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撒·齐贝林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起码乔瑟夫·乔斯达这么认为,即便大多数人与他看法相悖。
不是这样吗?单说Kiss,他们初见那天,西撒就吻了两位素未谋面的姑娘。男人的唇温柔地轻触姑娘们柔软的唇瓣,碧瞳却移至上挑的眼尾,看向他的眼中满是优越与挑衅。
乔瑟夫恨不得上去咬破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让他忌惮唇间残留的血腥味而不再接吻。他毫不怀疑,那张嘴在他认识他之前吻过无数的名嫒淑女,而女士们也并不抗拒,甚至乐此不疲。
当然乐此不疲,很不甘心,但乔瑟夫心底承认西撒·A·齐贝林的确能靠魅力秒杀大多数男人和女人,男人们变得黯淡无光失去吸引力,女人们则被一瞬俘获芳心。金发碧眼,相貌周正的意大利人一举一动都完美融合优雅风流,到他们口中还多了健谈亲和。
蠢货,他们都被这个骗子蒙在鼓里!深知西撒是个什么德性的乔瑟夫忿忿不平,然而这实在无法对现实构成影响,远处的西撒还在跟船家的女儿有说有笑,要不是身边站着她爱女如命的父亲,她早就任西撒将她揽进怀里亲吻了。
乔瑟夫已经卸完货物,西撒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偷闲过度,隔空给那位漂亮女士一个飞吻,才慢吞吞往他这边走来。脸上的笑意迟迟不肯收敛,看得乔瑟夫心里莫名不爽。
“啊——大忙人终于抽出空啦?”略显夸张,乔瑟夫毫不客气地揶揄他,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光明正大说坏话。毕竟货物数量不少,让乔瑟夫一个人卸下岛上六人整个月所需全部物资让西撒多少过意不去,他赶忙笑着赔不是,乔瑟夫瞟他一眼,表示搬运时他得多搬一半。对这种孩子气的行为不置可否,西撒无奈摊手,朝堆成小山的货物走去。
“真是遗憾。”乔瑟夫瓮声瓮气。愣了愣,西撒回身看他:“什么遗憾?”
“没能亲吻那位‘signorina’。”乔瑟夫斜倚着刚从那堆“小山”里取出来的木头箱子回答,幽怨口气讲出蹩脚意语的场面相当滑稽,噗嗤一声被逗笑,西撒玩味地看向他;“妈妈咪呀,嫉妒了吗?JoJo——?”故意拖长音调,西撒的口头禅和句尾上扬让乔瑟夫更加不爽。
“嘁,花花公子。”
“多谢夸奖。不过……”西撒轻松地搬起三个木箱,一边补充些气人的话:“花也是看对象的,我又不是谁都亲。你这家伙理解不了的,毕竟连个接吻对象都没有啊,JoJo。”
“你不是吗?”
乔瑟夫一反常态,用严肃的问话取代本应有的日常吵嘴。放下遮挡视野的箱子,西撒抬头,乔瑟夫目光灼灼,瞬间烧上他,烫得他阵阵心虚。
“你不是吗。”
错该归咎给谁才对?
可怪罪的要素太多,黑暗、星辰、未完全清醒的意识,混着尘土气息席卷而来的湿黏海风,汽船嗡嗡震响鼓膜的轰鸣,远处高塔一晃一晃闪过的灯光,那句话让一切彻底空白,除却唇上的冰凉触感和紧贴胸腔的生命碰撞。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训练结束的夜晚,乔瑟夫被呼吸矫正器折腾得醒醒睡睡,到最后睡也睡不着,彻底没了脾气,索性决定到外面走走。
一来就紧赶慢赶投身各种堪比地狱的特训,三四天过去,他都未曾好好参观参观这个华丽得有点夸张的城堡。
有了目的之后,路线的计划水到渠成,乔瑟夫打算从岛屿最外侧开始探索。那儿离得最远,也说不定去了就想睡,正好再回来,乔瑟夫这么想——在他心里睡觉的优先权可比探索大得多。
夜晚的城堡本应万籁俱静,偏有海浪翻涌,随着海风隐隐约约传来声音,那声音随着乔瑟夫的行进越来越明显,最后在翻腾浪花闯入乔瑟夫视野的同时放到最大,和着湿润的海风彻底扫尽他产生于睡眠被扰的烦闷和困意。
乔瑟夫迎着夜风舒服地伸个懒腰,四下张望寻找开始探索的目标,没承想一团影子先吸引了他的注意。影子隐在暗处,像是正靠墙而立,顶端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反射灯塔间断性照来的光。
“西撒!”乔瑟夫挥挥手,边喊边跑向那团听到呼唤后晃动了一下的影子。影子的主人面带惊讶,问他这么晚怎么会来这里。
“你才是吧?西撒难道连晚上都跑来加训?要夜泳吗?”乔瑟夫把问题抛回去,西撒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随便出来转转。还没来得及奇怪他的反应,西撒就已经用目光催他快点回答问题了。
“托这玩意儿的福。”乔瑟夫无奈指指矫正口罩道出缘由。随即眼珠一转,露出副讨好的表情:“小西撒——”
“干嘛啊?那种让人恶寒的语气。”西撒嫌弃地往墙角移一移。
“嘿嘿,我的波纹摘不掉但是你可以帮……”
“想都别想。”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乔瑟夫咋呼他无情无义,奈何西撒不予理睬。垂下头叹口气,乔瑟夫试图做一番挣扎,装作遗憾道:“真严厉,还想着能呼吸着海边的空气赏赏景的,戴着这东西什么也闻不到……”瞄了西撒一眼,见他一脸不为所动,眼神直直越过自己望向远处,不知在看哪里。
看反应就知道,西撒的下一句话是:那你不如回去睡觉。
“那你不如回去睡觉。”
果然。乔瑟夫彻底放弃让西撒给他摘掉矫正器好让他能睡个好觉的念头,求人不如求己,与其向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寻求帮助,不如自己尝试入睡——虽然他也并不想睡。不过他现在暂时不想呆在这里。如果他写作“探索”读作“捣乱”的行为被西撒知道,他肯定会加以制止顺便训自己一顿。
“说得也是。”乔瑟夫转身,余光瞥到西撒的脸。
嗯?西撒刚刚是不是张了张嘴。
是眼花吧。
“那我走了,好好享受你的夜晚吧,齐贝林先生。”
“喂、喂……”说走就走的乔瑟夫被叫住,没看到西撒在他回头时有所躲闪,他向对方投去询问的目光。
“我想了想,如果因为矫正器让你睡眠不足影响训练反而本末倒置。”
“所以?”
“还用问吗?过来我给你摘了。”
意外之喜突降,乔瑟夫乐呵呵回去,低下头好让西撒给他摘下矫正器。电流音微响,矫正器应声掉进西撒手中。乔瑟夫深吸一口气,海风的咸湿气息混着淡淡的肥皂清香涌入鼻腔,身心都被净化的错觉让他舒服得喟叹,可还没等他享受够,西撒突然一胳膊把面前的大个子抡到自己旁边的墙壁上。要不是乔瑟夫反应及时转回身,他英俊的脸(是乔瑟夫自己的说法)怕是会留下几道红印子。
“呜哇!突然干什么啊你!”背靠着墙壁,乔瑟夫被蹭到的肩胛骨隐隐作痛,扭头责问罪魁祸首:“抱、抱歉,你挡我视线了。”转过头不与乔瑟夫对视,西撒的声音一瞬慌乱,又很快重归平静。
“哈?西撒你很奇怪啊,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往那边张望,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西撒回应。
这种没营养的回答让乔瑟夫腹诽,看出西撒不想说什么,乔瑟夫循着记忆移目,穿过夜空亮闪闪的星星远望向刚刚西撒看的方向,那里除了一座孤零零耸立的灯塔再无他物。
不就是座破破烂烂的塔吗?这有什么好看的?
心里嘟囔,乔瑟夫的目光收回来,又放到西撒身上,这时西撒正好眨了眨眼——他现在又去看地板了。乔瑟夫隐隐察觉西撒的不对劲,可他也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们就这么沉默着,一时间四周只剩波涛涌动的声音。
“西撒你真的很奇怪。”乔瑟夫打破沉默,没话找话:“为什么你这家伙这么受欢迎呢?”
“嗯?突然说什么呢?”西撒的视线还钉在地上。
“姑且算是试图挑起话题?感觉你今天晚上怪怪的。”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着思路乱飞的乔瑟夫没有注意到身边发生了什么,他还在用虎口抵着下巴,歪头闭着眼睛装作沉思:“你这家伙受欢迎的原因……怎么想都只有脸吧,可这不对啊,论脸我也不比你差。”乔瑟夫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如果说我们之间的差异……果然只有吻吧!”像是找到了答案,乔瑟夫夸张地用右拳敲击左手掌,头上好像亮起一个小灯泡,又迅速灭下去:“真有那么舒服吗?”乔瑟夫喋喋不休“难道说真实原因应该还是脸……”
“有没有那么舒服。”
西撒的嗓音倏然响起。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后颈一沉,乔瑟夫被西撒勾着脖子,下意识俯身,双唇相贴。
唇间柔软冰凉的触感惊得乔瑟夫瞪大眼睛,虹膜只映出西撒近在咫尺微微颤动的金色睫毛。在西撒用舔舐代替顺吻他下唇时乔瑟夫瞬间打消“这是个恶作剧”的念头,他试图推开西撒,可西撒就是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西撒的舌头趁他合上牙关之前挤入,清新的味道漫开,西撒推着他的舌头,又放松力道让他再推回自己的,借势分开几毫秒补充氧气,西撒再度伸舌进去,轻扫他的龈肉一下,在他口内绕起他的舌尖。
窒息感让乔瑟夫浑然间头脑发懵,西撒的吻很舒服,软舌主动讨好着他,细密隐约的奇妙感觉从舌苔注入,让热血全部涌上头。寻求更多似的,乔瑟夫下意识抬手扣住西撒的后颈往自己这边按,舌头也转被动为主动,深深侵入西撒的口腔,擦过扁桃体,微微摩擦起后颚。西撒闷哼,却是热情地回吻,将舌头垫到乔瑟夫舌下,滑舔他的舌根。
五感几乎消失,听不到海浪唰唰作响,看不到灯塔晃来的清冷白光,他们只能嗅到彼此的味道,触到鼻息喷洒上皮肤的麻痒,接收到双唇接触的冰凉与舌尖缠绵的火热。
荒唐的吻是以西撒腿一软差点跌倒结束的。多亏被乔瑟夫捞住,他才没有直接瘫倒在地,西撒赶忙推开他,喘两口气说声抱歉,不顾身体才堪堪稳住转头就跑,不管乔瑟夫在身后如何喊他都不肯停下,边跑边回应了句忘掉吧。
西撒一路跑回房间,关上门的一刻如释重负般靠着门板慢慢滑下,瘫坐到地上,他这才察觉手正轻微颤抖。残留余温的双唇发麻,唇角凉飕飕的——是两人刚刚接吻时溢出的津液。西撒缓缓抬手,指尖轻触自己的唇瓣,碰到那柔软的刹那如被电击般弹开,拳头猛地攥紧,他将拳背按上唇部胡抹两下,狠狠砸向地板。
唇部经过蹂躏,麻劲不减反增,猖狂地昭示他的的确确做了件大蠢事这一事实。
你吻过男人吗?
坎祖涅的问话让西撒一口啤酒全喷出来,差点溅到对面人的脸。他急急向对方道歉后才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擦拭:“您这是什么问题。”西撒责怪旁边笑意盈盈的家伙。坎祖涅女士是这间酒馆的老板,在他十岁众叛亲离陷入绝境时帮过他们家很多忙,西撒打从心底尊敬这个女人——虽然她说话总是那么不着调。
“你不知道我在问什么?”她故意咬重了“你”的发音,西撒额角轻跳,赶忙接过话头:“我当然知道。拜托,就算是我也从没想过和身边哪个男人亲吻。”
“你不知道。”
“坎祖涅小姐,您能好好听我说话吗?”西撒无力,也只有对家人和这间小酒馆的人他才会有这么好的耐性。
女人轻笑着睨他一眼,手轻拍两下他的面颊:“这张脸祸害过多少小姑娘,她们可没人能分辨出你吻的意义。”“男人也不行,虽然我也没试过。”西撒扫开她的手,端起酒杯想要继续被打断的啜饮:“怎么?您又没有逗着玩的对象了?”
“西撒,你的里子就是个冰窖。”
酒杯骤然悬停半空,一动不动。
西撒从不忍看到女孩哭泣。兴许是被哭怕了,他十岁那年,妹妹们几乎每天以泪洗面:她们蜷缩于阴影,背着他低泣,终究无法抑制,逐渐变成嚎啕。她们的呜咽是曾经为父亲缝补衣物的银针,根根刺入西撒皮肉;她们的哭喊是曾经父亲哼着歌工作时用的铁锤,铮铮捶打西撒的心脏。自那之后,他再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他向伤心落寞的女孩儿搭讪——她们总是能让他想起在黑暗中抽噎的影子,他用甜言蜜语和亲吻抚平她们受伤的心,他认为那是对的,他是在将她们从黑影中拉出来。
他自知自己的吻从来没有吻应有的意义,他的吻既能温柔到融化坚冰,又能冷酷到冻结烈焰。
西撒·齐贝林,你的里子就是个冰窖。
西撒沉默良久,意味不明地笑笑,淡淡回应旁边板下脸的坎祖涅。
“如您所说。”
这是他最后一次和坎祖涅见面。之后他离开那不勒斯去了罗马,偶遇了那个混账父亲,明白了自己也是个混账。十六岁的少年吞下悲痛,毅然决然重新背负“齐贝林”之姓,继承家族的意志。威尼斯度过的四年几乎抹去他过去一切记忆,包括那封信。
西撒在远行前,偶然在抽屉底部发现了一封泛黄卷边的信,右下的墨迹模模糊糊构成“Canzone”。
这是……坎祖涅的信?
西撒的记忆里没有过这封信的存在,但这名字他是记得的,他打开信封,里面的粗糙信纸还很新,泛着淡淡的葡萄酒香。时间有些紧,西撒只粗略扫了一眼便将它放回原处匆匆出门,他得赶去罗马见一个人。
那封信的内容是什么来着?
唇上的触感逐渐消散,西撒缓缓起身,一步一顿走到抽屉边上,拿出那封从未被仔细阅读的信。借着月光,他一眼就看到最底下的那行字。
冰终会融于深入灵魂的吻。
他心跳漏了一拍。
西撒从没想过自己会想和哪个男人亲吻,对他来说,对女人的吻是安抚与救赎,而没出息的男人,连吃自己一扳手都不配。
但乔瑟夫·乔斯达成了例外。
他讨厌乡巴佬,讨厌散漫的家伙,讨厌视家族为无物的人,乔瑟夫给他的第一印象偏偏把这三点占尽,他很少武断,可乔瑟夫沾着一嘴墨鱼汁的样子让他立刻做出“合不来”的判断。西撒是个聪明的人,对宿命抱有觉悟,但他绝不可能把希望寄托给这种人。
察觉乔瑟夫装死逃跑的意图时,西撒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满心惊叹,人如何才能无耻到这种程度!他恨不得越过瓦姆乌,替他把重伤的乔瑟夫狠狠打一顿。
本来是这样的。
如果那男人此时没有内外俱伤地静静躺在地上,腕间和额头没有汩汩流下触目惊心的血,本应是这样。
西撒搂着男人的脖子将他揽进怀里,裸露在外的肩膀被他的头发扎到也不在意,他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或许是对自己武断的悔意,或许是对乔瑟夫反差的震撼,又或许是对他能力的敬佩,可这些并不重要。
星河将这一隅点亮,他眼波微动,视线自然而然落到他微弱吐息的唇间。
他第一次想去吻一个男人。
又回忆起刚刚在海边的吻,西撒唇颊发热,他整个人栽到床上,信纸缓缓飘落到手边——他应该早些看这封信的。西撒将手背覆上发烫的额头,无奈地笑了。
现在这句话,已经不能当做参考了啊,坎祖涅小姐。
西撒·齐贝林冰窖般的内里,早就被乔瑟夫·乔斯达不打一声招呼的闯入,用他由坚韧、幽默和热情构成的烈火烧了个遍。他梦到乔瑟夫亲吻自己、梦到他的手抚摸自己、梦到那张平日只会讲俏皮话的嘴在自己耳边低语,他惊醒,没有恐惧或厌恶,取而代之满是悸动与不可言明的欣喜。隐约察觉感情的变化,不想搁置,他应该找个地方好好思考,于是他三更半夜跑到城堡外围的海边,靠着墙壁远望灯塔和星星,突然想起几天前那个夜晚,星河也是这样,笼罩他和乔瑟夫,自己看着乔瑟夫的脸,心中生出的冲动。
乔瑟夫的声音传来时,他听到了自己心脏雀跃的跳动。
那的确是个火热到能融化一切的吻,可西撒现在不知道应怎样面对了。他翻个身,缓缓闭上眼睛。
就把这当做是梦吧,西撒·齐贝林……
见到西撒时,乔瑟夫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西撒像平日一样,和自己打招呼,训练,出差错被罚时嘲讽自己,两人被指派一同把物资搬运进岛时对着船上的姑娘花言巧语。
一切都正常得令人发慌。
乔瑟夫扫视西撒,试图从他身上的细节发现一丝异样用以佐证事实。他上上下下打量他,细到脸衣角的皱褶都不肯放过,他急切地想发现今天西撒有没有哪里不同,急切地想要确认那个吻的真实,急切到他自己都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这么急切。
他找不到。
他故意将话题引到亲吻上,对西撒“我可不是谁都吻”这句话的争辩被对方轻描淡写一句“当然不是”带过,西撒搬起那些东西往回走,乔瑟夫咂舌,也搬起自己的那些木头箱子跟上去。
西撒刚刚心虚了。
乔瑟夫透过箱子的缝隙,窥视前方走着的西撒。他绝对不会看错,乔瑟夫·乔斯达最擅长的事就是洞察人心。西撒·齐贝林心虚了,因为他的问话,因为他的目光,因为那个吻。
因为那个舒服到让乔瑟夫头脑发懵,辗转难眠,欣喜若狂的吻。
西撒·齐贝林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乔瑟夫·乔斯达这么认为,但他并不讨厌,恰恰相反,他很喜欢。也许是西撒带着哽咽向丽莎丽莎替他求情的声音从头顶六米的地方传来开始;又或者是比那更早,从他抱着青年只剩一半的身子,死拧眉头紧闭双眼,放出最温柔的波纹送友人最后一程时开始;又或许在见他第一面时开始。他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喜欢上了他的一切,喜欢到能在漆黑的夜晚一眼看到他的发饰,喜欢到宁愿走也不能忍受他对他的沉默。
他是恨不得咬破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却不是为了让他忌惮唇间残留的血腥味不再接吻,而是为了用自己的唇将那些女人留在他唇上的碍眼痕迹清扫干净,用自己的气味覆盖他身上不知谁留下的女士香味。
“休息一下吧”乔瑟夫放下那对木箱子,西撒闻言也放了下来,活动酸痛的肩膀。
他喜欢的男人主动亲吻了他,面对他的质问,他心虚了。
这说明了什么?
还能说明什么。
“喂、西撒。”
“怎么?如果要闲聊不如快——”
西撒的话被突然的晕眩打断,眼前一花,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抵到墙壁的凹陷处,乔瑟夫的双臂撑在他两侧,身躯挡住光,将他困于置锥之地。鼻尖被乔瑟夫的矫正器抵上,金属的凉意从鼻尖漫开,可乔瑟夫规律喷洒在他唇颊的呼吸却炽热无比。
“摘掉它,西撒。”男人磁性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回响,放大数倍冲击西撒的鼓膜,乔瑟夫的语气从未如此认真,他将视线撞进满是意外地翠绿虹膜,步步紧逼。
“摘掉它。”
电流轻响,紧随其后的是金属砸到地面的砰咣声,和瞬间紊乱的喘息。
乔瑟夫急躁地把舌头伸进西撒口中,重重舔舐他的舌根,舌尖快要抵上喉头。他扫过他的上颚,顶弄腮部的软肉,卷起他的舌缠绕又轻咬着那舌尖吸吮。西撒的手攥紧他的衣袖,用鼻子吸气好让互通的亲吻能持续更久,顾不得津液溢出唇外,他搂住乔瑟夫紧实的臂膀让两人贴得更进。他将抵住乔瑟夫的和他对舔,舌苔摩擦,酥软的快感麻痹着两人的意识,西撒包卷住乔瑟夫的舌头摇动,又被他挣脱顶起龈肉,你来我往的亲吻让狭窄的空间温度随着滋滋水声的放大猛升,脸、耳朵、脖颈都憋红也不肯稍微分开一下,单怕紧闭的双眼睁开时会失去现在的唇齿交缠。
直到西撒因为缺氧而没有力气再将亲吻进行,紧贴的唇瓣才终于肯分开,牵出一条昭示他们所作所为的银丝。乔瑟夫低喘着,看进西撒蒙上水雾的碧色眼瞳。
“哈、哈……为什么摘掉。”乔瑟夫抵上西撒的额头,铜绿的虹膜闪动无法言明的光,看得西撒心率狂升,他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移开视线,他才能正常地说出话。
“不是你让我摘的吗。”
“我不是想听这个。”又一次靠近,乔瑟夫咄咄逼人:“你知道我想听什么,西撒,说出来。”
“我不知道。”
“你知道。”乔瑟夫啄一口西撒的唇,轻咬下意识收回视线的西撒的唇肉。
“不。”
“没关系。”乔瑟夫一把将西撒试图挣扎的手腕按回墙上。
“西撒,我会一直吻你。”
“吻到你知道为止。”
吻到你说出与我相同的感情为止。
气息再度交缠,有什么声音缓缓放大,冻结多年的冰在震耳欲聋的心脏轰鸣中脆响一声,坠落、坠落。
跌入心底熊熊燃烧的火焰。
彻底融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