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你要背我上学？”

坐在床边，腿上绑着厚重绑带的真绪抬头，狐疑地看向凛月。自己那一向慵懒、让人无法放心的男友，此刻正神采奕奕地站在床边哼哼笑着，一副乖巧得意的讨夸样子。

“是喔。真~绪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可是特意早起过来的诶？就感恩戴德的接受吧♪”

不知道已经多久没在这个时间段里，见到醒着的凛月了。真绪扭头，有点恍惚地瞥向窗外，现在是早上对吧？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对吧？

「大概是一时兴起、图新鲜吧？」

收回视线，真绪低头晃了晃夸张的石膏腿，叹了口气。心想幸好是在学校运动会上出的意外，舞台上就遭了，会让粉丝观众担心的。

不想变成被担心的那一方，也不想被自己一直照顾的人照顾。虽然是出于好意，可真绪不希望产生这种「我不可靠」的感觉，这太微妙了。

于是他开口谢绝了凛月的好意。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的。”

“啊…真是任性的小孩。真~绪不想被背的话，我就用公主抱了。”

知道真绪为什么拒绝自己，但还是顺水推舟地曲解了对方的意思。凛月弯腰靠近真绪，作势将手臂弯进床板与小腿的间隙。

对付倔强又好面子的真绪，他最有一套了。

「不是，这也太羞耻了吧…！」

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联想力旺盛得脑补起这一幕被熟人看到的话，会造成什么夸张的后果。真绪红着耳朵，伸手推了推凛月的胸口。

“等等等…不要抱我，背吧、你背吧。”

“诶嘿~”

达成目的的凛月马上停了手，转身背朝真绪，微微下蹲。抓住真绪的手，挂到自己肩上，愉快得招呼他搂紧。

“来吧来吧，今天就由我来背真~绪…♪”

“啊、真是的…真不知道你在兴奋什么。”

顺势搂住凛月的脖子，由着他捞住自己的后膝，真绪一点点将重量压到这副和自己相差无几、甚至还要再瘦些的背上。

“小心点喔。”

“真~绪放心，我会对你很温柔的。”

“…总觉得你说话很奇怪啊！不要这样回答啊。”

“有吗？”

凛月慢慢站起身，用无辜的语气问道。幸好两人平时都习惯用斜挎包，不需要额外拿东西。不过也是因为平时就会这么背着上学，才互相习惯挎包的。

「出现了！恶人先告状。」

不自在地趴在凛月背上，真绪张口想谴责他。可仔细想想，他那么说的确没什么问题。

“当然有，听起来很怪啊。就像、像…”

「…做那种事前会说的话。」

哑口把话咽了下去，真绪懊恼地将脸埋到凛月的后颈，躲起来开始反思是不是会想歪的自己有问题。

“像什么？”

在真绪看不到的地方偷笑，语气却还是平稳而困惑的，凛月背着他往门外走。贴近后背的、真绪咚咚有力的心跳，脖颈那儿温热的呼吸搔得他有些发痒。

“真~绪？”

真绪埋着脸不说话，双手却搂得更紧了。就在他以为这件事就那么揭过时，凛月却突然开口了。又近又轻，低哑而黏腻，自带些漫不经心的磨人色气。

“啊，我知道了。真~绪好变态。”

“……”

「他就是故意的！」

被凛月说的有些恼羞成怒，但已经趴到对方背上了，腿伤着也做不了什么。情急之下，真绪动动大腿夹了夹凛月的腰，反手钳住对方的双颊，揉捏起他那张柔腻顺滑的脸。

“闭嘴啊…好好看路！”

“唔，好。”

虽然大家对真绪背凛月上学这件事，已经屡见不鲜，达成免疫了。可凛月背真绪倒是稀罕。别说其他人了，连真绪本人都觉得很微妙。

有人代步就是这种感觉吗？凛月平时就是这样趴在自己背上睡觉的吗？

真绪可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在人背上入睡，战战兢兢地看着周围缓慢移动的风景，看着凛月的背、凛月的肩，还有那带着洗发水香气的黑发和总会翘起的那撮压不平的呆毛。

“凛月，没关系吗？会不会很重很累？”

“嗯…是挺重的，但是没关系。”

说着，凛月停下脚步颠了颠，重新将真绪托稳。

“全世界都背在身上的感觉，是挺重的。”

“……你都上哪学来的傻话，别讲了…好羞耻。”

“喔。”

嬉闹一番的后果就是，等到了学校、在座位上坐下后，真绪才想起他们忘拿拐杖了。

趴在课桌上，伸长了手当靠枕准备补觉。在听到真绪忘东西的惊呼后，凛月用手指戳了戳真绪的后背。

被凛月戳得一个激灵，真绪转过头来。被其他人触碰都不太会有这种跳起来的感觉，只有熟悉他身体的凛月才会一戳一个准。

“没关系，我是不会离开真~绪的。有我在，你想去哪里都没关系。”

听着对方大概是安慰的话，真绪却有种不好的预感。凛月总会冷不丁地说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戏谑话，这点在确定关系后就变得愈演愈烈了。

“虽然某方面来说，是因为你我才忘记带上拐杖的…但还是谢谢你，凛月。”

“没关系，毕竟我和真~绪是这种关系。”

翘了翘小指，凛月靠在桌上，揶揄着朝他笑。

那赤裸裸的调戏目光仿佛能看单薄的校服，真绪覆住凛月的手，把他嘚瑟的手指收了回去。将头凑近他，有些害羞局促地小声说着。

“好了，凛月。在学校别这样啦…”

真是简单易懂啊，他的真绪。

看着真绪泛红的耳朵，凛月将手转了半圈。从被对方覆盖，到用四指托住真绪的手掌，用手指轻挠他的掌心。

「什么时候才能更进一步呢…」

因为腿伤而被打乱的节奏，已经等了很久了，他倒也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时间。虽然真绪说在外面要低调，但其实谁都能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化。

“所以真~绪想去厕所的话，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千万不要憋着喔，对身体不好。”

被凛月搔得手心发痒，舍不得收回手。在听到下句话后，却又遣散了旖旎。再松手彻底转回去之前，真绪握拳、捏了捏凛月的手指。

“……我真的谢谢你。”

熬到午休时间，睡了一上午的凛月才慢慢坐了起来，替真绪去买午饭。等凛月带着盒饭回教室的时候，真绪的桌前已经摆满各种零食食物了。

“诶，人气真好…”

把其中一份盒饭放到真绪桌上，凛月坐回原位，露出有些不满的表情。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很多人过来关心真绪。明明只是真绪，明明是他的真绪。

“唔，是昴流他们从隔壁拿过来的零食…北斗送的是水果，哈、还是拿着小花篮过来的，像探病一样也太正经了吧。还好小真劝住他了…”

边拆盒饭边絮叨，拿着盒饭转过身，打算和凛月拼桌吃饭。真绪将苹果放到了他桌上，用无奈又高兴的语气说着其他人的事情。

“喔。”

“怎么了？凛月。”

“没什么…”

掰开筷子闷头扒盒饭，不去看真绪，凛月自己都觉得会因为这些小事吃醋的自己太过小心眼。

“不是吧，这你也会醋？”

在交往后逐渐变得敏锐起来，真绪稍微想了下就明白了凛月的心思。

“稍微相信自己一点，或者说更信任我吧。我还没有好说话到会随便答应不喜欢人的告白啊…而且是我提交往的吧。虽然告白更多、更先的人是你…”

因为被信赖的血亲违约过，才更不安地想抓住关于恋人的一切。真绪就像太阳一样温暖，像冬夜街头热腾腾的关东煮一样馥郁醇香、驱寒降疲。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家人。

真绪变得很能察觉到凛月的情绪变化，虽然凛月没回答，但他能感觉到他已经被自己哄好了。掰开筷子低头对食，过去只能知道凛月开不开心，现在开始明白原因了，也是种进步。

“好想快点…真~绪啊。”

“嗯？”

吃着吃着突然听到凛月嘟嘟囔囔地嘀咕，清澈的绿眸对上血红的瞳，一晃而过的贪欲渴求后，凛月朝他眨了眨眼。

“没什么，快点好起来吧~你的腿。”

下午有体育课，哪怕是副课也是有出勤率的。真绪好说歹说，拜托晃牙帮忙看着，才把凛月劝去上课。

上课铃响起，教学楼安静了起来。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真绪独自看着黑板上的粉笔印发呆。精神明明很好，却不能动，这让他感到有些憋屈。

真绪扶着桌子，一跳一跳地挪到窗边，也看不到操场的位置。时钟滴滴答答转着，风将教室的窗帘吹鼓，能听到隔壁班传来的上课声。

「大家在做什么呢…北斗他们又在上什么课…」

没有其他人在身边，真绪变得无精打采，曲着手臂靠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的树叶被风吹得摇晃。无法抑制地孤单感窜上心头，又酸又冷，有种被全世界抛弃、遗忘的错觉。

「真好啊…大家都待在一起，只有我一个人被困在这里。」

“真~绪。”

“诶？”

“我来陪你啦~”

会这样喊自己的人，除了凛月又还有有谁呢。真绪一回头，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都不是自己的座位，和原先的前后排相反，凛月很随意地倒坐在真绪前排。

“…我看你是又翘课偷懒吧？”

看到凛月来空教室陪自己，真绪还挺高兴的。虽然皱着眉，口吻却十分无奈又轻快的。

“诶嘿嘿~♪”

把真绪的手抓过来当枕头，凛月趴到了桌面上。

“晚安…Zzz。”

心底的阴霾还未聚拢，就顷刻消散了。真绪叹了口气，由着他靠。用另只手把桌上的书卷起，敲了敲凛月的头。

“倒是好好上课啊…结束的时候也要点名吧？”

下巴垫在真绪的手臂上，凛月埋着脸抱头装哭。

“呜…好凶哦，真~绪。”

“喂喂，我根本没用力吧…”

“我明明是特地来陪你的，我怕你一个人待在这里，看不到我会寂寞啊。”

“…才不会寂寞啊。”

「为什么偏偏要说成看不到你会寂寞啊…」

这样说的话，不是一下子就心软了吗？因为独处而寂寞的人是真绪，因为看不到对方而孤单的是凛月他自己。

真绪放下书本，挪开凛月抱头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心虚地瞥了瞥空教室，最后低头亲了亲恋人馨香的发顶。

“好啦…痛痛飞。下课前十分钟记得赶回去哦？”

感受到落在发间的温热，凛月愣了一下，然后重新抬起头、亮着眼睛，恢复了平常面对真绪时独有的笑颜。

“那，真~绪。早上我背你背得怎么样？技术好不好，能拿到背真~绪的执照吗？”

“…什么技术好不好啦。”

意识到这人又开始擦边嘴嫖了，真绪屈指弹了下凛月的脸颊。看到他的动作，凛月适时地鼓起嘴巴，在指甲打到面颊时，只听到滑稽“咕”声。

“离我背你还差得远吧…很颠啊。”

“诶。怎么这样，我还挺自信的呢？那你快点好起来，继续背我。”

“凛月…你真是，知道了知道了。”

顶着这张漂亮可爱的脸和自己撒娇，真绪都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说着就见凛月又趴了下去，一副困倦的样子。

“呜。早起好困啊…我难得勤快诶，真~绪一辈子都得记住我的恩情…”

“你明明睡了一上午，怎么还困。”

“啊，你怎么知道。”

真的是一种很难以言说的感觉，坐在前排的真绪总能微妙地察觉到凛月到底有没有听课。

“感觉得到啊，视线…？不回头也知道你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

凛月抬头看了真绪一眼，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又重新低下了头，蹭着他的手臂枕头。

“不管啦…所以有奖励吗？我要喝真~绪的血…”

“可以哦。”

“？”

看到吸血鬼又一次红着眼睛抬起头，看着他因错愕而微张、露出獠牙的唇缝，真绪连忙补充了一句。

“但是要等到回家以后！”

“嘛。嗯…辛苦你特意背我上学了。所以最近就住一起吧？一起起床的话，能比你自己起床再过来找我要多睡…唔？！”

仗着上课期间教室没人，凛月突然搂住真绪的脖子，闭眼吻上了他。温软的舌滑进他没来得及闭上的唇，缠卷到一块，滋滋吮吸了起来。

凛月的尖牙碰到真绪的下唇，合口抵压住，陷下了凹痕。感到对方无法遏制，却并未过分挣扎的颤抖，还是忍耐着松了口。

在力道变小后，真绪轻轻推开凛月。

每次接吻，真绪的眼睛都会如晨间朝露般变得湿润。跟哭了很久似的眼角泛红，像在诱人犯罪，做得再过分些也没关系似的。

“…不要突然在教室里亲啊。”

凛月咽了口唾沫，也有些着魔。他重新坐下，躲开真绪的视线，看向了窗外。

“有什么关系，又没人。”

“但这里是教室啊。”

“喔。”

“而且你还有三分钟就得回操场了哦。”

“嗯。”

“所以，你还能亲三分钟…”

“？”

用教室里的窗帘将两人裹起来，聊胜于无地遮挡住过路人的视线。在自制的狭小空间里重新覆上真绪柔软的唇，凛月偷偷感慨着。

「…这个人，坦率起来也太超过了吧。」

本来以为自己才是感情的操盘手、幕后的进程主导者。但好像，并不完全是这样呢。

“真~绪，最近都住一起吗？”

“嗯。”

“等腿好了能来我家住吗？我想。”

“嗯？……可以。”



—



「番外」课间某地

真绪：……凛月。

凛月：嗯？怎么了。

真绪：那个…你可以出去吗？

凛月：诶，什么？要我帮你把尿吗？

真绪：…

真绪：不要啊！你在装什么聋！不要站我边上，我是腿受伤，又不是手骨折！！你这样我还怎么好意思上厕所啊！！

凛月：喔。

真绪：什么意思…你这个仿佛再说为什么不是手骨折的惋惜表情。

凛月：嘿嘿。

凛月：（走到门口守着之前）真~绪。

真绪：嗯？

凛月：嘘。

真绪：……变态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