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交织，灯光明晃，旅人来去匆匆，汇入芸芸人流。

“我们去喝杯酒吧。”近藤爽朗地笑着提议，拍了拍土方的肩。
刚杀完敌人，还有那么多后续工作没做，你们还真是有闲心。
土方默默地想着，把肩上的爪子扒拉了下去，后退一步，取出口中的烟，“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近藤愣了愣，干笑了几句道,“公务还没处理完吗？”说罢赶紧拉了拉刚想开口讽刺的总悟的衣领。
这个老大粗的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一向心细的土方的眼睛。
脑子里“嗝咯”一声，脸唰的红了起来，含含糊糊的的随便应付了几句，寻了条路逃似的快步离开了。

灯火阑珊处，青苔幽幽地在灰败的墙面生长，那人蹲在角落里，脑袋上那团乱糟糟的银毛，仿佛失去了光泽般，被黑暗吞噬着。
“喂，还活着吗。”土方环抱着手叼着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要是死了我可就走了。”
蹲着的那人这才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我长得有那么不能见人吗？”他鼓着脸颊，轻轻地用手戳了戳，一脸无辜，“还是那么帅啊，除了那头天然卷以外。”
“嘁。”土方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地想嘲讽他。“包括你那头天然卷，你全身上下有能见人的地方吗。”
说罢便踢了踢他，“还有，你是准备在那里蹲一辈子吗。”
他也不恼，嘿嘿地傻笑着站了起来。
“怎么还穿着队服？刚下班？”突然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皱着眉，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你受伤了？”
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其间关心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是别人的血。”土方扭过头去，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那群小喽啰怎么可能伤得了我。”
他这才放下心来，伸手往自己的浴衣里掏了掏。
“喏，给你。”他拿出来的是另一套浴衣，“就知道你不会带。”
说完，立马开始不正经了起来。
“嗯？要不然我在这里帮你穿？”
挑了挑眉，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伸手就揉了揉土方的臀。
艹！
土方的脚直逼那人的裆。
“……给老子滚。”

当两人穿好了浴衣出来时，夜空中的烟花争先缤纷地绽开，绚丽至极，转瞬即逝，徒留着地上人儿对它的赞美与叹惜。

“多串多串！看我戴这个怎么样！”他笑着，拿着狐面在脸上比划着，“好看吗？”
“谁tmd是多串啊！”
土方下意识的回头反驳，却是愣住了。
烛灯昏黄，狐面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银白色与猩红交织成复杂神秘而又华丽妖娆的花纹，似笑非笑的唇角与撩人的狐吻相得映彰，上挑的狐眼更是给男人更添了一分魅惑，很是迷人。
这人是才是真正的狐妖吧？
土方努力平复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故作冷静地翻了他一个白眼。
他扁了扁嘴，也没有说什么，直接拿起了摊上的一个鸦天狗的面具干脆利落地朝土方的脸摁下去。
“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呢。”
“尼玛！”
“艹你大爷的痛死了！”
伴随着那人的哈哈大笑，土方好不容易地挣扎开来，揉着鼻梁。没好气地瞪着他。
那人依旧像以前那样的一副没心没肺的笑容，看久了，却莫名的感到一丝悲哀的意味。
怎么了？
土方张了张嘴，却又哑着声，又什么都没说出来，潜意识里的不安让他闭上了嘴。
什么都不会发生。
土方默默地自我安慰着，努力让自己忽略掉内心的那点惴惴。
看，今晚，在这夏日祭，有我和你。

“看那个苹果糖！”
他眼睛像是发了光似的向摊位跑过去，深知他会讹自己的土方，已经默默的掏出了自己的钱包，等待着那三岁幼童般撒娇的视线。
才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是很期待的呢！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是自己付的钱！
土方一脸惊讶地接过递给他的一根苹果糖一边用另一只手摸上了他的额头，“没发烧啊，难道是天要下红雨了？”
他瞪着一双死鱼眼，撅着嘴，拍下他的手，“你才有病呢。”
土方讪讪的收回手，扭过头揉了揉鼻头，“那一定是你打小钢珠赢得了。”
毫不容置疑的语气和可爱的小动作，倒是把他逗笑了。
“嘁。”
“笑你大爷啊！想打架吗！”
自动理解为嘲笑的土方恼羞成怒了，撸起袖子，一副随时干架的模样。
他倒是直接把土方的脑袋扳了过来，然后朝那张薄唇上亲了上去。
没有过多的缠绵，点到为止，一触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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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白痴么？旁边还有人！”
“没办法，你太可爱了。”
“男人怎么可以说被是可爱呢。”
土方微微别过脸，声音还是带着些别扭。
他弯着眼角，红瞳中只照映出土方那一人的身影。
“不生气了？那我们去玩其他的游戏吧。”
“随便你！”

接下来的勾水球、捞金鱼还有射击游戏等，一起被这些摊子赶出来，一起吃着章鱼烧，孩子气的挥舞着仙女棒。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像是梦幻间的场景。

世界上有什么是美好的呢？
比如我和你，此时此刻在一起。

把所有的摊子都扫荡了一番后，两人一同坐在河岸边，抬起头，无言，同望着一片夜。晶莹的流水起伏波澜，携着点点水灯，挽留着天上绚烂的焰光，一同逝去。

“土方。”
他鲜少地正经唤了一句，打破了这难道的宁静与安详，沙哑的嗓音带着温柔与不易察觉的悲伤。突然起了身，垂着眸，透明的长睫微微颤动，像是玻璃般的一碰就碎，半张脸被乱发阴影掩盖。

烟火绽放不及他之绚烂，
烟火消散不及他之哀凉。

土方的内心警铃大作，先前压抑着的惴惴不安此时更是达到了巅峰。紧张的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伸出手去想抓住他。

“再见了。”

等、等等。
眼前一片昏眩，世界好像凝固住了，被染成黑白，时间与空间感却是不断的拉伸延长，空气中仿佛还有尖锐的嘶鸣。

你在说什么？
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看见眼前的那张薄唇不断的在一起一合。

快动啊，身体快动啊！
紧缩着瞳孔，张着嘴，哑着声，伸出手，身体却像是灌了铅那般，一步也动不得，徒劳的看着那人模糊着面渐行渐远，一点一点没入黑暗之中。

“不，别走！”
嘶吼着将这场荒谬的默剧打破，像是有一块块刃利的镜面碎片从半空中迸开，映照着残酷，扎得眼睛发疼。

那人已经不在了。

远岸明晃，不知是谁打翻了花灯，惊起一片骚动。灯火阑珊处，余留一人，寂静，孤独。

那人已经不在了。

汗液流到眼睛里也不在意，怔怔的看着身边的那片空地，映入眼帘的唯有他消失于黑暗前，温柔而又悲伤，却又如那头银发般耀眼明朗的笑。
世上的一切全然与他无关了，脑子里一片混沌，沉寂下来后重归迷茫。

……

“我们去喝一杯吧。”
耳畔传来近藤爽朗的声音，肩膀被搭上了一只手，他却像是已经喝醉了的人，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像是不太适应光线那般眯了眯眼，嘴唇颤颤地蠕动着，“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他？”总悟口里嚼着泡泡糖，插了进来，“他是谁？”
“他当然是……”

土方一时语塞，喉咙里的一口气哽在那儿，却又不知道怎么吐露出来。
脑中一番天旋地覆，嘶吼声交织，仿佛被撕裂般的，越想越痛苦，他溃散着瞳孔，蹲下身，用手捂住头。

——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是谁？
——他是谁？
——他是谁？
……






哈啊！

土方蓦地睁开了眼，粗喘着气，溃散的眼瞳重新对好了焦，清明后眼前依旧是屯所那漆黑的天花板。梦中的一切像走马观花般回放，惆怅的余韵仍然环绕在脑中，沉静许久，用手覆上了双眸，惨淡地笑着。

“不过是梦中人罢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