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看日出吧。”在把手中的圆珠笔转过十九圈后，梅迪奇对亚利斯塔说。

“什么时候。”亚利斯塔没有表现出意外，或许是他觉得男朋友突然提出要去看日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又或许他也正有此意。

“就明天，我会去找你的。”梅迪奇的声音懒洋洋的，一副“我自有安排”的表情，在桌底下用小指勾住了亚利斯塔的手指之后他又把视线投回了书本中。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亚利斯塔突然说。

“我梦见一只红鸟，一只骄傲的、耀眼的红鸟，自由自在地在天上飞着，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困的住他。可是后来他被一个想成为猎人的人抓住后掐死了，猎人杀死红鸟的同时也烧毁了自己——最后猎人死了，红鸟从已寒的尸骨上获得新生。”他没有正面回复这个问题，但梅迪奇知道亚利斯塔其实已经同意了这个出游计划。

“很有意思的梦。”

亚利斯塔点了点头，也继续看书去了。

特伦索斯特把头埋进了书里，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两个神经病一起来图书馆，而不是鼓起勇气约奥尔尼娅学姐出去玩。

对面的伯利特倒是一脸平静：反正这两个人的神经病症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梅迪奇和亚利斯塔这一对情侣在G大可以说是人尽皆知，倒不是因为同性情侣的缘故——G大的同性情侣多的一把抓——而是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出了名的疯子。

大四经济系的梅迪奇，听说在以前的高中就是连任三年的校霸，上了大学之后更是完美的成长为了一个典型的社会混混——一个成绩优异的混混，性格高调张扬，看谁不爽就直接上手干架，冠以“疯子”之名也很大程度是因为他这个破性格。

大二法律系的亚利斯塔，看上去是个整日为奖学金而奋斗的好学生，但实际上和他有过过节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以及听他的三个好兄弟说，这人疯起来比梅迪奇还可怕。

然而就是这两个各有各的疯法的神经病，最终成为了一对情侣。

佛尔思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jpg

梅迪奇欠揍是真的，可是那张脸也是真的帅，每次梅迪奇下场打球观众席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奔着他去的，每次当梅迪奇又一次扣球成功，火红色的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时，观众席总会发出排山倒海的掌声和喝彩——在学校追求梅迪奇的人多到可以组个中型社团。但自从亚利斯塔向他的朋友们宣布他要追梅迪奇之后，那些追求者们全都不见了人影——不知道亚利斯塔是怎么做的，反正肯定和他有关。

梅迪奇觉得很有意思，就答应和亚利斯塔谈着玩玩，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这个恋爱关系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两个人也是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过了。

总而言之，对于这对疯子情侣，要是以常人的思维试图去揣度他们的想法，那必然是会无疾而终。



凌晨一点半，亚利斯塔躺在床上不想闭眼，此时隔壁的三个人已经睡了，公寓里只有他一个还清醒的生物，周围安静的就好像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躺在了棺材里：亚利斯塔不喜欢这种感觉。

什么？你问为什么是四人公寓？

图铎家的小少爷肯定不会缺那点钱自己租个单人公寓或者和男朋友一起租房住，但还是招架不住当时阿蒙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冤种地为几个好兄弟付了房租费并和他们合租在一起。

“对象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啊。”阿蒙用饱含神情的眼神看着亚利斯塔，手搭上亚利斯塔的肩：“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我们放弃和梅迪奇同居，我们才是真爱无误了！”

亚利斯塔当即微笑着往他脸上揍了一拳。

要不是你爹和图铎他爹的公司有合作关系你觉得亚利斯塔会答应你？？这话特伦索斯特可说不出来，所以他只是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翻了个身，五分钟内第七次点亮屏幕。

火红色的头像依旧暗淡，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亚利斯塔把手机放到一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等着梅迪奇的那一句“我会去找你的”。

他会来吗？什么时候？亚利斯塔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梅迪奇很少违约，尽管有时候他说的话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但最后他都惊人的做到了。就像他们刚交往的时候亚利斯塔随口说了一句假期的时候想和梅迪奇一起去公路旅行，结果暑假第一天梅迪奇就开了辆“灰狗”到他家门口，大声喊着“给你十分钟收拾东西，我们去致敬杰克·凯鲁亚克！（《在路上》的作者）”

亚利斯塔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先是惊讶，然后是狂喜，他在室友看怪物一样的惊恐的眼神下拖着行李跳上车，和梅迪奇在前座交换了一个粘腻的吻，梅迪奇脚一踩油门，留给后面的人一嘴的车尾气，他们就这么在公路上走走停停疯了一个假期。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他们一定会去看日出。

梅迪奇是一个能带给人无限惊喜的人。

也许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喜欢梅迪奇？他永远是最特别的那个，如此张扬而耀眼，让亚利斯塔人群中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胡思乱想着，亚利斯塔又翻了一次身，无聊的等待着赴约之时。

手机设置的特殊铃声突然短促地响了一声，划破夜的寂静。亚利斯塔迅速拿起手机，看到梅迪奇发来了一条简单的短信。

“看窗外。”

亚利斯塔几乎是立刻直起身向着窗外看去：

红发青年靠在路灯柱上，他叼着一根烟，手机屏幕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配合着略显暗淡的路灯照亮了他俊美的脸。大概是察觉到了亚利斯塔的视线，梅迪奇抬起头，朝着窗户方向露出一个微笑，他反手拍了拍摩托车头，朝着亚利斯塔比了个口型。

就算隔着一条街，亚利斯塔也能读出梅迪奇的唇语：他说“去看日出”。

亚利斯塔几乎要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立刻翻身下床去穿衣服。他的动作极快，似乎生怕自己只要慢了一秒，楼下的梅迪奇就会像阳光下的泡沫一样消失掉，以至于开门的时候还因为动作太快碰掉了柜子上的东西。

隔壁房的特伦索斯特大概是被他吵醒了：“亚利，是你吗？这才几点啊，你要出去？”

“对。”亚利斯塔把外套披上，一把抓过钥匙就要开门。临走前他想到自己似乎该解释一下，于是补充了一句：“和梅迪奇去看日出。”

“？？？”



亚利斯塔跑到楼下的时候梅迪奇刚好把最后一支烟抽完，他懒洋洋地跟亚利斯塔问了个早安，但亚利斯塔没理会，他一把揽过梅迪奇的脖子，就着残余的烟雾和他交换了一个还算浪漫的烟吻。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爱好，嗯哼？”梅迪奇在他们分开之后轻笑着打趣了一句，随后他骑跨上那台亮黑色的哈雷摩托，朝着后座一指。

“上来。”

亚利斯塔依言上了车，并拒绝了梅迪奇递给他的头盔，在坐稳之后搂住了梅迪奇的腰，示意他自己已经准备好。

“行了？那我们走！”梅迪奇用力地拧动车把，摩托车发出一声响亮的轰鸣，飞驶上路。

亚利斯塔回过头，看到特伦索斯特正站在窗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亚利斯塔非常认真的想了想，朝着窗户的方向比了个手礼。

然后他便不再去想别的，专心享受接下来和梅迪奇的约会。

他们很快上了高速，梅迪奇开始加快车速，亚利斯塔把脸贴在梅迪奇背上，侧着头看着两旁的景物飞也似的闪过，暗淡的路灯划分着一块又一块将亮不亮的天幕。

梅迪奇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天，迎面而来的风把他火红的长发吹得飘散起来，它们有一部分打在了亚利斯塔脸上，蹭得他有点痒。

亚利斯塔搂紧了梅迪奇的腰。

梅迪奇把车载音响打开了，一段两人都烂熟于心的旋律伴随着呼啸而过的风传进耳朵里：
Mais d'où vient-
从何而来
L'émotion étrange-
奇怪的感觉
Qui me fascine-
令我着迷
Autant qu'elle me dérange-
令我困扰
Je frissonne poignardé par le beau-
美得让我不寒而栗

Le bien qui fait mal。梅迪奇最喜欢的歌之一。

这是一首他们两个早就耳熟能详的、一部法语音乐剧里的副歌，亚利斯塔学过法语，所以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听懂并不假思索地跟着唱出来：
C'est comme-
这就像
Dan l'ame le couteau-
灵魂上的尖刀
La blessure traverse mon coeur-
刺穿了我的心脏
Et j'ai-
而我
La joie dans la douleur-
却陶醉于这痛苦
Je m'enivre de ce poison-
我就想要这种毒药
A en perdre la raison-
令人疯狂的毒药

他一直都爱惨了这首歌，不论是曲调还是词还是唱腔，感觉像是在他的血液里撒了一把激情的催化剂，擦燃了一把火。

想吻他。这是亚利斯塔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于是他把手环在了梅迪奇的修长的脖子上，头抵在他的肩上，轻轻蹭着。

“别他妈的乱动，骑车呢。”梅迪奇被他吓得一哆嗦，手抖了一下差点撞上旁边护栏。他狠狠地皱了皱眉，把车速降了下来：这疯子能惹出的事可太多了：“你安分点，我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因为飙车载人结果因为乘客手不安分翻车而死”

亚利斯塔没了动静，梅迪奇猜想他大概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刚松了口气，就感觉到后颈的刺痛，连带着那人温热的吐息：这疯子居然真疯到在他们还在高速公路上飙车的时候咬他脖子！梅迪奇手一抖，撞到了一旁凸起的石块，摩托车咯噔一下，当即向旁边歪去。

“操，要完。”

“亚利斯塔图铎你他妈的神经病，想死啊！！！”

在人体就要落到地上的前一秒，亚利斯塔听到梅迪奇铿锵有力地骂了一句。

摩托不出意外地翻了车，两个人都滚到路边。他们俩现在都是一身血衣，把公路的地都染红了一小片，亚利斯塔几乎是一瞬间就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俩没死还真是个奇迹，幸好当时梅迪奇减慢了速度。爬起来后他第一时间就扭头看向自己男朋友：梅迪奇已经坐了起来，潦草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正骂骂咧咧地埋怨某人妨碍他开车，抱怨维修费又是一大笔而他决定让某人全款承担。梅迪奇的半边身子都是红的，亚利斯塔知道自己应该也差不多。

他的半边脸和脖颈都有被擦伤的痕迹，正向外渗着血，让本就被血浸湿的衣服雪上加霜。

亚利斯塔舔了舔嘴唇，还想凑上去吻梅迪奇。

“别搞，我们这可是还在路边。”梅迪奇推开亚利斯塔。看着亚利斯塔有点幽怨的眼神，他翻了个白眼，安抚性地轻吻了一下亚利斯塔的眼皮，顺便把他眼睛下方的那道血痕舔吻掉。

“先走，别一会误了正事……用不着着急，给你准备了‘晚上的礼物’。”



两人把基本报废的摩托随意地丢弃在了路边，顺着公路边缘一路走向海滩，天色渐亮，他们抵达海边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隐约泛白。为了赶上看日出，梅迪奇只好拉着亚利斯塔的手在沙滩上奔跑起来。

他们终于赶在日出之前找到了一个看日出的好位置，两个青年并排坐在一块平坦的巨岩上，盯着远方的海平线，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远方天与海的交界处，一轮旭日裹挟着金红色的朝霞缓缓升起，给水面都染上了一层胭脂红。日出之美便在于它脱胎于最深的黑暗。

亚利斯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轮血红的初生之日：它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是红。

是火。

是一切。

“生日快乐。”梅迪奇突然开口，听到这句祝福亚利斯塔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斜眼看向梅迪奇：红发的男人坐在沙地的岩石上，铁黑色的眼睛里映照了日出的光，就像在暗淡的湖水中央点燃了一把火，照亮一切的火。他没有把头转过来，只是在察觉到亚利斯塔的目光看过来之后把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像不像你梦里的那只红鸟？”梅迪奇指了指远方“每天清晨带着无比耀眼的光芒升起，让人为止向往，傍晚又坠落下去，带着火焰一同消失在黑暗中——但是第二天它又回来了。”

你看，梅迪奇总是能听懂他的每一句“疯言疯语”。

于是亚利斯塔偏过头，吻了吻梅迪奇的左脸颊：那里有一道划破流血的伤口。

把伤口的血都吻掉之后他又往下移了一点，咬住梅迪奇的有些干涩的嘴唇，把它舔湿舔软：“我好喜欢你，梅迪奇。”亚利斯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梦呓：“我真想把你装进一个小盒子里，每天随身带着，想你了就打开盖子看一眼，再和你说说话。”

“我亲爱的律师先生，你说这话可真危险。”梅迪奇笑着把手臂环上亚利斯塔的脖颈，抚过他侧颈的一片血印：“但我喜欢。”

亚利斯塔听了之后好像很开心，他吻着自己的爱人，把手伸进衣服里，有些用力地掐着梅迪奇两侧的腰窝，在原本的伤口附近掐出一道道痕：就像深红的裂谷边上开出了紫红色的花。梅迪奇极小声地吸了一口气，报复式地用虎牙去咬亚利斯塔的嘴唇。

此时此刻，日出的薄光正好照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把两人拥抱在一起的身躯勾勒上金色的细线……

“啊————！！”

一声突兀的尖叫声响起，两人被迫分开。亚利斯塔眼中的杀气浓厚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泄露出来，他不耐烦地回过头，看见了吓得抱在一起的一对男女。

原来是另一对来看日出的小情侣不小心看见了他们，梅迪奇和亚利斯塔这一身血衣把人家小姑娘吓得不轻，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情杀案现场，第一时间就掏出手机打了120，在电话里几乎把他们俩描述成了刚杀人越货完的亡命徒。

于是在救护车刺耳的鸣声中，这对G大著名情侣被迫结束了这个生日约会。



“啊……总之这个生日过得也不算糟糕？刚好可以用这个借口请一天的假。”梅迪奇望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若有所思：“反正医院不能白来一趟。”

亚利斯塔玩着点滴瓶的输液管，闻言看向梅迪奇：“反正只是这种程度的擦伤……我想我应该还可以得到晚上的额外礼物。”

梅迪奇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该说不愧是你吗亚利。当然可以，额外礼物你想要多少就拆多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