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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原神 空,枫原万叶,万叶
标签 空 空枫 空叶 万叶 枫原万叶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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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7-7 18:24
- 导读
- 春夏秋冬,万代春秋
春骤雨
春雨飘摇,绵柔如丝,淅淅索索的雨声如帘,裹着小动物在泥洞与草叶间穿行的悉索声响,带着湿热的泥土气息,一同霸占了感官。
万叶寄在一方凉亭之中,他伸出舌细细品了品充塞在天地之间的春雨的气息,雨汽湿热、稍带苦意。他又是欢喜,又有些忧愁。喜的是,春雨清新,雨声动人,万物初长萌发,自然的韵律生机盎然,格外扣人心弦;愁的是,春雨还未有止歇的兆头,赶上凉亭时他便已淋湿了衣裳,湿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甚是缠人,而雨势再不停的话,他怕是要错过下山投宿的时机了。
忽有竹靴踩水声骤响,踏踏的有节奏的脚步声打破静谧,声响却极有韵律,和着细密的雨声化入天地,隐约更有歌声藏在雨帘之下随风轻掠,浸入心田。万叶方才脱了上衣,将衣物摆在一旁晾干,他闻声心下一动,不顾越发滂沱的雨势,便出了凉亭,奔行几步至高处,便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远远望去。
是一个年轻到几乎让人诧异的少年人。他披着墨绿色的蓑衣,蓑衣下却是亮金金、闪亮亮的长发,他动作轻逸,脚步轻捷,金色的发辫随着身形转挪腾移,几如一瞬流光,割开昏沉灰蒙的雨雾。
天地朦胧,雨声淋淋,他却喧嚣直上,光辉闪耀,矫捷如燕的身形在雨中奔行,奔驰出一道道惊艳至极的金雷掣电,深深刻入万叶的眼。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隔着贵如油的密密春雨,那人投来视线,灿金的眼耀如辉日,灼灼夺人心魄。
而万叶坦然回以对视。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空,遇见那个海内闻名、天下服膺的旅行者。彼时他对命运的玩笑毫无觉察,只朦胧地意识到,那位旅行者应当是个非常出色,非常适合他的朋友。
于是他迈开了脚步,向他伸出了手。
“‘飘摇风雨中,带刀归来赤脚行。’我的名字是枫原万叶,游历四方的浪人。既然你我都在旅行的路上,这段路不妨结伴同行。”
他们互换了姓名,这时候,万叶才知道,这个在雨中奔行的旅人竟然就是璃月鼎鼎有名的击退魔神与愚人众的大英雄。他有些惊诧,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他按住心思沉默不语。倒是空神态自若地坐在一旁,自顾自地脱下蓑衣,解开被雨水浸透的长辫,又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个木梳,兀自梳理起来。
万叶打量着他,空坦然任他观察,他身量不高,气度却不凡。近几日正是倒春寒的时候,空却露出小腹,小腹上雨水合着汗水缓缓流过劲实的线条,隐入湿透的裤缝之间。
一时间只有亭外雨声潇潇,蓄满雨水的芭蕉叶不堪负荷,在雨中轰然坠地,泄落一地惊潮。
他很美,万叶突然蹦出这么个念头,旋即赞同似地点了点头。
“月出惊山鸟,时鸣深涧中。”他不自觉吟咏出声。
空向他望来,惊奇道:“既没有月亮,也不闻鸟鸣,你怎会吟这句诗?”
万叶微笑,将烤好的面饼递给空,道:“虽无月色,亦无惊鸟,但动静之谐却是相通的。旅行者先前若惊鸿驰光飞渡,天地万物俱皆黯然失声、沦为陪衬。只此一幕,我这趟旅途便不算亏了。”
空哑然失笑,道:“浪人都这般会说话吗?”他回绝了万叶的好意,站起身,元素力构建的石凳崩解化为尘土,他眯着眼远远望去,深山掩映在雨雾露珠之中,朦胧如幻。他不知想到什么,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对万叶歌道:“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万叶一呆,便看见空大笑着起身下山,此时他不曾披上那件蓑衣,身姿飘逸极速,金煌如电。雨声静静,天地间只余下他顺风传来的声音:“我可等不及雨停,便先下山去了!那蓑衣便赠给你吧!”
“有缘再会!”
余音袅袅,人已无踪。
万叶立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身形逐渐淡出视线,一时间又好笑,又钦佩,他低声念了几遍旅行者的名字,随后他也不管那旅行者是否听得到,大喊道:“空!我们来日再会!”
声震入林,惊起一山飞鸟。
夏荒波
几经波折,空终于登上“死兆星号”,踏上了前往稻妻的旅程。
晴日下碧波万里,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海鸟唱着歌自天际飞掠而过,水手呼喝着号子干着活,汗水蜿蜒在他们裸露出的肌肉上。空托着腮站在甲板上望着白鸥衔银鱼起落——他是这艘航船的贵客,无须身体力行地参与这些俗务。尽管如此,空还是生出几分百无聊赖来。
想撩拨些东西,想逗弄些情绪,最好还能看见人波澜壮阔的精神世界在他眼前崩塌毁灭。宛若天倾地陷,山河倒悬,火山喷薄出炽烈的熔浆,厚实的雪流沙呼啸着撕裂山峰,种种灾难摧枯拉朽地冲撞毁灭沿途的一切事物。人类的精神世界是如此的广袤无垠,于是当人类因精神崩溃而撕裂时,那种景色便格外恢宏而令人惊叹。
他心中转着这些被世俗定义为危险可怕的念头,但面上风轻云淡,甚至有些昏昏沉沉地半眯着眼。他面相柔婉偏嫩,看上去总是容易被人错估他的年纪,于是这种神情也显得格外诱人心怜,不由得让人生出几分关怀之心来,担忧他是否被这海上过于酷烈的阳光给晒出了毛病。
空长长叹出口气,终于被这种无聊所打败,打算去厨房做点东西投喂小派蒙,与应急食物斗嘴也比望着这一成不变的大海要来的有意思。顺便一提,派蒙早已因为这毒辣的烈日而缩进了房间躲着不愿意再出来,并美其名曰给旅行者自己探索的乐趣。
太阳慈悲又冷酷,无差别地将阳光抛洒给世间的一切生灵,即便空寒暑不侵,却不意味着不会感到无趣。正当空打算回去时,却见到那个有过数面之缘的浪人武士端着一碗绿豆汤从后方迎上来。
见了空,那浪人微微露齿一笑,他生的极白,素雅如玉的一样肌肤在烈日下显得格外清凉,无差别的太阳光照在枫原万叶灰银的发上,像是柔软的雪。即便烈日炎炎,他竟然还穿着规整的长衣,围着深色的围巾,但越是如此,越衬得他神清气净。
空打量着他,脑海中唐突蹦出一个念头。
他真像个名贵的瓷器。
适合被蹂躏、摔碎、打破,看那玉山倾颓,听那昆山玉碎。
当然,也很适合赏玩、爱抚、缠绵,看他玉瓷一样的肌肤上染上动人的红。
空一时出神,万叶叫了他几句,见他没有反应,无奈问道:“旅行者,在想些什么?”
“在想你。”
他一怔,随后轻笑,神之眼坠在他肩膀旁因笑而微微颤动,颈脖的围巾也随着他动作松散开,露出一截雪似的后颈。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眼里是探究又锐利的目光。
猎食者抬起精神,在评估着他的猎物。
“不热么?”他问。
“唔。”他认真思考了片刻,回答道:“也许是自然一向予我宽待,我对暑气并不敏感。”他顿了顿,随后说:“不对,旅行者,别闹了。我虽然喜欢动听的语言,但这样简单的话语,实在是有失水准。”他敛了笑意,“至少,要拿出点诚意来。”
“唔...”空想了片刻,随口吟道:“春山白雪净,绿豆发清皋。如何?”
枫原万叶忍着笑偏过头去,他的声音都因笑意而微微发颤,他招呼道:“旅行者不要耽搁了,这绿豆汤才冰镇过,再放下去可就发不了清凉了。”
空遗憾一叹,知道自己信口胡诌的两句实在是不上台面,他接过万叶的绿豆汤,道了声谢,在万叶转身的时候忽然叫住他,说:“枫原万叶,你还记得我吗?更早之前,我们曾经见过。”
“虽然这是个蹩脚的搭话借口,但不得不承认,我们的确曾经相遇过。”枫原万叶转过身,冲他一笑,说:“春天,大雨,凉亭。”空盯了盯他,便挥挥手赶他离去,说:“今晚我会给你答复。”
万叶一笑,便移步离开了。
日暮时已兴大风,此刻夜深更是风雨大作,苍茫的大海上浪卷波涛,海浪拍打在船板上,摇晃出咯吱咯吱的音调声。稀疏的星光被云层遮蔽,偶有闪雷惊电霹雳而下,在遥远的海面上切割出宏大而悠远的线条,不过片刻,低沉的咆哮声迫压而来,轰隆隆的雷声滚滚响彻云霄。
空哼着不成曲调的调子,敲开枫原万叶的房门,浪人武士在灯光下擦着刀,见到他到来,抬眸回给他一个眼神,眼睛里没了常年示人的温文笑意,只有冰心玉壶似的雪。
风雨如晦,阴云携无边波涛拍浪而来,船体震荡,他却安之若素,眉眼低敛,仍如春山白雪,高堂玉瓷。
一时满堂寂静,天地间亦唯有一人、一布、一刀而已。
白布似绢花一样自刀身摇落,细微的摩挲声如素净的美人在樱花林中婀娜婉转歌唱。他弹刀,震出清亮如泉的低鸣,刀光如月如雪,刀鸣在狭小的室内震荡不止、往返不息。
他终于满意似地抬起眉,双眼清澈如手中长刀,映出窗外连绵不止的风雨。但不过片刻,他垂眸微笑,吟道:“隐隐风雷动,幽幽闻其声。纵使天无雨,吾亦留此地。”
他起身推开窗,“这是将军大人的意志。”
风卷怒浪,咸腥的雨水自狭小的窗口排山倒海而来,枫原万叶的眉眼亦被如怒的水汽打湿,但他的神色却与往日一般柔和,他说:“将军大人决心闭锁稻妻,于是风雨雷加,封锁海域,有段时间不曾出海,将军大人又在更广阔的海域上布满了她的意志。”
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在心中暗自修正了自己对枫原万叶的评价,枫原万叶其人不仅气质如上好的白瓷般优雅洁净,亦有着武人孤峭如刀般的锐利,只是平日里他收刀入鞘,淡泊如水,故而不见锋芒。
而此刻这般如晦风雨卷过刀身,刀身却不见半分脏污,反倒洗出胜雪刀光。
可见其人坚忍如斯。
这让空越发兴致盎然。
他不急不缓地走到万叶身旁,任由风雨打湿衣裳,却道:“听雨韶光中,韶光飞渡逐惊鸿。问萍踪。相逢本是身外客,聊赠春色,春色一蓑烟雨中。”
万叶隐带惊奇地瞥了他一眼,说:“却没想到旅行者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这不是你白日里给我下的题吗?”
万叶一笑,他关上窗,收起不合时宜的情绪,道:“只是玩笑话罢了,旅行者海内英杰,我又怎会推拒这样的人成为我的朋友呢?”他复又坐回长榻,拿起白布细细擦拭刀身“只是今日我见将军大人神威浩荡,天地都为之色变,一时间心生感慨,倒让旅行者发笑了。”
空微笑,“但我知道足下心里却不服气,否则也不会在夜里抚刀长叹,震鸣不已,磨砺拔刀之心了。”
枫原万叶瞥了他一眼,笑问:“何以见得?”
“足下先是吟诗自表心志,又推窗而见风雨雷霆,仰观神明之怒,可见足下心中早有争先一试长短之心。而见到这般神威之后,足下却仍然不怨不忿,只是回首抚刀以磨砺心中刀锋而已,足见足下拔刀问神之心志。”
“枫原万叶,你是个合格的武士,你在将自己当做刀器来锤炼。”
“要么在雷霆中粉身碎骨,要么劈开一切风雨阻碍。这是你所追求的道。”
枫原万叶先是沉默,再而失笑,“旅行者,你很敏锐,只是你说错了一点。”
空比出洗耳恭听的手势,只听那浪人慢悠悠地收刀入鞘,在拉长的明锐刀声中,他道:“我并不讨厌风雨,我实在是很喜欢卧在山野中听风赏雨啊。”
“当然,如果可以,我自然愿意持刀斩雷,为天下作一叩问。”他复又笑笑,满带遗憾:“但蚍蜉撼树,以卵击石,大概也就只有其孤勇值得称赞吧?而如果不能撼动大树分毫,那么以蚍蜉之身勉强维护‘道’与‘义’,保护幼小的生灵不受侵害,又是否更有意义呢?”
“我的刀,是活人刀;我的道,是守护道。”
他垂下眉眼,眉宇间既透着些许浪人的落拓潇洒,又怀着深山空谷般的悠远与宁静。
空心想,他湿漉漉的样子真可爱。
秋枫红
“枫原家的小少爷,你不喜欢枫叶吗?”
行走在秋山层林尽染的小径上,空不无打趣地如此问。
“唔...”枫原万叶自动过滤了他的揶揄,认真地思考了片刻,随后道:“倒不是不喜欢,只是有些伤感。”
“‘深山踏红叶,耳畔闻鹿鸣。’我很喜欢枫叶,可是枫叶红时总多离别。”他接住一片随风零落的枫叶,展示给面前金发金眸的旅者看,“看,很漂亮吧,只是这样的美丽,往往象征着飘零和别离。”深红的枫叶上有着纤弱而干枯的叶脉,被细碎的阳光剖成支离破碎的蝶。
“枫叶从树上飘零,游子与家人告别,深秋多肃杀,总引人离别之情。”他侧耳聆听,能听见远处松鼠啃噬储存松子的声音,不由浅浅一笑。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是这个意思吗?”
“是。所以听名字我也总觉得枫丹是个让人难过的地方。”枫原万叶低下头,将那片枫叶小心地收好,随后说:“这样美丽又脆弱的东西,总是引人忧愁。不过...”他抬起头微微一笑,空与他对视片刻,便会意一笑,空接过他的话头,“不过这种枯荣交替本就是四时序礼的一部分,是天地大道的演化。四时不同,景色不同。万物生灵居于其间,自禀其序。而四季交替则更易引发浪人敏感纤柔之诗情。所以你作为一个见多了离别的游人不喜欢枫叶,但作为一个浪人,却很喜欢这种带着诗情与道理的东西。”
万叶惊奇地凝视着他,过了许久才道:“你比我还能说会道。”
“那是自然,我毕竟比你虚长许多。”空回以微笑,随后迈步向前走去,松软的叶毯在他脚下呻吟出沙哑的调子,他邀请万叶道:“走吧。”
秋日风高气爽,碧空澄净如洗,细碎阳光翩跹越过霜叶,落下点点碎金。
空察觉到身旁浪人的思绪,问:“怎么样,可是有诗意了?”
“...瞒不过你。”不待旅行者开口,万叶举起手无奈笑道:“好了,我投降,你可不要再拿你以前游历听闻过的其他诗歌来打击我了。”
空不无遗憾地回以一笑,隔了片刻后道:“对了,你先前邀请我听你以树叶演奏一曲,途中却被外人所打断,我还没有听完呢。”
万叶扶额道:“这附近都是将要飘零的枯叶,我去哪里找适合吹奏的树叶给你。”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少来,你只是想看我出糗罢了。”
空长长叹出一口气,说:“万叶啊万叶,太过敏锐和直接,这样是不好做朋友的。”
枫原万叶回过头来瞥他一眼,不回话,只是笑,对上空投来的视线后更是毫无顾忌地笑出声来。空也不恼,只是好脾气地摇了摇头,便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牵住万叶的腕口,他的手抚摸过万叶凸起的指骨,在他的掌心轻轻一点,便缠住他,与他十指相扣。而万叶只象征性地挣了挣,便随他去了。
万叶低下头,空白皙的手指正隔着绷带摩挲着他的刀茧,轻微的瘙痒与柔软的温度似乎沿着指跟、掌心,一路绵延传递到他心里来。他有些耳热,于是偏过头去,望着铺满枫叶的霜红色的小径。
奇异的感觉攀爬上万叶的心头,但他并不讨厌,他知道那是诗文歌典中传颂千载的感情。纤细又柔软的思绪和着秋光在他的心里起舞,像是飘游在空气中的精灵在叽叽喳喳地歌唱,仿佛天地万物俱皆远去,又仿佛感官无限灵敏,能感受到风声中浩大萧索的秋意。这种感知不知其来却深远浩瀚,唯有此刻身旁人紧扣的双手如此亲密,让他忽然有落泪的冲动。
于是枫原万叶回握住空的手,他回眸对空一笑,说:“在这之前,我怎么也想不到璃月的大英雄,会是个这么黏人的家伙。”
冬雪深
一年又一年,落雪再一次覆满了山头。
空踩着厚实的雪,抬眸远眺,尽管已是晴日,但连日的大雪仍在大地上堆叠出一片白雪的穹庐,几树老松不服天雪兀自挺立,在苍茫的白中寥寥增添几分稀疏的黑。
更远处,在视野的尽头,一座木屋隐在怒放的梅林之间,素色的天地之间寒梅怒放,殷殷的红鲜艳如血,望去分外引人注意。
空像个凡人一样一步步迈步踏雪走去,他认为这是拜访故人应有的礼节。来到木屋前,他呵了口气,暖了暖手心,随后毫不见外地推开房门。
枫原万叶搬了个藤编的摇椅摆在窗前,正闭眼躺在阳光下假寐,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笑道:“你来了。”
他已经很老了,纵横的皱纹布满了脸颊,深色的老人斑烙在干枯如树皮的皮肤上。但他依然年轻,双眸闪亮而饱蕴生机,灰银的发在阳光下透着剔透如水晶的光,一如初见时那个枫原家的少爷,亦如那个陪他游历天下的谐趣浪人。
即便旅行者见惯了时岁变迁,故人老死,亦难免为他生出些许悲哀,他低下身抵着万叶额头,静静感受着万叶的气息与温度。老人身上的气味并不好闻,即便衣物整洁清新,但仍然有着苍老衰朽的味道。这种气息让旅行者厌恶,但他只是叹了口气,回抱住万叶,他不无怜悯地想着,他快要死了。
万叶笑着,脸上带着独属于老年人的智慧和宽容,他露出追忆过往的神色,说:“你已经离开了提瓦特那么些年,却因为我想见你就把你叫回来,实在是惭愧。”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个习惯和他年轻时候一样,
“无妨,这并不碍事,况且你快走了,我来送一送你也是应有之义。”
枫原万叶笑了笑,说:“我可不是没脾气的,我才不用你送。”
他低下眉头,接着说:“其实前些日子我还有些不服气。我送走了一个个同辈的朋友,又告别了剩下来的相熟的亲朋,只剩下你还没有再见面一叙了。但我却不是很想再与你相见,总希望留在你印象中的枫原万叶,始终是那个年轻时温文英俊的浪人武士枫原万叶。”
“就好像我从来没老去一样。”
空静静地听着他的诉说,他有些伤感,就像是见到秋天的枫叶从枝头零落,在风中慢悠悠地飘荡,最终回归大地,化为尘土。
这个过程是很美丽很美丽的,只是有一些伤感。
“但后来我想,为什么我视生死如一场旅途的起止,视生为旅途之起始,视死为旅途终止之休息,我自问我对生死已足够淡泊,却为什么还是对你有这样的念头呢?我对旁人的生死并不介怀,我对自己的老去也欣然接受,却唯独对你,有这样的想法。想来想去,到头来才突然醒悟,彼时若我们再度相逢,你年轻如故,我却垂垂老矣,这对我来说,实在是件很残酷的事。我们并肩而行,一度亲密缠绵,最后却以这种面目相见,实在是不符合我一贯的审美趣味。但我却又始终记挂着你、放不下你。”
“于是我既希望你自己来主动找我,又不愿意让你见到我风烛残年的模样,总是矛盾。”
“唉,人老了就是这样,啰啰嗦嗦的,却又总是放不下一些东西。想当初我还以为自己能有多例外,到头来却还是落入俗套。”
万叶停住话语,因为空俯下身在他唇畔轻轻一吻,这是个过分温柔的吻,仿佛跨越了沧海桑田的无数时光,落到他耿耿于怀的心里来。
“为什么?”
“因为你依然年轻,依然清醒,依然是我最爱的花鸟风月,风物从容。”
说来可笑,他作为一个大限将至的老人,竟然为了这点碰触与漂亮话便心慌意乱,小鹿乱撞,他不自在地瞥过眼去,一时间准备好的话也都忘光了。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空低声吟道,他们对视,一双眼灿烂如寒星,一双眼清醒而包容。
空替他掖好毯子,随后握住万叶的手,万叶终于开口说:“空,你实在是耀眼夺目的过分,初见时分我盛赞你,夸你如惊鸿驰光飞渡,天地万物都成了陪衬,而后漂泊寻访数十年,我走遍大江南北,竟再没有遇到能与你再稍稍比较之人物。”
“你后悔吗?”
“不,我很满意。”他终于叹出一口气,轻声说:“感谢你让我知道,世界之外还有更宽广的星海,提瓦特之外仍有更遥远的旅途,感谢你让我见证,可以有人这样闪耀如流星,只此一眼,再难相忘。”
“我只是埋怨自己不能再陪你继续下去了。”
“那你此番又为什么愿意再邀我前来?”
他的眼睛里迸出夺目的光,灼热的意志与欲望在其中燃烧,“因为我们不是一类生灵,因为我们的寿命之间有着不可忽视的天堑。但是年轻也好,衰老也好,我永远都是那个枫原家的武士,我要你永远都记得我,记住我年轻时神采飞扬的气度,也记住我垂垂将死的模样。”
“空,答应我,你会永远记得我,记得枫原万叶这一名字。”
“好,我会永远记得你。”过了片刻,他如此回答。
枫原万叶抚摸着旅行者白皙莹润的手,终于一声叹息:“齐彭殇之别,是可能的吗?”
窗外雪色深深,冬风吹来寒梅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