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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家庭教师reborn 山本武, , 狱寺隼人
标签 山狱 8059
文集 大山上面有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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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5-8 21:59
- 导读
- 文前tips
*仿生人800x小少爷5.9(20.9.9狱寺隼人生贺)
*这篇文章里的两人并非恋爱关系,严格意义上也许不算cp向的山狱,实在不好意思,但我想这些是抛开爱情他们之间依旧存在的东西,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写了
*祝狱寺隼人生日快乐。无论何种身份,他们之间的红线定然会跨越116°38′精准相遇。
狱寺隼人埋头在一堆零件和图纸之间,对门外碧洋琪的喊叫声充耳不闻,但他抖腿和抓挠头皮的频率直线上升。
碧洋琪虽然才十岁,但已经不再是被弟弟摔个门就眼泪汪汪的小女孩,当她发现对门板拳打脚踢大声叫嚷毫无作用时,她冷静地威胁狱寺隼人要用毒蛋糕来解决问题。狱寺隼人扔下笔,气急败坏地拉开大门。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姐姐,我早就已经说过了。你帮我转告那个男人。”
“才不是‘那个男人’,他是你父亲!”碧洋琪看他垂下头又做好把门摔上的准备,及时打住了话题,“你要想把那个修好是不可能的!它的人格已经完全混乱,你根本没办法保证开机之后它不会伤害你!你要想修好它只有一个方法,但它的人格捐献者早在几百年前就死了,你上哪里去找样本!”
“别做傻事了,隼人。”碧洋琪的口气温和下来,试图去牵弟弟的手,但狱寺隼人避开了,因为他的手上沾满了机油。
“你才别做傻事,那个男人知道你又来我这里会生气,你别来了。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证明是他错了,在我成功之前绝不会踏出这个房间一步。”
“隼人……”碧洋琪面前的大门缓缓关上,她放弃了劝说,这是最后一次,她想,自己明白弟弟的脾气。“好吧。但你别太过分了,隼人,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希望你记住这点。”
关上的门堵住了房间里最后一丝光亮,狱寺隼人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直到他突然冒出的笑声,在空旷的研究室里撞击出回音。
他柔软稚|嫩的手指摩挲着仿生人脖颈处不平整的断面——电线,数据线,各路零件和数据板,没有了温暖的仿生皮肤包裹,尽数露出,尖锐的边角毫不留情地割伤他的指尖。狱寺隼人蜷进仿生人只剩下一半的冰冷怀抱,享受他这些日子里最安宁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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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武,这是人格捐献者的本名,仿生人编号是V-80024,拥有优秀的性能,温和风趣的个性,卓越的抗打击和战斗能力,适合家用和护卫,是合格的“看门犬”,由全意大利仿生技术最先进的彭格列研究室研发,三年前由“那个男人”赠予——作为母亲的替代。
太荒唐了,难道有人真的认为失去了食指就能拿中指去替代吗?狱寺隼人难以置信的眼神里逐渐染上愤怒,那愤怒快要把他的胸腔撑破,他最后看了一眼男人失去生机的双眼和麻木的表情,拨开所有试图挡在他面前的双|腿夺门而出,他也不知道凭这一腔滚烫的血液能流向何处,只知道在那一瞬间他确实被那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男人排除在了屏障之外,这比他最初知道真相时更令人痛苦。但他明白在这样除了“爱”全是错误的关系里连仇恨都是徒劳,他挥舞着双拳,却不知应当冲着谁的下颌。
狱寺隼人的日记里出现的人无非那么几个,用一只手都数得清楚。他怀疑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的黑色西装里藏满了随时可以拿出来替换的双手,这让自己对每一根手指的爱惜像个笑话。他们互相把对方当作故障排除了,咬定对方的错误,拒绝松口。这或许真如碧洋琪所说是一种极端却强烈的父子之情,但狱寺隼人拒绝承认,这样的情感算得上对“父子之情”四个字的“亵渎”——这是他新学到的高级词汇,在反驳碧洋琪的观点时,这个词语自动跳出了脑海。碧洋琪的表情很难看,狱寺隼人感觉呼吸不畅的同时,也享受了一瞬间卑劣的复仇的快|感,但碧洋琪跑开时流下的眼泪让他在梦境中的深海里挣扎了数个夜晚。
碧洋琪从未放弃让他理解“父亲”,姐弟俩在倔强这点上比亲姐弟更相近。她每次都哭着跑回房间,但第二天又会穿戴整齐地来敲门,还打着那把心爱的小洋伞,挎着一篮一看就不能吃的饼干。狱寺隼人从看见她就摔门逃跑到愿意忍着腹痛坐下来谈谈。
直到有一天,碧洋琪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你才是真正的爱情结晶,该羡慕的人是我才对。”狱寺隼人僵硬地转过头,他没办法把这句话当作普通的玩笑,所以做不出任何轻松的表情。
也许那句话早点说出口就不会变成魔咒,但事情就是糟糕得如此恰到好处。无论碧洋琪怎么解释,狱寺隼人都理解不了,那些简单的话语充满了“爱”,却比图书馆那本最厚的量子力学还要难懂。但他也不打算理解,他最初的那份愤怒变成了脑中紧绷的弦,驱使他冲破这座虚假的花园。
他原本要从这里逃走的,凭着自己的力量把身上虚假的痕迹全部洗净,然后开始新的人生。突然出现的山本武打乱了他的计划,一只手就连人带包地提起,还把自己的逃脱旅行称为“看起来很好玩的冒险游戏”。这种不会读空气一样的白|痴仿真人绝对不会是自己中意的类型,更别说他是个自己根本不需要的“替代品”,所以他第一次见到山本武就用弹弓弹出的铁质子弹打烂了他半边脸。
他看见那个仿生人一步步走过来,过高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狱寺隼人一步也挪不动,只敢暗自攥紧弹弓。但仿生人只是捡起自己落下来的眼球,为难地冲那个男人说:“抱歉先生,看来我得再回一趟修理厂了。”他蹲下|身,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不适合逗小孩,“我叫山本武,你呢?好身手的小少爷?你真有活力,看样子以后我的日子会过得有点辛苦啊!”
狱寺隼人朝仿生人的身后看去,那个男人责备一般,露出了等待自己上台演奏时那种催促的神情。于是狱寺隼人举起弹弓,打烂了山本武另一半脸。
山本武其实能够躲开,但狱寺隼人猜测他也许就有这种变|态——他喜欢包容自己给予的伤痕。
在狱寺隼人被关禁闭之后偷溜进厨房的那个晚上,刚出修理厂的他又被狱寺用小刀割伤了下巴。仿生人的皮肤被划开一个干净漂亮的切口,没有血液流出,也就意味着他永远不可能自愈,好在没有伤到内部零件,他就放心地任由那个口豁着,抢过那把小刀,利落地切开案板上的胡萝卜——狱寺隼人吃到了三天来第一顿热乎的饭菜。
胃部被温暖的感觉实在容易令人卸下心防,狱寺隼人和着眼泪吃完,但他一边鼓着腮帮子咀嚼,一边瞪着山本武的表情实在算不上感谢,是在明晃晃地表示不妥协。
山本武冲他乐了一下,然后如他所愿地移开了视线。
从那以后的半个月,两个人每晚都不约而同地在厨房里上演这出默剧。
山本武的战术很成功,狱寺隼人明知道他在温水煮青蛙,但他每次看见厨房那一点昏黄的灯光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尖要往里转向。山本武这点伎俩甚至称不上算计,他的态度相当坦诚和慷慨——我可以满足你的期待,如果你想要就尽管拿走吧。
狱寺隼人对他的慷慨抱以怀疑,“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和......那个男人是现在这种状态吗?”
“我对你的过去不怎么好奇,我的小少爷,如果你什么时候闲到想给仿生人讲故事,那我可以听听。”
“......对我那天做的事你也不计较?”
“幼年期的人类总是拥有更多任性的权力。”
“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
“那我就应该回答没关系,对吧?”山本武对他们半个月来的第一次对话表示了愉悦,并且得寸进尺地揉乱了小少爷柔软的银发,“下次用‘谢谢’来代替‘对不起’,怎么样?”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当人们说‘谢谢’的时候,我读取到的情绪比听到‘对不起’多了更多的‘爱’。”
又来了,‘爱’,这种狱寺隼人听见都要干呕的字眼,被这个仿真人态度轻松地从嘴里说了出来。
“算了,我收回前言,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还是很讨厌你。”仿生人懂什么爱。狱寺隼人握紧了刚刚松开的拳头,从凳子上跳下去跑走。山本武一如既往沉默地举着灯,跟在他身后,直到门板在面前被摔上。
等到狱寺隼人的禁闭被解除,他又回归了从前的生活,只不过身后多了一只巨大的跟屁虫。所幸山本武大部分时候不算碍事,甚至是令人恨到牙痒的优秀,狱寺隼人勉强给他的手背贴上自己制作的贴纸,作为合格的证明——那天下午山本武散发的快乐因子过分浓密,搞得狱寺觉得自己的表情都要不太正常了。
“困了就睡嘛,你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看多了书,你才小小年纪说话就很难懂。”山本武看他一边演算一边打瞌睡,认为已经合格的自己可以毫不留情地说些犯上的话了。
“少废话......我得快点学会这些东西才有跟那个男人对抗的资本。”狱寺隼人强打精神,把视线对焦在公式上,“如果我那时候更强一点,指不定就能保住那些......”
山本武不置可否,“有时候成长得越快失去得越快噢?”
“你凭什么得出这种结论的?”狱寺隼人对他这种经常莫名阐发的言论感到非常不爽,虽然不理解,但总觉得很有道理,这就是最令人火大的地方。
“嗯......经验之谈?”山本武摸着下巴,“我时常会有种活了很多年的感觉。”
“少开玩笑了,你就是个生产日期在最近三个月的仿真人,哪里来的经验之谈。”
“哈哈,这可说不准,你总得让仿生人也有做做白日梦的权利嘛!”
狱寺隼人毫不客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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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武刚被允许住进狱寺的房间不久,就被迫发现了他的秘密。
“你要出门?”山本武被狱寺在屋子里跑上跑下的声音吵醒,赶紧唤|醒手腕上的电子表,才四点,“我记得先生交代过,你还不能到外面去。”
“少废话,你要么跟来,要么就闭上嘴休眠,最好别逼我给你的记忆芯片来个‘故障排除’。”狱寺隼人收拾好在外待一整天的行头,和坐在床边的山本武对视,嘴角却轻蔑地翘|起,仿佛透过山本武的眼睛,对那个男人的权威进行挑衅,“但你是我的东西,对吧?”
山本武叹了口气,伸手接过狱寺的背包,“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
高塔上的探照灯数着秒打转,狱寺隼人掐准了时间和山本武的小拇指,熟练地在草丛和建筑里躲藏。
山本武感觉自己的小拇指快被这只汗津津的小手给掰断,干脆一展臂把狱寺隼人抱了起来。
“这样快一点。”他的解释成功堵住了狱寺的抗议。
“你摸清楚那个探照灯的秒数了吗?”
“不知道,但靠直觉应该差不多。”
“喂!”狱寺隼人急得直拍他的肩膀,山本武刚蹿到门口,灯光就打了过来。一只手把刺眼的灯光遮住了,看不见外面的情况,狱寺在心里大声咒骂乱来的山本武。
光束刚好扫过山本武的皮鞋尖,他不动声色地把脚又往阴影里缩了一点。
“走了。”
什么走了?探照灯光?巡查的保|镖?狱寺隼人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感觉自己逐渐脱离了重力,下坠时夜风拍打着脸颊,越过山本武的肩头,看见了逐渐被太阳所吞噬的漫天星辰。
“谁叫你直接从围墙翻出来的!”刚被放下狱寺就对着山本武的肚子狠狠来了一拳。
“这样比较快嘛!而且也没有被发现,结果好就行啦。”山本武推着嘴里还在念叨的狱寺往前走,“我们不是赶时间吗?这样也不算打乱计划吧?抱歉抱歉,别瞪我嘛。”
等两人到了山下的集市,影子都缩到脚底去了。
“狱寺啊,我最近表现不错吧?”
狱寺隼人抹了一把汗,把衬衣的领扣解开一颗透风,根本懒得理山本武突如其来的迷惑发言,但这丝毫不影响山本武接着自说自话。
“我觉得我最近表现得不错,所以,”山本武蹲下来跟他平视,指了指那边的冰淇淋车,“你带钱了吗?”
“......咱们俩谁是主人你搞清楚没有?”
“你没带也没关系,我可以从智能金库里支出,但这样的话先生就知道我跑到外面来花钱了,编借口挺麻烦的。”
“我只给你两个硬币。”狱寺隼人把手背在背后,努力找回最后一点当家人的尊严“你自己看着花吧。”
“你不想吃?”
狱寺努力遮掩着飘忽的眼神,等到山本武把头转过去才咽口水。“不想,我才不吃这种小鬼才爱吃的东西。”
“你不就是小鬼嘛!”山本武大笑道,“那位小少爷每天的这个时候都在书房看书,只有狱寺隼人会跑到外面玩。今天你是狱寺隼人,对吧?”
“......那我要一个巧克力榛子味的。”
“好,好。”
“还要一个柠檬海盐味的。”
“是,是。”
“还要草莓和蓝莓混合口味,再加葡萄干和巧克力棒,还要......”
“行啦行啦,吃多了会闹肚子的。下次再来?”
“那就下次再来,别忘了你答应过的话。”
山本武点头,抓|住他指向自己的食指,裹进手心。
狱寺没有挣脱,就这样被一根手指连接着的两人来到了集市外沿的一家私人诊所门口,他才突然把两人的联系切断,重新扣上纽扣,整理起着装来。
“山本武,去敲门。”
山本武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狱寺在自己面前从没摆过主人的谱,现在突然拿捏起风度来,实在是稀奇到很难不让人多看两眼。但山本武什么都没问。
他学着刚刚狱寺隼人的样子,也正了正自己的领结,把背在肩上的小书包拿在左手,小主人刚刚脱下的外套则挂在臂弯,被白色手套包裹着的手指在门侧轻叩三下,又退回小主人身侧。
里面出来一个不修边幅的怪异男人,即使他穿着白大褂,山本武也不太敢猜他是位医生。对方也一眼就锁定了这个预定外的高大男人......不,仿生人。在他的眼神变得凶狠之前,狱寺隼人开口了:“这是我的人,夏马尔。”
被称为夏马尔的男人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挑了挑眉,侧开身子让出过道,等两人进屋立马把门锁上了。
“你之前写的信里可没提到过你新养的小狗。”
“是跟班。”狱寺隼人在山本武拉开的椅子上坐下,翘|起脚来。“我临时决定让他跟来。”
夏马尔对他的反驳不以为然,他投射过来的视线过于尖锐,甚至差点激发山本武的应激机制。但山本武把蠢蠢欲动的战斗本能掩饰得很好,从他手里的茶壶倒出的茶水,水柱依旧纤细缓和,撞击杯壁发出悦耳的声音。
“管家型仿生人?没见过的品种,你老|子真舍得给你花钱。但他疑人不用,这点你们还是像得要命。”夏马尔试探够了,知趣地收回视线。
“你再说一遍?”不知道哪句话触及了狱寺隼人的怒点,夏马尔叼着烟,冲他那张五官扭曲的小|脸投降般地举起双手。
“好好好,抱歉,对不起啦小少爷,咱们打住这个危险话题。”
狱寺隼人气哼哼地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茶,算是为刚刚不算好的开头画上一个句点。
“你这次来,有何贵干呐?”
“给我一点火|药。”狱寺隼人十指交叉拢住膝盖。
山本武的瞳孔瞬间缩紧了,强自收住双手,背在背后。
夏马尔笑了两声,用鼻子吸了两口飘在空中的烟,“不给。我最多教你折折纸飞机玩,再往后,哈,火|药就不是小朋友能玩的玩具了。”
“而且,”他用香烟指了指表情难看的山本武,“看样子你家的小狗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这样把它带到我这里来?你这样也算称职的主人吗?”
“还轮不到你来给他评理。”狱寺隼人透过烟雾直视夏马尔的眼睛,“我在很认真地跟你说话。”
夏马尔移开了视线,狱寺隼人顺着他视线的指向看过去,那里什么也没有,但夏马尔愣是就着空气抽完了两根香烟。
在狱寺隼人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夏马尔终于开口了:“老地方,那个白色盒子里。自己拿。”
狱寺隼人点头,等他站起身来,山本武才发现自己忘了给他拉开椅子。
“你留下。”夏马尔双指间缭绕的烟雾直指仿生人。
山本武没有停下脚步,只等着听小主人的指示。狱寺隼人在走进这个房间后第一次抬头和他对视,但他只是无言地拍拍山本武的胸口,示意他转身回到原处去。
目送狱寺转动药柜旁边的花瓶,一个人走下台阶,消失在墙后,山本武不再收敛气势,一把日本刀出现在他手中。
“聊聊?”夏马尔从橱柜里拿出一个新的茶杯,但山本武推拒了,“我就用这个。”
夏马尔无所谓地摊手,往狱寺剩下的小半杯茶里倒入了新的茶水。
“是小家伙主动来找我的,你不要这么紧张。”夏马尔又在怀里掏烟,“你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再怎么混账也不可能把自己老东家的小孩往深沟里带。”
“看你这样,大概不知道他们家是道上的,还是举足轻重的大家族成员,盛产先进仿生人和首领左右手。就算我不让,他爹不逼,他自己也迟早走上这条路。不过既然你的老板什么也没告诉你,那说明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不怎么样,劝你多多关照自己的人头。”说完他笑了一下,“仿生人的人头不怎么值钱,但你的挺值,至少在隼人的眼里很值。”
“恕我直言,先生,你完全可以阻止狱......我的小主人。无论如何,让他进入这种世界还太早了。”山本武的表情仍旧不太轻松。
“我当然不同意,他跟这边的世界完全不适配,这边都是些什么腌臜玩意儿,他一个从小被十几个女仆抱大的小少爷哪里沾得了这些。他那双手该拿来弹钢琴,不该拿来玩炸|药。”
夏马尔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对自己的描述不太满意的样子,摇了摇头“当然,他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倒不如说,他要是娇贵点还好,可能手上沾点血就得哭着回家找妈妈了,而不是像现在,打断他一条腿都还忍着眼泪给我磕头下跪。我倒希望他娇贵点,最好是我大声吼一个滚字就能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跑的那种。”夏马尔皱着眉头,好像那条香烟的味道格外苦涩似的,“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懂得体谅人,说真的,我都快算得上他第二个老|子了,还尽给我找事,我为数不多的良心受到的煎熬让我在夜里睡不着觉,害得我这个大好青年容貌憔悴,呸,我在讲什么胡话,我才不要这种毛头小子。”
“你大概没见过他眼里那种愤怒,谁见了那种眼神都忍不住向他妥协,屈从于那种觉悟,那比他撒娇有用多了。我屈从了,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事,但我屈从了。气得我那天晚上去吧里一口气泡了三个妞。我看到那种眼神的一瞬间就明白,这小子是个不要命的,你要想跟他站在一条船上,最好你的命也别要了。”
“这位小哥,我想你懂我意思了。”夏马尔看见山本武松开的拳头,笑着吸完最后一口烟。
“你们在说什么?”狱寺隼人背着满满一包火|药,出现在两人面前。
“没说什么,在说不要把你当正常小孩。”夏马尔冲他招招手,“办完事就快滚吧,别耽误我下午给美女病人看诊。”
“我来吧。”山本武笑着接过那个包,像来时一样挂在肩头。
似乎没人注意到两人出去溜达了一天又回来,除了碧洋琪。
“今天中午送来的饭没人吃,为什么?”
“我没胃口。不用你多管闲事。”狱寺把她堵在房门口,但碧洋琪往里看了一眼,山本武正穿着睡衣在铺床。
“你让他进屋了?你晚上给它充电了没有?”碧洋琪的眼睛转了转,“那个充电台怎么放得离床那么近,你不会让仿生人跟你睡一起吧?”
“你别多管闲事!”狱寺隼人直跺脚,“我自己知道!”
“隼人,它只是个仿生人。”碧洋琪的眉毛拧起来,欲言又止,“你最好别对它抱有太多的情感,不然你会后悔的。”
“当初买他不就是为了转移我的情感吗?”狱寺隼人这下反而冷静下来了,“那我把情感寄托在他这里没什么不妥吧?这不就是你们希望的吗?我把那些‘不必要的情感’寄托在一个仿生人身上,接受他,接受现实,然后回归现实,我照做了。”
碧洋琪摇着头,嘴巴张了又合,最终什么也没说。
之后的日子一切如常。
也许多少有点仿生人的自觉,山本武对自己的身体可以说是一点也不爱惜。他热衷于在后院打棒球。尽管他的记忆芯片里储存了许多棒球资料,身体也确实搭载了这项技能,却总控制不好力道,有时候狱寺隼人在书房啃完一本文献的时间,他就甩着球棒和自己的半截断手回来了。一开始他还需要经常到修理厂报道,后来修理权限逐渐被移交到狱寺本人手里,只消半个小时,他又能甩着一双修好的手进厨房了。
差不多过了半个月,山本武欣喜地跑来告诉他,现在自己能够“用人类的力道来击球”,这样手臂就不会断掉了。狱寺隼人虽然对没办法拿他练手|感到有些寂寞,但更乐意看到他完整地击打棒球连续数十次,不知道为什么,那样的山本武看起来真的像个人类。
“武,你来。”那个男人站得远远的冲他招手,打断了难得的好气氛。
狱寺隼人看着那两个站在男人身边的陌生脸孔,莫名地心慌。山本武走过来把球棒递给他,却被拽住了衣角,他只好蹲下|身子,让自己的眼睛能够和狱寺平视:“我会回来。”
山本武回来了,准确地说,回来了一部分。
接着被叫去的是狱寺隼人。
男人看见他抱着残缺的仿生人,浑身沾满了黑色机油的样子皱起眉头:“扔掉。”
再一次,还有多少次?狱寺隼人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在心中掀起狂岚般的怒火,把最后一丝理智的框架都烧得灰也不剩,另一半却仿佛置身寒风之中,冻得自己手脚发抖。但似乎冰冷的那一半占着上风,所以狱寺隼人从垂下的额发之间看见了那个男人布满血丝的双眼和乌黑的眼圈,也许第一次他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打响战斗时,自己注意到他的憔悴还会心痛,但现在狱寺隼人荒芜的心脏里除了报复的快|感,什么也不剩。
“我说,扔掉!”男人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你不要太任性了,隼人!”
继而他的声音又软化了,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悲切:“我理解你的痛苦,所以我给你买了它,他的人格制造者和你同名,这个仿生人又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以为这是个可爱的巧合,我肯定你会喜欢,但你太喜欢了,以至于你对它不够珍惜。这份可爱的巧合把你们都变成了不太可爱的东西。”
狱寺隼人没再听他的“肺腑之言”,他感觉自己被关在了四面毛玻璃里,外面的世界正在逐渐离他远去。谁是告密者?夏马尔?碧洋琪?都不可能。自己怎么忘了,那天下山的时候,男人正好出差,从前他往返一次需要两天,但现在两地修通了直达公路,他的行程时间缩短了一半还多。他早就知道,但他竟并不马上处置,而是慢吞吞地,或许还带着微笑,看两人欢度了半个月的美好时光再一刀斩立决。
狱寺隼人磨起了牙,他的牙齿急需咬住什么才能让他从那片狂岚里脱身。他撕下一块嘴皮,四周仿佛被按下静音,以至于他听见血珠从皮下涌|出的声音。直到那句话突然闯入他的耳朵里——“如果你很中意这种类型的仿生人,我再给你买就是了,你不要这样恨我。”
“我会修好。”尽管狱寺隼人一滴泪也没流,他的声音却沙哑得像是哭过,“我会修好他,然后我会证明你是错的。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被替代。”
男人愣了愣,露出一个寂寥的笑容:“也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被修好的,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东西最好早点抹杀。我承认买这个仿生人是我做过最错误的一个决定,所以我及时止损,如果你觉得这是个漏洞,那就再做填补。”
狱寺隼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眼中的男人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用漆黑的西装掩饰那些可替换的双手的神秘王者,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甚至是个失败的男人。狂岚掀开了他的伪装,拨开他黑色的西装外套,那下面只有一双手,一双什么也握不住的手。
他垂着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明明还坐在宝座上,却威严尽失。
男人或许也曾试图用那双手修补些什么,但他最终只能找到一些令人尴尬的替代品。狱寺隼人理解了,但他不打算原谅,更不打算在父与子的两座孤岛上搭建任何以谅解为名的桥梁。于是他转身走进了研究室,锁上了门。
但狱寺隼人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修好”不过是夸口。诚如碧洋琪所说,山本武的人格芯片从捐献人到制作人都是百年前就作古的老古董,彭格列的仿生人研发部大概只是制作了山本武的外型,性能搭载和其他精密零件,这块人格芯片的特殊性导致它无法被复刻。
狱寺隼人组装了无数次,废弃的图纸堆满了地面,让人下脚都困难。他修好了仿生人的手脚,却始终无法还原头部——那个装载了人格芯片的地方。
没有头部的仿真人笔直地站在他身侧,检测到主人有坐下的意向时,他就得体地抽|送椅子。它泡出的茶水没有一点涩味,倒出的水柱纤细优美,它会在主人进食的时候为他系上餐巾,它能一展臂就把主人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上。它毫无疑问是完美的管家型仿生人,但它绝不是山本武。
狱寺隼人翻阅了所有相关的报道和书籍,拼凑出天才机械师狱寺隼人与他的恋人美好回忆的轮廓和仿生人山本武充满悲剧色彩的诞生。说实在的,他并不好奇百年前的山本武和狱寺隼人之间有什么复杂的故事没有书写完,以至于需要仿生人山本武以这样的形式弥补缺憾,他只想知道自己的山本武如果不在这座躯体里,会在哪?
这个问题或许有答案,但它一定不在这座虚幻的花园。狱寺隼人的目光四处游荡,落在了被月亮叩响的窗沿。
夏马尔打开天窗,乳白色的月光破开房间的黑暗倾泻下来,照在狱寺隼人的身体上,仿佛将他拦腰斩断。
“你在等什么?现在不正是你从这里出去的时机吗?”夏马尔坐在窗口,看狱寺隼人像具尸体一样躺在地上,竟然觉得有一丝恨铁不成钢,“几个月前求着我要我带他出去的那个小子去哪儿了?”
狱寺隼人抬起头,一片厚重的云层严严实实地遮蔽了月光,成千上万的星星在这一瞬间奇迹般地显露出光芒,一如生长在山本武肩头的那个黎明。
“反正我要离开这里了,你爱跟不跟。”夏马尔正准备跳下窗沿,却被叫住了。
“夏马尔!”
他回头看见狱寺隼人的眼睛里闪着无与伦比的光亮,比单纯的愤怒还要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