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看到熟悉的猫头鹰再次鲁莽地一头撞到桌前的玻璃上时，不禁皱了皱眉。

他知道那是谁的猫头鹰，也认识猫头鹰脚上绑着的信上的字迹——说认识是不够准确的，因为他早已把她的字迹、她的一切印在了心底。

自从几个月前，她一直试图联系他。五年级那次标志着决裂的争吵后，他们几乎再也没有说过话了，但这并不代表西弗勒斯没有关注她。她和波特是如何越走越近最后成为格兰芬多的金童玉女、她当上了女学生会主席、她通过了N.E.W.T，她和波特参加了舞会……他试图不去注意这一切，但波特总有方法“告诉”他自己和莉莉是多么地情浓蜜意。

他是冷静的斯莱特林。既然莉莉已经决然离开，那么他也应该继续自己的路——再也没有人会阻拦他追随黑魔王、研究黑魔法了，他本来应该松一口气，但心里却觉得非常失落。

他凭借着自己高超的魔药水平，在高年级时已经被马尔福收至麾下。有了马尔福的资助，他无需再忍受贫困，同时有了马尔福的庇护，他逐渐在斯莱特林站稳了脚跟，当然这也意味着他选择了未来的道路。毫无疑问，毕业后没多久他就开始参加黑魔王的集会——甚至在马尔福的帮助下，通过董事会投票当上了霍格沃兹的魔药教授，虽然这也离不开他自身的能力。

当他以为一切正在慢慢走上正轨，自己正离目标越来越近时，波特的出现再次粉碎了一切。他痛恨波特，痛恨他总是得意洋洋地抢走他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美好，而且还要装作一副完美英雄的模样。

那是一个周六下午，他被安排去霍格莫德值班。在三把扫帚酒吧门口巡逻时，突然敏锐地发现有人在盯着他。一转头，他就看到波特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下一秒，他们同时拔出了魔杖。波特的攻击一直不需要什么理由。他不停地对他释放恶咒，他举起魔杖一一回敬。波特越来越暴躁，最后一道锐利的红光从他的魔杖射出——钻心剜骨，西弗勒斯对这个不可饶恕咒再是熟悉不过了。

西弗勒斯甩出一个神锋无影，同时左手施出无杖魔咒盔甲护身。波特的咒语跟他的在空气中激烈碰撞，随后继续歪着向他飞来，最后勉强被防护咒挡住。正当他准备举起魔杖继续反击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隔开了他和波特。

“嘿，詹姆，冷静点！看看这是在哪里！”海格拦住了波特，“我很理解你，但想想你正在做的事，这样只会给邓布利多制造麻烦。”

波特愤怒地盯着西弗勒斯，似乎想用眼神在他身上烧出个洞。随后，他被海格连推带拉地弄进了酒吧，只剩下西弗勒斯站在原地。

他以为这件事不过是波特心血来潮地又一个恶心人的把戏罢了，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跟这群人“来往”。直到几天后，邓布利多召唤他去校长室。

“西弗勒斯，你来了。”邓布利多仍然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要来些茶或者浆果蜂蜜饼干么？”

“谢谢，但是先不用了。”西弗勒斯疑惑地盯着这位老校长，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好吧，请坐。”邓布利多一边搅动着茶杯，一边透过倒三角形的眼镜观察着他。

“西弗勒斯，我一直认为你的魔药水平非常高，特别是像你这样年轻的人，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过了一会儿，邓布利多终于继续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但是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

西弗勒斯疑惑地看着邓布利多，发现他笑得有些拘谨。

“最近我收到了不少家长的吼叫信，他们认为你和食死徒走得有些近——当然，我不是这么认为的，我自然相信我的魔药教授。”西弗勒斯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但是你知道，当校长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你必须让更多的人满意，哪怕这需要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听到这里，西弗勒斯脸色开始发白，藏在长袍下的手忍不住发抖。

“像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自然是不会缺工作的，但我很难说，霍格沃兹现在对你而言是最恰当的选择。当然，我和霍格沃兹永远欢迎你，但在这之前，或许你需要先解决一些私事。我的意思是，为了安抚家长，你要证明自己跟黑魔王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要不然我的办公室可能会被塞满吼叫信。”邓布利多终于说明了今天谈话的目的，他了解西弗勒斯这个孩子，他知道他肯定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校长，我不明白为什么家长们会突然将我和食死徒扯上关系，这是之前从来没有的情况。”

“我的孩子，人的一生总有有些无法避免的磨砺，特别是年轻人。那天在霍格莫德的事，很多人都看到了。我动用了许多人脉才让你不用上法庭……”西弗勒斯挑了挑眉，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反击？”

“不不，是那天的事不应该发生。如果没有那天的事，家长们就不会注意到孩子们的魔药教授的一些‘个人生活’……”邓布利多眨了眨眼。

西弗勒斯没有回答，房间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好吧，孩子，不着急回答我，你回去慢慢想想我的话。”邓布利多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西弗勒斯僵硬地看了一眼他，然后转身离开了。

毫无疑问，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波特惹的祸。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波特惹了他后总能全身而退，而他则必须留下来独自承担所有苦果？

回到住处后，西弗勒斯简短地写了一封信给卢修斯·马尔福，很快他就得到了回复。卢修斯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并表示欢迎他回来，他们现在正需要一名药剂师，同时将为他提供一处隐蔽的住宅，让他不要担心钱的问题。

西弗勒斯握紧了手上的羊皮纸，似乎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第二天，西弗勒斯收拾好了本来就不多的行李，在让猫头鹰给邓布利多递了消息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再次伤害了他的地方。


不得不承认，由马尔福引荐、莱斯特兰奇提供的住处相当不错——一栋距离市中心不远的装修考究的小洋房。但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任何除了熬制魔药外让自己享受的事情。

回来没多久，他就得到了黑魔王的召见。黑魔王肯定了他，并将绝大部分熬制魔药的工作交给了他，这也让他得到了更多的露面机会。黑魔王对他的魔药水平赞叹不已，并承诺马上就会赐予他最高的荣誉。

这让他有些紧张。并不是说他有二心，而是他有两个秘密。这两件事是他人生目前为止为数不多的光亮，但现在却不得不全部隐藏在黑暗之下。他怕频繁地与黑魔王接触会暴露自己，他知道黑魔王是摄神取念的大师，好在他也一直在训练自己的大脑封闭术——但他仍然觉得这一切像是在冰上行走，他永远无法伤害她，但他也怕自己无法保护她或是因为自己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或许机械性地熬制魔药是一种自我麻痹的好方法，他觉得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关于她的记忆像是一个被不断包装了一层又一层直至看不出原样的礼物，然后被他安放在了一大堆叠盖着的其他记忆之下。当他几乎快将这种伪装培养成习惯时，那只愚蠢的猫头鹰撕碎了这一切。

他收到了莉莉的信。

不得不说，当他第一次收到莉莉的信时他是哆嗦着打开的——发现并不是一张结婚请柬时，他悄悄松了一口气。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一口气，她是否跟波特结婚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现在甚至没有任何名正言顺的借口跟她说上一句话。

他快速浏览完她的信，心脏一直砰砰跳着似乎要撞出胸口。莉莉她很好，她问他最近怎么样了。但是他能怎么回复呢？难道要回复谢谢关心，我一切安好，现在马上快正式成为食死徒了，祝你和波特幸福？

这个想法让他觉得恶心，同时也像刀一样凌迟着他的心。他回答不了她，毕竟他已经活成了她最唾弃的样子——特别是跟那个闪闪发光的万人迷波特相比。他属于黑暗，黑暗也将吞噬他，他不应该再做任何趋向光明的挣扎，他也无法这么做。

他摩挲着那张散发着花果香味儿的信，想象着她拿起羽毛笔认真写下一个个字的样子。或许，在这一切之后，他在她心里还有那么一块小小的位置？但是他不敢预设这种没有意义的奢望。

你们已经绝交了，你搞砸了一切！

是波特，这必须是波特又一个自以为是的诡计。

他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恨不得拿头去撞坩埚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冷静，冷静！不要因为一封信就激动成这样，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吧！

他抬头向前望去，不小心跟莉莉的猫头鹰来了个对视——他突然被吓出一身冷汗。

不行，绝对不能回信。虽然他对自己的咒语很有信心，但这不等于他就会目中无人地认为能把自己的一切瞒过所有人。哪怕只是给莉莉一封简短的回信，这都有可能会害死他们。他已经深陷于黑暗中，关于他和她的一切也只能一起沉没在这片泥沼里。

他把信重新叠好，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这个举动让他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梅林，他是个变态吗？就算他不是变态，青春的荷尔蒙也能让他变成一个鲁莽冲动的蠢货。

他甩了甩头，将信按照原样绑回猫头鹰腿上。猫头鹰疑惑地看着他，他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将它送出窗外。看着它慢慢飞远的身影，西弗勒斯举起魔杖施加了几个咒语——这些看不到的屏障能让这只猫头鹰再也找不到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个人，但这也是他目前能做的为数不多的可以保护莉莉的事。

或许莉莉也不需要他的保护吧，他觉得心更疼了。


熬制魔药成为了西弗勒斯现在的工作，虽然不能说他有多么地乐在其中，但至少这为他带了黑魔王赐予的地位和加隆。

除了日常完成马尔福转交给他的任务，他还化名为塞巴斯蒂安·斯派克特，委托对角巷的斯拉格吉格斯魔药店出售一些魔药。他有时候甚至自嘲地想，最需要金加隆的时候他拿不出一个子儿，现在有这么多金加隆有什么用呢？难道用来给莉莉和波特挑选一个合适的新婚礼物？

西弗勒斯仍然不愿意去想莉莉和波特在一起的事实，但他也改变不了认为他们马上就会结婚的想法。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在熬制魔药的空档回想起五年级可耻可悲可恨的那一天。他恨波特他们，也恨自己，但他更倾向将之称为某种习惯。他不想再想她，不论是爱还是恨，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兜兜转转最后回到她身上。

突然，窗户外传来了敲击声。他条件反射地握紧了魔杖悄悄走了过去——最近黑魔王火气很大，他策划的袭击被一个叫做“卡珊德拉女王”的人预言了好几次，这让西弗勒斯突然增多了很多止痛魔药的订单，毕竟黑魔王一直以来对下属都称不上仁慈。食死徒之间紧张压抑的气氛也让他不敢喘息，作为一个小人物，他更应该随时保持警惕。

当他终于看清窗外那个朦胧的影子时，他不禁皱了皱眉。他认得这只笨鸟。自从他让莉莉的猫头鹰再也无法找到他后，他总能见到这只鸟在他附近盘旋一番后无果而归。他再次检查了魔咒，他不知道这只猫头鹰是怎么再次找到他的。

他打开窗户让它悄悄进来，仍然是熟悉的位置熟悉的笔迹——

亲爱的S先生，
我们需要谈谈混血王子相关的事。
诚挚的，
L

混血王子几个大字几乎让他窒息，强烈的羞耻感在疯狂地吞噬着他——他恨不得穿越回去拿魔杖狠狠敲击自己装满芨芨草的脑袋，这是个什么名字？

该死的，这不是重点。他努力忽略那个让他面红耳赤的名称。

莉莉她——她真是一只聪明的狮子，她居然找到了他对外的假名。他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无可奈何，她为什么如此执着地找他？难道她不知道他在做的这些黑暗、肮脏的事吗？为什么她总是要将自己置于危险呢？

西弗勒斯觉得莉莉有些不一样了，但他说不上来是哪里。他迫切地想知道她是否一切安好。不，他只想弄清这是不是又一个捉弄人的诡计；对，这才是他唯一的想法。

但梅林知道，其实他一直抑制不住地思念那个红发绿眼的女巫。哪怕她继续对他生气，或者是臭骂他一顿，他都觉得比现在这样让他更舒坦。

但他不能——他无法、也不配陪在她身边，他已经走上没有有回头的路。

他告诉自己，他得去看她一眼，只要确定了她的安全然后警告她不要再联系后就马上离开。他不会让她发现他，毕竟他最擅长隐藏了。



周四那天，他一早就悄悄幻影移行到莉莉住的地方附近——没错，他给那只猫头鹰施了一次性的跟踪咒。他远远地看着莉莉神情麻木地背着包走了出来，她没有选择巫师的方式上班，而是选择像个麻瓜一样在风雪里慢慢走过去。

西弗勒斯远远地跟着她，她那头飘逸的红发让他的心更剧烈地烧灼着——或许他终究还是爱她的。真是头蠢狮子，最好给自己施了保温咒，西弗勒斯继续想道，她怎么这么不警惕？

西弗勒斯看着莉莉上了楼——《女巫周刊》编辑部，她和另一个人共用一个办公室。他静静站在街对面，莉莉把包甩在了座位上，随后开始处理一天的工作。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把每一个关于她的画面一帧帧印在脑子里——即便这点点的欢愉意味着他必须竭力隐藏更多的回忆。

再看她一眼就走，他默默对自己说。

但直到肩膀上落满了白雪，他仍然没有挪动脚步。

他发现莉莉的同事已经注意到他了——但莉莉仍然没有。莉莉只是凝望着窗外，时不时叹一口气，然后又把头埋进工作里。

到了休息时间，他看到莉莉的同事向莉莉说了什么，莉莉突然跑向窗户。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不知道她有没有看清他，但这意味着他必须要离开了。

他转身混入人群，准备找一个没人的角落幻影移形。

但他的脚步被莉莉近乎绝望的沙哑叫喊声绊住了。

西弗，她叫他西弗。

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寒气，努力想平复波澜起伏的内心。

他转过身，偷偷看向莉莉——她一定是急匆匆跑出来的，甚至外套都没穿。不管怎样，他都应该把那张纸条给她。

突然，他看着她踉跄了一下，几乎滑倒在雪上。他暗暗扶了她一把，顺势把纸条塞进了她的口袋里。

那一瞬间，他希望她能回头看看这个把她扶稳的人，但是他也害怕她回头——他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而且他也无法做出任何承诺，甚至这个举动还会让她陷入危险。

她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摇摇欲坠地向前走去，从一步之遥直至越来越远。

西弗勒斯看着那个逐渐消失的人影，觉得自己的心甚至比漫天冰雪还要寒冷。

不，或许他没有心，他的心可能已经在几年前就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