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620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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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哈利·波特 哈利·波特 , 德拉科·马尔福
标签 哈德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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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31
2022-9-9 17:13
- 导读
- *中秋快乐!
*八年级|哈→心灵创伤德
*简介:哈利在八年级的草药课上抽到和马尔福搭档,所以他种出了一捧玫瑰。
00.
“接下来这一个月我们要学习的魔法植物是因罗树,这种植物比较特殊,我决定每两个同学组成一组,互相对照、帮助,组队方法是每个同学上来在我这里拿一个小球,小球上的数字相同的同学组成一组。”
斯普劳特教授在草药棚的一侧说道,她面前放着一个箱子。“现在,从这一排开始,每个同学来拿一个小球。”
“为什么非要组队?而且还不能自由组队。”罗恩皱着眉问,他们在最后一排,看着前面的同学拿了小球。
赫敏拿着她的课本预习,头也不抬地说:“原本是没必要的,但现在正在战后重建,大家精神状态都不好,组成搭档有利于增进同学之间的感情,促进学院团结。”
罗恩懊恼地扶了扶额头。哈利知道他想和赫敏一组,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眼看前排的人,寻找着那个身影。
德拉科·马尔福似乎已经拿到球了,但哈利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到他的数字是什么。
快轮到他了,哈利走上去,有点紧张。他——可以说是非常——想和德拉科组一队,因为——并不显而易见地,他暗恋他。但某种意义上他又不想和他组一队,因为这样就会太容易暴露他的秘密。
他在斯普劳特教授的箱子里摸出一个小球,攥在手心里,心脏怦怦跳。他把它拿出来,缓缓张开手掌,一个小小的“11”写在小球的正中央。
哈利一边走下去一边看过道两旁的同学,已经有人找到了自己的队友。他看见德拉科依然形单影只。
“你是多少,哈利?”路过德拉科时,罗恩问。
“11。”
余光里一直注意着的人突然停顿了一下。哈利下意识回头看去,发现德拉科正握着自己的小球,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哈利看着他的眼眸出神了一会儿,然后向下看去,“11”。
01.
他们站在桌子前,沉默地听斯普劳特教授说话。
“因罗树是一种奇特的生物,它很像博格特,在种子时期时就能够读取你的内心,不过它们不会恐吓你,只是读到你心中的所思所想,然后把你的情绪具象化,长成体现你情绪的样子……”
哈利心不在焉地听着,偷偷侧头看旁边的德拉科。男孩正在低头认真研究手上的种子,很小一个,浅紫色,像一颗小豆子。
斯普劳特教授在这时拿起种子讲解了一下,她讲起种子的结构和生长周期,哈利已经完全走了神。
他的目光完全落在身旁的人身上,看他的头发,下巴,还有一丝不苟的衬衣。
他们上一次说话还是在战争时,厉火烧尽一切时,哈利让他抓住他的手,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拉德拉科的手,却一点也不感到悸动。他们只是紧紧地握住对方汗津津的手,心脏以远远超出悸动范围的速度跳动,恐惧,劫后余生,以及失而复得牢牢地占据哈利的心房。
战争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过,哈利为德拉科和他的母亲出庭作证时远远地看到他一眼,在被告席,憔悴,似乎还哭过。
现在的德拉科完全没有了那种神色。他脸上更多的是麻木和成熟,还有一点点哈利看不懂的东西,他试图去读懂他的眼神,然而那并不容易。
“……因罗树如果在进入土壤的一刻感知到人的情绪并变成了其他植物,那么它就会作为那种植物继续它的一生——你也得重新拿一颗种子来种植了。”斯普劳特的声音把哈利拉回了现实,他眨了眨眼睛,清清嗓子,“呃,马尔福,可以把我的那颗种子递给我吗?”
德拉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伸手从他们领回来的小瓶子里拿出一颗种子。
男孩洁白的手指和他的手指不小心触碰了一下。柔软的、微凉的触感就只有那么一下,像是果冻,却又比果冻稍微柔软一点点。指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哈利睁大眼睛,觉得自己手指都快要烧起来——碰到了碰到了碰到了碰到了。
“现在,我们把种子放进土壤。”斯普劳特教授说。
碰到了碰到了碰到了碰到了!
哈利呆滞地按照教授说的做,大脑一片空白,又像是在放烟花,色彩斑斓。他把种子放进面前花盆的土壤里,像课本上一样浇了一点水……碰到德拉科的手指了。
砰。轻轻的一声,任何一个巫师都熟悉的属于魔法爆炸的声音,在他面前炸开。
哈利低下头,一小捧还带着水珠的红玫瑰,安静地生长在花盆里。
02.
德拉科走在去草药棚的路上——他正在做草药课的作业,他们的因罗树已经开始生根发芽,他得去观察它的状态,记录下来,写一篇报告。
他特意选了晚上来,准备用一个小时写完报告掐着熄灯的点回去,这样多半不会碰到别人。大战后他的朋友们大多都被官司缠身,要么都已经去了别的国家工作、逃难,只有他一个人留在学校上八年级。低年级的斯莱特林也大部分都转学了,学院里的人数极速下降,作为唯一的八年级学生,德拉科独来独往,开学后几乎没有和人说过话。
他走进草药棚,走到自己的编号前蹲下,用魔杖点起光观察他的植株。
花盆里的幼苗很小,细细瘦瘦的枝干上抽出几片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叶子,看上去并不是很健康。德拉科皱了皱眉,在笔记本上写了几句话。
写完他从书包里拿出课本,翻到因罗树的那一页,想找点办法让他的树苗好一些——他可不想在草药学中拿到O以下的分数,那会影响到他争取圣芒戈的职位。
然而课本上属于因罗树的一整个章节里都没有关于因罗树可以使用的营养液或者咒语,德拉科叹了口气,准备看看其他同学的树苗是不是也这样。
他走过一整排,那些树苗看上去都生机勃勃,偶尔有一些不太健康的,也不像德拉科的幼苗那样无精打采。
走回自己的编号前时德拉科顿了顿,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树苗旁边的光秃秃的花盆。
那是波特的。他因为种出了玫瑰而落下一截,似乎刚把种子埋下或者还没有埋好,花盆里还是只能看见土壤。
德拉科觉得自己有点儿倒霉,抽到和哈利·波特一组。他对波特并没有什么意见——也许还是有点儿讨厌他——但要和他待在一起上课、种植,没准还得讨论课程,就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波特在草药课上种出的玫瑰还摆在另一个角落,德拉科刻意忽视了它,但走出草药棚时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那抹红抓住,又匆匆忙忙别开视线,快步离开。
波特到底在想什么?
他在德拉科旁边种出了玫瑰,然后在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中尴尬地找教授又要了一颗种子。德拉科不知道他的视线那时停留在谁的身上,因为他甚至没有胆量去直视他的眼睛。
他在想即将到来的约会?还是有了喜欢的女孩而那一刻他们正好对视?玫瑰,玫瑰。德拉科想不太明白。他摇了摇头,停止了对那件事的思考,抄近道回到了寝室。
那一切都不关他的事,德拉科想,只要波特不影响到他的生活就好。
03.
哈利走在去草药棚的路上,中途遇到了几个低年级的女生,叽叽喳喳聊个没完。他无意间听到她们说白天在霍格莫德遇到了德拉科·马尔福,回头看了一眼,可她们已经遇到了下个话题。
斯普劳特教授昨天给了他新的种子,但他没有种,留到了周六的晚上——这是赫敏给他的建议,因为如果身旁没有德拉科的话难度系数也许会大大减少。
昨天的小插曲让他在休息室被朋友们八卦了一会儿,非要他说出原因,哈利不得不告诉整个格兰芬多他的暗恋,结果引起了更多的吵闹起哄。
哈利头疼地叹了口气,推开草药棚的门。
其他同学都已经进入了幼苗的下一个阶段,调制好魔药把幼苗浸泡进去为其提供养料,而哈利还没种下自己的种子。
他在自己突兀的空花盆前蹲下来,把种子放进土壤,轻轻埋好,浇了些水。
做完这些哈利就转头去看德拉科的幼苗,装在玻璃瓶里,半透明的蓝色魔药发着微弱的光——不过树苗看起来很孱弱,叶片无精打采地下垂,颜色也有一点偏黄,带着种令人难过的病气。
草药棚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有人走进来,脚步声在几步后停下来。
哈利抬起头,德拉科·马尔福站在草药棚的尽头,看着他。男生的表情带着一点错愕和尴尬,他似乎想走,但又犹豫了。那双眼睛没有看哈利的眼睛,只是在看见他之后立刻垂下。哈利看不清他的思绪,但魔杖的昏暗的光已经足够让他描摹清整张他最熟悉的面庞。
砰。
熟悉的声音噩梦一般再次响起。
哈利如梦初醒,他低下头,种子又变成了玫瑰。
空气里的沉默一点一点打碎了哈利对尴尬的底线。他手足无措地抓着自己的花盆,站起来,干笑了一下:“呃——你好,马尔福。”
又是一阵沉默。
“……你好。”德拉科说,他走过来,看起来不太自在。
他假装没有看见哈利的玫瑰,在哈利旁边蹲下来,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某种液体。他把那液体洒进玻璃瓶,然后托着腮看着它。
“这是什么?”哈利问。尴尬地摸摸鼻子。
德拉科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依旧没有直视他,“营养液。”
哈利垂眼看德拉科的幼苗,它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是营养液的绿色污染了幼苗纯净的生长环境。可他无法弄清德拉科的因罗树为什么会长得营养不良,斯普劳特教授说每一颗种子都是健康的。
某种冲动、或者说是一直以来的渴望,在心脏中鼓动着他,使得心率升高。他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意义重大的机会。
“你能——呃,我是说,我也想买点营养液,”他鼓起最大的勇气,盯着德拉科的眼睛,心脏依旧怦怦直跳。“明天我们去霍格莫德吧。”
德拉科似乎愣了愣,他垂着眼,声音很低,“就在三把扫帚对面的一家魔法植物用品店里,你自己去也可以。”
哈利看着他,大脑飞速运转想出下一个借口,“可罗恩和赫敏要约会,我不能和他们一起——我还想问问你魔药论文的问题。”
男孩浅色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犹豫。德拉科思考着波特究竟想干什么,他对上他的眼睛,那种诚实、干净的眼神让他触碰了一秒又心虚地移开。也许他真的只想提高魔药成绩。
“好吧。明天上午十点在学校门口见。”
04.
德拉科走到学校门口,波特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又很快错开,波特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小心翼翼地找着话题。他穿着暗红色的麻瓜卫衣和牛仔裤,卫衣上的带子还有一边掉在领口里,他单肩背着书包,挂在背上摇摇晃晃。德拉科和他聊着天气,偷偷看了他几眼,发现了他嘴角的笑。
德拉科试图去思考波特昨晚种出玫瑰的原因,但真的去想时又开始下意识为自己找到别的问题去转移注意力。他命令自己去和波特对话,忘记那些玫瑰。
快到三把扫帚的时候哈利问:“是那家吗?”
德拉科看向哈利指的方向,点了点头。
这家魔法植物用品店是刚开的,拱形门上缠绕着许多魔法植物,鲜花四溢。他们走进去,德拉科带着哈利来到一个货架前,指了指其中的一个瓶子,“我买的就是这个。”
哈利拿起他指的瓶子看了看,上面写着“魔法植物用营养剂”,他翻转玻璃瓶,背面的标签上标的功能栏里用很小的字写着“为植物补充其所需营养,一些特殊植物如感性类植物不适用”。
他皱了皱眉,想说些什么,转过头,德拉科正在看货架上的其他营养剂,他一瓶一瓶地拿起来看又放下,微微皱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逛了一圈后他们来到收银台,哈利买了几瓶德拉科说的营养剂,而德拉科手里又拿了许多瓶瓶罐罐。
收银员扫了他一眼,笑着问:“昨天就买了很多,今天还要买吗?是在种什么?”
哈利回过头,男孩低着头,抿了抿唇,“一个一个试,总会有成功的。”
这句话使哈利莫名感到有种不对劲——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感到了不对,但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
“走吧,”他等着德拉科付完钱,看着他相比以前显得过于平和、麻木甚至是温驯的表情,胸口闷闷的,像是有一口气上不来。“要不要去三把扫帚坐一会儿?”
德拉科的脚步顿了顿,“好。”
坐到三把扫帚里时,里面还没多少人,哈利提议尝试一下模仿麻瓜产品推出的奶茶,德拉科点头默认。
饮品端上桌后哈利把奶茶插好吸管递给德拉科,后者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咬着吸管轻轻吮了一口。
甜腻的奶茶滑下喉头,随即舌尖触碰到一个固体,他咬下去,甜侵占了味觉的全部,等到把绵软的红豆和珍珠都咽下去,德拉科眨眨眼睛,又吸了一口。
“德拉科,你——我是说,你过得怎么样?”对面的人问,德拉科听出了担忧,他有些不解地看向他,确认那种神情的确是担忧后又惊慌地转头去看窗外。
他抿着唇,没有回答。
事实上,他家里的情况不算糟糕——纳茜莎还很好,托波特的福他们并没有被罚太多款,马尔福庄园也没有被没收,已经被他们用几天的时间清理一新。
只有父亲。
在卢修斯被传唤、接受审判、判决、入狱的整整一个月里,德拉科四处奔波,一开始还在各种场合生疏地应酬、赔笑脸,不太好的酒量和胃使他住进圣芒戈两次。
后来的某一天他站在威森加摩的法庭外,庭审结束后他跟在法官身旁说着好话,对方和同伴讨论着什么,拐角时一把推开他,自己进了一间办公室。
德拉科被狠狠撞到墙上,揉着撞痛的手臂,抬起头时听见一阵脚步声。
他的父亲戴着手铐、身后有押着他的两个傲罗,站在走廊另一头。
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睛在半空中对视,父亲的眼睛先一步垂下,再也不看他。
德拉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父亲,憔悴、颓败,瘦得脱相,往日高昂的头颅低垂着,长发凌乱而没有光泽。
无数回忆箭矢一般朝他涌来,那些原本温情而可爱的画面如今变得令人灼痛。父亲在阳光中对襁褓中的婴儿露出微笑;小小的男孩抓住父亲的袍角,而父亲回头把他抱起来;父亲一字一句教他读书认字,眉眼里透露出严厉,却又在他犯蠢时不禁笑出来。父亲。
德拉科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到他回神,父亲已经被带入法庭,他冲过去,被傲罗拦在门外。当他在门外目眦欲裂地盯着父亲略微佝偻的背影时父亲回过头,给了他一个平淡的眼神。
不必再挣扎了。那一刻德拉科突然明白。不必再无意义地伤害自己了,不必做无用的努力了。那些爱与勇气与回忆,不会再激起他们之间的任何波澜了。
德拉科回到家,母亲迎上来关切地问今天怎么样,他像个孩子一般抱住她,将自己缩进她温暖的怀抱。他多么想让这一切永远也不要发生,全部回到从前,做一个无知但快乐的小孩。
然而全都不可能了。
德拉科发了一会儿呆,当他意识到自己出神太久时从窗外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挺好的。”
波特的神情变为了担忧:“真的吗?可我——”他似乎措辞了一会儿,“我觉得你的状态有点不对……发生了什么事吗?”
德拉科愣了愣,他错愕地对上他的眼睛,绿色的眼眸关切地望着他。某种情绪突然击中了他,喉咙不可抑制地痛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狠狠吸了一口奶茶,甜腻和喉间的苦莫名无法中和,口中依旧苦涩,难以下咽。
过了好一会儿喉咙才从那种要命的疼痛中缓过来,德拉科忍下眼中的热意,轻轻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意识到了我早就该知道的事。”
他咬了咬嘴唇,苦笑一声:“我的无能、懦弱、幼稚,还有迟来的成熟。前路的一切好像都变得清晰,充满了枯燥的属于成年人的一切。”
“可现在的生活依旧很有意思……我是说,我们总得学会接受生活。我是这么想的。”波特说,他看上去担忧极了,这种神色似曾相识,又有点陌生。他迟来地意识到这是被关心的感觉。它慢慢融化喉间残留的苦涩,迟来地柔软地包裹住德拉科的心。
德拉科没有说话,他排斥着那种感觉,低下头——低头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性动作,不去看任何人,不去想任何事。他的心已经成了空白,战争中的恐惧、愧疚、不愿与不悔,和战争后的空洞与悲伤,似乎都已经开始消退,留下浅淡的疤痕。
泪意不知为何又一次袭来,他短促地吸了口气,假装那听起来不太像抽泣,说:“你不是有魔药课的问题要问吗?”
“啊,对。”哈利想起来这回事,他往前坐了一点,从书包里拿出魔药课本翻开,一直到赫敏昨晚建议他可以向德拉科提问题的地方,指着其中一行。
德拉科扫了一眼,开口讲解起来。他细心地照顾到每一个点,拿出羽毛笔勾画他的书本。
哈利看着他的眼睛,浅色,有一点红,男孩说的话都淡开听觉,心脏中细密的疼慢吞吞地淹没了他整个人。
“德拉科,”他突然打断他,被他叫到的人下意识抬起眼来,这双眼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我希望你能过得更好。”
05.
距离和波特去霍格莫德已经有一周了。德拉科坐在看台上,看着魁地奇球场内宣读规则的霍奇女士。
他今天本来不想来看比赛——开学后的每一场比赛他都没有来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随着人流来到了观众席。这几天他一直避免着和波特接触,尽管波特在草药课上总是以各种理由和他接触,他都没有多说一句、多给一个眼神。
他不知道为什么波特会种出那些玫瑰,可他已经不想猜测了。从那天波特说出那句话开始,就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德拉科全部记得,那天在三把扫帚,窗户擦得比平时干净,多到没有必要的阳光洒到他身上,他一本正经地讲着熬制生骨剂的诀窍,对面的男生蓦地抬头,说希望他过得更好。他全部记得,那天的心跳,隔壁座位说悄悄话的情侣,透过阳光看到的灰尘颗粒,透明又轻盈。
他一开始只是不解,不明白波特究竟在想什么,而后一阵怪异的情绪猛地袭击心脏——受宠若惊、久违的被关爱被在意。
他下意识去排斥,可这几天的哈利·波特不停在他身边转悠,用那双真诚的眼睛传达他几乎化为实体的关心。
“欢迎双方队员入场!”解说员热情洋溢的声音和巨大的欢呼声闯入耳朵,德拉科回过神来,看向场内。
他想躲避那个方向又忍不住去看,犹豫一会儿后看去,却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德拉科皱了皱眉,在格兰芬多的队伍里一个一个找过去,然而发现找球手的位置上站着另一个人。艾文·帕克还是别的谁,他不记得,只知道波特并不在。
他去了哪儿?又被关禁闭了吗?还是生病了?
一大堆问句从脑袋里冒出来,德拉科晃晃头,试图让自己忘掉那些,他提醒自己这并不关他的事。
突然,后背被人碰了碰。
他回过头,却谁也没看见。他坐在人口稀疏的斯莱特林看台,人和人之间能隔出三英尺,而且后方的低年级女生没道理会来碰他。
德拉科只当这是错觉,把头又转回去,思考着回休息室去自习的事。
后背又被碰到了,德拉科皱着眉转头,谁也没看见,却被面前的空气一把抓住手臂扯起来从侧面的楼梯上下了看台。
“是谁?!”德拉科被硬扯着下楼梯,只能看见从某种看不见的布料里露出来的一只手,他隐约猜到了那会是谁,可又不敢去想。
“跟我来。”那人说。
那道声音击中德拉科的耳膜,同时也抓住心脏。他能一瞬间就把他认出,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一切都在德拉科脑海里膨胀,充满胸腔——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他对哈利·波特莫名的躲避,他们身上的所有苦难,仿佛到了尽头,又好像才刚刚开始。
跑出球场后身前的人一把扯下身上的隐形衣,奔跑着回头看他。德拉科只能被迫奔跑着,被抓住手臂跑的样子有些狼狈,愣愣地看着前方的人。
哈利·波特浑身都充满了活力,还是随意的卫衣和牛仔裤,乱糟糟的头发,额头上有汗水,碧绿的眼眸闪着光,一切都律动着跳跃着,仿佛正在告诉他,他们即将不顾一切迈开腿去奔跑。
德拉科莫名地被鼓舞,他用力奔跑起来,抓着他手臂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到手掌的位置与他紧紧相握。
所有人都在魁地奇球场,偌大的校园变得空荡,仿佛只有他们两个。
耳边有风声、因为奔跑而剧烈的呼吸声、隔得渐远而变弱的球场上的欢呼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离他而去,只剩下眼前的人与自己,在果壳般的空间里奔跑,而转瞬间他们跑向城堡时又觉得正在奔向全世界。他无法专注地感受那是什么,脑中只默念着哈利·波特的名字。
他们从小路冲上八楼,在走廊里慢慢停下,大口喘着气,用力相握的手过了一会儿才分开,骨头还有些僵硬。
德拉科等呼吸平复下来一点,抬起头,“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哈利没有说话,他在走廊里原本有求必应屋的位置来回走了三趟,然后在斑驳落灰的墙上找到一个门把手,把门打开。
有风迎面拂来,德拉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面前是一整个空旷的魁地奇球场。
“呃……你已经很久没有打过魁地奇了,我想你应该会想念它……”哈利挠了挠头,说,看上去很紧张。“我从开学以来就在试着修复它了,但还有一些不足。”
德拉科依旧愣愣地盯着他,说不出话。
哈利看着他的反应,疑惑地歪了歪头,“德拉科?你——你要来吗?”
德拉科还是无法回答,但行动已经胜过任何一句话,他已经冲进去拿到了那把最新型号的名贵扫帚。
哈利关上门跟过来,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有求必应屋还只能根据想法改变场景,无法提供那么多东西,这些都是我买来的。”
德拉科抚摸着手中的扫帚,心脏都在随着它的崭新颤抖。他在魁地奇球队用过的的那把扫帚早已经在战争中不见了,他为此难过了很久。
他抬腿跨上扫帚,看见哈利从一边拿出魁地奇球盒,放出金色飞贼。男生抬起眼笑了笑,“要来场比赛吗?”
06.
两道身影飞进球场,找球手之间的默契使他们紧绷着神经注意着对方的动向,眼前的飞贼飞快地舞动着翅膀,他们一高一低地追随着它,耳边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没有观众的大喊大叫和解说员的慷慨激昂,安静得不像往常的任何一场比赛,却又熟悉得指尖都在发烫。
德拉科跟着飞贼拐了个弯,他们没有换上球服,没戴手套的手被扫帚和骇人的风刮得生疼,但他不停地伸手去够,用尽全力地向前飞,他几乎觉得扫帚都快得要燃烧起来。
没有人说话来打破这份喧嚣的安静,飞贼的路线让他们在球场中七拐八绕。
哈利始终紧跟在德拉科斜后方,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他知道德拉科很高兴,以至于他的速度有些过于快了,他已经很久没练习,这样可能会让他在拐弯中失误,哈利尽量捕捉他的一举一动以确保自己能第一时间接住他。
在以往的比赛中德拉科鲜少赢过哈利,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在四五年级,赢了之后德拉科总会拿着自己抓到的飞贼去哈利面前炫耀,然后大肆嘲讽他一番。
那时的哈利会很气愤,他们大概率会打起来,互相谩骂,最严重的一次被霍奇女士关了禁闭,每周五下午都在她的办公室一起整理新生们用过的飞天扫帚,有时候还得帮忙修理它们。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没少吵架,德拉科趁着霍奇女士不注意就踩哈利一脚,哈利会在不久后悄悄还回去,德拉科不小心发出痛呼,霍奇女士抬头看过来,他们一起对她笑笑,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那些日子都一去不复返了,德拉科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该向前看了。
他跟随着飞贼飞得又高了一些,今天他的状态很好,没有跟丢。
蓦地,飞贼换了个方向,朝他飞来。德拉科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朝前抓去,稳稳地将它握在手中。
他的扫帚在空中滑出漂亮的弧线,慢慢落地。脚踝似乎在刚才加速转弯时扭到了,有点痛,头发我被吹乱了,手脚冰凉,但兴奋已经大于了不适感,他握着飞贼,浑身都被风洗得干净而透彻,回头看哈利:“我赢了。”
后者没有回答,看着他,眼里带着点笑意。
余光瞥到了什么,是一抹绿,不太显眼,但德拉科注意到它在一旁空旷的看台上。他转过头,两株小小的植物安静地在那里摆着。
“你把它们带来了?”他下意识看了眼哈利,愣了愣。
“嗯,”哈利说,他把扫帚放到一边,拉着他向那边走去,“你的因罗树一直长得不好,我觉得如果你开心的话,它感知到,应该会变得更好。”
德拉科觉得有什么哽在喉头,任由他带着自己来到看台前。
他的因罗树像往常一样病恹恹的,他蹲下来,微微皱着眉,拨了拨它的叶子。
小东西的叶片抖了抖,似乎在表达不满。
“它不高兴了。”德拉科低声说道。
身旁的人也蹲下,离他很近,“我看它挺精神的。”
他们安静地盯着这些绿色的生命,哈利的幼苗才刚刚冒头,枝桠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着。德拉科听见它们的叶子在空气中划出微小的气流,一阵痒意拂过自己的耳朵,明明这些都细微到不可察觉,此刻却被无限放大。他的心跳、他的感情的流动,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着周遭。原来这就是他的心——他的左右着一株生命的心。
“德拉科,”身旁的人突然说道,“你知道它为什么长得不好吗?”
“斯普劳特教授说是因为我。”德拉科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在叹气。
“是啊。”哈利感叹一般地回答。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德拉科没来由地想起很久前的有求必应屋,厉火的高温、恐惧、绝望统统炙烤着他,就是这样一道声音,沉稳可靠地说——“抓住我”。
他想他的确应该向前看了。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他侧过身来盯着他。
男孩浅色的睫毛和眼眸都习惯性低垂,哈利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看自己的眼睛。
他已经开始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告白——毕竟在这之前很久,那些玫瑰和每个人的眼睛,都证明着他正在告白,只是还未到达终点。原来喜欢他已经喷薄而出,不需要张口就变成玫瑰涌出掌心。他想告诉他——
我已经向你告白了很久。
“我知道你的不开心……你的痛苦,你的所有不愉快。我希望你能过得更好。”他轻声说,“我了解你的喜欢,你的爱,你的心去往哪里。你的因罗树在等你照顾它长大——”
他停顿了一下,似是紧张又似是哽咽地笑了笑,微凉的指尖抚上男孩苍白的脸颊。
“就让我来教你吧。”
他低下头吻住他的嘴唇。
07.
砰。又有声音令人绝望地响起。
德拉科猛地从深吻中惊醒,他推了推哈利,示意他松开,他们一起看向身旁的因罗树。
两捧鲜艳的玫瑰正在含苞待放。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