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醉诺醒的场合）



1.
诺艾感觉自己的脑子被无数只手搅得天翻地覆，他真的不擅长面对这样的瓦尼塔斯。
一改平时嚣张无良的人设，现在的瓦尼塔斯看起来就像什么软软糯糯毛茸茸的小动物，紧紧抱住诺艾的手臂，不断用脸颊蹭着。
要形容诺艾当前状况的话，只能说，激动并害怕，兴奋又紧张。
事情还得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2.
经过游乐园事件以及后续的互相谈心之后，四个吸血鬼和苍月眷属相聚的时刻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托路加的福，五人小团体今晚得到了一场上流舞会的入场机会。
当然，会场在异世巴黎。至于为什么是“入场机会”而不是“邀请函”，这可得问问某个人类。
其实除了瓦尼塔斯，大家都有邀请函。毕竟黑发的苍月眷属已经上了鲁斯文卿的黑名单。路加和多米妮克可是使出浑身解数、经过精密调查，确定鲁斯文这位大麻烦不会来，才决定偷偷放瓦尼塔斯进来玩。
准备周全到甚至有能把瓦尼塔斯打扮到连贝罗妮卡都看不出他是人类的服装道具，其中包含路加订制的能完全隐去人类气味的喷雾，可以说是十分上心。
但是让大家耗费如此心血的人却挂着没心没肺的样子，欠揍地回了一句:“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居然对我一个人类这么关心？”
有两个吸血鬼贵族不动声色地生气了，是谁我不说。
“这话我说出来可能不太得体，可诺艾真的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优秀吸血鬼，”小小的公爵悄悄在多米妮克旁边嘀咕，“居然能忍住掐死瓦尼塔斯的诱惑。”
“所言极是，路加大人”多米妮克点点头。
但是为了照顾贞德和诺艾的感受，我们得忍！
多米妮克没明说，路加没明说，两人的画风变得忍辱负重起来，祈祷这个性格过于自由奔放的人类能安分点。
毕竟出了乱子会被鲁斯文卿说教，而且会被家里惩罚，脸面丢尽的那种。
在前面和贞德有说有笑的瓦尼塔斯并没有什么自觉。自己是人类也好，自己洒脱的性格也许会惹麻烦也好，自己身上有苍月所有印也好，似乎都被他统统抛诸脑后，瓦尼塔斯完全融入“久居人界的某位贵族吸血鬼少爷”的设定，演技相当出色，看得其他四人以为今天来的怕不是病症奇怪的持咒者——这个彬彬有礼的吸血鬼瓦尼塔斯一定和平时那个人类不是同一个。
“瓦……文森特，”诺艾拉住瓦尼塔斯的袖子，“你今天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哈？”瓦尼塔斯眉头微皱。
“我的意思是说，你和平时太不一样了，我们有点不太习惯你这样。”诺艾满脸担忧。
“哦？”瓦尼塔斯打量了众人一圈，换上恍然大悟的表情摊开手，“看来你们是更喜欢我像平时那样咯？早说不就……”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千万别求你了！”
瓦尼塔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随后变回之前游刃有余的优雅模样，牵着贞德的手顺着节奏旋入舞池。
“那我可得玩个尽兴了。”

3.
刚才有多张扬现在就有多狼狈。
瓦尼塔斯现在躺在宴会厅角落里的沙发上，脸被潮红覆盖，眼皮半闭半张地闪动着，蓝眸也失去了神采，一层薄薄的水雾浮动在眼睛上，嘴唇也在颤抖，整个人醉得不成样子。
时间回到十五分钟前，舞会中途需要换舞伴，但是瓦尼塔斯和贞德离诺艾他们太远，只能各自与陌生人为伴，将舞会进行下去。
“文……森特，”叫假名让贞德很不习惯，“分开不要紧吧？”
“没事的贞德，那位夫人只不过是请我跳舞而已，”瓦尼塔斯转了转眼睛，“等下一首曲子结束了我就来找你们。”
瓦尼塔斯留给贞德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贞德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和现在的舞伴缓缓跳起舞来。
贞德遇到的是一位温柔的绅士，瓦尼塔斯就没有那么幸运，和他跳舞的那位贵妇人过于热情了。
贵妇人结婚前是深宅大院里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本身就没有对异世巴黎的充分探索，更不要说人界。瓦尼塔斯言语中展现的花花世界深深吸引着贵妇人，一把点燃了贵妇人的好奇心和求知欲，瓦尼塔斯也装出一副乐于分享的样子——直到最后她给瓦尼塔斯灌了一口酒。
贵妇人大概也没想到这位学识渊博的先生如此不胜酒力，仅仅只是一口度数非常低的酒精饮料，就让瓦尼塔斯“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贵妇人慌慌张张地将瓦尼塔斯扶到休息区，盼望他的同伴快些赶来。
幸运的是诺艾先发现瓦尼塔斯的异常。匆匆告别舞伴，送别贵妇人之后，他晃了晃瓦尼塔斯的肩膀。
“瓦尼塔斯，瓦尼塔斯！”诺艾小声地叫着。
瓦尼塔斯只是一脸醉醺醺地看着诺艾。
“你怎么样了？能起来走动吗？”
被问方依旧无声，眼神迷离地望着诺艾，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
好傻。诺艾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呃……唔……我……”连言语都混乱了。
下一秒瓦尼塔斯就仰头向后倒下，倒在沙发上，断片了。
“瓦尼塔斯！”贞德此刻也从远处赶来，直直奔向瓦尼塔斯身边，路加和多米妮克也跟在后面。
“到底喝了多少能醉成这个样子？”多米妮克表示震惊。看着不省人事的瓦尼塔斯，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现在只希望这个家伙醉相不会和他本人一样放荡不羁。
贞德撩开瓦尼塔斯散在脸上的碎发，下面露出的是一张脆弱恍惚的脸。瓦尼塔斯下意识地觉得这只手让他有安全感，轻轻抓住贞德的手，猫咪撒娇一般，蹭了蹭。
贞德沉下脸。
全场沉默。
“诶诶诶诶？？？？？”“这家伙原来还会撒娇吗？！”诺艾被这副情景敲着脑袋重塑瓦尼塔斯之前给自己留下的形象，多米妮克在惊掉下巴和为苍月眷属乖巧的醉相而感到欣慰之间反复横跳，而路加则被“自己的骑士姐姐马上就要被无赖男人抢走”的恐慌之中吓到宕机。
路加的想法不完全对。烈火魔女的思维确实已经走到和瓦尼塔斯一起走的边缘，可纵使他的骑士姐姐再怎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现在快要被糟蹋的绝对不是贞德
因为贞德是肉食系女孩嘛！妈妈的教诲根深蒂固，“遇到喜欢的男孩子就强推！”
贞德现在背对大家，没人注意到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其实糊上了一层厚厚的占有欲。
瓦尼塔斯血液的香气好像是被醉意勾出来了一样，挠拨着贞德的嗅觉。
吸血鬼对人类的捕猎本能悄悄占据了贞德的意识，她能感觉到脑子里有一根叫“清醒克制”的保险丝“bang”的一声，原地爆炸，灰飞烟灭。
贞德没喝酒，但是她的意识和喝醉的瓦尼塔斯一样迷糊。
“啊啊……多米妮克大人和路加大人看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呢……要不带回去……生米煮成熟饭吧？”自我暗示一般，贞德说出了恐怖的话，同时小心翼翼地尝试捞起瓦尼塔斯的胳膊，准备趁大家不注意带着她的猎物（各种意义上的）跑路。
多米妮克听到贞德的自言自语后光速回神，她一把抓住贞德蠢蠢欲动的手，将粉发少女带进怀里。
“诶？多米妮克大人，这是……”“哎呀贞德！你看我们俩今晚都还没跳舞呢，要是就这么错过与你共舞的机会会让我难过的！”多米妮克换上交际花的姿态，引导她和贞德的步伐向诺艾靠近。
经过诺艾的一瞬间，多米妮克用此生最快的语速对诺艾耳语道:
“赶紧把瓦尼塔斯带走不然他清白不保。”
诺艾呆愣了一秒。
是和贞德有关吗？可是瓦尼塔斯是男性啊，为什么说瓦尼塔斯会清白不保？城里吸血鬼说话真难懂。
耿直的诺艾虽然不懂，可是他明白，城里吸血鬼会骗他，但多米绝对不会！
“瓦尼塔斯？我们要走了，你能自己起来吗？”诺艾用手掌把瓦尼塔斯眼前的头发捋开，在灯光的刺激下，瓦尼塔斯睁了睁眼。
瓦尼塔斯把胳膊撑在背后，想要爬起来，却又突然失力重重砸回沙发上。
“唉……”诺艾叹了口气，还是别指望这家伙能自己站起来了。
麻利地背起瓦尼塔斯，向还没来得及重启的路加匆匆道别之后，诺艾快步朝裂缝赶去。

4.
暮色下的巴黎总是如此平静。昏黄的灯光伴随徐徐晚风落在诺艾身上，不断提醒他现在是一个散步的好时机。
换作平时，诺艾一定是乐颠颠地在巴黎的街道上闲逛，挥发自己过剩的好奇心。
笑死，现在不是平时。诺艾背上还有一个酩酊大醉的瓦尼塔斯。
本是安静的街道因为两人的出现变得热闹起来，这对于现在的诺艾来说是一场灾难——瓦尼塔斯过于乖巧安静让他心里没底。
“……唔……”更糟糕的是瓦尼塔斯紧紧把脸贴在诺艾背上，像是怕诺艾丢下自己离开一样，以一种温顺异常的姿态乖乖趴在诺艾身后。
“嗝”瓦尼塔斯突然打了个酒嗝。
“瓦尼塔斯……你别吐我背上，衣服很难洗。”
“……唔嗯……？”瓦尼塔斯抬起头，“……你胡说……我才不会……嗝……”
“唉……”诺艾偏过头，“你这样子我真的很难不怀疑你会控制不住。”
“我——不——会——！”瓦尼塔斯突然直起身子，诺艾差点让他掉在地上。
“瓦尼塔斯你别乱动！”向后退了几步，诺艾找回平衡。
似乎是把话听进去了，瓦尼塔斯又慢慢趴下，搂住诺艾的脖子，把下巴搭在诺艾的颈间。
“唔嗯……”黑色的发丝扫过诺艾脖子上的皮肤，带来丝丝缕缕美味的气息。瓦尼塔斯在迷迷糊糊之间睡着了。
完，更糟了。
诺艾脑中大呼不妙。
醉酒之人的呼吸轻轻浅浅地铺洒在诺艾的脸侧，酒精的气味混合着血液的香气灌入诺艾的呼吸道，堵得他差点忘了呼吸。
不好，今晚只顾着陪多米玩了，没吃饭。诺艾的思绪纠成一团乱麻。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克制，诺艾，克制。”毕竟是瓦尼塔斯的底线，不能再随意触碰。
可是背上那个散发可口香气的家伙没有自觉呢。
诺艾拉低帽檐，遮住发光的红眼睛。

5.
回到旅馆房间后诺艾还是比较高兴的——桌上还有几片白天没吃完的面包。
现在可不配挑挑拣拣，有东西填填肚子就不错了。诺艾心想。
其实是可以挑挑拣拣的……现在瓦尼塔斯已经是没有知觉的状态……只要不让他知道，吸一点血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不不不清醒克制清醒克制。诺艾，你要记住自己是懂礼节的绅士。
诺艾觉得自己的脑袋要被自己吵炸了。自制、本能还有从背后传来的血液的芬芳混合成密集的针束扎在诺艾心上，叩问着诺艾的良知。
维持着背着瓦尼塔斯的姿势，慢慢屈身坐到瓦尼塔斯床上，准备把神志不清的家伙卸回床里。
准备放手的那一刻诺艾发现瓦尼塔斯搂得更紧了，呈挂件状态死死贴住诺艾的后背。
“……哈——”瓦尼塔斯突然打了个哈欠。
“抱歉，吵醒你了吗？”诺艾拍了拍瓦尼塔斯的腿，“可是我们已经回到旅馆了，你得回床上睡。”
瓦尼塔斯睫毛扑闪着，揉了揉眼睛，花了好几秒处理刚才接受的信息，这才“嗯”了一声，放开诺艾的脖子，呆呆地坐在床铺上。
确认瓦尼塔斯不再有什么大动作以后，诺艾走到桌前拿起面包就是一顿狂塞。
饥饿感渐渐消退，剩面包带来的饱腹感不多，但有用，诺艾觉得那种被逼问的压抑感也烟消云散。
诺艾回过头，看见瓦尼塔斯一直盯着他。
“怎么了？”诺艾嚼吧嚼吧。
“你、你在吃什么……我也……好饿……”话落，瓦尼塔斯的肚子应景地叫了起来。
诺艾看着自己手上被啃过的最后一片面包陷入思考。
“呃，可是我已经吃过它了？”
“……唔……没、没关系……那就……分我一点……你没吃过的地方……也可以……”
“可是、”就算是非常熟络了让人吃自己吃过的东西也是很没礼貌的！
瓦尼塔斯的肚子又响了一声。
“唉好吧。”把自己咬过的地方撕掉，诺艾试探性地将面包片递到瓦尼塔斯嘴边，后者也没有犹豫，一口咬了下去，然后才用手接住，小口小口继续吃。
“嗯？”平时还会先问问有没有放糖呢，现在这么干脆？
这家伙的警惕心呢？被酒冲烂了吗？
不明白，但很有意思。
瓦尼塔斯抬起头，一眼茫然，脸上写满不懂诺艾为什么发出怪声。
“没什么，别介意。”诺艾悄悄坐到瓦尼塔斯身边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
虽然经常和瓦尼塔斯一起吃饭，但诺艾还从未如此精细地观察过瓦尼塔斯进食的样子。
有美味佳肴在眼前谁会故意留个心眼偷偷看别人？分心可就没办法细细品味，这样很对不起食物。
瓦尼塔斯吃东西的时候眼睛是稍稍有些眯起来的，眼上方的眉也因为眼睑的动作略皱。
和以前不一样，诺艾想。
平时瓦尼塔斯会自然地睁开眼睛，将目光聚焦在远处的风景或面前的食物上，现在没什么活力的蓝瞳只是呆呆地把视线凝在手中的面包片里。
是因为不太新鲜，觉得不好吃吗？
可是他吃完了诶。
“瓦……”
瓦尼塔斯的额头抵住诺艾的肩膀。
“你……别说话……在这里坐一会儿……”说完便闭眼把脸埋在诺艾的手臂上。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这个人，喝醉了比醒着还难懂。
诺艾觉得自己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现在的自己五感无比灵敏。瓦尼塔斯软软的脸贴在他手臂上的感觉，瓦尼塔斯因为酒而略显浑浊的呼吸扑在他汗毛上的感觉，瓦尼塔斯的体温隐隐约约隔着衣料渗透过来的感觉……一切由两人肢体相接带来的感觉好像汇集成一条条细而韧的丝线，温柔地锁住诺艾的灵魂。
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从诺艾心底升起。
“……行。”诺艾觉得自己是被拿捏了。
可恶我明明好不容易才发现捉弄瓦尼塔斯的方法！诺艾胸中有个小人狂叫。
诺艾转过身，张开臂膀，把瓦尼塔斯抱在怀里。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要这样的必要性，他只知道自己想，想抱抱这个在自己面前收起浑身尖刺的家伙。
血液上涌，脸部的毛细血管被填满。变红的不只是脸，还有诺艾不久前才平复下来的，只属于吸血鬼的红眼。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熟悉的感觉……
诺艾在认识瓦尼塔斯不久后就时不时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他对瓦尼塔斯产生了一种自己从未有过的渴求情绪，不只是对瓦尼塔斯的血液，还有这个人本身。
是食欲吗？瓦尼塔斯的本人是不是也和他的血液一样甘甜呢？
啊……现在的瓦尼塔斯一定是不会记得我对他做过什么的……
诺艾被这冲动冲昏了头，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谁再来提醒他不应该继续下去。
不想思考了……诺艾放任自己的手抚上怀中人的后颈；蓝色的大蝴蝶结看起来系得牢固，其实不用使多大力气就能扯开；白皙的皮肤之下，脉搏规律跳动的声音勾出了诺艾的尖牙。
“瓦尼塔斯……”我想喝你的血。
“……诺艾……？”不知道诺艾为什么对自己动手动脚的，瓦尼塔斯只能呼唤对方的名字表达困惑。
瓦尼塔斯的声音像是一阵急雨，把吸血鬼莫名蹿起的欲火压住。理智随着雨点的节奏点点滴滴地回归，诺艾不禁长舒一口气。
叫得好啊！诺艾在心底默默为瓦尼塔斯鼓掌。
诺艾知道，要是放任事情再发展下去，他再也不能和瓦尼塔斯像平时那样相处了。
“不好意思，我又吵到……”你了。
没等诺艾说完，瓦尼塔斯猛然起身发力，双手摁住诺艾的肩膀向床铺压去。
局势扭转。
诺艾怎么会知道瓦尼塔斯还能来这么一出。
醉酒的人真可怕。
“瓦……瓦尼塔斯？”诺艾不明白自己是不是该推开瓦尼塔斯，毕竟这姿势过于暧昧了。
诺艾看不见瓦尼塔斯头发下藏住的表情。
空气安静了几秒。
“诺艾…我有个问题…你帮我回答一下……”瓦尼塔斯撑着诺艾肩膀的手在发颤，明显是一副醉到忘记自我的样子。
“啊？嗯，你说吧。”
“你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瓦尼塔斯抬起头，充满困惑的蓝瞳与诺艾对视。诺艾从瓦尼塔斯眼睛上的倒影中看到自己惊讶的脸。
“我知道……你的老师有给你布置课题…但是你明明只要…在远处看着，就行了…明明……不用管我的死活…可是…
“为什么…你要主动靠近我呢？
“为什么…你要挡在我面前呢？
“为什么…你要把你的关心…分给我呢？
“你不是说……不怎么喜欢我吗……
“为什么……我不配……诺艾……我这种人……你为什么要在乎……”
诺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唯一能做的只有任凭瓦尼塔斯把头埋进自己的胸膛。
诺艾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不敢把注意力从瓦尼塔斯身上移开。他只知道看见瓦尼塔斯的时候心中有冲动，不过他不知道这种感觉该归为何类。
诺艾闭上眼睛。
浮现在脑海中的是无数瓦尼塔斯的身影，其中最清晰的是瓦尼塔斯使用那本魔导书的样子。光芒漫天，星闪落云，瓦尼塔斯被星图般华丽的逆演算术式捧起，轻巧地落到诺艾跟前。诺艾看见从瓦尼塔斯的方向涌来了光。
这种憧憬算什么呢？是生物趋光的本能？瓦尼塔斯本身是光？
不，不是。瓦尼塔斯只是个脆弱的人类，自卑到觉得自己不配得到注视的那种。
诺艾被瓦尼塔斯的问题困住了。
“我不明白……诺艾…你好烦……”瓦尼塔斯攥紧诺艾的衣服。
诺艾摸了摸瓦尼塔斯的头发，像摸穆尔那样，从头顶顺下，直到发梢所在的背部。诺艾捻起瓦尼塔斯的头发把玩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瓦尼塔斯的声音在诺艾胸前响起。
“……抱歉，瓦尼塔斯，我还在思考你的问题。”诺艾摸了两把醉酒猫猫头来表示自己需要时间。
“你好慢……”诺艾能感觉到瓦尼塔斯在撇嘴。
“别催嘛，我不想敷衍你。”
此乃谎言。诺艾刚刚其实是有想过用“我就是想这么做你能奈我何”云云搪塞过去的。话到嘴边，诺艾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轻易说出这句话。
诺艾觉得自己悟了，茅塞顿开。
之前的想法有失偏颇。在诺艾的心目中，“普通的人类”、“苍月的眷属”这样的字眼是不能概括瓦尼塔斯的，非要说的话，通俗简朴一点——一盏明灯，也可以说是光。
正是因为诺艾自己愿意，所以瓦尼塔斯变成了照入诺艾心灵深处的那一缕光，让陷于愧疚与后悔之泥沼的诺艾发现了挽救某些困局的转机。
瓦尼塔斯让诺艾心底那块残破停滞的齿轮重新转动起来，诺艾因此悸动不已。
诺艾笑声爽朗。
“…唔……你想好……了？”瓦尼塔斯把下巴抵在诺艾胸口，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诺艾只是笑着，抱住瓦尼塔斯翻了个身，把瓦尼塔斯放回被窝里，之后下床帮他盖好被子。
诺艾把脸凑到瓦尼塔斯面前。
“首先，不许说‘我不配’这种窝囊话，其次……”
诺艾鼓起勇气，蜻蜓点水般，在瓦尼塔斯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答案我要等你醒了再告诉你。
“晚安，瓦尼塔斯。”
诺艾怀着小激动跳回自己的床上。

6.
在诺艾看不见的地方，瓦尼塔斯捂住了脸。诺艾嘴唇的触感还残留在瓦尼塔斯的额头上。
简单来说，当事人瓦尼塔斯先生被诺艾亲醒了，说过的醉话也一并回归脑海，这让他觉得很丢脸。
“笨蛋诺艾……”气音中满是羞涩。
不过瓦尼塔斯还是很好奇诺艾会给出什么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