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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太】分手异闻录

作者 : 心宿二回归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文豪野犬 太宰治 , 中原中也

状态 已完结

953 28 2021-8-26 10:51
收录于中太合志《無我夢中だった》,既然解禁了,那我就借此祈个福,希望到最后还是能有个比较满意的结果。求求了。

—————————————

分手异闻录

文/唤醒

 

身体,好轻。

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

接着脚底仿佛涌起一股暖流。不,不是仿佛;而是的的确确有一股暖流,如同开闸的洪水和出笼的猛兽,沿着血管一路奔涌、咆哮,千军万马,势不可挡。那种感觉,浑身上下都充盈着一种力量感,感觉自己仿佛天降的神明,生杀予夺无所不能。

还有一种毫无头绪的、纯粹的快乐。无法抑制仰天大笑的冲动。

好红、好红、好红、好红、好红、好红、好红、好红、好红、好红、好红、好红、好红、好红、好红、好红、好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

红的,腥甜的。

血的味道。

耳边响起尖锐的警报声,霎时间头痛欲裂。那种轻盈的喜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钻心腕骨的疼痛。血管里奔涌的血液好像全部化成了浓稠而浊黑的液体,超出了这副容器的承载上限,从眼睛、从耳蜗、从嘴巴,从四肢百骸渗透了出来……

 

***

 

横滨,中区。

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路上群青日和。

国木田独步从车内的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上的神情严肃的男人,素色的纹付羽织袴在轿车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国木田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就听见后座的男人感叹了一声:“时隔四年,没有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双黑’……是吗?”

男人环抱着双手,无言地注视着车窗外。

一阵沉默。

“属下一直以为那只是个都市传说,就算是四年前知道的人也相当有限。”国木田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也有可能议员只是以此为借口,想要把侦探社拖进这趟浑水里罢了。这次赌博特区的事民间反对的声音很高,但是在议员和山下财团的极力推动下,看来也是快要成了。特区一旦落成,高利贷、洗黑钱之类的犯罪活动就会更加猖獗!这样下去横滨的势力天平再次倾斜也是早晚——”

“独步!”

“…………非常抱歉。”

男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手依旧拢在宽大的衣袖里:“这次的剪彩仪式我不会出席,委托就拜托你和敦了。听闻对方另外还重金聘请了一位职业赏金猎人作私人保镖,所以你们这次只需要跟着以防万一就行了。如果你说这些只是想要跟我要个态度的话——”

名为福泽谕吉的男人转过头来,正对上后视镜里国木田的眼睛。

“侦探社过去不站在任何一边,未来也不会。”

“社长……”

国木田的脸上微微动容。

 

回到办公室,侦探社的一切井然有序。出任务的出任务,处理文书的处理文书,与谢野在精心地维护她的柴刀,乱步在玩。国木田一边检查着手帐上的日程,一边问:“敦呢?我找他有新任务。”

“出去送文件了,应该很快就——”

座机突然响起,一旁掷纸飞机的乱步瞟了一眼来电显示,打断道:“回不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等国木田赶到医院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躺在病床上的白发少年一只手裹着厚厚的石膏吊在胸前,一条腿被牢牢吊高的景象,后者还尴尬地干笑着跟他打招呼:“唔,大概是……见义勇为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

原来,敦在送完文件回来的路上路过街心公园,只听头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闪——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发动了异能,白虎优秀的弹跳能力使他瞬间跃起几层楼高,上前接住了从天而降的两个人影。

意外发生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瞬间。

“诶?”

兽化了的四肢突然又恢复了原形,在反应过来之前迎接敦的是喷泉里浅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池水和双倍的体重。

“两个骨折!一个还在ICU!”护士小姐叉着腰凶狠狠道,“高空跳水本来就非常危险,撞击水面的巨大冲击力和重力加速度超过人体承受上限的话,当场没命也不是不可能!何况喷泉里的水还那么浅!”

“对普通人来说确实。”国木田疑惑道,“可是敦,你的异能不是白虎吗?”

“我也觉得很纳闷……”

“我也觉得。”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国木田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不禁一惊:“哪来的木乃伊?!”

“真是失礼。”木乃伊解下缠在头上的绷带,露出一张异常俊秀的脸,“我的名字叫太宰,太宰治。”

他就是另外一个骨折的。

“太宰先生,你刚才说你也觉得是……”

“我也很纳闷为什么我的预言能力失效了呢?”自称为太宰的黑发青年露出一个很困扰的表情,“明明还满心以为这次可以自杀成功呢。”

“自杀?!”

“难不成你和昏迷的那位小姐其实是跳楼殉情?!”

“诶?虽然很遗憾,但我确实不认识另外那一位小姐呢。不过在天台遇见那位美丽的小姐也是在我的预言之中哦?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约而同的命运了吧!”

“别开玩笑了!”国木田忍无可忍。

“没有开玩笑哦。我确实能够预言,而且我的预言一定会中。要试试看吗?”太宰神秘地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边,歪头一笑,“你们是武装侦探社的人。你们接下来的任务是以私人保镖的身份,在赌城特区的试运营中保证浅野议员家小少爷的安全,特别是要提防那个都市传说中的异能犯罪二人组——‘双黑’。”

“这是哪里的三流小说……”敦不禁吐槽。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国木田震惊,没想到太宰真的会预言。

“还当真是?!”

“当然是因为你手帐里都写了呀!”太宰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本绿皮手帐,捧腹大笑道。

“你这家伙!!”恼羞成怒的国木田揪住太宰的衣领一阵狂摇。

太宰一边笑着抹泪,一边问:“不过你确定委托人不是故意驴你的?”

“什么意思?”

“你问什么意思……”

黑发青年低喃着国木田的话,就好像一脚踏入了某种无形的结界。垂下眼睫毛,视线淡漠地凝视着左下方,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讽刺和讥诮。直到这时国木田才猛然间意识到,这个黑发青年不是一般的好看,而是超出语言可以形容范围的好看。

“——因为‘双黑’早在四年前就解散了。”

太宰淡淡地笑道。

说罢转过身,一边挥手一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

“……”

“啊。”

“怎么了?”

敦甩了甩活动自如的石膏手臂,望着国木田:

“白虎的能力又回来了。”

 

楼下,太宰哼着歌站在医院门口,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视了一圈,转眼便消失在人群中。

阴影中一个暗影默不作声地摘下消音枪的保险栓,悄悄跟了上去。

 

***

 

横滨,东京的外港。

日本最大的国际海港,同时也是异能者最为集中的城市。

 

奇闻异事?都市怪谈?对于生活在这座仅不完全统计异能者就占总人口数2%的城市里的人们来说,这种家常便饭一样的东西早就司空见惯了。无论身赋怎样与正常社会格格不入的异能,无论拥有怎样污浊不堪的过去,都可以在这片土壤上找到一席容身之地。正因为此,这座城市也吸引着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怪物”们源源不断地涌入,寻找着各自生存的理由。

这种开放包容的城市性格与城市经济休戚相关。作为日本最早对外开放的港口之一,横滨的贸易业都非常兴盛,同时也可以说是旅游、博彩业发展的天然沃土。在这样的先天优势下,不论是地方政府还是资本集团都不想放过这一轮赌博特区试点的机会。其中,山下财团表现得尤为活跃。

 

码头,女神号剪彩暨处女航仪式。人头攒动。

除了受邀前来的上层名流,也有不少平民百姓也来凑热闹。保安不得不远远就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

敦和国木田并肩走在去贵宾休息室见老板的路上。

“‘解散’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这次的委托人真的弄错了?”

“那种江湖骗子的鬼话还是别信的好!”国木田显然余怒未消,“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保护好委托人指定的对象。而且据说对方这次还另外重金聘请了职业赏金猎人,所以我们只要好好完成我们的任务就问心无愧了。”

“赏金猎人啊……”敦真的很好奇,“赏金猎人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嘛,说实话我在工作中接触到他们的机会也不多。因为相比侦探社主要面向普通市民的业务来说,他们的任务难度和危险程度平均都要高一个级别,毕竟往往也报酬不菲。因此有能力干这行的一般都不简单,很多都是退伍军人、异能特种兵之类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或者习惯了刀口舔血而无法适应正常社会的人。听说他们还有专门的组织机构进行职业资格证考核,也有发布和接收任务的独立暗网。总之非常神秘而危险!”

“哦哦……”

敦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堆堆刀疤男和油光发亮的肱二头肌。

 

然而。

 

“你们就是福泽阁下的属下了吧?果然一表人才!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老夫这次请来的赏金猎人——中原中也先生。”

“哟。”

从议员身后走出来一个英俊、但身材……实在算不上高大的男人。橘发,蓝眼。头戴一顶款式别致的黑帽子,穿一件黑色小马甲;反手抓着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伸出插在裤兜里的右手,夹住叼在嘴里的烟,特意走到烟灰缸边掐灭了,再转身朝这边走来。目测如果在他的头顶画一条水平线的话,大约只到敦的眉头和国木田的肩膀。

但很快敦就注意到这个男人不简单:虽然矮小,但丝毫不给人弱不禁风的印象;相反,他的下盘很稳,隔着衣服也能隐约看出他精瘦的肌肉轮廓。而且,即便是听力灵敏的虎,也几乎捕捉不到他走路的声音。

名为中也的男人大方地走到他们面前,伸出了右手。

“中原中也。抱歉,我不方便摘手套。”

“国木田独步,幸会。”

“中岛敦,敦是伦敦的敦。请多多指教!”

“哦?你就是那个‘人虎’小子?”

“啊?哦是的。”

“嘿——”

敦一脸疑惑地迎上对方注视着自己的蓝眼睛。突然,敦瞪大了瞳孔。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中原中也从原地消失不见了,敦在被踢飞的瞬间发动了虎臂进行格挡;中也一个转身躲过身后国木田的攻击,在拳头落在后背的前一秒,国木田凭借“独步吟客”变出的抓勾拉开了距离;趁这个空当白虎从滑退开的国木田身后跃起,猛扑向中也。

那瞬间仿佛出现了中也轻哼一声的幻听。

如同一个电影慢镜头,他摘下头上的帽子抛向空中……

“唔!!”

腹部受到膝盖的猛击,敦感觉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接着中也又是一记重拳将敦往地上狠狠地摔出一个坑,落地的瞬间反手张开防御,一枚子弹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随后帽子稳稳当当地落在中也的头上。

“异能力?!”

“这是特制的子弹吧?装的什么?”中也饶有趣味地研究着地上的那枚子弹。

“暂时麻痹神经的药物。”国木田警惕地举着手帐,“你怎么知道是特制的?”

中也自信一笑:

“很简单,重量。和实弹的重量不对,毕竟我可是‘重力操使’啊!”

“……”

“喂喂喂,打个招呼而已。不要那么紧张嘛!你的判断力不错,因地制宜发动异能的反应也很快。那边的人虎小子虽然战斗经验少了点,但是能够通过捕捉我心跳和呼吸节奏的微妙变化,瞬间判断做出格挡也不错了。”

确认中也确实没有敌意之后,国木田放下手帐在胸前抱拳:“佩服!”

前者扬起一个张扬的笑容,摘下帽子还了一礼:“承让。”

啪啪啪。

身后传来几声鼓掌声,浅野议员满意地笑道:

“精彩!精彩!……这次犬子就拜托各位照顾了。”

 

***

 

风和日丽,正是一个出航的好日子。海鸥翱翔在一望无垠的蓝天之下,女神号缓缓在海面开出一道雪白的浪花。中也靠在甲板的栏杆上一边抽烟,一边远远地旁观东道主的演说,只见国木田穿过人群朝这边走来。

“那个草包小少爷又怎么了?”中也问道。

国木田略微皱起了眉头:

“他……要去贵宾棋牌室‘坐一坐’。”

作为一个赌博大国,日本拥有全世界约有一半的老虎机,但至少在明面上法律是禁止赌博的。虽然这次首相提出特区议案是朝合法化迈出了试探的一步,不过毕竟尚未落地。

“果然把邮轮开到公海上就是为了这个。”

中也嘲笑了一声,将目光投向人群中心的那个男人。

国木田也顺着中也的视线方向望过去:

“那就是帚木蓬生,山下财团最年轻的干事。据说这次能够争取到这个项目他功劳不小,有了和森氏集团叫板的底气。这次试运营也是他的半个庆功宴。”

“啊是吗。”

“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在观察他,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想起来在猎人网站上看到过这家伙的资料,好像也是个异能者。”

“真的假的?!”

“而且那副假笑的样子总让我想起某个讨厌的家伙,一看到就忍不住想揍上去。”

不等国木田反应过来,中也就转身掐灭了手中的金蝙蝠。

“走吧。去棋牌室。”

 

敦提心吊胆地跟在得意洋洋的浅野诚二的身后:

“还、还要玩吗?刚才那一盘已经赌得够大了吧?”

“那点儿小意思?毛毛雨啦!”

“我们从进来开始就没输过……这运气也太好了点吧?要不还是见好就收?”

诚二听了更来劲,将全部筹码往桌上一堆:“小爷我可是老天爷赏的饭吃!”

“是那样吗?”

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有人走到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缠满绷带的雪白的手将筹码往前一推,扬起一个漂亮的假笑:“那不知道有没有幸能与这位小少爷分一杯羹呢?”

敦震惊地捂住了嘴:

“太宰!!……先生。”

不怪乎敦如此惊讶,面前的太宰确实和在医院的时候判若两人: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西装,衣领上别着一枚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金色基督鱼胸针,虽然袖口露出的手腕上还缠有绷带,但已然矜持了许多;一侧的刘海则是撩了起来,露出了藏在头发下的耳尖。太宰闻言朝敦一笑(“哎呀!这不是敦君吗?真的好巧!”),晃得后者差点睁不开眼睛。

关键这次试运营邀请的都是上层名流,而太宰怎么看也不像哪家的保镖。

“诶什么情况?你熟人?”

“啊、不!那个……太宰先生,要不还是算了吧?”

“哼哼!说得没错!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小爷我可不喜欢欺负美人!”

又一堆小山高的筹码被推向桌前。

“真遗憾,可我喜欢欺负地主家的傻儿子。”

“你——!”

游戏开始,他们玩的是一种对赌的德州扑克。

去掉鬼牌一共52张扑克,玩家在一开始的时候下一个前注(Ante bet),同时可以选择性的下一个加注(Bonus bet)。荷官给两位玩家同时发两张盖住的底牌,玩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底牌选择弃牌或者继续下注;如果继续下注,翻牌圈(Flop round)的筹码一定是前注的两倍,而转牌圈(Turn round)和河牌圈(River round)一定等于前注。玩家分别从公共牌和自己的手牌当中选出牌型组合最好的牌,其中牌型比较好的取胜。赢家将会赢取与翻牌圈、转牌圈和河牌圈筹码之和等额的奖金,而输家则输掉除加注外所有的赌注。

浅野诚二一开始拿到的牌面不算差,但在德州扑克里输掉一手好牌的情形也并不罕见。经过前两轮公牌之后,他手上有一张红心A、一张梅花A、一张方块A和一张梅花9。

只要在河牌圈抽中黑桃A,就可以凑一副四条A。

必须是黑桃A。

诚二轻啧一声瞟了眼荷官,此时此刻其他人都专心致志地注视着桌面。他心里一动,默念着什么,手指刚要碰到牌背,一阵冰凉的触感就覆上了手背。他一抬眼便看见名为太宰治的男人笑眯眯的按住了他的手,指尖还别有挑逗意味地轻轻摩挲着手背上脉络,诚二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正准备发作,就在这时——

一只更有力的手太宰从身后伸出来,稳准狠地扣了他纤细的手腕。

 

“喂,你想干什么?”

 

一时间除了太宰,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是中原中也。

小个子的橘发男人无言地抓住太宰的手,力气之大,旁人看了都觉得痛;瞪着太宰的瞳眸里燃烧着隐隐的怒火,就好像海水之下的火焰。被抓住的太宰倒也沉得住气,尽管手腕快要被捏断了也不为所动,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那是这边的台词吧?不分场合的搭讪,就算是我也不会接受的哦。”

“……”

中也微微眯起眼睛。

后面的国木田一路喊着中也的名字小跑过来——多亏他来,僵持着的微妙气氛终于被打破了。中也别过脸冷哼一声,松开了手上的力道。太宰轻轻一挣就挣开了,一边揉着发红的手腕,一边对浅野诚二笑道:“请吧。”

后者回过神来,数双好奇的眼睛纷纷投向这边,无奈之下只好咬牙翻开牌面:

方块9,葫芦。

众人屏息。虽然不是最理想的牌面,但原本有些坐立不安的诚二这下好歹有了点底气,耀武扬威地望向对面的太宰。后者微微一笑,也不紧不慢地摊了牌。

黑桃10、黑桃J、黑桃Q、黑桃K……

黑桃A。

“啊咧?真巧,皇家同花顺。是我赢了。”

“真的假的?!”

“不是吧??这概率也能……”

在一众目瞪口呆的围观者中,中也别过头轻啧了一声。后到场的国木田面朝太宰,问出了那个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穷得连抢救费都要挂侦探社的账吗?”

“哎呀,这个说来话长……”

“反正不是靠招摇撞骗,就是爬上了谁的床吧。”靠在一旁的中也嘲笑道。

“中也先生,你们之前难道认识?”敦终于忍不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

“鬼才认识!”

“不认识哦。”

“……”

“……”

敦干笑着打哈哈掩饰尴尬的气氛。

浅野诚二还沉浸在爆冷门的打击中,荷官上前清场,太宰却出人意料地伸手制止了,并用眼神示意其离开,包间里剩下的四个人一齐疑惑地望向他。太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抛了个媚眼,然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浅野小少爷,我不要你的钱。但作为交换,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薄薄的唇瓣一张一合。

“可不可以把你的保镖借我一晚上呢?”

“诶诶——?!”

“晚晚晚晚上?!”

“拒绝。”

叉着手靠在太宰对面墙上的中也冷冷地开口道:“我劝你收起你那套什么色诱术。说出你的真实目的,不要企图用那种误导性的说辞蒙混过关。不然,钱我们可以付给你,人想都别想。”

“欸——”被拆穿的人脸上没有一丝慌张,“怎么看出来的?”

“你什么时候约炮这么大费周章过?”

“原来如此。”

黑发青年说着往座椅后背一靠,翘起一条二郎腿,双手交叠搁在腿上:

“好吧。实不相瞒,我现在正在被人追杀。”

“那就更不能答应你了。没有必要去招惹超出工作范畴的麻烦,这可是猎人世界的生存准则。要招保镖的话,就先老老实实地发委托去吧!”

“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

“唉,真是伤脑筋呢……就算是我,也不想出此下策的。”太宰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储存卡,“浅野小少爷,你是一个异能者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可以交换二十米之内任意两个指定物体?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把你刚才出千的录像公之于众。”

说完太宰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优雅地托住下巴,笑眯眯道:

 

“所以、回答是——?”

 

***

 

酒池肉林,纸醉金迷。

 

帚木显然精心改造过这座豪华的海上行宫:两层高的宴会大厅铺上了厚实的地毯;穹顶的水晶灯反射着璀璨耀眼的光芒,水晶的棱面映照出形形色色的面孔。穿西服的男人们端着高脚杯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低声攀谈;或是邀一位美丽的淑女名媛进入舞池;穿燕尾服的服务生端着盛着各类酒水、点心的托盘,不疾不徐地穿梭在人群中;交响乐团的旋律应和着人们的欢声笑语回荡在大厅上空。

 

敦端着一盘马卡龙走上二楼的阳台,发现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

男人穿着一身靛蓝的西服,外套潇洒地敞开。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端着一杯红酒随意地靠在栏杆上,垂下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往楼下的舞池里逡巡,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是中也,他今晚没有戴他心爱的帽子。

“您也上来透气吗?”敦向中也走过去。

“啊啊。”

中也只淡淡地瞟了敦一眼,便继续注视着楼下。

敦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宴会说不上摩肩擦踵,但人密度也不算低。一身白的太宰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加上他本来就外貌出众,自然吸引了不少暧昧的目光;更有大胆的女性直接上前搭话。

“呜哇!太宰先生真是很受女性们的欢迎呢!”敦羡慕地感叹。

“他?那种来者不拒的家伙,向来也是去者不留的。”

“……你们两位之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敦不禁汗颜。

中也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视线继续转回楼下。

告别了一群贵妇人,太宰暂时又变成了一个人。他向服务生要了一杯香槟,站在角落里刚抿了一小口,一个打扮得很斯文败类的中年男人便凑了过去。

中也微微皱起眉头。

敦在人群中寻找着他们的任务保护对象。

“啊,浅野少爷还在和朋友吹牛啊……”

中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敦忍不住自顾自地抱怨起来:“说什么也不同意我们守得太近,明明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国木田前辈说他简直是胡闹!嘛,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出海一上船就做了那么严格的安检,连保镖配枪都不可以。现在来看一切也都还算顺利……”

“哈,天真的小鬼。”

中也善意地笑了笑,眼神柔和下来,但依旧没有移开视线:

“我曾经遇上过一次宴会,也是像这样的规模,但是出了岔子。掌握的信息不对称,对方有埋伏,我和搭档差点都没了命。正是这样的场合,暗潮汹涌得超出你的想象。”

“诶?搭档?中也先生的?”

“……”

中也沉默地望着楼下大厅,杯里的液体摇曳着碎金子一般的光芒。

那个中年男人已经被太宰不动声色地甩开了。然后太宰转身又开始向另一位美丽的金发贵妇人邀舞;前脚刚走,不远处一直保持一定距离跟着他的男人也跟着动身了。

“喂,小子。”

中也突然将酒杯往敦手里一塞:“帮我拿一下。”

说完转身就消失在楼梯口。

留下一脸茫然的敦:“好的……?”

 

上一支舞刚结束,一时间舞池周围人流突然增大。

中也挤进人群,一边说着借过一边艰难地移动。同时还时刻注意观察着跟踪太宰的男人的动向。

只是人来人往,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嘁。”

演奏者们动作紧凑地准备着下一支曲子。

攒动的人头间终于露出一个空隙,男人拥着舞伴跟着踏入了舞池。但是无论是他还是中也,都和太宰隔着一定距离;另一边乐团的首席正在做最后的调音。

太宰微笑着朝贵妇人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

后者欣然将手搭了上去。

 

第一个音符响起。

众人随着旋律翩翩起舞。

 

I'veseen the world

Done itall, had my cake now

Diamonds,brilliant, and Bel-Air now

……

 

旋转带来的晕眩感,令人产生一种梦幻般的错觉,就像爱情。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浪漫的气氛中,一对对男女踏着旋律,时而接近,时而远离。

 

Will you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Will you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

know youwill, I know you will

I knowthat you will

……

 

太宰和贵妇人旋转在舞池的中心。

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视线悄然越过贵妇人的肩头;搂着她的腰,在她耳畔温柔地低语。踏着每一个精准的节拍,一次又一次出其不意又毫无违和地改变舞步的轨迹,始终与盯梢的男人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

后者显然察觉了太宰的花招,就在太宰再一次准备变换轨迹的时候,忽然一对舞者迎面凑了上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换一个方向,依旧行不通。眼看盯梢的男人就要与太宰擦肩而过,袖口的银针在灯光下反射过一瞬的冷光,下一拍——

中也揽着一位淑女仿佛从天而降,踏着舞步不动声色地从两人中间径直穿过。

 

男人似乎将刚才的失手当作了意外。

当他想要再次逼近的时候,曲子进入了高潮。舞池里所有的男女即兴交换舞伴,在男人反应过来之前,中也抢先一把拉过了太宰。

 

Dearlord when I get to heaven

Please letme bring my man

When hecomes tell me that you'll let me

Fathertell me if you can

……

 

身高差过于悬殊的两人跳舞看上去有一丝违和。

尤其主导的一方还是矮个子的中也。

 

但事前不曾商量过的两人此时配合得异常默契,他们在舞池里旋转、跳跃着,不动声色地避开周围的人群。其间中也一直侧着头,一半是留心周围的动静,一半也是为了避免与太宰对视……糟糕,真的是太糟糕了。

就算不刻意去看,也可以猜到对方脸上是什么神情。

毕竟、连他自己也差点按捺不住血液里咆哮的兴奋感。他本以为他已经忘了——

 

刀口舔血的日子,以及站在这个人身边。

 

Oh thatgrace, oh that body

Oh thatface makes me wanna party

He's mysun, he makes me shine like diamonds

……

 

短暂的一段换舞结束。曲子即将步入尾声,盯梢的男人暗啧了一声。

两个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毫不留恋地错身而过,回到自己的舞伴身边。

 

Will you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舞池里的绅士淑女们互相致意。

人潮又开始涌动起来,太宰和那个男人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视线里。

 

夜色中,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血的腥味。中也顺着气味摸到船尾。

最后他在一个隐秘的墙角发现了消失的两人,男人正一动不动地压在太宰身上。中也谨慎地靠近了一步,男人就僵硬地向后倒下去。口吐血沫,面色发白,原本是为太宰准备的注射器扎在他的脖子上。

“什么毒?”

“蝰蛇。”

“你这次到底惹上什么人了?”中也微微皱眉。

“呵呵,和你没有关系吧。”太宰扶着墙站起来,露出一个轻佻的嘲笑,“不会招惹超出工作范畴的麻烦的猎人先生?”

“啧,不说是吧?那我自己问。”

中也揪起男人的衣领。

——忽然。

一种野兽的直觉令他下意识地闪开。

飞溅的血花湮没在夜色中,一把涂黑了的匕首稳稳地插在男人的喉咙里。

黑血悄然在地面上蔓延开去。太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嘴角虽然还挂着笑容,但脸上的表情像潮水一样,肉眼可见地消退下去;浑浊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笑意。这幅表情,中也过去曾无数次目睹过。站在太宰的身边,面对两人共同的敌人的时候。

“嘿?这不是还麒麟未老吗?”中也的声音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转过身面向太宰,“我还以为你已经堕落到只能靠勾引男人为生了呢。”

“别开玩笑了,那只是对你的找茬而已。”

“一边说着和我没关系,一边逼着我来救你的那种‘找茬’?”

太宰的眼神里闪过一瞬的杀意。

“你想说什么。”

“那是这边的台词吧?”中也的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说。你有什么目的?”

“如果我说只是想找小矮人叙旧呢?”太宰假笑。

“哈?鬼才信呢。说到底当初一走了之的人到底是谁啊?”中也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拜托你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回来缠着我了!”

太宰微微一愣。

就像石子砸入池中荡起一圈圈涟漪,但很快水面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太宰的嘴唇抿成一条绷紧的直线,喃喃自语道:“……所以我才讨厌中也啊。明明知道,我是没有办法在这座城市以外的地方生存下去的……”

“……”

中也别过了脸,装作没有听见。

但最后还是开口说道:

“随你的便。不过,把我找来保护你的就是你自己吧?”

“我只说了要借保镖,没说要借哪一个保镖。自作多情的男人不会受欢迎的哦?”

“我不是指这件事——”

中也有点恼火地转过头来:“而且退一万步说,也是你自欺欺人才对吧?有我站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还需要别的男人吗?”

 

太宰别过视线望向远处的海面。发动机的螺旋桨搅动着海水,发出安静又喧嚣的轰鸣;不远处宴会大厅依旧灯火通明,欢声与笑语离他们就好像隔着另一个世纪。

“……但是那都是过去式了。”

太宰沉默了良久,终于像放弃一样叹了口气,望向中也。

他的眼睛,就像冬天没有星星的夜晚。

 

“我们的搭档关系早就解除了,中也。”

 

***

 

医院,重症监护室。

伴随嘀的一声脆响,心电图上的拉出一条直线。在场实施抢救的医护人员手上一顿,面面相觑。躺在床上的女人闭着眼睛,死寂降临房间。

“都放开!让妾身进去!”

门外一阵骚乱,一个蹬着细高跟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口:“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呐!即使心跳停止,也还有两分钟的机会哦。”

异能力——

君死勿给。

嘀。

“心、心跳恢复了!?”

“没有这么简单。”与谢野并没有放松警惕,她蹲下身检查错综复杂的软管,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有人为拔断的痕迹。

“这、这不可能!”医生惊慌失措地解释道,“所有的仪器设备应该都检查过的!而且我们医院没有理由这样做!”

与谢野厉声地喝止道:

“所有人不要破坏现场!——小春,快去叫乱步先生过来。”

“啊、好的!”

注视着安详地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与谢野叹了口气。

 

“……看来,这次阿敦可是捡了个大麻烦啊。”

 

***

 

中也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那是搭档失踪的前一天。

落地窗外悬挂着一轮缓缓下沉的夕阳,红得令人感到不详。房间里没有开灯,黑发的少年坐在沙发半明半晦的边界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那把匕首。忘记对方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应的了。

反正无非是一些无聊的拌嘴,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黑发少年就人间蒸发了。

并非没有了对方就没法活下去那种脆弱的关系,只是少了个搭档做这行多少还是有些棘手,没过多久他也就索性金盆洗手了。半年内换了好几份工作,都以放弃回归风平浪静的正常社会告终,最后经人介绍成为了一名职业赏金猎人,满世界执行危险异常的任务。

想来当初坑蒙拐骗拉他入伙的是太宰,后来不辞而别的也是太宰。事到如今露出一副仿佛被背叛的表情的,居然还是太宰。

 

“啊啊啊啊啊——!!”

 

隔壁传来巨大的惨叫,半梦半醒的中也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翻身下床,抄起帽子就往声源跑去。

值夜的国木田和敦已经冲进了房间,床上鼓起来一大坨被子在瑟瑟发抖。

中也和国木田互相确认了一眼,后者上前一把掀掉被子。蜷缩在下面的浅野诚二猛地跳起来死死抱住国木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后者身上蹭。

“救我!救救我!!”

“浅野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

国木田强忍头皮发麻的感觉,扳开诚二问道。

“是、是他们!他们来抓我了!”

“他们?”

“是‘双黑’!!”

“?!”

房间里所有人都一愣。

敦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道:

“竟然……是真的吗?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都市传说。”

“来了几个人?长什么样子?”中也问道。

“我、我我不知道来了几个人!”诚二嚎哭,“没有开灯!我什么都看不清!”

“既然没有开灯,你怎么知道是双黑?”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诚二崩溃地大喊,“我老爹在上船之前就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说这次他们会复出,然后绑架勒索我老爹!我老爹本来也觉得只是有人想要阻止他出席这次仪式的恶作剧罢了,以防万一才找了你们……”

“这不可能。”

叉着手靠在门边的中也突然开口道:“‘双黑’最主要的业务还是黑吃黑,既不会暴露在普通大众和警视厅的视线里,而且吃掉的目标对象也都是仔细调查过的,绝对不会贸然惹上真正的麻烦。绑架你这种窝囊废,纯属于高风险低收益项目。”

“是真的!真的有人摸进来了!!”窝囊废很激动。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中原,你为什么会对‘双黑’这么了解?”国木田疑惑道。

“哈?”中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因为、我就是啊。”

“……”

“……”

“……”

“国木田前辈?我刚才是不是出现幻听了?啊哈哈……”

“中原,我承认你确实很厉害,但那可是传闻一夜就灭了一个组织的‘双黑’啊!”

“哦,你说那个啊?那个就是‘污浊了的悲伤之中’的真正形态。”中也百无聊赖地掏了掏耳朵,“虽然没有某个混蛋的‘异能无效化’的话就稍微有点麻烦。”

“某个混蛋……?”敦突然反应速度过人,“等等,如果中也先生就是‘双黑’中的一个的话,那难不成‘双黑’中的另一个……”

“……”

“……”

“…………对了,太宰呢?”

国木田推了推眼镜。

事到如今弄出了这么大动静,斜对面太宰的房间却安静得惊人。

“——糟了!”

中也猛然过电般不由分说地朝门外冲了出去。

 

***

 

与此同时。

 

太宰钻出房间的通风口,轻巧地跳落在地面,厚重的地毯吸收掉了大部分足音。

今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穿梭在昏暗的走廊里,越接近底层船舱,巡逻的保安越少,而且一路上都没有摄像头。

一切安静得有些异常。

太宰绕过一个转角,突然迎面摇摇晃晃走来一个醉得不轻的男人。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铺天盖地,裤头还没有系上。太宰刚想要不动声色地绕路避开,身后就打来一束手电筒的灯光。

“谁在那里?!”

说时迟那时快,太宰转身捂住来人的口鼻,喀嚓一声就扭断了他的颈椎。

太宰一边轻手轻脚地将保安的尸体放下,一边迅速地从他的衣兜里摸走了门禁卡。虽然事前已经黑进系统记住了女神号的结构布局,但要找的机密资料藏在哪个房间却难以准确地预判。

而且,这场试运营的节目单果然不止白天那么简单。

太宰从门缝里窥见房间内聚众淫乱的画面,面无表情地想到。

 

他正要往后退,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越过他的肩头撑在冷硬的门板上。

太宰的瞳孔猛然一收缩,迅速一个肘击转身,却被身后人提前捉住手腕,一个横扫扳倒在地上,顺势压在他的正上方。一边不紧不慢地贴近他的耳畔,一边拈着一块小小的黑色芯片从他眼前晃过:

“太宰君是在找这个吗?”

“……那真是多谢了。”

说着,太宰伸手就要去抢芯片,结果被对方一膝盖压回来。

另一边指尖漫不经心地在太宰身上游走。

衣领、前襟、袖口……

太宰屏息,喉结小幅度地上下滑动了一下,故作镇静地躺在地上。一边忍耐着隐约的瘙痒感,一边飞速地思考,一边轻笑着开口: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吗?帚木蓬生君。”

“太宰君高估我了。我不过是让下属们去把逃跑的‘小猫咪’处理干净,没想到这群没用的蠢货反倒给我招来了更麻烦的贵客。”

帚木露出一个有点伤脑筋的笑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一丝停滞。

太宰歪头一笑,瞳眸浑浊而黑暗。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上船的那一刻开始,毕竟太宰君在里世界曾经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呐。”

“真是令人感动,我还以为早就人走茶凉了呢?让我来猜猜看:赌场是整个产业的核心平台,源源不断地吸引来自不同阶层客人,有利用价值的就先物尽其用,没有利用价值的就直接榨干。通过du品控制人口贩卖来的妓女,供赌场里的VIP客人们享乐,同时也通过妓女不断扩散du品,增强依赖性。黄赌毒从来都不分家。这里是沼泽,无论是谁一脚踩下去就别想起来。”

帚木笑笑,不置可否。

太宰继续道:

“我遇见的那位小姐用的是什么?K粉?hai洛因?”

“是‘红冰(Red Ice)’,现在传统du品成本都不低,新型du品更轻、更多样,也更容易流通。”

“原来如此。依靠着这样一条地下产业链,山下这几年迅速崛起,但始终压不过背地里做着军火生意的森氏集团。如果这次特区试点落地,就不仅有了和森氏叫板的底气,还有了向海外发展的资本。菲茨杰拉德的夫人出现在了宴会上,想必他本人也来日本了吧?”

“……谁知道呢?”

说着,帚木微笑着从太宰衬衣的后腰处摸出一粒小小的定位发射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太宰。

眯起深灰色的瞳眸,嘴角露出一个刻薄的微笑。

啪地一用力,指间的发射器便粉身碎骨。

 

冰凉的针头刺破脖颈的皮肤。

帚木一边熟练地压住太宰给他注射药物,一边道:“话说回来,没想到这么有幸能够成为‘双黑’复活之后的第一个目标。啊,这样说似乎有点不太准确?太宰君,放出‘双黑’复活假消息的人就是你自己吧?”

“……”

“毕竟我看太宰君的原搭档一个人似乎也混得挺好的。还是说——”

“太宰君觉得他还会再一次回到你的身边?在你主动背叛了这一切之后?”

“……”

地上的黑发青年沉默不语,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帚木注视了一会儿便感到扫兴一般,正要起身离开,就听见一阵细微而神经质的笑声从身下传来。太宰一边笑得身体微微发颤,一边低声喃喃着什么。

帚木俯下身,想要听清楚。

薄薄的唇瓣贴在耳侧,一张一合。

 

“         ”

 

帚木愣住了。

“说起来,你那群‘没用的属下’应该告诉过你人都处理干净了吧?但果真如此吗?”太宰露出一个苍白却得意的笑容,“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救下那位可怜的小姐的正是那个侦探社的异能者哦?”

“是侦探社的又怎么……”

帚木脸上闪过一瞬的茫然和不耐,但很快他就猛然一顿。

太宰嘴角缓缓拉出一个恶质的笑容:

“传闻‘君死勿给’和森鸥外还是老相识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帚木君?”

慢慢地,帚木先前的气定神闲都化作了碎片,一片片剥落……

就在此时,他的呼叫机突然响了起来,机械的铃声突兀地回荡在走廊里。

“……”

“怎么了?不接吗?”

帚木暗骂了一声,起身拍了拍手,只见一个大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今天没工夫再招待太宰君了,就让这位带你好好参观一下女神的‘地下乐园’吧。”

说着,便示意大汉将倒在地上的太宰拷上铁镣,拖进房间。

 

待帚木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铁门吱嘎一声上了锁。

大汉俯视着软软地靠在墙边的太宰,猥琐地笑道:“叫吧小美人,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呢,毕竟——”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指,太宰手腕上的铁镣便哐当落地。

直到刚才还一副任人鱼肉模样的黑发青年轻巧地跃身而起,一边活动手腕,一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要是有人过来就麻烦了呢。”

 

***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条长廊。

一个又一个的保镖前赴后继,叠罗汉式地扑上来。

 

打头阵的是半人半虎的敦。普通人类根本无法承受虎的速度和怪力,迎面而来的敌人发出破音的惨叫,一个个被拍在墙壁上;浅野诚二战战兢兢地躲在国木田身后,后者手举‘独步吟客’变出的特制手枪,瞄准漏网的敌人,一击一杀。

就在三个人缓慢推进的时候,一道黑色的疾风从身侧刮过,中也绕过他们顺势踏上壁面,飞檐走壁倒挂金钟,凌空跃起一拳落下,四周的敌人哀嚎着被弹开,地面上赫然砸出一个大坑,天花板的防火装置尖叫着开始喷水。没等落汤鸡们缓过神来,中心的矮小身影又消失在弥漫的水雾中。

向左一个下劈,转身又向右一个后旋踢,双腿连踢……

毫不夸张就像推土机一样一路暴力碾压过去,眨眼间往前十来米直接清场。

“……”

“……”

“没完没了的,烦死了!”

中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是一脚踹开一个扑上来的保镖,转身顺势取下挂在墙上装饰用的武士刀,反手就是一刀。敌人迎面上来一个砍一个,数道温热的血花飞溅在破破烂烂的壁面上。

中也砍杀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后来,敌人冲上来的速度甚至不及他逼近的速度。他见状索性跳起来,踩着下方敌人的脑袋三步两步冲进了人堆。砍到肾上腺素狂飙,但手上动作不带一丝颤抖,连贯、敏捷、流畅……旁人几乎看不清刀光,只能看见年轻的猎人穿梭在四溅的血水和横飞的肉块之间,就像是阿修罗城里杀鬼的武士,又或者是恶鬼本身。

敦和国木田第一次看见中也大开杀戒的样子,不禁都震住了。

“……中原?中原!”

“咱、咱们不留个活口的吗?”

最后一个敌人应声倒下。

中也站在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中,身上沾满了返血。

他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用拇指抹去沾到脸上的血花,锵地一下将手中的武士刀插进一个装死的小喽啰面前的地板里。

“喂,那边的。”

“噫!!”

“说!——你们老板在哪儿?”

 

四个人一齐冲到帚木的房间。踹开保险门就看见帚木正在搜刮保险柜,一旁摊开的手提箱里是便携的武器和为数不少的美钞现金。

双方一时都愣住了。

帚木最先反应过来,猛地将整个柜子朝这边推来,中也一脚给他踹了回去,国木田迅速变出抓勾一把将帚木的手提箱捞了过来,敦也化作白虎堵住了他的去路。

“想跑?”

“不跑难道还坐以待毙吗?”帚木讽刺地笑道,“要不是你们侦探社干的好事,把那贱女人救活了不说还交给了森鸥外,那只老狐狸也就没有在这关键时刻动手的借口了。”

“说得好像没有把柄,森氏集团的BOSS就动不了你们似的。”

中也上前,同样嘲讽道。

“倒是你一见苗头不对就要开始跑路了吗?”

“说到底我也不过就是个职业经理人,和山下就是单纯的雇佣关系。”

帚木顿了顿,刻薄地笑道。

“不像中原君,对搭档这么忠诚,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帚木反手握住了中也的手腕,一阵电流突然击中了后者的神经末梢。中也迅速向后跳开几步,拉开了距离。

“……你果然是个异能者。”

“呵呵,虽然比不上在场输出系的诸位。”帚木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我的异能——可以短时期内复制接触到的异能者的异能。”

“什……?!”

国木田和敦闻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中也凝神屏息,微微颔首。

“嘿……重力对重力吗?有趣!放马过来吧,就让我看看你这冒牌货成色到底如何!”

 

三、

二、

一……

 

——跑!!

 

“??!”中也在大脑中飞速模拟着对方可能的招式,却万万没有想到帚木毫不拖泥带水,利用重力加速转身就跑!

众人纷纷大跌眼镜,浅野诚二不禁赞叹:“溜得居然比我还快……”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后会有期了,中原君!”

“站住!!不要脸的冒牌货!!!”

一群人紧追着帚木来到甲板上。

只见不远处的天际,一架轻型的直升机笃笃笃地向这边靠近。

女神号的外形是仿传统双桅杆的复古设计,在异能的帮助下踏着桅杆借力,理论上很容易抓住直升机的扶梯。

“可恶!就要让那混蛋跑了吗?!”国木田四下张望找不到合适的借力点。

“那是……”敦的虎瞳猛然一收缩。

“太宰先生?!”

 

站在帚木必经的桅杆的顶端栏杆内侧的,正是太宰。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不断逼近的直升机和帚木的方向,西装外套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一身单薄地站在桅杆上,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高处的狂风带走一样。

“那家伙究竟想要做什么?!难道他打算要在半空中截住帚木吗?!!”

“什、那个距离怎么可能??!”

“那个……笨蛋!!”中也一拳捶在墙上。

与此同时,帚木显然也发现了半路杀出来的太宰。

但这个时候再临时变道,很有可能够不着直升机的扶梯。

行驶的巨轮。呼啸的狂风。

桅杆下方逐渐围过来的众人。

不断逼近的直升机,螺旋桨发出巨大的轰鸣。

“太宰快下来——!!”

“太宰先生!!”

任凭国木田和敦在甲板上怎么喊,桅杆上的人都仿佛没听见一样。

“难道……他是认真的吗?!可是就算截住了帚木,从那个高度到水面已经远远超过普通人高空跳水的上限了!!”敦回想起医院护士的警告,大喊道。

“而且这还是没有满载的邮轮!远海的海水密度比近海还要大!”国木田攥紧拳头。

“没有异能或者是缓冲的话必死无疑!”

忽然中也一把拎起一旁的浅野诚二,瞳眸里闪过一道凶光:

“喂,你的异能可以交换二十米内的任意物体是吧?那如果是人呢?”

“什、?!”

“中原难道你……?!”

桅杆上太宰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扬起一个标志性的笑容。

帚木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可、可那不是异能无效化吗?”诚二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另一边,帚木咬牙脚上一蹬,朝着空中跃去。

太宰的半身也越出了栏杆,微笑着张开了双臂——

“谁他妈要换那个混蛋了?!——”

半空中运动的三点即将重合……

究竟会是太宰先抓住帚木,还是帚木先抓住扶梯?

 

“老子说的是用老子换掉那个冒牌货——!!”

 

话音刚落,中也倏地一下从原地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恐和茫然的帚木蓬生,国木田和敦心里一惊,猛地转头望向半空之中——

 

重力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

 

群青日和,令人不禁联想起橘色的鲤鱼旗,湛蓝的天空,连绵的白云和没有尽头的公路……时间和空间在此刻静止。中也再一次收紧了双臂,感受着风的喧嚣和怀里的温度,物理的法则仿佛此时才在他和太宰身上重新生效。

高处的风从耳旁欢快地呼啸而过。

他们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加速坠落——

 

从桅杆顶部到海面,这已经远超出人类可以生还的极限了。

 

“太宰先生!!!”

“中原——!!”

 

噗咚——

 

巨大的水花瞬间吞没了两人的身影。

水面下升起一串细小的气泡。

 

咕噜咕噜……

 

安静的废墟。气若游丝的喘息。血的味道。

碎发扫过耳廓的感觉很痒,眼前的一小片视野一摇一晃的。

 

终于意识到的时候,自己正被搭档背在背上。虽然身高比自己高出一头是事实,但由于那个热衷花样自杀的怪人平时总是不肯好好吃饭,所以体格也要比自己纤瘦得多。一般遇到逃命的时候,那家伙准是被抱的那个。

眼下与其说是背着自己,不如说是搀扶更准确一点。

从搭档走路的姿势和速度来看,他受伤的程度不亚于自己。

“喂……”

听见了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但对方却置若罔闻。这个混蛋,仗着眼下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吵架就嚣张起来了吗?

温热的血液从伤口处汩汩地冒出来,爬过微凉的皮肤,滴在地面上。

沿着血迹敌人应该可以轻而易举地找过来吧?

然而现在连掩藏的余力都没有了。

望着搭档一摇一晃的侧脸,思绪开始发散……当初是怎么被这家伙坑得和他做了搭档呢?脑子坏掉了吗?

突然,黑发少年一个趔趄,两个人就一齐摔在了地面上。撑着手压在对方的身上而尽量不压住伤口已经是极限了,望着身下的搭档冷汗直冒的惨白的脸,心里估计着再过多久敌人能追上来。

虽说没有就此放弃的打算,但内心深处的深处,有一个隐秘的声音如此说道:

……这样的结果似乎也不坏?

仿佛看穿了自己心里所想,搭档皱起了眉头。慢慢地,脸上露出了一个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的表情。喂喂,干嘛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简直就好像……

 

被背叛了一样。

 

望着搭档抿得紧紧的嘴唇,心想,真是麻烦的家伙啊。

万籁俱寂的时刻。在一片模模糊糊的血水和意识中,不知道是谁先主动靠近了谁。他们都没有躲开;中也一点点倾身下去,甚至可以看见搭档浊黑的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就在唇瓣就要碰上的前一秒。

“发现了!他们在这里!!”

“嘁,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搭档的衣领往旁边用力一推。算了,听天由命吧——

 

“中也!!!”

 

身体,好轻。

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

接着脚底仿佛涌起一股暖流。不,不是仿佛;而是的的确确有一股暖流,如同开闸的洪水和出笼的猛兽,沿着血管一路奔涌、咆哮,千军万马,势不可挡。那种感觉,浑身上下都充盈着一种力量感,感觉自己仿佛天降的神明,生杀予夺无所不能。

还有一种毫无头绪的、纯粹的快乐。

破坏的快乐。

失去支撑的建筑轰然倒塌。脚步声,惨叫声。残余的敌人就像无头的蚂蚁四下逃窜。在惊慌失措的人群里,只有一个黑发的少年定定地跪坐在原地,目不转睛地仰视着这边。爆炸的冲击波掀起阵阵碎屑,擦着少年的脸颊飞过去,但是后者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个时候,在意识清醒与混沌交替切换的间隙里看见了。

太宰脸上的表情。

震撼、快乐。喜悦。欣喜若狂。无上法悦。

仿佛就像有某种无形的连接,将他的感受和太宰的感受联通起来,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影响了谁,有的只是一种莫大的陶醉感与幸福感。

但很快,耳边响起尖锐的警报声,霎时间头痛欲裂。那种轻盈的喜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钻心腕骨的疼痛。血管里奔涌的血液好像全部化成了浓稠而浊黑的液体,超出了这副容器的承载上限,从眼睛、从耳蜗、从嘴巴,从四肢百骸渗透了出来。

好痛啊。

好痛啊。好痛啊……

痛到了可以忍耐的极限,只有用这双手亲自开膛破肚,掏出血淋淋的肝脏、肠子扔在地上,一边血泪满面一边狂笑不止;用石头砸、碾子碾,用尽一切残忍的手段去破坏、去毁灭,才可以饮鸩止渴般地缓解那么一点点痛苦。

最后他挖出了自己的心脏。攥紧,攥紧;用力到表面血管暴起。

眼看心肌和血管就要破裂的前一刻——

 

一双手如同天神降临。

 

牢牢握住了他继续施力的手,所有的痛苦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只留下一颗鲜活的、跳动的心脏捧在手心,献给你……

 

***

 

意识浮上水面,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啊!中也先生,您醒了吗?”

“这里是……”

中也撑着床沿坐了起来,立刻赶到一阵醉宿般的眩晕。

“这里是侦探社哦。我们从海里把您和太宰先生捞起来之后,您已经昏睡了一整天了,多亏与谢野医生也过来了呢!”敦递过来一杯清水,解释道,“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和擦伤,但是其他都没有大碍,真是太好了呢!”

“呀,说来真是没有想到。原来当时在船上和太宰先生跳舞的那位夫人就是菲茨杰拉德夫人——北美非常有名的那位哦!是菲茨先生的部下救了你们。”

中也按住太阳穴,试图回忆落水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自己让浅野诚二发动了异能,在太宰碰到帚木之前将自己与后者进行了交换。抱住太宰的瞬间“人间失格”解除了重力的加持,他们两个人同时从空中落了下来。在就要撞上水面的时候,一束巨型的触手突然从水面下蹿了出来,擦过他们的身侧缓冲了几下,速度稍微减了下来,最终两人一起栽进海里。咸腥的海水灌进他的气管,而太宰……

中也神经一阵抽痛。

听见一个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问道。

“……那家伙呢?”

“‘那家伙’?”敦一愣,“啊,您是说太宰先生吗?他比您早醒一会儿,与谢野医生给他做完了检查,估计这会儿已经走了吧?”

中也按住太阳穴的指尖微微一动。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也可能什么心情都不是。

赌场的重逢、暗潮汹涌的舞池,默契的错觉还有叫嚣着解放的渴血的本能……这一切都是短暂的、虚幻的,转瞬即逝的;而那晚甲板上说着“我们的搭档关系早就解除了”的太宰才是真实的,和四年前那个不辞而别的黄昏里的侧影分毫不差地重合了起来。中也甚至感到了那么一丝如释重负。

——果然是这样。

 

……吗?

 

嗡嗡嗡。

手机屏幕忽然一亮,显示有新邮件。

中也匆匆扫了一眼,脸唰地一下就黑了下来。

“……中也先生?”

“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诶?”

 

***

 

独居的公寓,夜晚总是少了一分烟火气。

清冷的月光通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无人的起居室。镀上了一层冷色调的家具浸泡在这沉默的夜色中。

中也无言地正要伸手去摸玄关的壁灯开关,起居室的吊灯却先一步亮了起来,照得不大的空间里灯火通明。意料之中的那个人只穿着一件衬衣,露出一双白花花的大长腿靠在卧室的门框上,朝着中也微笑道:

“呀,欢迎回来~先吃饭?先洗澡?还是……”

话音未落,中也直接将手里的便利袋甩了过去:“你要的蟹肉罐头。拿了就快滚,别在这里挡路——”

说着中也径直穿过起居室,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

太宰微微一愣,望着中也的背影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中也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问与不问有什么区别吗?”

“……”

“……”

良久的沉默。

久到中也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黑发的青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知道了。”说着便迈步朝堆放衣物的沙发走过去。就在与中也擦身而过的瞬间,后者猛然伸手抓住了太宰的手腕,抬头露出一双狩猎者的眼睛。

“去哪?”

“和中也没有关系吧?”

太宰淡淡地别过头,中也不怒反笑:“你不是问我有什么想问的吗?我突然有点好奇,最初到底是谁放出‘双黑复活’的假消息,煽风点火让议员找上我当私人保镖的?嗯?”

“……谁知道呢?”

太宰顿了顿,最终放弃了似的终于转过头来,对上中也的视线。

“而且订正一点,不是‘复活’。不会‘复活’了,永远不会。”

“正合我意。”

中也看见太宰的眼底隐约亮起了一点光。

光影下他的轮廓变得柔和一些了。

“所以东西呢?”

“什么东西?”

“少在这里装傻,要是不能敲上哪个倒霉蛋一笔,你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中也眯起眼睛,向太宰伸出另外一只手,意有所指地勾了勾。

“呵呵,说得是呢。”太宰缓缓扬起一个标志性的笑容,拉过中也伸过来的手,暗示性地顺着光裸的脊椎向下滑去……

“不过东西到底藏在哪儿的呢?中也要不要猜猜看?”

中也眼神一暗,顺着太宰的动作一点一点将后者压倒在沙发上。

 

俯下身的最初,还有一点犹豫。

近乎是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太宰半开半闭的双唇。

 

然后才是,吻。

 

他们就像两头饿了太久的野兽,终于尝到了肉的味道。

从最初带有试探性地碰在一起,到两条湿滑的舌头迅速地缠在一起,就像要将对方吃下去一样,互相攻城略地;不知道节制一般唇齿交缠,交换津液。来不及咽下的液体顺着嘴角流到沙发上。

所有的齿轮完美地咬合了起来……早该如此了。

一轮深吻之后,中也浅浅地吮吸着太宰的上嘴唇。在换气的间隙里,他低头注视着眼神已经被吻得有点迷离的太宰。

……他简直快要爱惨了此刻太宰的神情了,写满了欲望。

陶醉的,沉迷的。欣喜若狂。

 

无我梦中。

 

罐头悄然滚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中也扣紧了太宰的十指,再次加深了这个吻。

 

 

“——我回来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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