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6372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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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逆水寒 血河 , 碎梦
标签 血碎
状态 连载中
文集 禁止马革裹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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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8-13 01:47
小师弟指点的位置是一处很漂亮的宅院,他告诉碎梦:血河就在里面。
遥遥看见窗纸暖亮,里面有人点着灯。碎梦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想要抬起手来叩门,那只手却不争气,抖个不停,几次三番僵在了半空。
几年前碎梦就把和血河有关的一切都一刀斩断,可笑造化弄人,这玩意竟是切不断的流水,他想追逐的舍他而去,他想付诸东流的,偏被水波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推回眼前。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
对他而言,往日的相识相知,情深义重,这些日子都是死得不能再死了的。可是过往种种死得再透,也经不住把尸骸都挖出来曝给他看。
碎梦心里很难受,滚油烹似的。时而想冲进去揍得血河鼻青脸肿,时而又想转身迅速逃跑。
但他好歹不是本能驱使的动物,还有几分理智在。想起任务差些了结,碎梦还是控制着自己勉力敲响了门。
碎梦捏着拳头度秒如年,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那样长的时间,而血河其实很快就出来见他。他还礼貌客气地笑了下,道:“请进。”
他穿着轻甲,姿态很是松散适意,眉眼也丝毫没添受征旅之苦的憔悴颜色,活脱脱还是从前恣肆走马的样子。
碎梦眼眶没来由地一热。
他咬牙,垂下眼帘:“夤夜前来,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血河和他客套一番,引他到堂内坐下。他们谈起他来这里的正事,碎梦心里混混沌沌的,机械地背诵起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他几乎听不见血河在说什么,也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碎梦被过去缠上了。它们密不透风,裹在碎梦身上不断收紧,几乎勒的令人要断气,又让他想要不顾一切地拔刀见血,想发狂发疯。
他好久没言语了,隔着人皮面具似乎也透出枯槁苍白的神色。血河觑着他一会,道:“阁下脸色似乎不好。”
碎梦才艰难地回神,勉力答了两句,就要告辞。他把浑身力气用来调匀呼吸,血河虚扶着他送到院门口,道:“边塞气候猛恶,阁下远道而来,更要保重身体。”
碎梦没说话。走在院中,他心思却不在走路上,脚下一滞,突然被一片不平整的地面绊了一个趔趄,隐约又响起什么东西叮当一声。
血河见他要跌,是实打实地扶了他一下。碎梦吓出了一头冷汗,神志又清明了几分。他推开血河说无碍,血河也走到一边,好像从方才路过的兵器架上摘下了什么东西。
那是个小玩意,血河把它拿在手里看,刹那间他的表情变了。
“留步。”血河说,“这是…你的东西吗?”
碎梦回头看清那是什么,他大惊,也是有些昏头了,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厉声道:“给我!”
这东西是个铁疙瘩,一把小小的铁锁。碎梦一直随身带着,哪怕这次远途,他也把它好好装在了袖子的内袋里,却不知怎么跌了出来。
碎梦带它不为什么,它是很久以前血河随信寄来的一样东西,碎梦一直把血河当死人,也把这样东西当成血河的遗物。一个人死了,权作纪念,这很正常。
血河没给他,反而笑了。不同于此前象征礼貌的表示,他现在好像是真心实意的想笑,这让碎梦觉得非常不妙。
“我认识它。它是我亲手铸出,寄送给一位朋友的。阁下是从何处得来?你和他有旧?还是你…”
碎梦冷冷地打断他:“将军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天下相似之物何其多,它当然不会是出自你手的那件。就算你要胡乱指认,也得拿出些凭据来才好。”
“好,”血河饶有兴致地看他,“凭据就是——”
“它们的材料一样,世无其二。那时铸这把枪时多出了些,我用剩下的造了它。这材料中有块异铁,同类相近就会吸在一起。你看…”
他把枪取在手里,又将那把小锁一抛,二者又铿然撞在一起。
血河笑吟吟地把他望着,好像在说:你还有什么话说?
碎梦这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心里一阵惊涛骇浪。
…他就不该同血河辩这个。东西掉了露了形迹,他就应当立刻想法子脱身。他怎么还会想着把它拿回来?真是被糊涂油蒙了心!
碎梦额上冷汗涔涔,逃命一样的,他回身就轻功往门外掠。
血河看出他的身法,这下他再确定无疑,当即叫了声:“回来!”
但碎梦哪会听他的?他提气往外疾奔,眼瞅着要出了门,他的心中升起劫后余生的狂喜。
刹那之间却变故突生,碎梦身后有机括蓦地一响,有弩箭划出尖锐的风声,朝他身上几处扑奔而来。
碎梦一惊,在心里大骂血河:买卖不成还有情义在,血河却这就来要他的命了。
他当然能躲过去,但碎梦不愿停止逃窜,他也忘了他目前正扮作一位富家公子,衣裳宽袍广袖的,实在不很方便。只听笃的一声,有一支弩箭把他的袖子钉在了门上。
碎梦心中慌乱,急要去拔掉时,血河的声音却凑得离他近了好几分,至少在一杆长枪绝对能及的范围内,沉沉道:“不想身上多个透明窟窿就不要再动。”
碎梦绝望了,望着一步之遥的门外,他脑中大片空白,像翅膀被粘住的飞虫,什么行动都作不出,也想不到脱身的法子。
血河在他身后叹了口气,语气柔软了一些。
“…你原来把它留着。”他说,“那我寄给你的信呢?也看了吗?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你知不知道我在等?”
碎梦不说话。
纵然边关天黑得晚,这时也已经黑得很透彻了。天际浮起几颗明亮的星星,不知哪处的人烧火做饭,升起几柱暗灰的炊烟,转眼就融进了夜幕里。
血河把语气又放得软了一些。
“乖。把面具摘了,自己转过来。听话。”
碎梦还是不动,不作声。
血河笑出了气音,道:“好。你不过来,那我过去。”
他把那只罪魁祸首的手弩放了,态度很自然地凑近到碎梦身后,伸手迅速固定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在他的下颌线附近细细地摸索。
被近了身,碎梦这才奋力地挣扎起来,但是这个姿势太过被动了,想踹血河却使不上力,只能用马尥蹶子的姿势踹,他也不敢用力掰血河的手,血河拿捏的地方太致命,一个小偏移就能把他整个人废了。
血河抓碎梦跟提溜只猫一样,一抓一个准,稳稳当当。他游刃有余地压制住碎梦,摸了一会,找到了人皮面具的接口处,就轻轻地把它撕下来。
面具被揭掉了,碎梦出离愤怒,但他又根本不想和血河多话,于是依旧贴着门面壁,然后把脸扭到一旁。
此刻他的心声是:如果血河不放他走,那他就在这扇门前一直站着!站到死!
见碎梦不再和他遮掩,血河当然是没打算放手的。他锲而不舍地绕到碎梦转脸过去的一边,凑近摩挲他脸颊上那颗很小的痣,黏黏糊糊道:“媳妇,你怎么现在才来见我?我好想你…”
见血河是个要亲过来的模样,碎梦是真恼了,胸中无名火烧破天,“砰”地一拳,他结结实实地打在血河脸上。
血河流鼻血了。
流了不少,血河还被鼻血呛着了,他忍不住扶着墙咳嗽:“你…你不会是瞒着我进了铁卫营?拳头打人这么疼。”
碎梦终于说话了,是一句咬牙切齿的:“活该!”
血河的鼻血流得止不住,他抬起胳膊,狼狈地用衣袖把血流堵上,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碎梦。
眼神特委屈。
碎梦那一拳没留着力,打得他自己的手都疼了。看着血河的鼻血流成河,他觉得很痛快,但也多少有点担心血河的鼻梁骨。
要是血河的鼻梁骨折了,变成了丑八怪,说不准上阵打仗的时候,敌军都会大声笑话他,也一定会有很多人因为血河的毁容找他兴师问罪。
隔了一会,他哼一声,才勉强道:“你的鼻梁…没事吧。”
血河马上说:“没事。”
他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把那个小锁放回碎梦的手里。血河鼻腔不畅,连带着声音也有些闷闷的,说:“还给你。”
碎梦默然接了。它被血河握久了,沾染了温暖的体温,比碎梦的手还要热一些。
血河又抓住碎梦的手腕,强拉着他往院内某处走过去。碎梦怒而挣扎,道:“你干什么?!”
血河说:“我打些水洗洗脸,怕你跑了。听话,别让我栓你。”
碎梦踉踉跄跄地被他拉到井边,血河是真的在防着他逃跑,做什么也不肯把手松开。单手打水洗脸其实不太方便,但是血河坚持这样,他的另一只手把碎梦死死地圈着。
血河的鼻血止住了,再把一脸的狼狈相洗掉,他很快就恢复了先前的人模狗样。碎梦用余光去瞟血河的脸,见他的鼻梁依旧很挺拔,好好的在脸上,并没有歪掉或者塌下去;碎梦才把一颗心完全放下了。
看来血河的鼻梁挺抗揍的,看上去甚至能多挨几拳,他用心很险恶地想。
血河洗完了脸,依旧拉着碎梦回到屋里坐下。有了前车之鉴,他没有贸然动手动脚,纵使手里还捏着碎梦的手腕,血河也只是默默把他看着。
屋里一时很安静。窗子有时会漏些风进来,点点灯烛之火就在血河黑沉的眼睛里闪着,飘飘摇摇的,这么照着碎梦。
碎梦眼神发直,二人无话,他更加不知道要干什么。
“…你知道吗?”是血河先对他说话了,“朝中有不少人一早对江湖势力怀恨在心,每每进言要朝廷发兵清剿这些干政的宵小,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谪仙岛。”
听见老家的名字,碎梦警觉地竖起耳朵。
“如果你敢跑,我就把你当作奸细通缉。官府也会查你的身份,万一查出,你可就成了现成的罪状。你确定能跑的掉?那时你的师门或许也会受你连累,很重的连累。”
血河气定神闲地笑起来,眉目间却有戾气一闪而过。
“所以我不许你想着跑。乖乖留下,好吗?”
碎梦气得打战:“你疯了?用这个威胁我?江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我去告密说碧血营有意谋反呢?!”
血河很冷静,安抚地摸了两下他的手背,说出的话侮辱性极高:“可是你做不到。并且只要你不跑,这些都不会发生呀。只是不逃跑而已,我又不短你吃短你喝,很难吗?”
碎梦再次沉默。一别几年,他未曾想过血河已经变成这样,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他没有开口回答血河,但是他的选择好像也已经被默认了,因为血河没有给他留下丝毫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