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卢克刚出门，空就怂了吧唧地跟着溜了出去，连晶蝶都没抓——拜托，要是温柔可爱的女仆姐姐拿厌恶的目光看他，真的会很令人伤心欸。

现在可算是找到了派蒙，下一步就是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包括荧和戴因他们在内。

空从蒙德城的墙上蹑手蹑脚地翻进城去，循着记忆一路来到莫娜家。谢天谢地，莫娜住在这座房子里，而不是因为没有自己的帮助而另寻别的住处。他赶紧敲响了门。

“谁啊？往常这个点也不会有人找我啊……”莫娜打着哈欠开开门。一见到是空，她赶紧把大门“砰”的一声关上：“起开起开，上次你来我这乱翻那事儿还没完！你怎么有脸来找我的啊！真是的……”

空又一次被冷眼相待，不过这会儿也找不到别的人帮忙，只能继续敲门：“拜托了，莫娜……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请帮帮我吧！”

门纹丝不动，空又敲了一次，这会门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动，像是被人从里面踹了一脚。空实在害怕再这样下去他会被西风骑士抓走，只能默默蹲在房子后面，企图逮着莫娜出来吃饭的时候再好好求她一番。

一上午过去，空昏昏欲睡，这时门终于被打开，莫娜出门后紧张地四下张望，一眼就看到还在打盹的空。空迷迷糊糊中只感觉领子被一把揪住，然后就对上了莫娜怒气冲冲的眼睛。

“喂！你怎么还在这里，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莫娜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

空揉揉眼睛，打哈欠逼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眉头微微蹙起，指尖轻轻地抓着莫娜的衣角，软着嗓子央求：“对不起，可是……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帮帮我好不好？”

“你……”

莫娜脸一热，把空提溜起来：“只能一次，别忘了我还没有原谅你！帮什么忙，快说！”

“就是……晚上能不能帮我看看星象？旅人座的星象……你应该能看出什么来吧？”

莫娜冷哼一声：“那倒没什么，可是你的人情就留在我这儿了！要是再敢乱翻我东西——”

她把手横在脖子前比了个割喉的姿势。

空松了一口气：“不会了不会了，谢谢你，那我……那我先走了。”

金色的背影轻捷地离开，莫娜在门前窄小的空间里久久凝望着他。这是她第一次看不清空的命运，不是惹人生厌的顽劣不羁，而是一团模糊而温和的光影，令人难以参透。

这也是她帮他的原因。他的命运变得耀眼了，耀眼了许多。

空不敢留在城内吃饭，只能在蒙德城外“借用”了一口丘丘人的铁锅。胡萝卜时蔬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他用勺子尝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

“呦，这么开心，又去干了什么坏事？”

空微微皱眉，回头看向吊儿郎当走来的凯亚。他不喜欢凯亚轻浮的语气，也不喜欢那笑意下寒冷刺骨的目光。明明就很讨厌自己嘛，空在心底叹了口气。

“做了点饭，你在这里干什么？”

“身为骑兵队长，在蒙德境内巡查不是很正常的吗？”

一点也不正常。以前只见过凯亚摸鱼的样子，空腹诽道。但是他面上还是挂着笑，尽量放缓了语气问：“那今天找我是做什么呢？你平常连看我一眼都不屑吧。”

“你这话可就令人伤心了，旅者。”凯亚冰凉的手指抚摸着空的脸颊，吓得他狠狠打了个哆嗦。这个姿势很暧昧，他甚至能听到凯亚的心跳，沾着一点薄荷味道的手指摩挲着他的嘴唇，而注视着他的眼睛却愈发危险：“之前不是还挑拨我和迪卢克的关系吗？怎么昨天却跑到他床上了？今天还在莫娜小姐家门口等了足足一上午吧，旅者的风流多情真令我自愧不如。”

不用说，肯定是爱德琳告诉了凯亚什么，骑兵队长的消息这么灵通，根据搜集到的消息添油加醋地想象一番，想也知道会把自己当作什么样的人。

空微恼地瞪了凯亚一眼，只不过威慑力有待提高，小猫挠人似的羞恼：“不管你怎么想我，我的确不是那样的人，骑兵队长请自重吧。”

“自重？哈哈……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个词。”凯亚抚掌大笑，手在空的脑袋上流连的一番，然后恋恋不舍地拿开：“不管你做没做，你的人品可都不能为你做担保。晚上来天使的馈赠，陪我喝一杯。毕竟——骑士团可不缺抓你的理由。”

“你在威胁我？”

“怎么会呢？”凯亚无辜地摊开手掌：“选择权在你，我只是善意地提一点小小的建议罢了。”

“……”

看着凯亚六亲不认远去的背影，空丧气地瘫在草地上：“这下药丸辣！！”

傍晚。

因为凯瑟琳小姐不肯给自己委托，空锄了一下午的大地，塞了一大堆战利品到背包里。去晨曦酒庄借用浴室简单清洗了一番，他闷闷不乐地回到蒙德城。

“啊，是旅行者。”温迪破天荒地主动朝他走来：“是来听我演出的吗？勉为其难可以给你留个座位哦。不过不许捣乱不许和人吵架，不许说上次骂人的那些难听的话……”

“好的好的，可是对不起啦，我和别人有约了呢。”空不敢了解这个世界的自己以前到底干过什么破事儿，捏了捏蹙起眉头的温迪的脸：“加油！你可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吟游诗人！”

温迪拍开空的手，偏过脸“嘁”了一声：“你以为我想让你来吗？别以为跟我装模作业两天我就相信你了。不来最好。”

“这样啊……”空的神色有一瞬间落寞：“……对不起，看来我有点自作多情了。”

温迪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空已经说出了道别的话。看着空不那么自然的笑意，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内心骂了自己一句地道的蒙德话。

天使的馈赠内。

迪卢克正好来当班，看见空进来时脸色有一瞬的柔和。但看到空径直朝凯亚走去，刚微微回暖的面色顿时又冷若冰霜，让在一旁雕冰球的查尔斯感觉冰球都没背后的气温凉。

“一杯午后之死，一杯葡萄汁兑日落果酱，加点薄荷，麻烦了。”凯亚敲敲柜台漫不经心地说。

“你倒是挺细心。”

迪卢克没有看他，眼神全落在角落里的空身上。他似乎又出去转了一天，哪怕洗得很干净，还是透出一点困顿来，安安静静地独自待着，乖得要命。不过一想到现在正点着饮品的某个骑兵队长，迪卢克有感觉他不是什么乖乖巧巧的小猫。

明明这么讨人嫌还要到处惹人，真不明白他怎么想的。

凯亚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晨曦酒庄老板亲手调配的饮料和酒，笑眯眯地端着走了。路过空那一桌时他俯身跟空说了什么，空就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上了二楼。

坐在桌旁，空轻轻拿起那杯葡萄汁，刚抿了一口，凯亚就把午后之死推到了他面前。

“……怎么，要我喝酒？”

空眯起眼睛，沾了葡萄汁的双唇在昏黄的灯光下红艳艳的，头发乱翘起几缕，让凯亚有撸一把的冲动。

“当然。别找那些借口，只有酒保才会信那个——你其实不小了吧？”

“……好吧，但我酒量不好，要惹上什么事你可得担着。”

想想空以前惹过的数不胜数的烂摊子，凯亚感到一阵恶寒。但一想到这毕竟是迪卢克的酒馆，迪卢克本人还在楼下坐着，他就安心了不少。

“喝吧，没事。”

空抿了一点，不适地皱起眉头，但打量着凯亚的颜色还是又一口一口喝了下去。最后咽的一口有些猛，他呛咳起来，迪卢克投来视线，他又竭力压抑。

“这酒的度数可算不上低啊，喝得这么快，你很急吗？”

空迷迷瞪瞪地看着衣冠楚楚品着葡萄汁的凯亚，从桌底下踹了他一脚。鼻尖冒汗眼眶通红泪水涟涟的美人儿，凯亚的眼睛睁大了一些。

漂亮，真的很漂亮。所有讨厌空的人都不能否认他的外貌，最多只能感叹他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因为他长得实在太无可挑剔。尤其是被逗弄的时候，急得要沁出泪似的，实在除了漂亮没什么能形容的了。

凯亚的手指拨了拨空额前汗湿的碎发，开玩笑地说：“怎么，好久不喝了吧？感觉怎么样？”

“不好，很……辣，很热……凯亚，凯亚是坏的……”

黏糊糊的声音让凯亚到抽一口冷气，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闯了点小祸。本以为空会趁机赖上他，没想到对方坚持自己没什么问题，在酒馆门口吹了会儿风后就踉踉跄跄地走了。

“喂喂，真的没问题吗……”

凯亚很怕迪卢克事后会杀了他呢。

喝了酒后，心思情绪似乎一下子敏感了许多，空难以忍受被人以不善的目光盯着，干脆出城一路走到风起地。不多时，一道青绿色的身影落在他身边，本来还带着点气恼，一看他醉醺醺的样子倒手忙脚乱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唔……温迪……”

温迪无奈地看着抱着自己的腰蹭来蹭去的旅行者：“你怎么喝酒了？他们肯卖给你吗？怎么这会儿不和我别扭了……”

“因为、因为我之前好像惹温迪生气了，所以……”

温迪在空的脑袋上弹了一下，砰的一声响：“你还记挂着呢？我还以为你早忘了呢……别笑，不许笑……我是认真的，其实我也……”

要是派蒙在这里，一定会感叹天然呆真乃保命之良药也！可惜这里没有派蒙，只有下山送可莉回蒙德城顺路经过风起地的神奇的阿贝多老师。

眼看着旅行者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样子，神奇的阿贝多老师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最后什么也没想出来，果然只远观是不行的吗？

最后以空三言两语把温迪打发走为结局。温迪习惯了自由，竟完全不在意空是睡树上还是睡大街，为了避免喝醉了还到处乱跑的旅行者在半夜被丘丘人或史莱姆噶掉，阿贝多顺理成章地好心收留了空。

没错，公主抱回去的，不愧是阿贝多老师呢……

第二天，空醒来时已是晌午。入目是临时帐篷棕色的顶，他从被子里钻出来，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

帐篷与实验室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实验室内火炉的温暖。大概是在条件不便时临时休息的地方，似乎搭在这儿已经很久了。阿贝多就在实验室里，看见帐篷被掀开，漂亮的蓝眼睛看了过来：“你醒了。”

“对，可是我怎么会在雪山……阿嚏！”

“是我昨天带你回来的。我一直很想研究一下来自异世界的人的身体，只是以前没有合适的机会。你怎么折腾无所谓，但是别动实验结果，不然我会立刻把你赶出去。”

空赶紧点点头。

阿贝多把他扶起来，递给他一碗绿色的汤药，说是解酒的。气味很清香，阿贝多帮他拿着碗，他两手扶着，很快就饮尽了。

“啊……头好晕，真的是解酒的吗……”

“那么说也不准确，只是帮助你更快地派出体内的酒精而已。我注意到你醉酒时性格与平时或许有很大的不同，所以研制了类似的麻痹小脑的药物。放心，不会有危害的。”

空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人坑了，但来不及仔细思考，下巴已经搁在了阿贝多的脖颈间。

人造人的体温比别人低些。空感觉身上热得很，忍不住就想靠过去，再紧紧抱住。阿贝多双手抱着他，手里还拿着文件夹在写什么，面上神色淡漠，眼睛却已经无法从空的身上已开了。

太艳丽、太完美了，身上的每一根线条、每一抹颜色都恰到好处，比起实验品来更像是一件艺术品。脸红成这样，还微微喘着，换作别人该想些不好的事情了。

阿贝多的鼻尖蹭蹭空的额头：“在我达到实验目的之前，没有任何人能将你夺走，记住了吗？”

空无意识地将他搂得更紧了，哼唧两声算作是应答。

再下雪山是第三天，阿贝多对空很宽容，对这位新任的“助理”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和优待，使得他的日子多少好过了一些。清晨的水雾还没散去，他夜里也忙到很晚，清理了一些魔物就准备再找地方歇一歇。

正巧这时遇到了还没下班的某个暗夜英雄。

空没披斗篷，矫健的身姿令人入迷。他放下剑的瞬间一双手就覆盖上来，温暖干燥，比他的大一些，将他冰凉的手完全包裹。

“啊，迪卢克老爷一夜没睡吧？这可不行呢，身体会受不了的。”

迪卢克凝视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在澄澈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为空细心梳理好金发：“无妨，今天没有工作。你要不要跟我回酒庄？”

空要帮阿贝多的事不多，又急于找到深渊的踪迹，正准备去璃月碰碰运气。但迪卢克邀请，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一路上迪卢克很沉默，空却开心得很。逗弄了一路，最后在进酒庄大门的时候迪卢克露出一点笑来。

空知道那是给酒庄的仆人们看的，但迪卢克的笑的确真心实意，在他年轻英俊的脸上，这样温柔的神情不多见。周围的窃窃私语一下子停了，迪卢克拉着空的手去房间，依旧没有单独的卧房，在厚重窗帘的缝隙透出的一点阳光中，依稀可以照见刚重逢的二人相拥而眠的身影。

春雨落入细风，积雪初融，却已经炽烫起来了。

没错，今天的空和迪卢克依然在抢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