在自己头上。

“快起来，陪我去上课。”
“……你还没放假啊？”
“考试结束了，就差几节考察课了。”蓝河将叶修的手臂扯了起来，“别犯懒了，快点，我上课要迟到了。”
“上课迟到，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我可从来没迟到过，不要把你的个人见解安插在每个人头上。”
“好吧，亲我一下，我就起来。”
“……”
“再来一下。”
“……你别得寸进尺！”
“就一下。”
“……”
“这边呢？”
“……叶修！”

叶修懒懒散散地换好了衣服，牵着蓝河的手下了楼，他们这段时间都住在叶修在学校后山的小别墅上，时常走路去上课，反正也不用走太久，十几分钟就到了，以往他们牵手走着的时候还不时有人偷拍偷看他们，但是叶修从来不甚在意，牵着蓝河的手就没松过，渐渐地，当事人不予回应大方自在地模样，却也是令人掀不起半点波澜了，久而久之，大家也都见怪不怪，随他们去了。

他们晃悠悠地到了教学楼，蓝河拉着叶修坐在了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
“怎么了？我记得咱们的课代表可是每次都坐在前几排的啊，难道想……”叶修见蓝河挑了这么远的位置，还以为对方想做什么，坏笑着靠近。
“没有。”蓝河卸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袋早点丢给叶修，“快吃，我之前去食堂买的。”
“这啥啊？”
“二楼的包子，可好吃了，中午我们去吃三楼的拉面，这是我在学校最喜欢吃的。”蓝河噼里啪啦地开始说道，“下午的时候可以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吃完饭我们回去拿一下电脑，你可以做你的事，我在你旁边预习下学期的内容，然后我们吃完晚饭你跟我去打工……”
“等等、等下，我不太懂了，你怎么今天的安排这么地，这么地……”
叶修一时想不通要怎么形容，只觉得蓝河突然要把自己也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学生似的，活得十分好学和上进。

“你不是说你没上过大学吗？”蓝河眨了眨眼，有些纠结地说道，“我是想今天让你体验一下我念书时候的路线图，但是……好像和别人也不太一样，我看大家都挺多活动的……我也没过过别人的生活，所以我就想，你是否可以，顺着我的日程习惯，感受一下呢？啧……是不是……还是有些奇怪啊……”
叶修呆呆地看着蓝河，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不高兴啦？”蓝河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哎呀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啦，今天都安排了你就先这……嗯？”
蓝河还没说完，就被叶修用手掌盖在了他的脸上，把他的脸推向另一边。
“先别跟我说话。”
“……你现在就已经开始嫌弃我了嘛？！连我的脸都不想看到了吗？！大骗子！说要跟我结婚的呢！别推我的脸！”

任凭蓝河如何挣扎，叶修依旧死死把手掌按在对方的脸上。
他不敢看他，那双眼睛，他根本不敢再看一次。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兽性大发，啥情况也不管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自认情绪拿捏收放自如，可是他现在却发现，蓝河光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想法，竟让他情绪激动地几欲失控。

他没有告诉蓝河，他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对他来说，那是独属于他的记忆和宝藏，是任何人也无法夺走和改变的珍贵。
那还是大概一年前的时候，他因为和合伙人意见不同分道扬镳，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他总是颓废地坐在一个咖啡馆旁边的长椅上发呆。
那个咖啡馆离他的工作室很近，他索性就在那边驻扎了。

那个时候他没有刮胡子，没有理头发，头发长得可以在脑后扎一个小辫子，胡子长满全脸，将英俊的面容遮挡了大半，衣服也穿得邋里邋遢，俨然一副流浪汉的模样。
他总是垂着头，美名其曰冷静一下思考人生，其实就是想暂时翘一下班，不维持这种颓废的模样早被其他的合伙人抓回去了，所以干脆继续装成这幅懒散阴沉的外表放放风。
也就是这时，刚刚开始打工的蓝河，端着一杯咖啡坐到了他身边。
“？”叶修没有看他，心里还在想着明天要去哪里翘班。

蓝河却把咖啡放在了他们之间的长椅上，笑容满面：“喝一点吧，我第一次做，但是应该做得还不错。”
叶修终于从放空的思维中侧头看了蓝河一眼。
干净明亮，不谙世事，对所有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和热情，就好像许多年前的他自己一样。

“嗯……我最近也遇到了不太好的事情，但我想，总会过去的。”他将咖啡杯往叶修那边推了推，虽然他不知道怎么跟对方开口自己因为出柜而搬出寝室的事情，但还是精神气十足地说道，“或许，老天爷总是偏爱一些真挚的人，所以才会给他们出这么多的考题，希望他们可以一一跨过吧。不过，咖啡如果再不喝，就冷了哦。冷掉的热咖啡，和冰咖啡，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说完，他咧嘴一笑，露出嘴角一颗可爱的虎牙。

叶修愣了愣，伸出了手，握住了那杯温热的咖啡杯。


蓝河依旧在旁边细数叶修“变心”了的不是，却没注意到对方的唇角温柔地弯了起来，这一下把蓝河看呆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生气你还开心了不成？”
“不是。”叶修松开了按在蓝河脸上的手，却重新捂在了自己脸上，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纯情，并为自己这份纯情感到非常地难为情，“只是想到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开心。”
“我真的……太喜欢你了。”
这话一出，蓝河的脸颊瞬间全红了，他用力眨了眨眼，将身子挪到了一边，难为情却又藏不住地开心溢满全脸，令他只能手足无措地骂道：
“尽、尽说些有的没的！”

可是他们的手指，却在桌下紧紧地牵着，久久都未松开。

19

蓝河之前租的屋子准备退租了，在他将所有行李打包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了门边白墙上的凹凸不平。
那里曾经写过一排小字，可是他用白色的油漆重新覆盖了，他一直觉得伤口这种东西无法被掩饰，就算盖住疤痕，也会隐隐作痛，可是他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了。
他还是一样的回答，叶修太好了，他不该是那粉刷痕迹的掩饰，任何人都不值得与叶修相当。
但是叶修的温暖融化了一切，他将自己所有的伤口和疤痕都一一融化，他再也不会为此感到伤心和懦弱——因为有他，这世界上所有的剑刃都变得迟钝，所有的刀锋都变得温吞。

“蓝河，搬家公司来了！”叶修站在一楼底下冲楼上喊着，他身边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纸箱，里面装满了蓝河的一切。
不，他的一切不在那些物质的躯壳里面，他的一切都在他自己身上，是叶修告诉他，他比他遇过的所有人都要好，要好的多得多。
“来了，就差一点了，等等我！”
蓝河朝下冲叶修喊了声，转身再次望了一眼陪伴了自己许久的空屋——第一次告别不觉得心痛，因为他有比这过去更美好的回忆，充斥着时光碾转的齿轮。

他搬起地上最后一个箱子，发现涂了白漆的墙面有些脱落，里面的黑字又渐渐显现了出来。
但是，蓝河已经不在意了，就连前几日那男人失魂落魄地来找蓝河道歉的时候，蓝河也轻描淡写地接受了。
那男人愣住了，并且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不是因为蓝河宽容了，也不是因为他念及旧情愿意接受自己的道歉，真相是——蓝河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一丝一毫的位置都不会再给别人，所有的情绪起伏都只给了一个人。
它们全部属于叶修。

蓝河下楼梯的时候差点被一只突然蹿出来的野猫绊倒，不知怎得，就蓦然想起老校长曾说过的一段话：
【人年轻的时候，谁不会遇到一些挫折呢？你知道风险，你会避让，可是这不好的人和事啊，不会因为你的远离而不去招惹你。
这一路上的小石头啊，大滚石啊，它们确实又强又猛，可是你坚定着自己的目标，一直往前奔跑，就不会再被这些东西磕绊到了。
你要学会从这些挫折里重新站起来，再往前继续走。
总会有光，落在你身上的。】

20

蓝河走出楼梯口，看见叶修正扬着灿烂的笑容，张开双臂看着自己，周边的阴霾被驱散，从此人间也不再浑浊。

因为，
叶修——就是那束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