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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塔利亚/勇耀】runaway

作者 : 桑尼斯图尔特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黑塔利亚 任勇洙 , 王耀

标签 黑塔利亚 , APH , 勇耀 , 太极兄弟

状态 已完结

289 1 2022-5-17 20:57
1.
我在凌晨三点辗转难眠,原因和以前一致。我上铺的印尼室友,也是我未来的队友正在大声打呼噜,是这小子的老毛病。而我的耳塞不偏不倚在此时滑落,真是不走运。
在公司会议投放的计划表中,我们今年年底作为主打男团出道,同公司,比我们早几年出道的男团还没被捂热,下一个男团就将被推出,这对他们不是什么好事,音乐制作人资源,个人资源,广告投放,歌曲列表我们都会优于他们的下一次回归。「师兄团」的舞担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扫射他不认识的每一个新人,他曾有上过热搜的霸凌传闻,在公司的公关下,那件事不了了之。我相信那件莫须有的传闻是真实发生过的,原因是我的加拿大华裔队友比他年纪小,没有及时点头哈腰,就被他抓着头发往墙上撞。我撞见了,监控摄像头也是。很快我和队友签下有关这件事的保密协议。我问我的队友,你痛吗?他新染的金发在宿舍的暗光下显得黯淡。他用英语回答:不痛,去他的,团内人气垫底的家伙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
我说:大约是因为这个国家的氛围非常类似封建社会。
他说:是啊,在加拿大基本见不到比自己年纪大的就要点头哈腰的情况。

我们同队六人一间宿舍,等出道后,会变为两人一间。公司想把我们的方向打造成主攻欧美市场的团体。所以这个团由两个韩国人,一个中国人,一个加拿大华裔,一个日本人和一个印尼人组成。遗憾的是,印尼人只有肤色比我们深,在我们见面前,公司免费帮他微整了几趟,他看起来只像是肤色较深的韩国人。如果有人问我们六个人用什么语言交流,回答是英语夹杂着一些韩语,除了相同国家的队友,最初交流起来很吃力,半年后,交流便变得顺畅。加拿大华裔队友从日本队友一起聊火影忍者而变得熟络,而我和印尼队友因为琐事在宿舍打过一架后开始尝试了解对方,他的英语听力很烂,韩语倒是还可以。他也是公司的第一个印尼练习生,和他清秀的外貌不匹配的是他偶尔会在半夜用语音和不认识的女人聊色情内容。我听不懂印尼语,可我的嗅觉没有失灵,那股石楠花味让我差点呕吐在床上。深入了解这小子,会让我觉得他更欠揍。

丝毫不意外,两位韩国队友在前期人气评估中被选为韩国资源主推成员,分别是低音唱担和rap担。不过公司确定我为门面并决定给我面向欧美粉丝的个资时我无法掩盖吃惊的心情。公司上一次把中国人当团体门面要追溯到哪一年?我发问:我做门面?为什么?
你的头发,现在的女生群体越来越能接受和喜爱长发男性。
就是这样?我的身高甚至没有到一米七。
方脸的公司项目决策人看着我,他的鼻子上新冒出一颗红色的痘。
身高不够,穿上增高鞋就没问题了。当然不止是头发,你的脸长得很像我之前主推过的一些成员,不用微整都像。
即使那声音让我发觉自己是完全没有人格的商品,从而背后一凉,但获得个资总不会人气垫底,这是我人生事业的第一个好兆头。为了庆祝,我在亚马逊订下一个WWF的20厘米火烈鸟公仔。

-
新买的豆浆机和我种植的韭菜和豆芽摆在一排。我还没有整理好房间,公司就通知我们去录音室录制第二张迷你专辑了。我们出道不能算一炮而红,只能说是符合公司预期,油管播放量、汤不热tag讨论、推特官方账号粉丝日增都属于合格水平。毕竟是大公司,下了这么多广告,是头猪都要红了吧。我偶然看到anti们在匿名论坛里这么说,内心第一反应竟然是认可。
至于专辑的音乐质量,无论好坏,我个人觉得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六个人没有挑选歌曲的权利,更没有参与制作和写词,我们只是把它们唱出来,然后去各大舞台尽全力宣传,每天宣传完毕,比我小几个月的韩国rap担室友总会瘫在床上说:哎哟—西八—这可真不是人能过的日子。嘿王耀,你现在有没有空帮我去买杯冰美式?王耀?我可以把今天的舞台c位让给你,只要你来帮我买一杯冰美式,真是的…我完全不想动。
我摇摇头:公司不是说舞台C位不能擅自更改么。何况就几步路,麻烦进化成直立动物的人类用脚走去吧,我又不是星巴克的常客,等会吃饭也不路过那边,不能帮你顺带东西回来。
他痛苦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满嘴嘟囔:我要喝冰美式,星冰乐也好,不想再喝袋装咖啡了。
那你去买个咖啡机。
我给出具体明确的建议。
不行,用完还要洗,好麻烦。算了,我还是自己起来去买。
在他出去买咖啡的时候,我看着属于自己空荡荡的桌面,现在不需要学习,也没有时间看书,堆着装饰感觉华而不实——我要种菜,用泡沫盒装好适合的土,再买肥料和菜种就可以了。我小学时经常去二姨家,她家在阳台种菜,她自豪地说:自己种的菜不打农药,绿色天然无公害。那天晚上我吃的萝卜馅饺子就是她亲自种出来的。不过我没感到和市场买的萝卜的口感有什么不同。
我的种菜计划很成功,不过我缺少一个锅。公司宿舍和学校宿舍不一样,在我申请通过后,我就可以在宿舍里做快熟食物。我做菜的过程会发到公司偶尔上传的「新组合宿舍日常vlog」,没过几期,我们宿舍的vlog播放量便遥遥领先。
rap担室友觉得我开始种菜并自煮很了不起。我请他吃红油底料的豆皮,他赞不绝口,并在之后叫上了另一位韩国成员。每当练习结束后,队友都会来到两人宿舍里吃我煮的菜,他们还带了辛拉面和牛肉让我煮,我有阵子担心公司如果再不制止,那么我们的身材控制全得完蛋。

师兄团的队长在早上敲我们宿舍的门,他带了一个黑色的空杯子。一打开你们的房间,就能闻到这股独特的香气,感觉真不错。前辈站在门外伸了个懒腰。听你的朋友说,你早上喝不完豆浆会倒掉,是真的吗?
不是,我会用矿泉水瓶装起来放在冰箱里。晚上的时候当饮料喝。
就是那个,让我喝冰豆浆吧,啊——能喜欢这个玩偶的人真有品味,你说是不是?
没等我回答,他就递给我两张一千韩元面额的钞票:不是看低你,是等价交换,以后拿来坐公交车吧。这时我的室友正好完全清醒了,他对年纪比他大五岁的师兄团队长用敬语,您怎么来了?师兄团队长假装正经:来尝试中国商人贩卖的豆浆。我把冰箱里的冰豆浆倒进他的杯子里,室友拿出昨天特意多买的冰美式,插进绿色的吸管心满意足地喝了三分之一。我想起之前在互联网上看到的奇思妙想:本质上来说,咖啡也是豆浆。
哦——白色的咖啡。
师兄团团长突然想起什么。
呀,王耀,你对我邀请你来参与我的第三张正式solo专辑有没有兴趣?
我的室友惊呼出声,我十分好奇:为什么?
你记得你昨天发过什么群文件吗?

我在几个月正式出道的时候加入了在韩务工的中国成员微信群,里面有十几名公司不同的男团成员,有和我同年出道,也有比我早十年出道的。这个群我们一般拿来发泄情绪用。开小号反击平常在论坛里对务工成员冷嘲热讽的大韩民族主义者,埋怨过于封建的长幼有序制度,破口大骂公司因为国籍歧视而少分配part。最后我们都会用:「迟早要回中国挣大钱的,再忍一忍」来结束。和平的讨论大概是以下内容:队友给的特色小吃好吃;去日本巡演时一起泡温泉特别舒服,且特别讨厌的队友因为有纹身没办法泡温泉;在巴西被粉丝送了一本手制的礼物书,像小孩一样开心地当场蹦起来;团综游戏中夺得了冠军…等等。就是在这个群里,我发送了一首我用笔记本电脑制作的个人单曲Demo,那是我在夜里灵感泉涌突发奇想的作品。一分钟的纯音乐。在群里发出后他们用客套话夸奖我。我很快就把这首歌抛在脑后,而现在前辈突然找上门来请求合作,我非常自豪地答应他有空便去和他一起录歌,他加上我的line,带着空杯子走了。
啊真是,你的命运也太好了吧。对了,我问你一个问题。
室友的冰美式见了底。
什么问题?
你的豆浆机可以煮咖啡吗?
五万韩元买来的豆浆机当然不可能了,你在想什么。

我的行程变得繁忙,几乎是满世界跑音乐节演出。于是有两个月没有使用锅和豆浆机,迷你菜园也随之荒废。我把锅和豆浆机转卖给群里的其他公司中国成员,在付完定金后,买家在下午骑着电瓶车来我司自取。确认后把尾款转了过来。那时我们正六个人在一辆房车里挤着凑合睡,一只嗡嗡叫的虫子飞到我的眼前,我用手机的侧面把它碾死在枕头上。

-
499979998…500000000。
我用肉眼见证了它的播放量在一次刷新后变为五亿次播放。五亿…是否可以吹嘘全球每100人里就有7个人看过我和前辈合作歌曲的MV?不行,这是偷换概念。
半年前,我挤出时间在半夜与前辈在首尔高租金的录音棚录制了合作歌曲。一个月前,前辈推出了他的全新solo专辑,打破了个人记录。其中来自中国的销量就高达二十五万张。三个星期前,没有作为主打的合作曲的15秒突然在非中国区抖音上开始病毒性传播,碰巧是我唱的高音,几百万个视频里,在不同环境成长的人们在一天内开始模仿我的唱腔…公司紧急为我开了单人会议,我看了一眼合作曲的歌词版MV,好家伙,居然有五百万播放量了。开完会后两天,我走在第一次去过的国家的街道都能听见我的声音。正在吃蛋饼卷香草雪糕的印尼队友大胆直言我是不是给前辈卖了屁股从而拿到了合作曲。我翻了个白眼,没有反驳他。拍摄团综时,我感觉得到团里所有人无时无刻不投来羡慕的眼光,日本队友用英语祝贺我的MV在YouTube上单日突破2000万次播放,这是公司旗下艺人的最高单日记录。此时,我的ins评论区挤满了游客,用什么语言留言的都有。在不小心看到有人在评论直白地骂我「吃狗肉的野蛮眯眯眼人」后,我感到十分不自在,便暂时关闭了评论区。

如果被网上的争吵不休打扰了现实生活,我建议你断一阵子公众社交软件,像我,所有的社交软件都交给我的团队打理,我一年只登上去几次。毕竟我很忙…你知道吗,等你成为现在的我,会有很多空闲时间,我把时间用来创作音乐,希望你能听取我的建议。kkk我说话怎么像两班似的,上次你给我推荐的鸡爪非常好吃,可惜不够辣。

前辈的建议里大约夹有一些假话,据我所知他和前段时间热播韩剧的女演员兼idol地下恋已经有好几个月。这段时间,随着这首歌的大火,公司让我对接了几个欧美制作人,还找来了翻译。我不需要创作,只需要把其他歌手唱过的demo用我的声音再唱一遍。或许我的声音也会成为demo之一。在半断网期间,我的队友总和我大惊小怪:有人在论坛里给你开黑楼,在首页有四位数的回复,基本都在骂你。我说:感觉我就只能红这一首歌,虽然现在很多人和我合影都会提一句我是难得拥有单曲登上billboardHot100前三十的亚洲新人,但毕竟我没有十足的粉丝基础和运气。他们一年后还会记得我吗?不会,所以我不能松懈。

天气一天天变热,五月来了。此时我已经作为男子团体成员出道一年半,但即使有了一首自己参与创作的大热单曲,公司还是决定把大热韩剧主题曲演唱者的资格给我的rap担队友,扎着被人认为是文化挪用的脏辫,他穿着有传统服饰风格的西装躺在一张床上录完了MV。录完后,公司给团体开了会议,主要是有关明日打单歌曲的行程和之后的团综。为了配合新回归曲舞台,日本队友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紫色。
你啊,上升期找女团成员联谊,不要命了吧?公司高层直白地透露出对我的低音担韩国队友的不满。我见过那个与他联谊的女生,她混了棕肤色血统,为人很热辣,是死对头公司新女团的成员,虚岁二十,在舞台打歌结束后曾经向我索要联系方式,看来她最终选择了我的队友。我常想,如果我是异性恋男人,一定早就栽在她带有青草香的青春气息肌肤里无法自拔。日本队友用日语说:原来如此。他们住在一间,日本队友此时对低音担队友夜不归宿有了明确的答案。

王耀,你没什么问题,不过千万别看最近关于你的讨论串。能做到吗?
明白,我很少在网上看这些。
除此之外,好像你每一次舞台造型都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没有亮眼的搭配,你和你的现cody很不来电,你要知道公司的Cody不只有她一个人,不是强制性要求,公司这里是建议你做一个改变。
我早想说了。在机缘巧合下我与前辈又见了面,他刚开完最后一轮巡演,还有十五天就要入伍。听到公司对我的建议,他表示认可。我曾经在盘点串里看到过你,把你评选为最不会穿衣的门面呢。不止是你的舞台,连你的私服穿搭也被拿出来嘲讽。
是吗,我的私服…我回想起自己今早穿的衬衣,被带去各地巡演的便装,确实和时尚不搭边,但我穿着舒适就足够,我认为时尚风向不过是为了让人陷入消费陷阱。但舞台影响着我未来的事业,我对前辈说:那你可以给我推荐一个Cody吗?
哦豁—你终于要开窍了。不可以。
啊,前辈你是不是欺负人呢?
当然不是,适合你的Cody总得要你自己去碰运气才能遇到。机会不可能送上门的。你是不是在想我第一次找你就是「送上门」?那不是,是你在群里发了demo,碰巧被我的队友发给我,我才会来找你。对了,最近公司没让你拿到solo机会真是很遗憾,你的声音非常适合唱电视剧的抒情插曲。

前辈把平时对我的称赞再重复了一次,下一次听到他的称赞,怕是要两年后了。而我此时的思绪早就飞到不相关的地方。刚才有只野猫蹭了蹭我的手背,我没给它东西吃,它便愤恨地咬住我的衣袖。事已至此,我只能幸好没有咬在我身上。

-
我被合作一年多的cody化好今天放送舞台的妆容。我睁开眼,最先被我的视线捕捉到的是他更换了贝雷帽的颜色。我想:白色的贝雷帽像在水族馆见过的水母。出道三年,我在韩国舞台演出有50%的搭配都是由他挑选出来的。

“大哥今天也很漂亮,很时尚哦。看看镜子吧,你相信你一定会很满意,毕竟给你化妆的是我,接下来我会把我的五套新设计给你选择一下…”
他满脸写着得意,我看了看镜子:“勇洙,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一年前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是啊。不过你们团体今年也没拿到一位吗?”
“不过是每次回归都撞上音源大头,哎呀—真头疼。能拿到一位候选不错了。”
“大哥还记得我当时问了你什么吗?”
“那肯定记不清了。”
“年龄,我问你虚岁是几岁。”
他用胳膊搂着我的腰,笑盈盈地索要拥抱。他抱起来很结实。当时,他问过我准确到月份的年纪后,语气不知不觉变得有些紧张,开始用“哥”来称呼我。即使我们同岁,他的年龄只小我十个月。他随后向我抱怨,比他年纪大的艺人总是对他的妆容苛刻,虽然是刚毕业的新手,但自己完成的每一次造型搭配并不逊于有几年经验的同行。大概是看他不像会在背后嚼舌根的人,我便向他抱怨。我的队友居然组三人小团体排挤我,这个团体才几个人?公司里有民族主义者摄影师在背后骂我被我撞见,我依据合同不能回击他。他也向我诉说他生活里遭遇的不公,于是他和我成为了朋友,由他搭配的舞台个人直拍在YouTube上成为了我个人最高的直拍视频。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

2.

我盯着他右侧的脸颊,那里长出了一粒痘,远看不显眼,可在舞台的特写镜头下,它肯定能让这场舞台的脸部特写成为anti粉的常用图。
“哎呀,这碍眼的东西…它是怎么长出来的呢?”
大哥昂着头想了几秒钟,猛地一下,右手握成拳捶在左手手心上:“哎呀——!很大几率是因为我半夜醒来饿得受不了,吃了一些零食导致的。不记得具体吃了什么,但绝对有两包番茄味薯片。”
我用手把他的头发往后梳,他的头发从签约练习生开始就留着,我在论坛的爆料区见过他小学到初中时期的旧照,那时他还没有留长发。他曾直言:留长发是为了在idol中脱颖而出。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不剪咯,一辈子都不剪我的漂亮宝贝头发。在给他勾勒眼线时,我想起最近只要在网络论坛看到他的名字,胸口就会像被人揪着一样发酸。而在如此近距离接触,我脑子里不断浮现大胆的念头,我想趁他毫无防备猛地亲吻他的嘴唇,再吮吸他上了粉之后洁白细腻的颈部。当然我没有实施行动,我现在又不是思春期的大学生。不可能想和他发展情侣关系,只是近距离接触会让我产生不切实际的妄想罢了。
两年前,我大学毕业后,在家荒废了半个月。直到有一天突然发觉再荒废下去人生就要像电视上的破产汽车公司一样完蛋。最先去母亲朋友的披萨店兼职。我只负责帮客人下单,就可以有不错的时薪收入。那家店主打芝士相关食品,在食品评价App中获得的评分也算不错,所以每天都有不错的客流。虽然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但我还是决定精修我的副业——造型师。在攒够钱以后,我开始往很多公司广撒网投放简历。经过几十次面试,最终,我凭运气进入了这家孕育出不少知名当红艺人的娱乐公司,从实习造型师开始做起。

我放弃了之前的ins账号,开了新的账号来放置每一次和艺人合作的艺术成果,粉丝一天天涨着,从三位数涨到四位数,我有个特殊的喜好,就是在评论区坐视对方团体如洪水猛兽的死忠粉丝们吵架,我不知道谁先穿一件时尚单品有什么好争的,但他们争到开始互相揭对方老底,看到“XX油管买广告播放量冲单日播放”“XXXX舞台失误”“XXX最近地下恋被爆出,组合品牌评价在月榜上暴跌”时,我会饶有兴趣地在空闲时间笑着看,有一次,比我大的前辈造型师见我躲在角落偷偷笑,他问我:“在看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看我国团体昨天突破了油管记录的新闻呢。”我一键按回桌面。
“真是的,这么不会编?这值得你蹲墙角笑吗?”
“啊前辈真是呢,我凭什么不会为这个笑啊。”
“你知道信浩那小子蹲在这儿笑,是在看什么吗?”前辈也蹲下来,用手指点开我的手机相册,“把你拍的底裤照给我也看看呗。”
什么?我反应过来,前辈是以为我偷拍了女性艺人的裙底,才会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看。这个误会让我有些生气,不,其实已经火冒三丈了,我是这种人吗?我对女生的裙底根本没兴趣。但他比我早从娘胎爬出来四年,按规矩,我必须对他毕恭毕敬。很快,他把视线失望地从我手机上离开:“切,你小子相册里怎么是一堆衣服。”
“造型师相册里有衣服就像碗里装米饭一样,前辈大惊小怪什么。”
我庆幸他没有翻完我的相册,其实里面并不都是服饰参考,夹杂了可供免费收藏的男性兽人色图,翻到这个,比在同龄男性常用电子相册里翻到成年网站的色情女主播难多了。偶尔我会为此自豪。

“有时候,感觉我们国家只有五类人。”
“哪五类?”
大哥把对手机屏幕的注意力转移到我挑起的话题中。显然,他想听到有趣的答案。
“做偶像的人,做油管主播的人。”
我把手放在他的腹部,对着镜子量起等会要裁剪成衣到露出肚脐的长短。
“然后?”
“准备做偶像的人,准备做油管主播的人。”
他抓住我的手腕,像是在警告我,他做的没错,毕竟我这么做确实不是心无杂念。
“还剩一类。是什么?”
我从后面抓住他的肩膀,毕恭毕敬地帮他捏肩。
“最后一类,以上四类人的粉丝。”
他的反应让我很满意,大哥笑得很开心,看着就不是在敷衍我,他的笑点很低,我讲什么笑话他基本都会笑。他比我矮十二厘米,穿上增高鞋也要矮七厘米,但他无形里总是给我一种力量感,像是因为他是从拥有雄伟建筑的国家诞生而自带的气氛。我的亲戚曾去过中国旅游,那里有想象不出的雄伟山脉,山顶上居然还有一年四季都会开放的客栈和餐厅。
他穿着我给他裁剪好的衣服从试衣间出来,他的华裔队友用英文夸赞他,由于一毕业就把学过的东西全部遗忘了,我并不能听懂英语。我问大哥:“他说什么呢?”我期待是夸我会搭配的评价。
“问我会不会肚子疼。”他低头看着自己裸露的腹部,上半身是黑色的紧身衣,勾勒出他的胸部线条,甚至可以看见因为材质而挺起的乳头,“哎呀,你说下次穿什么好?”
我用手指轻轻地按压着他身上装试用的中式扣。“公司说明天的舞台主题是花,我给你挑选了——”我拿起一件女性艺人式的披肩,“——这一件。这件怎么样?”
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向他道歉,因为我其实是在开玩笑,如此女性化的衣服只有愚人节和万圣节的舞台才会穿。虽然我经常在脑内勾勒出他穿着旗袍,对我张开双腿的模样。但现实中我不会推荐他在舞台上穿纯女性化的衣服。
“好啊,我就要这一件!”
我把衣服递给他。
“大哥你可要看清楚这是什么衣服…”
“好漂亮啊,太符合我们明天的舞台主题了。”
“你最好去和你的队友讨论一下。”我看着他眼里洋溢出来的快乐,他是认真地喜欢这件衣服。
很快他撇着嘴回来:“真是太没品味了,那帮家伙。”
“就是,这件衣服太适合你了。大哥,你们什么时候才闲下来?”
“过两年吧。”
“下星期去美国巡演?”
“是的,电台演出和体育馆团体巡演。”
我在他的负面讨论串里曾看到他们团体的美国巡演门票后排卖的不太好,据说5美金就能拿到一张,但直到现在都没卖完。

-
公司门口的星巴克排起长队,过了半小时,还差几个人就到我了。公司几乎所有人都想在下班的时候喝星巴克,我也不例外。我今天购买的是焦糖玛奇朵和法式甜点。被我称为甜点专家的同事曾有些痛心疾首地说:这根本不是法式甜点!这就是美式!这是哪国类型的甜点和我无关,无论是玛格丽特披萨还是夏威夷披萨,只要是带芝士的食物,我都喜欢吃。这么多年我发现一个自己的特长,就是不用身材管理也能做到保持好身材。
“勇洙哥,能找你换点钱吗?”
我低头看着这小子,他刚染了棕渐变金的头发,鼻子貌似动过刀子,和我印象里的不一样了。
“我也没零钱。”
其实我的挎包里有足够的零钱。不借给他是因为一些不快乐的往事。上一次见到他,是一个半月前我去天台吹风散心,他和几名比我大的同事围在一起抽烟,看来是吸烟室已经人满为患。他们没发现我站在离他们十几米的地方,继续喧闹地讨论。
“恩娜是不是要回厂重修了?”
“那肯定,我觉得她的鼻子像被打歪了一样,真好笑,你听说没有?我们公司的女明星泄出了裸照,论坛都炸了,公司正在下场公关,帖子发一个删一个。她身材管理那么差,还天天发女党的言论,难怪没人要。”
我听到一阵大笑,看起来在场的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认可这种言论,我还听见什么“这样的女人还是去找个黑人满足吧”“现在的女人天天穿得那么骚,没有人对她们有想法才奇怪,只不过有些人胆子大一点,佩服勇士”一类的话。他们其中有两个人还有妻子,这么说的时候难道不害怕受害者是自己的亲人家属吗?我本来是来楼顶散心的,却听到这些更烦心的声音,在我转身准备下楼前,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按你这么说,任勇洙那崽子,是不是和掌柜睡过了?”
“哪个?是那个靠我国男歌手出名的,像女人一样的家伙吗?同性恋还真够变态的,这样的人都能答应陪睡。”
“掌柜的钱到位了呗,以后见那小子我都得捏着鼻子,真怕闻到他身上的炸酱面味…”
我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现在走到他们身边,问他们在聊什么?然后把这么说我和大哥的几个人都狠狠地按在地上揍一顿,揍得他们尿裤子…只能想想,但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在十六楼的走廊阶梯上坐下,问大哥现在有没有空聊天了。他现在在智利,那边的音乐节邀请他们组合登台演出,顺便有很多采访,甚至会在那儿拍摄团综。我不知道智利现在几点,他有没有空闲回我。我给他多发了一条信息:
「没空,或者不想回我都无所谓,我就是突然想找你聊天了。」
我再发了一张可怜巴巴的萨摩耶动图后,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快点回来,来找我吧,大哥从东亚区巡演结束后,就回来过公司一次。我真没和他睡过…不是,我的在意点不是这个,我的愤怒更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他们用蔑称称呼大哥吗?差不多,但还是不够准确,我这时发现楼梯上灰尘很多,那么我现在应该沾了一屁股灰。我起身拍干净后,决定等会叫上朋友去吃生鱼片。不,更想吃糖醋肉,吃辣炒年糕也行。

-
“吃晚饭了吗?”
我正喝着焦糖玛奇朵。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我转过头,看着把头发装进帽子里,戴着墨镜和口罩正在隐藏自己idol身份的人。大哥把墨镜摘下来。“怎么,才两个月没见,你认不出我了?”
你不是在中国拍综艺节目吗?我又想了想,也对,明天他们还要拍摄团综,所以大哥从中国赶回来很正常。“大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他穿的一身黑,在初秋,天气还没有正式转凉的情况下正冒着热汗,他身上没有喷香水,但并没有汗臭味。
“啊,你这小子。我就知道你要抱我。”他也抱住了我,拍了拍我的背。
“最近顺利吗?”
“过海关的时候…不太顺利。我们公司把签证弄错了。”
“啊,听起来是大问题。那最后怎么解决的?”
“我们现场补办了演出签证。哎,我请你去我朋友家里人开的餐厅吧,听他说很好吃,我们走一公里就到了。”
我把手揣进兜里,和他做了两年的朋友,这还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有空出来放松。大哥在上升期,所以整天都很忙。他的脸上冒出了更多的痘,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前不久,他在巡演现场上唱走了音,被anti粉专门开贴嘲笑。而我匿名回复:那说明是真唱,听说假唱豆的粉丝最爱计较偶尔的失误。很快,我被人揪着骂,有人威胁说会查IP,匿名帮他讲话也没有用。烦死了,总不可能沿着网线砍死我。我干脆把收藏的论坛网页也删除掉,眼不见心不烦,任勇洙,好好地给艺人搭配服装和设计妆容,争取哪一天做可以开讲座的知名造型师吧,别天天看这些无聊的争端了!

“那家中餐厅有什么好吃的呀?”
“我上次吃过,羊肉泡馍,据说是手撕出来的。还有凉皮,我最喜欢黄色的细面,撒上辣椒碎太好吃了。”
“上次是什么时候?那么好吃,我都没听你说过,真是的,这么好吃就应该早点推荐给我。”
“啊…都半年前了,就算告诉你,你也忘了吧?”
关于大哥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他绝对没和我说过这家餐厅。我把透明的面条吸进嘴里的时候,回想起初中的时候也在中餐厅吃过这种面条,那时我几乎天天都要吃。搬家之后,我最遗憾的就是可能吃不到这种美味。就在刚才,我吃进了那根面条,味道和初中时期做回头客的餐厅的面条简直是一个味道。我一边往碗里撒着辣椒面,一边说:“西八,这真是太好吃了…”
他把一碗汤推到我的面前:“试试这个。”
“这是什么?”
“羊肉汤,准确来说,还有羊身上的身体器官。我不知道「羊杂汤」在韩语里怎么说…真的很好喝哦。”
羊的身体器官!听着有点恐怖。我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子,羊肉的臊气往我鼻子里钻,我不禁皱起了眉头。闻起来这么奇怪的东西,真的会好喝吗,大哥会不会在作弄我…好好喝。太鲜美了,上帝发明人类的味蕾就是为了这个时刻吧。
“好喝!是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喝好几碗的程度!”
“你喜欢就好。对了,你现在住在哪儿呢?前几天你和我说你搬家了,可惜那时候我正在做综艺,累得要命,就忘了回复你了。”
怎么偏偏在我还没有整理好出租屋的时候问我住哪儿?我前阵子和家人闹翻,把自己的衣服首饰化妆品装进黑色的大行李箱,跑去考试院租了一个二坪(韩国土地计量单位,一坪相当于3.3平方米。)的小房间,连厕所和洗澡房都是公用的,所以一个月租期未至,我连夜从有奇怪虫子的考试院搬到还算宽敞的出租屋,一个月就要花掉我五件二手转卖的服饰品价格,但我实在受不了住在条件那么差的地方。我那天躺在床上,本来很累的我突然睡不着,给远在异国的大哥发送了一条「搬家好辛苦哦kkk」的留言后,一直没得到他的回复,我猜想他正在和别人聊天,把自己身边发生的趣事和我不认识的陌生人,或者他的亲人分享。一想到这个画面我就感觉自己要疯掉了,后来发觉自己为了这种小事纠结非常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出来。
“还在收拾,我之后告诉你位置,对了,怎么会突然想知道我住哪?”
“了解朋友住哪然后去他住的地方玩啊,我一直都这样。小时候我去一个视为朋友的同学家里玩,哇—他住在一个很大的别墅里,是在市区的别墅。因为时间距离太久,其他的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家有一个旋转滑梯,下面有游泳池。从那时候起,我的童年梦想就是努力靠自己住进这种房子。后来么,初中的时候觉得不可能,现在发现好像是真有可能,没想到在中国接一个三线产品代言的价格,会比我五个月的公司分红还要高。”

我在便利店买了一瓶原味真露烧酒,躺在床上往嘴里灌。我已经把地址通过Line发送给他,他说之后有空一定找机会来见我。我真想一口气把屋里收拾得一干二净,收拾到他会像见到富人同学的别墅滑梯一样惊讶。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我,使我只想躺在床上喝烧酒,还想用空气炸锅炸个芝士棒当夜宵,可惜这个想法没有实现,毕竟在吃完之后还得清洗厨具。
我看着床头正在充电的三星平板电脑,打开浏览器搜索「中式婚礼」。胡乱下载了几张图,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拿着电容笔在屏幕上画了一些东西。原本给大哥设计的回归舞台服装草稿,现在被添加上中式传统红盖头…我赶紧换成橡皮工具擦去红色图层,我是不是疯掉了?这种程度,真的是疯子才会做的。

3.

涂着当季流行欧美系妆容的年轻女孩把桃子味棒棒糖从嘴里吐出来,递到我面前。“哥哥啊,你想来一口吗?”
“不想。”我戴着口罩和墨镜,表面上毫无波澜地和她一起在商场里漫无目的闲逛,实际却慌了神。我经常远远见到我的私生,他们会趴在树顶上把相机对准我们的宿舍。于是我只要在宿舍,就会把窗帘拉着死死的。但这还不够,还得预防他们在床底和衣柜里藏着。他们绝大多数人可是会一点私人空间都不留给对方,他们尾随追车,有时会追尾造成交通事故。会电话和短信骚扰,会在楼道里“偶然”相遇。前阵子,我听群里的一个同乡说:他有一天和私生见面,那私生连自己前几天在几点替换了牙膏种类都一清二楚。所以在我偶然看到Selena的《hards to myself》的MV时,只觉得毛骨悚然。
“啊,真是太不解风情了。我刚刚在和你调情,哥哥。”她的尾音拖的很长,在路过一个垃圾桶时,她把没吃完的糖果扔了进去,“还是说你怕我下毒呢?我都尝过了。我们去甜点店坐着吧?他们一个两个都在看我们,胆子真大,他们都在看。”
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商场里根本没有几个人,不可能「都在看我们」。加上她话语的不通畅,我发觉她精神状况很差。

“还记得你是怎么出道的吗?你第一轮发挥不好就被淘汰了,后来才被星探发现来的韩国。记不记得去年的年度晚会,你在台上唱歌的时候,台下有人被保安拖走了?真不公平,我花了十几万才进的前排,伪造身份也没什么吧,那可是真金白银的十几万。”
“不要道德绑架我,没用。我再问一遍,你是从哪里来的?找我有什么目的?”
“你果然一直在操控我的手机系统,从你进入「神会」开始就在操控所有给你花钱过十万的大粉了,我早知道。我怎么证明大家都说我疯了。你一定早知道我拿到工作签证,是从中国来的,真是的,我们绕了一大圈叽哩咕噜地说什么呢?”
「神会」?「操控手机系统」?这都哪跟哪啊?我确定自己二十五年来都是无神论者,另一个指控就更无厘头了,我连自己的手机系统都玩转不通。原来她不止是精神状态很差…这就是有严重的被害妄想。我先是反驳,她一脸不屑,脸上写着「你以为我会信吗?」我今天只是出来闲逛被她拦住,别说保镖,任何防身的东西我都没有。万一在她的黑色挎包里放着一把水果刀的情况下惹恼了她,那么我的命就得交待在异国他乡。
“所以,你总得有个目的吧。你找我不会就是为了找个老乡聊天?”服务员把我点的雪梨汁端上来,上面贴着一片柠檬。“你要不要也喝点什么?”
她打开手机,找到一个相册,把手机递给了我。“9月4日,就是一个星期前,我在对面的小区拍到了不得了的东西,这是我追你五年来最有趣的事情。”

听我分享到这里,勇洙环住我的力气就变大了一倍。我直喊疼,要他放开。他乖乖照做了。“是我想的那样吗,大哥?”
“…是。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我真没想过我们的行程被发现了。”他懊恼地抓着脑袋,“真是的…那可怎么办啊,最后怎么解决的?”
“我其实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她有可能只是来用隐私照片向我要钱的。”
“她开了很高的价格?”
“很高,但她如果卖给中国的明星曝光社,能拿的钱更多。到时候公司下场公关和发澄清会很麻烦。”
九月四日。我努力回想着那天。我早上五点起来去练舞;六点半和日本队友聊到我们最近的造型在粉丝向公司投诉了一次后还是越来越差;九点我们录制了给中国CD销售平台的粉丝祝贺语;下午三点在录音室和制作人因一些小事吵了一会,下午五点任勇洙发短信来问我今晚有没有时间,我回答明天开始有三天假期。吃完晚饭后,晚上八点,我到了他家…洗完澡之后就除了做爱什么都不做,那么估摸着是九点的时候,他拉开了窗帘,和我一起看着窗外大厦的蓝色灯光。我说小时候能在天空上看到星星,他破坏气氛,说想试试刺激的,下一趟把我按在玻璃上。他特别王八蛋,我也该在他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果断拒绝。
“大哥,我要不要…补偿你?”得知我被私生要走了十几万后,他大吃一惊。“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大哥的私生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他又重复了一次道歉句。
“算了,我答应你的馊主意,也不能说是你一个人的错。”
“我请你吃烤肉吧,我知道一家去的人比较少但很好吃的自助烤肉,或者你想吃自助烤肉下面的大排档也行。”
“喂,真的?你这个抠门的家伙也会请客?既然是你请客,那我们不如两个都去,晚餐在大排档吃,夜宵在楼顶烤肉好了。”
他显得有些难堪,艰难地点了点头,仿佛请恋人吃饭是与性命挂钩的决定。
-
“到了。”
我第一次来到他租用的房间。楼下的大门很难一下就关紧,一直在发出连续但无人搭理的报警声。勇洙告诉我,这个花园的管理质量很差,时常有入室偷窃事件。
他刚打开门,冷气就扑面而来,“你早上忘记关空调了?”“好像是。”他在路上重复申明了几次他租的房子很小。地板看起来很干净,他说:“哦对了大哥,别忘记把鞋子脱了。”我看着他整齐有序的房间,坐在床旁边的绿豆色的懒人沙发上。“这里连电视机都没有吗?”我问。
“带电视机的房子比不带的贵,我本来就只想住个舒服点的地方,电视机对我没必要,现在平板电脑能替代,啊…再多花钱我得负上债务,没必要。”
他把挎包扔在床上,拿了一包零食和一瓶葡萄饮料和我坐在一起。他把平板电脑架在腿上,播放起电视台直播的画面,“怎么又在播杀人案啊!”震惊完后,他一脸侥幸,“幸好没人对我下手,我要是做明星的话,追我的人肯定能从全罗道排到济州岛去,那样的受人追捧的我要是陷入杀人案,可太对不起爱我的粉丝们了。”
我习惯了他话语间神奇的逻辑,“那个是房东的吗?”我指着他摆在书桌上的深绿色黑胶唱片机,“看起来是铁三角唱片机,我的室友有一台红色的。”
“这个啊,这个是我的。我在唱片店里一时冲动买下来,后来到网上一看,居然只要一半的价格,真是,一说我就来气。”
“怎么看你都不缺钱,你真的不想租用大一点带电视机的房间吗?”
“这方面能省就省。对了,我给你看看我前几天刚买的香水,这是专业杂志预测第三季度会流行的香水,只要喷上就能走在潮流前端了。我很厉害吧,大哥?”
最近,被时代抛弃的黑胶唱片又风靡开来。根据年底唱片财报,每年的黑胶年购买量统计都在上增,数字下载疯狂下跌,流媒体涨势良好。这是公司昨天开会时讲到的,我们团体上次用迷你专辑回归时,限量三千张粉胶在五分钟内售空,所以在昨天的会议上,公司让我们投票下次回归印什么颜色的黑胶唱片。我在「画胶」选项上打了个圈,室友说,这种胶片的播放效果最差,很容易跳针。
我在他的空间里度过了漫无目的的一个半小时。我靠着他的胸口上,和他一起静静地聆听完一张不知名的爵士唱片,他的手放在我的腹部。在我快要睡着前,他询问我能否选择今晚留在这里,这句话令我瞬间清醒,我预定了十点钟公司的录音室使用,要快点回去。
“大哥,下次还会来的吧?”
“大概会。”

耳边传来蝉鸣声,是夏天来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是后天回国录制一周时间综艺,根据甲方发来的剧本,得和油嘴滑舌的主持人假扮成老相好。最近主持人被爆出性骚扰丑闻,不过很快就被工作室否认,公司也快速下场发通稿删除负面留言。所以由他主持的综艺并没有受到影响。我想到我的印尼队友,在同样获得综艺资源的情况下,他的运气可没那么好。那档节目的主持人被受害者在论坛上发布了详细证据,无法狡辩的他选择向大众道歉并暂时退出娱乐圈,节目也随之取消。我的队友们私底下开始责怪受害人,我很不解,平时关系不算好的他们,却因为这件事而扭成麻绳一样团结起来。

“最近的烦心事是什么?”
主持人在恶搞环节后问我正经的问题。
这是少数不按剧本可以自由发挥的部分,所以我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是“太多了!就根本没有不烦的时候。”我摸着下巴考虑了一小会:“是我最近虽然有灵感,但写不出歌。”
巧合的是,任勇洙在之后也问出差不多的问题:“最近大哥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发生什么了?”
他家离公司挺近,我这几天常在晚上空闲时来他家休息一会,这里是不用付费的钟点房。今天他给了我一把钥匙,同时希望我晚上能留下来。正好我一整晚都没有安排,便爽快地答应。
“你最近不是给我换了粉底液的牌子吗?也许是因为这一点。”
“不是粉底液,我能观察到大哥最近有点疲惫,因为队友吗?还是公司,又或者是其他甲方的合同呢?这些崽子,敢让大哥看起来这么憔悴。”
他往空中挥着拳头代我泄愤,像在打花郎道。
“没那么复杂,哎哟。我最近没有灵感创作音乐了,一进录音室就只能干坐着,制作人也帮不了我。”
“难道大哥是很急着赶出一首歌?那让制作人当你的代笔不就好了。”
“啊?”
“就是只往歌曲创作人及制作人列表上写上你的名字,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我当然知道代笔是什么,但你说什么疯话?你让我去找代笔,内心把我当什么人呢。”
他向我道歉,我让他给我简单搭配拍张小卡照当做赔偿。他拉开透明的收纳柜,拿出一顶浅蓝色的贝雷帽。我在对着全身镜试帽子,他拆开一盒花斗牌,随机递了一张给我。“我有一个突如其来的构图想法,你咬着它拍。”
拍完后我仔细看着那张牌,江户浮世绘风格露着肩膀的女人的眼睛充满憎恨地瞪着我,我揉了揉眼睛,几滴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这张牌上分明只有一朵花。很累,我想休息。
“正好大哥今晚有空,来玩个游戏?”
他把花斗牌从盒子里倾泻在床单上。
“玩花斗牌?”
“嗯,每轮输的人脱一件衣服。”
“我不会玩双人式的花斗。”在拍摄的团综里,我曾经在五人式花斗牌游戏中大获全胜。
“没事,就算不会玩花斗牌,大哥总会脱衣服吧。”

我看着蓝紫色的窗帘,握住了离手边最近的一张花斗牌。六月牡丹…这混账小子是什么时候赢的,在他的手不老实地抚摸我,而我选择默默接受的时候,他就赢了。他小心翼翼地帮我解开扣子,温热的手掌揉捏我的胸部时,对我使用的依旧是敬语。我用眼神问他:有必要吗?他撬开我的牙关把舌头伸进去后像要把我吞进腹内一样慌张,最原始的欲望不带有一丝尊敬。在他猛烈的冲击下,我看向他,猛然升起搂抱他的念头,于是放下手心里的「六月牡丹」。

-
自助烤肉店里生意还不错,但空气中弥漫的油腻感挥之不去,让我惦记起故乡一元一根的冰棍。服务员把装着大麦茶的水壶放在桌上后转身离开。冷气开的不是很大,正是适合我的温度。任勇洙看向我出门就拿在手上的蒲扇。它和你现在的搭配很不搭。我说:它带来的凉爽不是折扇或者手持小风扇能比的。坐在对面的他把我的口罩摘下来。正好这里没什么人,不需要刻意掩饰。我正在看队友发明日行程,这群人一个没落下,全都陷入爱情之中。与他们恋爱的多是网红和素人,偶尔有女艺人,恋爱周期基本没有超过三个月。他们正好提到我,「真羡慕你,和男人恋爱最保险了。」「你至少注意一下形象。」我暗讽他们不把精力放在事业上才会人气不佳。当然,他们没看出我的本意,误解我在赞扬。
“大哥,你能过来看看吗?”
我起身走到他身边:“又怎么了。”
他拨弄着自己发红的耳垂:“好痒,明明很久没有炎症症状,现在突然好燥热,它又痒起来了。”
“回去我帮你涂双氧水,没事的。”我凑过去仔细看着发红的右耳孔,冷不防地被他抓住手腕,另一只手捧住我的后脑勺。我感觉到嘴唇被啄了一下。

他把热气腾腾的五花肉夹着蒜瓣和芝士放在苏子叶上,大概是因为出了两顿饭的钱,他少见地开始慢慢咀嚼,不像之前一样狼吞虎咽。这家店肉被腌制得很符合他的口味,但我吃不惯,既然公司可以下场澄清照片是合成的,那我为什么要给钱呢?我就不应该选择用钱封口。要不要折腾一下这小子让他和我一样心情烦躁?说起来,我甚至没见过他脆弱的时刻,再谈久一点就能看到了。
我应该把现在复杂的心情揉捏进我接下来要写的歌曲里,不用歌词,用曲调。我见过队友给我发粉丝关于我写的歌的解析,他们一句句地分析词,像在用我的词做阅读理解。所幸我从来不把现实投射进词作里,当队友问我:真有这么一回事?底下的其他粉丝都说你在下很大一盘棋。我觉得回复「都只是编造」会让气氛变得很尴尬,于是使用月末清算来转移话题。
“大哥,听说我经常使用的护肤产品最近的一批货被查出不合格,据说会烂脸。我还得挨个试新的,真麻烦……”
“嗯,多试试吧。”我说完,也觉得自己的回复过于敷衍,正想多说安慰他的话,附近的包间里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包间门敞开着,足以盖过我的回复。
“大哥不多吃点什么?”
他的盘子里装着红彤彤的生肉,看得出来吃完晚餐再吃自助餐是非常烂的决定,如果是我出钱,就绝不会出这种无厘头的错误。
“因为没胃口,我去拿水果。”
“大哥呀,顺路帮我拿杯果汁吧,我想要桃汁和一瓶原味烧酒。”
“行,那你现在可以松手吗?”
端着一盘水果往座位走时,正好能看清包间,我往里面瞄了一眼,一群看起来是大学生的年轻人,除了少部分人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其他人都在喧嚣地分享生活里发生的杂事。时不时传来一阵集体性笑声。坐在最中央的是穿着迷彩服的西洋人,看表情就能知道他十分享受这种被簇拥的处境。大概是他的恋人的年轻女生搂着他的手臂,和其他人聊天时一直没有松开的架势。
我清楚刚才为什么会传出欢呼声,以及我为什么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

4.

和我同为训练兵的男人举着他的挂坠,用舌头做降落点,默默地蹲坐在草地上哭泣。虽然他昨天给了我一耳光,但我还是选择与他共情。这串项链,大概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赠送的定情物。
“南柱哥?”
这时他才发现我一直俯身望着他,他的脸庞瞬间刻满了胆怯。
“妈的,你小子还看?”
我害怕被再来一耳光,迅速离开了。

传来了敲门声,我开门一看,果然是我的损友。这小子今天去和别人去操场转圈闲聊,他在我耳边把今天的八卦一一转述。有一条传闻他刻意放在最后,我张大嘴巴,下意识发出一声“哦莫”。
“你说南柱哥被老兵睡了?”
“对,说不定被匿名曝光到媒体的社会新闻区里,哎哟,他给我看过他的女朋友,说退役后就要商量结婚,怎么会跑去和男人睡觉,我觉得是为了钱。”
值得一提,我没有在这里向任何人暴露过性取向,毕竟在军营里暴露性取向是最愚蠢的事。

杜南柱,不姓「都」而姓「杜」,在整个韩国只有六千人使用该姓氏。因为长得还不错,所以在初中时期就第一次与长相不错的女生陷入爱河。本以为是一场初中毕业就要分离的普通恋情,但直到入伍前五天,他的女朋友还是自己初中时的第一任。进行入伍前最后一次约会他们会在哪儿停下脚步呢,电影院前?不对,电影院怎么可能有挂坠。精品店前?那颗石头看起来并不是廉价批发货。那么只剩专门卖挂坠的店了。那种店叫什么名字…现在突然想不起来了,而且我还要用“嗯,哇,这真了不起,一听就是大韩民国的骄傲。”“大发了啊!”来敷衍斗值滔滔不绝的关于我国本周女星商业排名的评价。
总之,杜南柱给自己的女朋友挑了一条挂坠,“这两年看到它就当是看到我吧。”南柱的女朋友,等有了孩子之后会叫「XX他妈」的女人,哭着搂住他的脖子,亲了又亲。现在记得假设她是个普通的女人,不是无情的女人,那么她会举起一条相似的挂坠,“哥哥,我也要送你一条一样的,在里面一定不要忘记我。”但据匿名调查说,服役时期的分手率和出轨率都很高。说不定南柱哥在两个月前和他爱情长跑的对象亲口提出了分手。他的声音正在颤抖:“对不起,我太脏了,我们不要再在一起了吧。”他的女朋友会觉得莫名其妙,然后思来想去,「太脏了」的意思是出轨。就彻底放下南柱开始美丽的单身生活…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南柱正在接受心灵里多大的痛苦挣扎,因为他长得不错,所以被老兵欺负,有一天晚上,睡在他身边的老兵的手放在他的双腿间,他打着哆嗦明知故问。老兵说:闭嘴吧,漂亮崽子,你不会想让别人知道的…那天晚上过后,他觉得自己脏了…脑子里的另一个我:喂,南柱是男人,怎么会觉得自己「脏了」呢?那是女人才会有的反应。不对,我敢假定南柱哥没有一颗女性的内在?况且他是被男性进入了后庭,会说自己「脏了」完全合理。不对,可能是在双方心甘情愿下发生的,如果事实是那样,那肯定是「脏了」。
“你们聊天能不能小声点?”在我下铺的男人不耐烦地用脚后跟撞击床板,我对南柱哥的身世幻想到此为止。

“勇洙啊,你的手链裂了一块。”斗值指着我的手腕处小声地说。
我抬起手腕一看,白色颗粒拼凑的塑料手链有一块出现了裂缝,旁边的一小块也出现了黄痕。市场价两千元一根批发货手链的使用寿命本就该这么长,我只是在空闲时间会把它戴在手腕上,过了一年半,它终于到了快要寿终正寝的地步。
大哥也明白,如果送我宝贵的信物,我就不好意思戴在手上。“戴着吧,我送你的,祝你一切顺利。”我和他坐在床上修理他送我的咖啡机,那是我二十六岁的生日礼物。他修理到一半时,在口袋里搜寻,随后递给我一个白色的小布袋,外面印刷着我能看懂的汉字:祝事业顺利。两年,按人均寿命算是人生的四十分之一,现在还在事业上升期的大哥,要爬到什么高度才会停下?两年足以让他的事业重心转向他的母国,大哥从旋转的滑梯上掉落进泳池里,“扑腾”的一声,水花飞溅。那时,我会在他身边拍摄下入水后的窘迫状态,我能与他共度而立之年么…我也不清楚。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和几个在服役期认识的新朋友,像兄弟会一样聚在一起聊天,轮到我聊闲事时,我说出了自己的职业,对接过很多本国一线明星,我点开为了吹嘘专用的相册,他们看到昨晚在礼堂里见过的女明星在镜前与我合影,大声起哄:居然连她都有,没看出你小子真有能耐!我说:那是你们没有见到更厉害的。于是他们见到了由我搭配的一线女星们。他们使劲地拍巴掌,那位说自己是电竞选手的眼镜男使劲拍着我的肩膀:喂你小子,就只帮着配衣服吗?我看那张背后有个更衣室。
嗯,就配衣服和化妆,老有嫉妒人的崽子说我技术差,真是不知好歹。
眼镜男毫不礼貌地点进另一个相册,他明显是看不懂汉字,问我相册名字是什么意思,我如实回答:大哥。他把我手机夺过去,你没和她睡过我不信。斗值正好凑过头来看:我认识,这人是男的,勇洙喜欢的是女人吧。两人这时才一脸狐疑地看向陷入回忆漩涡的我:从实招来,你小子是不是同性恋?我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回答他们:只是…因为仰慕…仰慕他的事业才建立的相册!他…他得是女人我才和他睡觉。
那你小子一个女明星没睡过我是不信的,说真的,讲出来啊,大家都懂。说不定心中都有超级明星贝类排名了。
我不理眼镜男的怂恿,毕竟我对接的知名女星,在确认造型之后,她们总是匆匆离去,根本不可能再发生点什么。我倒是有一个「对造型师态度排名」,他们应该没人对此有兴趣。
-
秋夜的冷风像刀子一样从我脸上划过,我感到鼻孔酸溜溜的,拿出备用的纸巾擦拭滑落的鼻涕。一时兴起想来江边散步,没料到河边的气温,刚才在地铁口见过的黑衣女人向我走来:“打扰您一下,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我摇摇头,她接着询问:“就两分钟,您只要填写一下这个表格。”黑暗中,她的手机屏幕成为了森林里落单的萤火虫,她的语气很平淡,我也经常遇到过这样的调查员,不过我隐约觉得她并不是,手机照亮了她的脸,也照亮了胸口处诡异的银白色徽章。
“我没有空,一点都没有。”
“只要参与调查就能抽取连锁超市满二十万减三万优惠券。”
因为他们抠门的奖品,我顿时来了兴趣。
“你不是来推销的吧?”
“不是,是与生活习惯有关的调查问卷。”
“可以先把奖品给我我再填吗?”
“您好,并不能。奖品填写完后方可领取。”
我停下脚步,随意点击几个选择项目。女人看到我不认真的样子叹了口气:“您看起来并不像41-55岁的人。请务必认真填写。”

我躺在床上,耳边回荡着浓鼻涕堵塞鼻孔时特有的呼吸声,额头冒着冷汗,皮肤变得敏感,连一根绒毛贴在脸颊处都让我浑身发痒。不该去散心的,我明天还有新公司的面试,感冒时肯定状态不佳。
说起我的前前公司…让我和大哥相识的公司,服役前半年我就辞职了。造型师小组…把抄袭嫌疑的大帽子扣到我头上,喂,真他妈的超不要脸啊…我压根没参与这个项目,组长居然敢把我踢出去之后在开始孤立我。我当时的发泄方式是跑去和前阵子开匿名贴爆料大哥性取向的男人打了一架,幸好公司也看这乱去论坛爆料的家伙不爽,故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因为这些破事,我心里真的好乱,大哥,你有没有什么解决方式呢?”
我本以为大哥接下来会为了安慰而抱住我,随后亲昵地说点情话。
“你不是还没服役…?那么辞职去服役呗。”
他的身体向后舒展。
我大吃一惊:“那可是两年…大哥,你别开这种玩笑了。我要两年不能和你见面啊!”
“勇洙,就算你现在不去,之后也要去,难不成你想伪造病历吗。还是说你想成为第二个刘成俊?”
“不是…去是肯定要去的。”我从背后环住他,“可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准确一点。”
“后天下午八点半的飞机。下个星期就是个人一巡首站…我回来这里一趟是为了录制下一张团体专辑。可能八个月内都不会再回公司。”
他用牙咬开了巴旦木:“嗯…这个真比核桃好吃,你也来尝尝。”

我喝下泡好的速溶咖啡,很甜,比起苦涩的咖啡,我更喜欢放几勺黄色糖粒后的速溶咖啡。我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那台从大哥离开后就再也没用过的咖啡机,回想起二十五岁的生日,大哥送给我一个印着公司logo的咖啡机,我当时惊呼:大哥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咖啡的?你未免也太爱我了…他再递给我一个礼物盒子,我迅速拆开,里面放有六彩条纹图案的咖啡杯,那是星巴克当季的创意周边产品。
“这还用说吗,你房间里摆满了星巴克logo的杯子和袋子,怎么可能不喜欢咖啡呢?”
不习惯使用咖啡机的我,会在和大哥相处的时间里看它冒出热腾腾的白气。它质量不太好,那天,大哥和我一起按照网上的修理教程捣鼓它,我听见他小声地嘟囔:公司免费送的东西总没好货。他修理好这台公司免费赠送给他又被转赠给我的咖啡机后,递给我一袋没开封的巴旦木,“有人说,其实咖啡也是一种豆浆。”这是他当面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那是两年半前,之后我再没和他见上一面,不过我们依旧保持联系,也并没有分手。他在聊天中总说有空就来见我,过阵子总是收到遗憾的回复:因为工作行程冲突,计划取消了。对不起,下一次吧,勇洙,你最近还好吗?
很好,一切都很顺利。大哥,你继续忙吧。

前两周,我又一次辞职。不,比起「辞职」,应该用「被辞退」。毕竟我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因为公司财务困难而被裁员。
我看着镜子里因为低烧而发红的脸。他离开后,我再没用过那台咖啡机,它现在被摆放在木质桌子上,也不怎么使用,就像一件装饰物。和黑胶唱片机、装着各色欧美流行音乐胶片的黑胶唱片柜、当季时尚杂志连成一条线。

凌晨两点,我打开窗户,对楼下飞奔的流浪狗喊了声:“喂——你还好吗?”它听不清,更听不懂。低烧反而让我更加清醒,我想,是每个国家的土著狗难道都在公用同一套语言,还是每个街区的狗语都不相同?这样胡思乱想,一直没有入眠成功。如果一小时内再不睡着,明天的面试计划肯定要泡汤,真睡不着的话,我该干点什么正事才好?这时,许久没联系的前辈向我的邮箱发来电子贺卡,像是炫耀一样写着:「不知道婚礼该邀请谁比较好,深思后选定了你,如果你最近有空可以回复我,婚礼地点在汉南洞…」

面试过后,我在公司楼下的星巴克拿着平板电脑观看离线缓存的电影。星巴克免费供应纸巾,一团团纸就如我混乱的生活一起扔进脚边的垃圾桶。窗外,印着前大统领头像的生日应援货车迅速驶过,「买满三十万减两万」的广告在号称韩国最大的广告屏上隔两分钟出现十五秒,代言活动的五名男团成员比出开枪的手势。我的眉头舒展不开,三年前的这个时候,大哥和我来到相似的应援屏幕前,我拍下他认证粉丝的生日应援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笑得很开心。当我正想让他换个更好的姿势时,广告切换成附近轻奢服装店的折扣活动。确定我拍摄的照片没有一点问题后,他迅速戴上墨镜,我握着他的手腕,不清楚那天究竟对他说了多少次“生日快乐”。

“……”
“喂,勇洙,怎么突然打电话,发生什么事了?”
“大哥有五天没回我消息,有点担心,你还好吧?”
“哎,其实不算好,这次的综艺还搞蹦极,真的快吓死我了…心都快要掉出来。真的不是故意冷落你,一会儿还有晚会彩排。”
“最近的造型好廉价,还有妆容不要画那么浓,不适合你…”
“可我喜欢——可我满意——”
“真是的,大哥能不能承认没了我当你的造型师是真的不行啊,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论坛讨论串的匿名网友,我也想继续当你的造型师,但你什么时候才能…”
另一头传来我的呜咽声。
“你真没事吧,挖苦着我突然就哭了。”
“我也不清楚…我感觉就是,我感觉我疯掉了…我面试的时候总是想到…想到大哥,其实我什么时候都在想。路过精品店,我会想…这个玩偶虽然…是网络爆款但我们都不会喜欢,这个玩偶是大哥会喜欢的那种吧,看起来毛茸茸又软乎乎的,其他人都觉得丑,所以玩偶滞销了…但大哥一定会喜欢,会把全部型号的都买下来…然后给我留一个中号的放在床头…大哥,你都离开我这么久我却还一直在热恋期,怎么办啊…”
“哎,勇洙,你先别哭了,就这么点事。还有…国际话费很贵的吧,要不先挂了,我要忙了,回头给你打微信电话。”
“等一下!”
我大喊出声,旁边使用白色笔记本电脑的白领族女人狠狠瞪了我一眼。
“还有什么事?”
“突然好想见见你,找个时间见面吧。”
“行,晚上再说,我给你开视频通话。”
那一头只剩忙音,明明听见他的声音,我却依旧怅然若失,怎么办呢,我现在究竟该怎么做?应该擦干眼泪,然后自拍一张,配上「没抓住那只蝴蝶让我有些失落」发在许久不使用的私人Ios账号上。转化为前置状态,发现贝雷帽上蹭到了墙上掉落的白色粉末,就像落在黑瓦上的积雪。那天在山脚的雪林里散步,细小的雪花粒沾在大哥的鼻尖上。“哇,下雪了,真好…”他用手捧着雪花,我静静地看着,趁他不注意时吻上他的脸颊。我抱着因为星巴克空调温度而瑟瑟发抖的自己,店里正放着大哥与师兄合作的情歌,俏皮的流行对唱让我狼狈不堪。他现在韩语听力水平下降了很多,语音通话时经常让我说话速度放慢一些。我走出星巴克,看着广告屏,即使距离他最近一次生日已经过去一个月,就算过去四年,就算过去六年…我还是想对他说——
生日快乐,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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