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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夕]论青红丝该不该滚出甜品界

作者 : Dokotela

分级 少年 同性(女)

原型 明日方舟 年,夕

标签 年夕

状态 连载中

352 5 2021-3-4 00:07
导读
※原作背景姐妹骨科,私设如山OOC,方言全靠百度,想到哪写哪
※题目随便起的,如有冒犯到各位青红丝爱好者非常抱歉,打人不要打脸,拜谢拜谢


临近年关,远在帝都的长兄照例要寄年货。不知他怎么收到的风声,今年的禾花村点心匣子从一个变成两个,又连夜加急快件捎来几大袋手工元宵。
夕避世隐居多年,从来不收这些。年两手提着东西去她宿舍,刚踹开门就见一团墨汁倏地化形砚台,直冲自己天灵盖飞来——眼看着要被砸脸,年依旧不为所动,她大步迈进屋里,嘴上还在打招呼:“妹儿你在做啥子哟,给你带礼物还不乐意嘛?”
话音未落,她额前凭空现出一面金属盾牌将砚台挡下;两物相撞,火花四溅,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巨响,随即双双消散于空气之中。
“谁让你进来的?我不记得有人敲过门。”时值季冬,此处却是夏日荷塘风光,主人家坐在临湖水榭内,神色愠怒:“麻烦出去时把东西带走,我闻不惯陈猪油味。”
“不得行,大哥千叮咛万嘱咐,说务必要交到十一妹手里,”年信步前行,转眼便穿过九曲桥,堂而皇之落座主人对面,“这些年你躲在画里找不到人,他满腔亲情没地宣泄,怪可怜的,体谅一下哈。”
说罢,年开始拆礼盒,小心翼翼地把细点逐件取出码好:蜜供、糖火烧、牛舌饼、山楂锅盔、红白萨其马、自来红自来白……点心是现做现买空运过来的,品相完好,摆盘亦花心思,构图赏心悦目——唯一的问题是它们全摞在一盒刚拆封的生巧克力上。
夕气得嘴唇颤抖脸色铁青,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泼对面一脸热茶。半晌,她从喉间挤出句咬牙切齿的答复:“看过即收到,谢谢大哥关心——现在你可以带着这物什滚了。”
“真不尝尝?”年正咔嚓咔嚓大嚼枣花酥,她一说话,点心渣子便如天女散花,喷到满桌都是,看得夕太阳穴青筋暴起。
“……不吃!”

今天夕刚将宿舍内装换成夏景,原准备在水榭里喝个下午茶,冬日里赏赏反季节荷花,岂不美哉——没成想刚泡好茶便被她那好姐姐打了岔。眼不见心不烦,夕懒得再给这冤家眼神,拧头去盯满池绿波也似莲叶。她左手一直死死攥住茶杯,喝空后兀自握着,死活不肯转过身来添水。
这边厢不好过,那头也未必自在。
夕素来嫌弃北地吃食不够精细,年是十分清楚的,此番发问不过存心拱火罢了。实则她对年年重样的亲情大礼包没什么兴趣,本就打算拿去分送罗德岛诸同事,这次吃完一整块纯属意外。
她边吃边感慨:不愧是驰名老字号,出品水准一如既往,胜在烂得稳定。那枣酥不仅齁甜,还干得噎嗓子。夕自然不会为她备茶,没办法,年把桌子中央的紫砂壶拿过来,凭空变出个大盖碗,直接哐哐往里倒,就着水往下吞。
这套茶具年也认得,多年前小个子送的。当时人还问她要不要,年坚决拒绝了:瞧这巴掌大的壶拇指大的杯,泡个茶麻烦得很,也就夕肯费心侍弄,她是断然没那耐性的。

满堂阒寂,唯闻檐角风铎叮铃。
咕咚一声,年咽下最后一口点心。旁边竖着耳朵偷听动静的夕如释重负:就晓得格赤佬撑死了只能吃一块!哼,噎不死你!
她心下雀跃,恨不能即刻起身送客。回头一看,向来大咧咧的年突然举止娴静起来:先是品茶,端的是十二分用心,继而从怀里摸出帕子,小心揩净嘴角饼屑,又重重抖搂几下手帕,将十指细细擦遍……做完全套水磨工夫,年又掏出一把折扇,开开合合玩得不亦乐乎。夕偷瞄两眼,被那纯粹在浪费材料与工艺的扇子丑到眼前一黑,脑内满屏“麦艾斯”:本就华丽繁复的黑漆描金扇骨偏要配个花花绿绿的彩绘扇面,画的还是《歪嘴龙王本生》,就差在边骨上刻四个大字“全员恶人”。名画家头晕脑胀,深感亲姐审美之败坏,暗自下了定论:两人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折腾了快一刻钟,年方愉快地和妹妹道别。夕眼睁睁看着那人大摇大摆离去,只觉邪火攻心,急需来杯水压下去;提起茶壶一看,整壶高山雪片被喝得干干净净,半滴不剩。

“——侬起西伐!册那!”
听见身后传来意料中的怒骂声,年终于心满意足,一溜烟跑路去也。






长兄一片拳拳心意着实烫手。夕拿那匣点心没有办法,最后转送给了恰巧上门拜访的嵯峨,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无论如何,夕不可能听信年那套手足情深的鬼话。大哥身在炎国都城,真龙眼皮子底下——光凭这点,便不能等闲视之。
不过买禾花村当年礼确实是大哥的风格。那人一贯大家长作风,平生最大爱好就是喊兄弟姐妹们回山吃饭,看全家人围着个大圆桌挤得满满当当;又不屑于下厨,光组局不动手,最后还得劳烦小个子去烧饭。
言归正传,夕不愁礼物里会动什么手脚,毕竟她如今只是个会画画的废柴家里蹲;即便有人要暗算,肯定也先去搞她姐。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把高山雪片的仇给报了。


年打了个喷嚏。
“——啊、啊嚏!唔,哪个不长眼的在说我坏话?”
炎熔放下遮挡用的锅盖,满脸嫌弃:“请不要对着餐桌喷溅飞沫,谢谢。”
嵯峨念了声佛,伸手把电磁炉火力拧到最大,鸳鸯锅咕嘟咕嘟冒起小泡。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走最后一块油豆腐,然后往两边锅里倒了一大堆土豆。
席上顿时响起哀嚎双重奏:“啊啊啊啊啊这还有碟毛肚没烫呢!”

酒足饭饱,三人聊起近日岛上筹办年夜饭的事,又说起家中如何度过新年。
“以前小个子负责年夜饭,成天白切鸡清蒸鱼,没意思,要我说还不如吃火锅,省事。夕?她不爱吃这个,莫说番茄锅,清汤锅也没用。”年双手抱头在沙发上躺平作咸鱼状,另两人靠在沙发另一头翻占卜杂志,又或是坐在茶几前专心喝麦茶。
“以前在家时就这样,没到开饭时间,谁都别想把这姑奶奶从房间里喊出来。那时她性子还没这么孤僻,虽然要人三催四请,好歹最后会乖乖出来。不像现在,关在画里直接墨水喝到饱,压根儿请不动。”
年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她语气仍如寻常一般吊儿郎当,懒散地拖长调子,带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于是没人注意到她此刻的表情,那神色异样郑重温柔,夹杂着一丝惘然,仿佛在怀念久远而不可追的往事。


留舰的炎国及龙门干员不多,秉着物尽其用原则,年这种无业游民百分百要被拉去厨房帮忙,亮一手绝活啥的。用主办者之一可露希尔的话讲,“炎式火锅而已嘛,很简单的,抓只‘盛怒’来都能煮!”激将意味十足:你厨艺总不会比你妹造的墨魉还菜吧?
年心想这什么哈皮拉人方式,我开炉是打铁的,又不是灶君的干活。
她好吃,却并不算擅长料理。俗话说,久病成医,久吃成厨。她活了这老些年,除了煮火锅,也照猫画虎学了不少菜式,糊弄一下倒是可以,但考虑到投入时间之长,其烹饪水平只称得上稀松。
大概是因为母体分化赋形时切割得太过彻底,他们家的人普遍缺乏自己本行以外领域的天赋。有时这种资质平庸是被他们过于出色的本职衬托出来的,另外一些情况下则是真正的无药可救,就如年的电影情结。
厨艺是前一种状况。于年而言,将一块金属生料制成器具就像小孩玩橡皮泥般简单,甚而不需要思考,仿佛那些点子一开始就存在于脑海里,只等她信手拈来。而厨房不像洪炉那样令年自在,和面比揉捏金属难得多,她时常站在案板或灶台前感到茫然,做菜步骤不再会自行飞来搭成直达终点的阶梯,此地没有通途;对习惯了随随便便都能成功的神裔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失控。
好在年不害怕失去控制,她甚至还挺享受出乱子的。

罗德岛的年夜饭么,当然要去凑热闹,但傻乎乎打白工也忒不值当,总得讨点好处。
于是某天午休时分,一场会面在罗德岛食堂内悄然进行。在场者三人:年,可露希尔,以及冥想过头差点没赶上午饭的嵯峨。
可露希尔算是牌桌上的老熟人了,老友见面,自然要搓两把。但眼下人数不够,一旁观战的嵯峨又死活不肯下场,连斗地主都拉不起来,两人只好改下黑白棋。
“光下棋没意思,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可露希尔落下一枚黑子,“猜猜你妹妹会不会来?”
年不置可否,只问:“你押哪边?”
“我觉得她会来。”
年翻转一大片黑棋,笑道:“那我就赌她不会来。”

几番交涉过后,可露希尔许诺:若大年三十那天夕不来吃年夜饭,以后采购部将每月进货正宗蜀地火锅底料和黄泥螺。年势在必得,一口应承下来。
一想到马上能拐到不少新鲜的麻将搭子,年就觉得自己真他娘的是个天才,双倍快乐——相比之下,烧个菜算什么,大不了全员自助鸳鸯锅。





……以后还是别让夕做饭的好。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间,年如是想道。


两人自天岳出发,沿江而下,不知不觉已有半载。夕很少离家远游,这次被人拐出来,看什么都觉新鲜——话说回来,在她眼里哪怕是再熟悉的事物也总能发掘出一点新鲜趣味,或许可称之为画家的天赋。她一要停下作画,只耽搁几日都算好的;年由着她胡来,反正这趟旅途本就没有终点,在哪打发时间不是打发。
那时姐妹间尚无嫌隙,夕虽不擅吃辣,还肯屈尊尝几口,年姑且算是个比较体贴的姐姐,不像后来那般爱作弄人。

这天年正在苦思冥想:怎样才能做出一套特殊的食具,好在吃饭之前就能把碗刷了?
这课题着实有些难度,即便是冶铸之神也没什么头绪,思路卡得很是烦躁,旁边夕还在火上添油迭声喊饿——大画家恁个娇气,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路都是她负责做饭,伊还喜欢挑三拣四,不是海椒太多掩盖食材本味就是花椒夹在鱼片里没挑干净。年自问近来下料已十分手轻,很照顾对方口味,两人饭菜分开做,中午自己那份金汤牛肉里黄灯笼酱都少放了一半,还想怎样?越想越气,当时脸就黑了:“就知道等着吃,有本事自己煮去!”
夕从没被人这么凶过,还愣愣地仰着头。看到那张白净小脸上盛满诧异,年方觉一丝解气,嘴上仍不肯饶人:“晚饭你来做,不许用画的,老子最恨吃墨水。”

她坐在大车上,望着夕灰溜溜被赶去做饭的背影,到底没憋住笑出声来。
夕那点小伎俩骗不倒她,既然去了,应该就是认下来要自己做。年寻思着米面调料刚补充过,肯定够用,再在附近搞点野菜啥的,烧顿饭不算太难……吧?
眼下她们停在一处山路上,离最近的村寨还有半天脚程。姐妹俩使的交通工具极其随意,现在驾的这辆马车就是夕随手画出,拉车的马温驯安静,黛色脖颈上披散的纯黑长鬃仿佛还在滴墨;落日时分,阳光如金丝穿透山谷,被那马一口咬断,嚼巴嚼巴吞了。

一人一车一马,等啊等啊,等到天都黑了不知多久,夕才端着一锅颜色可疑的东西出现。
米饭水没放够,还有些夹生,年直接催动内火重新焖了焖。至于主菜,从夕含糊嗫嚅的语句推测,这大概是什么野山菌腊肉乱炖。味道么……好歹是入口不会马上吐出来的水平。
晚餐全程夕没怎么动筷,一副恹恹的样子,仿佛做饭已经耗尽她全部精力。年觉得不能太打击孩子积极性,努力干光了自己那份,还夸了夸这菌子味道鲜美,问她哪儿采的。
夕面无表情,从背后拉出一个竹篮,里面还剩半篮子蘑菇没煮:“我上山看见了,就全部摘回来了。”
那蘑菇泛着幽异的靛蓝色。年眼皮一跳,就看见其中几抹特别浓郁的青偷偷跃出菌身变成了云朵,浮在空气中,蹦蹦跳跳像群兔子;还有块特别淘气的,拥着夕滑落在胸前的一绺缥碧长发开始下绿雨,沾湿一大片衣裳。
饶是年见多识广,也没碰到过如此超脱现实的景象。她数度组织语言,牙齿舌头打架,最后磕磕绊绊出一句:“这里为什么会有云?”
“嗯?”夕对自己衣襟上的小风波毫无察觉,疑惑地瞄她一眼。
而那绿云似乎是晓得有人要坏它好事,也不下雨了,径直冲过来要堵她的嘴,吓得年登时跳起——她正欲开口说句什么,就见眼前除夕以外所有事物的颜色都纷纷跳出框架开始狂欢舞蹈;它们贴近、回旋,逐渐不分彼此,混成一锅浓稠的现磨芝麻糊,将年煮透炖烂,又凝固夯实成整块不透光的黑油麻糖,含化了滑落五脏庙里。


……日哦,这见手青没熟。







那锅见手青后劲奇大,年再度睁眼时,周遭已换了个天地。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好阵子,才晓得不是自己头昏,而是船行水上晃动不止。此处或许是客舱,蒙昧昏沉,唯有顶上一道明瓦窗渗出些亮而白的颜色。
有人掀开门帘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盛着一碗白粥并一小碟酱菜;见她醒了,将托盘放在小桌上,走到床前坐下,也不说话。年刚起来,脑袋里还是胡七乱八一团糨糊,见那人侧脸仿佛细细敷了层粉,心下奇怪,竟直接伸手去捏;指尖触感滑腻柔软,方知是微光涂抹她脸上。
夕星眼圆睁:侬组撒啦?
诘问听上去软乎乎的毫无震慑力,愕然之余仿佛是委屈更多些。年松开手坐回去,没有还嘴。夕似乎不大习惯她这般乖巧,过一会才别别扭扭开口:肚皮饿了伐?
年点点头,于是夕将托盘挪到自己膝上。年望着她手里还冒热气的小碗,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这东西吃不死人吧?
……区区白粥我还是会煮的!

她确实没说谎。年喝光整碗白粥,想再添一碗,又嫌酱菜太甜要加辣子。然而夕说饿久了不能吃多,直接把碗筷托盘一并收走,转身出去了。
年歇息片刻,也跟着钻出舱室。外间日头果然懒怠,水天一色灰朦朦,雪粒扑簌簌落下,无声融入江面,竹船篷上堆出薄薄一层白。
吴地冬天阴冷,年一身短打站在船头,季节感不可避免陷入片刻错乱;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孟夏季节,当时西南山区刚入雨季,如今再睁眼却已是隆冬。
居然一觉睡了大半年……她哑然失笑,心想真是稀奇。
年倒不怎么为食物中毒的事生气,毕竟某种意义上那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只感到遗憾,怎么夕就没被放倒呢?可少了不少乐子。

这条船不消说是夕的手笔,没有艄公,寒江雪中慢悠悠漂着。一叶不系舟载着两个无业游民,也不知要到哪里去。
不知何时,夕悄悄站在一旁,身上披了件大氅。两人并肩而立,看了许久风景,她忽然开口问:好看吗?
年难得平心静气,诚实回答她的问题:好看。

今天晚饭吃什么?
既然在水上,只能吃鳞鱼了。
清蒸还是红烧?
都不想。有泡酸菜吗?
坛底好像还剩一点。
阔以。鱼尾红烧?
好的呀。

菜单定好,食材未到。年在艄尾一堆破烂里扒拉出根钓竿,蓑衣也不穿就蹲船头掷钓钩,不出半个时辰就钓上一尾大青鱼。
那条鱼活蹦乱跳,生猛异常,年直接把它往甲板上狠狠一摔砸晕了事。杀鱼场面血腥,夕躲远了看,小声道:要是实在钓不到,我就赶你下水去捉了。
年笑眯眯瞧她一眼,一边手起刀落剁掉鱼头:今天是它运气好,我本来打算直接扔个二踢脚下去炸鱼的。
夕摇摇头,受不了这人焚琴煮鹤的做派,起身跑了。

晚上吃酸菜鱼和红烧划水,又开了一坛酒。年心情十分松快:酸菜爽脆,鱼肉鲜嫩,花雕香醇,妹妹亦听话,席上一句顶嘴的话没说,还乖乖去把锅碗瓢盆刷了。诸事皆合心意,简直顺利得过分。
数九寒天,江上没什么娱乐,两人坐着聊会天,翻翻旧书下下双陆,两刻钟后不约而同窜去伙房烧热水烤火,早早洗漱睡下。
后舱虽设有两张铺位,终究空间有限,略嫌局促,年缩进被窝里拗了半天腿脚,也没找到一个能够彻底放松的姿势。她刚翻个身,就见夕抱起被子蹭到自己床边。

姐姐。夕细声细气地喊她。太冷啦。
棉被一角从她怀里滑落,搭在脚背上,年被迫注意到对方赤裸的双足。烛火摇曳,刷过桐油的地板光泽粼粼,她一只脚正巧踩在两块木板的拼缝上。
叫你不穿袜子,活该。
话虽这么说,她的身体仍然自动往里挪了挪,又转过去对着墙壁。夕蹑手蹑脚爬进被窝,四肢十分熟练地寻找温暖罅隙挤进去,缠成一只八爪鱼。
年嘶了一声:你脚怎么这么冰。
全天下能有几个比得上你暖和……
罪魁祸首嘟哝道,下巴抵着她肩胛。微温吐息拂过耳尖,挠得年心里发痒,但又不能动,怕撞到身后人的角,只好做个予取予求的人形暖炉。
她生来就是不畏寒暑的体质,夕却娇气,天冷天热都要嫌。年以前还试图讲讲她:好歹是个神仙,没凡人那么脆弱,冻不死的——结果被对方一句“这也是四时情调”堵了回来。

夕冰凉手脚渐渐暖起来,年习惯了身后人的存在,便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不觉最后一点残烛亦烧尽了,室内彻底陷入黑暗——年身上一激灵,忽的困意全无:贴在她侧胸壁的两只手突然不再安分。纤细手指游走如蛇,潜入抹胸底下,且并不满足于停留此处,而是继续前行打转,直将贴身布料弄得散乱移位,半拉卡在边缘,不上不下的教人难受。长年习画的指尖生了一层薄茧,摩挲肌肤时带着些微粗粝;那动作轻柔缓慢,却暗含一种不容分说的强硬。
在这短暂又漫长得难熬的过程中,年始终沉默着。倒非慌了神无法应对,只是……有些震惊。

好姐姐,不要装睡呀……我知道你醒着。
她在她耳边呼了一口气,低低笑了。
……你呢,也睡迷糊了吗?
年反身握紧她手腕,面上不动声色,语气仍维持着平日游刃有余的架势。暗室中两人四目相对,夕撑起身子俯视着她,额发垂落,将金红眼眸中唯一一点光也遮蔽。
——夕跨坐在年身上,倾身吻住她。那嘴唇浸着寒气,凉丝丝贴上来,好似要吸尽对方仅存的温度。稍为温暖的手指轻抚耳廓,闲闲拨弄着耳畔垂坠的流苏,又沿着颈侧滑下,停在心口。
初时年毫无抵抗,亦不回应,只是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好奇这人能做到何等地步——施予方的动作逐渐变得暴戾,尖锐虎牙来回碾磨下唇,年尝到血的味道。夕另一只手以主宰的姿态卡在她颈后,十指用力插入发间,几乎要扯痛她。
疼痛和血腥反倒激起了年的兴致。她从不是什么甘于示弱的良善性子,当即咬了对方舌尖一口以示回敬。她反手扣住那只按在自己胸上的右手,近乎凶狠地搓揉着小臂骨肉,同时指尖向上摸索,一把拽断了手串。
水精珠滚落一地,动静惊人,而两人恍若未闻,只相互较劲似的厮磨;一青一红两条尾巴交缠角力,鳞片刮擦窸窣细响,激得年后背泛起一阵颤栗,仿佛要拆的是她脊骨逆鳞。

良久,夕微微喘着离开她,又将前额抵着年的额头。两人的角轻轻撞上,锵然一声,竟有些切金断玉的味道。
怎么不继续了?年懒洋洋半眯着眼,哑声问道。
夕没有回答。她缓缓抽出右臂,改用双手捧住亲姊的脸颊,吐字绵软,话却似惊雷落地:姐姐,这些都是你教的,我学得好不好?




当年真龙于天岳封神,筑土为坛,设立明堂,又依山起陵,号为岁陵。
此举很是狂妄,等同于宣告老神已死——正所谓死了的神明才是好神明。但神之所以为神,恰恰是因为“死”对它来说并不存在。真龙纵有泼天本事,也不过将其本体封印在天岳之下,再分出十二位神祇代行其职。于这些年轻神祇而言,天岳是他们的降生之地,也是居所与家乡。
年和夕便是在天岳山中度过了最初的时光。那时大家刚刚降生,暂且拘着性子不敢到处乱跑,只是在山中潜心修炼。真龙过世几十年后,余威不再,他们才纷纷下山游历人间,且跑出去后大多再也不肯回来。
山腹中有万年地火,是天成的洪炉,年正是在此学会了锻造器物。这炉子用来着实顺手,故而年时不时就要回山一趟;仔细算下来,其实她才是家中回去得最勤快的一个。
夕生来好静,不爱出门。当兄弟姐妹们在各地漫游时,她依旧留在山中描摹景色;她年纪小,尚未学成画境之术,就连赋形都还是半桶水,大家也就消了把她带出去的心思。至于后来人间怎么开始流传夕娥登天岳山奔月的传说,这就不得而知了。

那年雪下得比往常要早。年机缘巧合得了两块特殊料子,为开炉提早半个月回去。她本以为到家后会看到那个画痴妹妹像往常一般杵在哪里看风景,结果绕山跑了几圈愣是没见到人。找来找去,最后年在自己房间挖出来一个被子茧。
年把被里长虫提溜起来:“你跑我床上做啥子?”
“侬个房间暖热,”夕忙不迭抓起被子往身上卷,瞪了屋主人一眼,嗔道,“你又不在,借住下怎么了嘛。”
她也没说错,这间屋子离地火是最近的,一年四季暖烘烘。年阴恻恻笑了声:“哦?当初抽签选房间,是谁特地跑来要和我换的?那时倒知道嫌弃这里‘热煞脱了’?”
夕看上去软和,实则性情乖戾,且绝对的吃软不吃硬。一翻旧账,她气性也上来了,摔了被子跳下地趿拉着两只鞋就要走;没出两步,就被年从后面用被子笼住,一把抱回去按在榻上坐好。
“好啦好啦,逗你玩的,”年揉揉她脑袋,“我带了好东西回来。”

“……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夕蹙眉打量着手中捧着的陶碗,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嗯呐,上好的烧刀子,”年端起自己那碗喝了口,满足地眯起眼晴,“是临近乌萨斯那一带出的酒,最适合暖身子,一盅下去巴适得板。”
夕浅浅抿了一口,只觉酒液热辣灼喉,如烧红尖刃沿食道一路划下将人破开,当即呛咳起来。年哈哈大笑,伸手来拍她脊背。夕恼恨这人作弄自己,本想躲开,但她咳得厉害,只觉又辣又痛,眼泪水都快飚出来,实在没有余力。
夕咳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止住。年见她平复下来,敲敲桌子,颇有些幸灾乐祸:“还缺了些下酒菜,画碟花生米来如何?”
夕:……喔唷我真是想拿个砚台砸死这家伙哦。

夕偶尔也爱小酌几杯,不过大都是黄酒,很少喝这么烈的。不过一口,她已感觉到酒劲上头,胸腔中仿佛有团火焰熊熊燃烧,热度发散四肢百骸,身上很快起了层薄汗,白皙脸庞亦染上绯红。
那边厢年不声不响灌下去半坛子,倒是面色如常。她天生海量,后来去了人间,平日里混迹市井酒肆,更是练出了千杯不醉的本事。她抬眼望见夕那只几乎保持原样的酒碗,并不劝酒,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其实年并没有激将或挑衅的想法,单纯是无心之举;她喝得飘飘然,平时埋在玩世不恭皮下的恶劣本性没拘住,在别人眼里便有了别的意思。在夕看来,这声笑饱含轻蔑,极具侮辱意味。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一时脑热,竟抄起碗来一口闷了。

酒热过后是冷,清醒之后是昏沉。
年已经想不起最后两个人是怎么闹到一起去的了。她少有喝断片的时候,两坛烧刀子也远未到极限;记忆如此零碎不成形,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不愿再提。
通常无法达成共识的两人对此事惊人一致地沉默。夕从未说起过那日的事,年便成全她,继续做一对不甚默契的带刺姊妹。诚然,年从不把什么伦理纲常放在眼里,神没有必要遵守人类制定的规则;她活要活得率性,就是死也要先放个世所未见的超大二踢脚庆祝一番——但夕究竟和她是不同的。


记忆回潮。年周身霎时冷透。
夕仍捧着她的脸,微垂下头,很亲昵地碰了碰鼻尖;同时两边手指搭在她颈边血管上,一点点掐进肉里。
她说,我怨恨你,姐姐。




“——!”

年猝然惊醒。
眼前是熟悉的马车篷顶。她躺着,溽热暑气黏着全身,背后冷汗涔涔,四肢仿佛都不是她自己的。夕眼圈发红,坐在一旁。
“我以为你要死了。”
呸,老子想死都难——年想说话,口舌却使不上劲,只能白这乌鸦嘴妹妹一眼。
夕又道:“松开啦,你抓得我手好痛。”
年这才发现夕的左腕被自己死死攥住,无法脱身。她费力地重新运用起荒废的肢体,松开十指。那段纤弱手腕即刻游走了。

半晌,她听见自己声音响起来:“我睡了多久?”
“半个时辰。”
“我……说梦话了吗?”
“说了。你还磨牙。”
那大概就是没有。年两手掩住面庞,忽地吃吃笑起来。
按理说区区见手青应该对神仙没有效果,然而凡事难免有个例外。夕疑心自己亲姐被毒蘑菇毒傻了,伸手去探对方额头有没有发烧,却见这人笑得眼角带泪,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一抽一抽,半天没止住。


TBC





*陈猪油:据说以前北平的饽饽铺会使用窖藏的陈年猪油,陈油制成的饽饽久置不坏。
*扇子:大概类似于这样(http://en.image.51bidlive.com/u/2016072618934/1003_1.jpg)。别的不说,大部分外销扇还是挺好看的,唔就当夕是对人不对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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