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
　　彼得坐在泳池边缘，双脚规律地踢着泳池里的水，手里拿着一根可乐味冰棒舔着，目光停留在光波粼粼的泳池水面上，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即使有时会有需要参加课外活动的学生出现正值暑假的学校，校园里大抵还是比平日要安静。彼得喜欢这种落差感——平日嘈吵热闹的地方现在不见半个人影，这份寂寥让彼得感到莫名心安。
　　正当彼得还在舔着冰棒放空的时候，他瞥见一个人从更衣室走出来。他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人随意地把毛巾搭在肩膀上，裸着上身穿着黑色的泳裤，身上没有一寸赘肉，脸上一派随性，蜜糖色的眼睛在阳光照射下尤如玻璃珠子。他马上就注意到坐在泳池边缘的彼得，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过今天会有人在学校的泳池出现。
　　两人对上了视线，彼得脑子乱成一团，想说点什么却总是搜索不到适当的话语。
　　「嗨，你冰棒还有吗？」对方以闲聊的态度向彼得搭话。
　　「呃？没、没了，学长。」彼得局促地回应，视线一直追随沿着泳池边缘走近跳水台的托尼。冰棒在烈日之下迅速化掉，褐色液体沿着他的手背滑下。
　　「要化了。」托尼在爬上跳水台之前，指了指彼得的手，他们现在距离有半个泳池远，托尼的视力似乎非常良好。
　　「喔，嗯，哇。」彼得这才意识到自从学长出现后，他视线便没有离开过对方。他觉得自己看上去一定非常痴呆，便慌乱地别过视线，伸出舌头把沾在手上从冰棒化出来的可乐甜液舔掉。
　　托尼已经踏上跳水台，戴上了泳镜嚯地跃下，水花随着他的落下四溅。他轻巧地划着水，像飞鱼一样在彼得面前游过。彼得还是无法从这位学长身上移开视线。
　　冰棒又要化掉了。
　　托尼来回游了两次，便把泳镜除下，露出一双迷人的蜜色眼睛，向着彼得游来。他深褐色的濡湿浏海黏在他的额上，显得格外性感。彼得感到有点紧张，把吞吐着的最后一口冰棒吃掉，可乐的甜味在口腔里扩散。
　　「你不游泳吗？」托尼游到了彼得旁边，泡在水里抬头看向皮肤白晢的少年。少年的身体雪白得像大理石雕像，他的身子干燥，连深蓝色泳裤也是干的，大概来到泳池后都没有进过池里，「就在这里吃冰棒？」
　　「我——我游。」彼得把叼在口中的木棍子抛向后方的垃圾桶，完美的拋物线。托尼吹了一下口哨，彼得无可避免地脸颊发红。为了不让托尼看见他脸红，他迅速逃到跳水台，蹦进水中。托尼倚在池边，看着少年没有多余动作的泳姿，少年的细腰至腿部线条如流线一样优美，在水花下挥洒着青春的美感。托尼眼睛一直被他若隐若现的蝴蝶骨吸引住，直到他游至泳池对面才别过视线，把泳镜从头顶摘下绑到手腕上，然后潜进水里。
　　彼得看见托尼向着他的方向游来，便决定待在原地等他。托尼游到他的旁边，从水里举起头来，脸上挂着一个足以让彼得昏厥的微笑，「我是托尼。」
　　「我叫彼得。彼得‧帕克。」
　　这所高中没有人不知道托尼‧斯塔克。他本来就不该在这所学校里出现，他是个天才，可怕的天才。他原则上喜欢物理及工程学，可是生物学化学等等什么的全部都难不了他。别人用三年才能勉强算是精通的学科，他只花一晚便轻易超越别人，并且完全无师自通。听说MIT已经向他发出了入学邀请函，而且是博士学位，不是学士学位。然而这位天之骄子却拒绝了MIT的邀请，选择继续窝在这普通的市立高中当个高中生。对于托尼的拒绝，这所最高学府所给出的回复是『只要你愿意再考虑一下，MIT的大门随时为你而开，你随时可以入学。』足以证明MIT是有多么的渴才。
　　托尼‧斯塔克还长着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精致脸庞，彼得觉得要是有人告诉他托尼‧斯塔克其实是吸血鬼的话，他绝对会毫不犹疑地相信──他那慑人的气质跟美丽张狂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实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彼得就像大多数学妹学弟一样，仰慕着这位站在云端上的学长。
　　「暑假你怎么回来学校？」托尼又向彼得搭话，眼睛里漾着笑意。
　　「呃，来游泳，待会去图书馆待待之类的。」彼得对于托尼那彷佛跟熟人讲话的口吻感到有点困惑，他小心地藏着心中的喜悦，抿着唇胡乱回答道。他绝对不可能让托尼知道他暑假溜来学校的原因是因为他听说托尼会于暑假跑来学校的实验室。虽然彼得从来没敢接近实验室。
　　今天在游泳池碰见学长绝对是意料之外，彼得跑来学校只是想要多看他几眼──比如在学长进校门时，或者去吃午餐时，又或者离校时──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能跟托尼说上一句话。
　　托尼挑挑眉，「但你刚才一直在吃冰棒？」
　　「呃。」
　　托尼看着窘迫的彼得觉得好笑，「好了不逗你了。要一起游泳吗？」
　　「嗯嗯，好！」彼得连忙点头。
　　托尼看着连连点头的学弟，觉得他像一只可爱的小动物一样，便勾起了嘴角，不自觉伸手揉了揉他的湿发。彼得自然地瞇起了眼，当他反应过来脸颊开始泛红的时候，托尼已经潜进了水里。
　　托尼一早就知道这个比他小一届的学弟。学校的机器人实验室赢了纽约青少年科研大赛冠军，他知道那个得奖作品的主力设计是彼得‧帕克。虽然那机器人还是只能走直线，但以一个十四岁男孩来说，它绝对是一个出色至极的作品。听机器人实验室的老师说，男孩不愿意自己独揽大功，因为他认为这个机器人是全部人的共同成果，也因此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任何地方，得奖者一栏填的是城中高中机器人实验室仝人。
　　「帕克，之后要去哪里？图书馆？」两人游累了，在更衣室洗好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后，托尼问道。
　　「嗯？嗯。」彼得愣了一下，才记起自己刚才跟托尼说待会会去图书馆待待。
　　「有什么书要找吗？」
　　「也、也没什么，就看看。」
　　「没什么特别的话，要来我的实验室吗？」
　　彼得的眼睛瞬间被点亮。「要！」并露出了惊喜灿烂的笑容。
　　托尼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着微笑起来。
 
＊
 
　　托尼的实验室位于学校顶楼最尽头。作为连老师都自愧不如的天才，再加上万恶的资本主义，他在学校里拥有的特权也许比校长还要多。上课时来了灵感，他便会大摇大摆地离开教室来到这专属实验室做实验研究。彼得常常在午休的时候偷偷来这附近徘徊，偶尔会遇到托尼出入，可惜彼得从来都没有勇气上前打招呼。
　　现在他居然跟在托尼的旁边，而且将要进入托尼的实验室！无论是站在崇拜的男神旁边，还是到天才的实验室一窥他的研究，都让彼得的心脏因为兴奋而狂跳不已。
　　托尼拉开实验室门，向里面比了比手，「请进。」
　　眼前的实验室和彼得想象的相距不远。四周乱七八糟，比如实验失败的破烂，揉成一团的图纸，散落在实验桌上的工具，全部都似曾相识。彼得是个科技小宅男，他对眼前的境况再也熟悉不过了。彼得环视一周，一眼便看见托尼放在桌上只完成了一半的机械臂。
　　「umm，有点乱。」托尼的实验室从来都没有人进过，见男孩没作声，才发现实验室里的状况似乎不适合邀请客人。
　　「……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替你收拾收拾？」彼得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才刚说出口他便后悔了，「呃，抱歉，不太方便吧……？」
　　学长却只是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有什么不方便？有人主动请缨替我收拾实验室，我请他吃可乐冰棒也不为过吧？」
　　彼得于是也跟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托尼‧斯塔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接近，又也许只是彼得擅自觉得男神肯定高冷无比，托尼一边做实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彼得聊天，当彼得收拾好实验室里的垃圾后，托尼便向彼得招招手，让他过来看看他正在制作的机械臂。
　　男孩儿着迷地仔细观察着机械臂的每一个部份，似乎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托尼看着他的侧脸，发现男孩的睫毛很长，眼睛亮亮的，像极了看见榛果的花栗鼠。
　　托尼因为自己对彼得的形容而忍不住失笑。
　　彼得于是马上回过神来，脸颊泛红，「呃，对不起。」
　　「不，对不起什么？」
　　「我……我看太久了？」彼得其实也不太确定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彼得的脸于是如预期般变得更红。
　　「像花栗鼠。」托尼补上一句，欣赏着男孩又再变得更红的脸蛋，哈哈大笑起来。
　　彼得缩起了肩膀，似乎终于对被托尼无情嘲笑而感到稍微不满，鼓起了双腮扁起嘴巴，闪着委屈的眼神看着托尼，托尼心里觉得他这样更像花栗鼠了，当然他识趣地没有说出口，「你喜欢机械人吧？」他伸手揉了揉彼得的头发。
　　「嗯！我很喜欢！」聊起兴趣，男孩儿便忘记了紧张和害羞，「这个机械臂实在太棒了！你真的很厉害！」
　　托尼勾起了嘴角，「我接下来要给它安装声控AI，这块还在研究，估计暑假结束之前能搞定。」
　　「哇哦……」
　　「你有兴趣来看它诞生的过程吗？」
　　彼得的眼睛亮了起来，「有！」
　　托尼脸上的笑意加深，「那我们来交换联络方式吧，我要来学校的话便告诉你，看看你有没有空过来看。」
　　彼得愣了愣，然后马上点头如捣蒜，一边掏了手机，手甚至还在颤抖。
　　他还真没想过好运会忽然砸到他的头上──他不但能看到天才做的机械臂，跟仰慕的男神说上话，现在更要跟他交换联络，之后还可以来他的实验室看他工作！
　　甚至到交换好电话号码后，彼得仍然是一副云游太空的样子，惹得托尼伸手往他面前挥着，「嘿，回魂没？」
　　「呃？！」
　　托尼戏谑地勾起嘴角，「你那么喜欢我哦？」
　　于是彼得差点因为托尼这句话而直接昏倒在他面前。
 
＊
 
　　托尼几乎每天都会到学校的实验室去，于是彼得也几乎每天都应约出现在学校，久而久之托尼也不再问他会不会来，而是直接告诉他自己大概几点出门，然后自自然然地男孩儿便会在校门前背着他那个有点残破的双肩包倚在校门前安静地等着他，在他喊一声「嘿，彼得。」的时候抬起头来，对着托尼露出灿烂却又带点羞涩的笑容。
　　起初几天，彼得还是有点拘谨，后来便渐渐放松起来，不会再动不动就紧绷着身子脸颊飞红，除了在托尼故意逗他或者他偷看托尼的时候──托尼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他知道彼得崇拜自己，他也乐于被这男孩儿崇拜。
　　男孩儿虽然容易害羞，但只要打开了话匣子，他便是一个十足的话痨，滔滔不绝连珠发炮的讲上半天，气也不需要换一下。托尼的实验室其实很少会出现其他人，他没什么深入交往的朋友，有的都是泛泛之交，再说也没什么人能跟得上他的思维，跟水平不一样的人聊天有时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托尼并不觉得自己骄傲，这是事实──然而彼得不一样，他很聪明，托尼说的话他基本都懂，而他本人的发想也总是新奇有趣，托尼甚至开始有点后悔怎么不早点认识这个学弟，也许他的高中生活会因为他而变得有趣一点。
　　有时候在实验室里待久了想要活动一下筋骨的时候，托尼和彼得便会到游泳池去。彼得的皮肤怎么晒都仍然白晢，这看上去瘦弱的男孩意外地身材很好，游泳动作也很利落，出乎意料之外是个运动健将。两人总是一起被阳光晒得变成温水的泳池水里泡着，游累了便一起倚在池边聊天。托尼喜欢彼得睫毛沾着水，头发濡湿的模样，配上他那把软糯的小奶音，托尼看着他便总会觉得这个夏天变得有点不一样。
　　托尼非常习惯被人喜欢，却觉得男孩对自己的喜欢有那么一点的特别。
　　特别的让他沾沾自喜，特别的让他心痒无比。
　　他想让男孩儿永远只看到他最帅最酷的一面，他想一直独占着男孩儿心中的男神位置。
　
＊
 
　　踏入八月初，彼得已经跟托尼相识接近一个月，他们大部份时间都窝在学校实验室和泳池里，偶尔托尼会拉着彼得到学校附近的快餐店吃饭，或者扯着他逛街，两人渐渐变成一对亲密的好朋友，虽然托尼在彼得心目中的男神光环从未褪去。
　　彼得深知道自己对托尼的仰慕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校园偶像崇拜，而是赤裸裸的暗恋。
　　而这份暗恋并没有随着跟男神成为朋友后消退，反而日渐加深。
　　托尼像蜜糖色玻璃珠的大眼睛，笔直的鼻梁，看起来很柔软的嘴唇，组合起来就是一张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笑的时候说话的时候严肃的时候任何时候都非常好看。他声音低沉磁性，不像彼得明明都度过了变声期嗓音却还是像个小男孩一样奶奶的。他身材匀称，体毛旺盛，反正全身上下都洋溢着男性费洛蒙，性感非常。
　　他虽然说话总是不饶人，态度有时候可能有点高高在上，但彼得觉得任谁有他一半的帅气和聪明都肯定会变得不可一世，这么一想，托尼已经算是待人和善有礼。而跟他相处久了，彼得发现他也许只是不太懂得怎么跟别人相处，又或者是他实在过于耀眼，接近他的人大部份都会因为他而自卑从而变得不是带有防备便是唯唯诺诺的，让他没有办法找到一个能敞开心扉的对象。
　　彼得有点希望能够成为那个能听他内心深处的烦恼的人。
　　从这一个月的相处之中，在谈话的碎片里，彼得了解到托尼的父母并不常在家，而他跟父亲的关系似乎非常恶劣。只要谈话中提到他爸爸，他的表情便会马上变得阴沉，并且必定讽刺父亲一番后径自转换话题，却还是掩藏不住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忿和落寞。
　　彼得自小疼爱他的叔叔婶婶一起住，虽然不是亲生父母，但他们待彼得如亲儿子，班叔叔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慈父，因此彼得也想不到有什么方法能安慰托尼，况且托尼似乎也不愿意多聊，所以彼得往往只能抿着唇听托尼说话，胸口却总是因为托尼孤单的表情而泛起一阵痛。
 
＊
 
　　今天本来跟往常的每一天一样，两个男孩窝在实验室里给机械臂做微调，快到中午时分，彼得开始感到饿了，两人一早就说好了今天要出去吃汉堡王新推出的套餐。彼得的意识早已飘往香喷喷的芝士汉堡，心思都不在眼前的机械臂上了。
　　「哇，你肚子都在咕咕叫。」托尼取笑道，「都没空管笨笨了呢？」
　　「啊！不是啦……」彼得尴尬地搔了搔脸，却把手里的机油抹到了脸上，惹得托尼噗哧一笑，然后给彼得丢了张面纸。
　　彼得气恼地擦着脸，却因为没镜子而没有擦对地方，于是托尼便不耐烦地又抽了张面纸伸手替彼得擦起脸来，彼得不可控地脸红起来。
　　托尼的表情很专心，彷佛彼得是他正在调整的，他最心爱的机器人一样，眼神专注得很。他们的脸靠得很近，彼得眼也不敢眨，却因此只能被迫近距离看着托尼长长的睫毛，还有那被睫毛遮挡着的焦糖色眼眸。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彼得甚至能感觉到托尼呼出的温热的气息。
　　就当彼得几乎脸红耳热心跳加速到他想要逃跑的时候，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打开，砰的一声让两个男孩马上扭头看向门口方向。
　　踏进实验室的是一脸愠怒的霍华‧斯塔克，托尼的父亲。他是会上电视的名人，彼得不需要询问便能认出他来。
　　于是彼得马上回头看向托尼，托尼脸色一沉，刚才的温柔再也不复见，只是怒目瞪视着父亲，不发一言。
　　霍华走到托尼面前，仰起下巴俯视着两名正蹲在机械臂前面的男孩，只瞟了彼得一眼便一直瞪着托尼，两父子互相瞪视了好一会，霍华才开口，「你每天溜到这实验室是为了什么？家里的实验室不比这里设备齐全？」
　　「因为你暑假随时会回家。」托尼冷冷地说，「我就是想避免像现在这样要见到你这张脸。」
　　「跟我回家。」
　　「为什么？！我不回去！」托尼咆哮，「平时都爱理不理的，现在回家了就马上来干扰我！！！」
　　「你又背着我拒绝了MIT是吧？回去，我现在就要抓你回去打包行李去波士顿。」霍华拎起了托尼的衣领，中年男人的力气比十五岁的青少年要大得多，几乎是半拖行的把托尼给拎走了，托尼一直在激烈挣扎，一边大喊大叫着，「我不要去MIT！我不去！！！」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彼得甚至无法作出任何反应，只是眼睁睁看着霍华把托尼抓走，回过神来追出去的时候，霍华已经拖着托尼把他塞进了教员专用的电梯，在电梯门关上前，彼得对上了托尼的视线，托尼气恼地别过了眼神。
　　彼得焦虑地回到实验室，抓起背包便跑下楼梯想要追上去，跑到校门时霍华的房车早已载着托尼远去。
　　托尼在电梯里看着他的眼神让彼得感到非常忐忑不安。那个眼神充满着愤怒和绝望，彼得不太确定托尼是因为父亲而生气，还是因为彼得没有帮上任何忙而生气。
　　彼得回到实验室草草收拾一下便垂头丧气地再度背起背包回家去。他发了一个讯息给托尼，却没有收到回音。
　　就在彼得刚回到家放下锁匙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托尼。
　　「喂？托尼？你没事吧？」
　　『没事。听着，我要逃走，你想一起来吗？』托尼的语气很急促。
　　「想！」彼得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便大声回答道。
　　『我把地点发给你，你带上点行李吧。一小时后见。』
　　托尼没等彼得回答便径自挂线，彼得估计他是偷偷给自己打电话。过不久托尼便给他发来了讯息，指示他到某个公车站，还附上公交车发车时间和目的地──华盛顿。彼得没有想太多，只是匆匆塞了几套衣服进背包，留了张纸条给叔叔婶婶说会跟朋友出去几天（虽然具体他并不知道会去几天），打碎了自己的存钱罐把仅有的存款都塞进口袋，便急急忙忙地又坐上地铁往公车站出发去。
　　托尼早就站在公车站前面等着。他把旅行包单手扛在肩上，正四周张望着，似乎有点担忧彼得会不会来找他。甫看见向他跑来的彼得，托尼便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对不起！托尼，要你等我……」
　　「哦，没有，你很快啊。」托尼耸耸肩，并向彼得展示手中的车票，「来，我买好车票啦。」
　　「谢谢！呃，多少钱？」彼得连忙伸手进口袋里想要掏钱，「我想我应该……」
　　「嘿嘿嘿，是我硬要拉你来陪我，钱当然是我付。」托尼拉起了彼得的手，把车票塞进他手心，「啊，车来啦。」
　　「呃……可是……」
　　「没有可是，走吧。」
　　公交车的座位不算很宽敞，两个男孩肩贴肩的并排挤在双人座位上，托尼很绅士地让彼得坐靠窗的位置，彼得老是觉得只要跟托尼在一起，自己就会像个小姑娘似的──无论是因为托尼让他坐靠窗位置而感到心甜，还是因为车子摇晃时碰到托尼手臂而心跳加速，彼得都懊恼地觉得自己愈来愈像个思春的少女，而托尼就是少女漫画里的王子。
　　托尼给彼得塞了一个汉堡，「刚才等你的时候买的。」彼得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托尼便接着解释，「我打给你之后便马上逃出来了，所以很早便到了车站，我看还有点时间便想着先买点吃的，你大概还没吃午餐吧？」
　　彼得接过了汉堡，「谢谢你托尼，你真好。」
　　托尼噗哧一笑，伸手揉了揉彼得柔软的头发，「傻瓜，你问都没问详情就跟着我来，还说我好？」
　　彼得的脸颊泛起了红晕，「我……我没想太多……」
　　托尼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可以逃多久，你想要走的时候就跟我说，你随时都可以回纽约。」
　　「我不会抛下你的！」彼得有点激动地回应，惹得邻座的两名少女好奇地看向两人，于是彼得便压低声音再次强调，「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回纽约！」
　　托尼没有回话，只是又伸手揉了揉彼得的头发，然后点点他手上的汉堡，「快吃吧。」
　　「你呢？」
　　「我已经吃过了。」
　　「所以是买给我的？」
　　「嗯。」
　　尽管手里的汉堡已经变冷，但彼得还是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芝士汉堡。
 
＊
 
　　托尼在公交车里用手机预订了旅馆，于是下车后两人便直接往旅馆进发。下车的地点跟旅馆有点距离，即使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走了好一段路后两人还是热得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找到旅馆，两人放下行李后便轮流冲了个澡才再出去逛逛。
　　一路上托尼都没有提及他和爸爸吵架的内容或者他离家出走的原因，彼得也贴心地不过问，只是跟着托尼一起在盛夏的华盛顿里漫步，东看看西看看，看见有趣的商店便进去驻足一番。他们今天没打算去逛什么景点，便随便四周走走，接近晚餐时间便找家餐厅进去吃晚餐。
　　托尼一直保持着笑容，仿佛他和彼得只是来一趟普通的旅行而不是离家出走。彼得配合着他，跟他一起轻轻松松的逛街，他只希望能让托尼开心一点，暂时忘记家里的不快乐。
　　吃完晚餐两人便回到旅馆去，托尼分别拒绝了彼得摊分房费和付晚餐钱的要求，彼得永远都说不过托尼，只好鼓着腮帮子说明天的晚餐他要请托尼吃顿好的，托尼知道要是不让他请吃一顿他大概会介怀很久，便退让一步答应了他，并先发制人找了一家平价餐厅表示自己想去这里吃，贴心地替彼得省钱。彼得当然知道托尼的用心，确实他存下的零用钱说多也真的不多，他只好悻悻然地接受了托尼的建议。
　　洗过澡后，托尼似乎并不打算那么早便睡觉，点开了电影选单，挑了星战开始播放。彼得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见电视在播放星战，惊喜极了，便马上钻进被窝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托尼给他丢了一包零食，他机械地打开包装，视线却没有离开过电视屏幕，直到托尼悄悄离开自己的床铺钻进彼得的被窝里，才成功让他回魂然后一秒后又丢了魂。
　　「托托托托托托托尼？！」
　　「我也想吃你的那包零食。」
　　「呃？哦，嗯，我是说，好的……」彼得颤抖着声音和双手把零食向托尼双手奉上，「请请请请请请请用。」
　　托尼禁不住哈哈大笑，「怎么？你真的好容易害羞哦，别怕，看完电影我会回自己的床去，不会吃掉你的。」
　　于是彼得倒抽了一口气，「吃吃吃吃吃吃掉什么？」
　　托尼没回话，只是伸手进零食包装袋里，把一片芝士口味的脆片丢进嘴里，然后还不忘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唇。
　　「……」彼得于是急急扭头死盯着电视屏幕，托尼一直光明正大地观察着他，他当然无法再把心思放回电影上，最后还是没忍住再次扭头看向托尼，「学长……！」
　　「嗯──？」托尼的态度很是懒洋洋。
　　「别再戏弄我了啦……」彼得的声音软软的，垂着眉毛眼眶还带点湿润，看上去可怜又可爱，甜蜜又性感。
　　托尼本来并没有真的想做点什么，然而彼得大概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实在尤如一道美味甜点一样诱人，托尼咽了咽唾沫，便飞快地离开了彼得的床铺回到自己的床上钻进被里，「我要睡了你看完就关电视吧晚安。」
　　彼得歪了歪头，「哦？好吧……晚安啦，托尼。」
　　「嗯。」
　　翌日，两人草草吃过早餐便出发游览，华盛顿的景点都集中在一个地区，他们靠走路也能走遍想看的地方。白宫，方尖碑，林肯纪念馆，这些对美国高中生来说并不算非常有趣的景点，两人却乐此不疲地在景点前面拍下了许多张照片，为数不少的还是两人凑在一块的自拍。托尼一直都笑得很开心，彷佛他们真的只是单纯来华盛顿进行一趟轻松的暑假旅行，彼得看着他笑得连眼睛也弯成月牙形，便总会跟着他一起开怀大笑。
　　尽管玩了一天已经浑身乏力，难得出远门的两名青少年还是不愿意太早睡觉，于是便又扭开电视机点选了星战续集，各自窝在自己的床上观看电影。
　　然而自从昨晚托尼钻过进他的被窝里后，彼得便不由自主地暗暗在心里期待托尼又会跑来他的床上，于是便抱着这不可明说的小心思，打开了一包新的零食。根据他对托尼的了解，托尼喜欢一切有芝士成份的零食，以及所有的甜食，他没办法一直抱着一罐巧克力糖不放，所以他选了稳健的芝士脆条，偷偷期望托尼会看上他的零食，又再爬过来抢吃。
　　电影开播三十分钟，彼得一直以缓慢的速度吃着芝士脆条，并偷偷瞄了托尼好几次，托尼却依然挂着一副专心的表情盯着电视屏幕。彼得心里嘀咕着明明昨天托尼一点都不专注于电影上，今天怎么忽然又那么感兴趣，一边还是小心翼翼地偷看他，或者故意咀嚼得很大声，以吸引托尼注意他手里的芝士脆条。
　　电影开播三十五分钟，托尼终于离开他的床铺。彼得开心不到一秒，便发现托尼只不过是动身去厕所，还问也没问便暂停了电影，在关上浴室门之前搁下一句，「我很快，别偷看啊。」
　　「我看过很多遍了啦……」彼得小声地回道。
　　托尼很快便从浴室里出来，经过彼得的床尾时挑着眉看了看他，彼得有点慌张地垂下眼睛，丢了一条芝士脆条进嘴里。
　　托尼就这样从彼得的床尾爬上来，霸道地掀起他的被子，灵活地钻了进去，侧躺在彼得的旁边，挂着一脸玩味的笑容打量着彼得。
　　「这个好吃吗？」
　　「嗯？嗯，呃，挺好吃的。」当托尼真的如他所愿钻进他的被子里时，彼得倒是开始紧张起来。他没敢扭头看向托尼，又再把手伸进零食包装袋里拿出一条芝士脆条。
　　托尼伸手抓住了彼得的手腕，彼得感到身体发软。「我也想尝尝。」
　　彼得紧张得无法说话，只得抖着手把包装袋向托尼递去。
　　「我要你手上拿着那条。」
　　彼得于是忍不住扭头看向托尼，毫无预警地撞进了托尼那美丽的焦糖色陷阱里。托尼张开嘴，松开了抓住彼得手腕的手，以眼神催促彼得喂他。彼得咽了一口唾沫，抖着手把手里拿着的芝士脆条放到托尼嘴边，托尼咬住了零食，还故意让舌头扫过彼得的手指尖。彼得觉得浑身酥软。
　　托尼吃吃笑着，然后坐直了身子，伸手构来放在床头柜上的遥控器，重新播放电影。
　　看着看着，彼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反正当他起床的时候他几乎要尖叫──托尼睡在他的旁边，虽然两人并没有抱在一起但也接近了，大概就差那么一寸──彼得掩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强迫自己再度入眠，希望能假装自己没有在半夜睁开过眼，主要是他不想托尼被他吵醒然后爬回他自己的床去。
　　第三第四天，他们还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第三天托尼要吃的零食是芝士球，第四天零食吃光了，托尼在彼得洗澡完从浴室出来时已经大摇大摆地躺在彼得的床上，蜷着彼得的被子在按着遥控选电影。
　　两天他们都是电影没看完便睡着了。彼得总是在半夜醒来，看看身边托尼仍在安稳睡觉，便为到这几天不是做梦而感到安心，再度瞌上眼皮。
　　第四天醒来的时候，彼得甚至还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他发现托尼的手机在震动，来电者是他父亲。托尼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彼得有点慌张，只得拿起他的手机，让它不会发出过大的声响。托尼的爸爸挂线了，两秒后发来了讯息说他知道他在华盛顿，明天会来找他。
　　彼得默默地把手机放回原处，钻回被窝里背着托尼蜷起了身体，强忍着想要流泪的冲动强迫自己再度入睡，以忘记这场梦即将要醒来的现实。
 
＊
 
　　托尼大概是起床后便看到了讯息，整顿早餐都黑着脸在思考着些什么，喝完咖啡后便宣布今天要退房，他想去乔治镇玩。
　　彼得从来都不会拒绝托尼。他点了点头，并勉强自己露出笑容说了句「我也想去看看。」
　　乔治镇其实就在华盛顿的二十五分钟车程之内，彼得不确定托尼跑到那么近的地方到底算是逃跑还是其实心底里想让父亲找到自己，但他选择了不去戳穿托尼，只是体贴地继续当一名称职的旅伴，当然他也很享受和托尼一起旅行的时间，尽管要隐瞒自己的家人自己在哪里以及跟谁在一起，还有无法告诉他们自己什么时候回家实在是一件非常艰难的差事，但只要能待在托尼身边，彼得觉得一切都值得──虽然他知道这场他心底里偷偷认定是私奔的旅行不会一直继续下去，而他回家后大概会被他的婶婶骂个狗血淋头。班叔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对彼得说「我信任你，玩得开心点吧，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遇到事情一定要找我。」，彼得感激他的温柔和包容，让他更为和父亲无法互相谅解的托尼感到心疼。
　　乔治镇跟华盛顿的气氛完全不一样，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非常适合悠闲观光。两人安顿好行李便在这美丽的小镇里散步，托尼很快又回复一派轻松的态度，两人一边散步一边闲聊，享受着他们的高中暑假旅行。八月的空气燥热，偶尔吹过的夏风里也带着夏天的躁动因子，托尼滑到下颚的汗珠，被汗水浸湿的脖子，散发着热气的身体，偶尔不经意相碰的手臂传来那黏热的触感，全都让彼得的心燥热起来。
　　他想要更加靠近这个男孩，想要更加接近他，想要待在他的身边，想要贴近他那颗孤单的心。
　　晚上，两人吃过晚餐回到酒店，发现今天留宿的酒店有露天游泳池设施，于是便在酒店买了泳裤跳进了泳池里畅游一番。
　　两人游没多久便感到疲累，便一起泡在水中倚在池边。两人虽然只相识短短一个月，却已熟悉得彷佛是多年好友，即使不说话也不会感到尴尬。托尼抬头看着夏天里的夜空，目光放在高高悬挂在半空的月亮上，在沉默了十分钟后忽然缓缓开口，「我爸说他知道我在华盛顿了。」
　　彼得感到胸口揪紧，「噢……」
　　托尼垂下头来，把目光转移到被池里的灯光照射得泛着光的池水，「我知道这几天你的叔叔婶婶都在找你，我有听见你跟婶婶解释。」
　　彼得猛地扭过头去看向托尼，「不！你不用在意，她没什么……我是说，我能搞定，没事的。」
　　托尼虚弱地扯起了嘴角，「不会没事吧，你之前不是说过，只要她抓狂你也会跟着抓狂吗？」
　　彼得咬了咬唇，「我是有这样说过没错……」
　　「抱歉让你难做了。」
　　这位学长很少会有道歉的时候，这让彼得感到胸口揪得更加紧，他几乎难以呼吸，「别这么说，我这几天很快乐……」
　　托尼终于看向彼得，露出了一个带点温柔的笑，伸出手揉了揉彼得濡湿的头发。彼得看着学长那好看得让他心碎的笑容，眼眶忽地红了起来，「托尼，你快乐吗？」
　　托尼愣了愣，「开心啊，和你来旅行很开心。」
　　彼得实在无法再无视托尼眼里的寂寞。他勉强自己扯起一个微笑，决定亲手把自己的美梦打碎，「托尼，你为什么不愿意去MIT？」
　　果然如彼得所料，托尼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充满敌意，「我不想去。」他的语气强硬，显然还是不想谈及这件事。
　　「为什么？」
　　「没为什么。」
　　「是因为你真的不想去？还是因为你只是不想遵从你爸爸的意思？」
　　托尼感到无名火起，正想开口反驳时，却发现彼得紧紧抿着下唇正在微微颤抖。他看进彼得琥珀色的漂亮眼睛里，那双现在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眸里写着许多复杂的情感，那里面包括勇气，包括谅解，包括心碎，还包括深爱。
　　他别过了眼神。
　　「你并不是不想去MIT，你明知道去MIT才是对你好，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可是你就是不想服软，只要是你爸叫你做的，你就不想做，是不是？」
　　如果是别人跟托尼说这种话，托尼大概早就发飙了。然而那是彼得。那是那个看上去柔软无比却又坚毅不屈的小男孩，那个才不爱出锋头只想和同学一起分享得奖喜悦的聪明男孩，那个在泳池边踢着水的漂亮男孩，那个甫看见他便会露出灿烂笑容的可爱男孩，那个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来华盛顿的小学弟，那个用零食诱惑他的甜蜜男孩，那个看穿了他的男孩。
　　「……如果我去MIT，你便不会再在学校里见到我了。」托尼哑着声音说道。
　　彼得没有说话。
　　「你想我去MIT吗？」
　　托尼看着彼得，握着他的双肩让他整个人面向自己，又再问了一遍，「你想我去MIT吗？」
　　眼泪似乎在彼得的眼里蕴酿着，他用力地咬了咬下唇，几乎要被他咬破，「……想。」
　　「你不想再见到我吗？」
　　终于那滴眼泪还是滑了下来，「想，可是我更想你能听听自己真正的心意。」
　　托尼粗暴地把彼得拉近自己，两人的脸靠得很近，近得只差几厘米嘴唇便能碰上。「我的心意就只有这个。」他垂下头来，凑近了彼得的嘴唇。
　　他的唇上是泪水的味道。他还在流泪。
　　他甚至没有回应托尼的动作。
　　托尼轻轻放开抓住彼得的手，然后离开了游泳池。
　　彼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在池里无声痛哭起来。
 
＊
 
　　回到酒店房间，托尼已经蜷着被子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虽然彼得认为他是在装睡。翌日，托尼退了房，跟彼得说了句，「回去吧。」讲这句话的时候甚至也没有看彼得一眼。两人坐上了回纽约的公交车，托尼依然让彼得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开车他便盘着双臂瞌上眼睛，以行动拒绝跟彼得交谈。
　　回到纽约，托尼搁下一句「再见，小心回家。」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彼得没有叫住他，只是咬着唇忍耐想哭的冲动，背着背包走进地铁站坐车回家去。
　　他在回程的时候发过讯息给他的家长，因此梅姨早就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不出所料，梅姨骂了他足足有两个小时，他没有回嘴，只是垂着头默默地接受训话，最后还是由班叔停止了这场单方面的争吵。彼得说了许多次对不起，在梅姨终于骂够了之后便回到房间钻进被子里，流下了忍耐已久的眼泪。
　　三天后，托尼在清晨时份给彼得传了一通讯息。彼得失眠了三天，因此他第一时间便看见托尼的讯息，虽然他猜想托尼并不希望他能马上看见。
　　『彼得，我决定去MIT了。我已经在飞机上了，正准备要起飞。这个夏天是我这辈子里最美好的夏天，全都是因为你。』
　　泪水模糊了彼得的视线，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我不会叫你等我，毕竟我们甚至还没开始过，但我想我会想你。』
　　泪水缓缓滑落。
　　『我喜欢你。』
　　这是彼得收到托尼最后的一通讯息。
　　彼得回了托尼一句『很高兴你能想通，然后，我也喜欢你。』托尼没有回复他，也没有再发任何讯息给他。
　　之后两年，彼得全是靠同学之间的八卦消息才能得知托尼的近况，比如他在MIT里成为了风云人物，教授们的宠儿，在校里校外获得了无数个奖项，经常出现在校报里，以及各种科技杂志上，被传媒评为平步青云的斯塔克家公子。笨笨也出现在MIT校报里，他成功研发了安装在机械臂里的人工智能，机械臂顺利为他赢得了MIT机器人大赛。彼得看着在杂志里笑得意气风发的托尼，心里感到有点酸涩，但更加多的是宽慰。
　　他就应该在广阔的天空里展翅翱翔。
　　这一年的暑假，彼得也像上一年一样，老是管不住自己的脚跑到学校里，到他们曾经驻扎的实验室呆坐几小时，或者换上泳裤在学校游泳池里游泳，想着那远在波士顿的男孩，回忆他那又苦又甜的初恋。
　　七月盛夏的阳光依然灼热，彼得舔着可乐冰棒，坐在池边踢着水，目光若有若无地放在更衣室门口，一边在心里暗暗自嘲着。
　　然后，他以为自己因为过于思念而出现了幻觉。
　　那个人肩上挂着毛巾，从更衣室走出来，越过泳池对上了彼得的视线。
　　彼得手里的冰棒掉进了泳池里。
　　「啊！」「欸？」
　　彼得跳进了泳池，潜进水里想要马上把吃了一半的冰棒赶紧捡起，抓着几乎都化在池水里的冰棒再度浮上水面时，那个人已经站在池边俯视着他。
　　「哇，你这个人居然把冰棒丢进游泳池里？」
　　「我我我我我……你，呃，你？！」
　　托尼伸出手示意彼得把手里的冰棒给他，彼得把冰棒放到托尼手里，托尼瞄准垃圾桶把它抛进去，完美的拋物线，托尼吹了吹口哨，然后又扭过头来滑进了水池。
　　「嘿，看见我没有话要说吗？」托尼挑了挑眉。
　　彼得似乎还处于当机状态。
　　「哦，莫非你有男朋友了？或者女朋友？正在思考要怎么拒绝我再一次的求爱？」
　　彼得猛地摇头，艰难地挤出声音，「求求求求求爱？」
　　「嗯哼？」
　　「呃？」
　　托尼噗哧一笑，「嘿，回魂没？」
　　「我……呃？你怎么会在这里？」彼得似乎仍然未能整理好目前的情况，「你不是……」
　　「我不是，我毕业了，以最优异的成绩。」
　　彼得张大了嘴巴。
　　「我回来啦。」托尼的声音很温柔，「想我吗？帕克先生？」
　　托尼实在没有想过这男孩回过神来后会马上扑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箍住托尼的身体，「我好想你，每一天都在想你……」彼得的声音依然跟两年前一样软糯，身板依然娇小，皮肤依然雪白。托尼回抱着他，两人在水里抱了好一会才轻轻拉远距离，托尼看着彼得沾着水滴的眼脻毛，感到心头一紧，「你那么喜欢我哦？」
　　彼得没有像两年前一样脸红，却是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直视着托尼，「嗯，最喜欢你。」
　　托尼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然后印上了他的嘴唇。
　　这一次，他的唇尝起来依然带着泪水的咸味，却混着可乐的甜味，尤如甜蜜的夏天一样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