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战士在夜里赶路。

腹部的伤口虽然简单包扎过了，不过依旧以疼痛刺激着他已经疲惫不堪的神经。夜间的雨水顺着铠甲的缝隙沾湿英雄的身体，使他赶往居所的脚步更加沉重。

他带着一身泥水和寒冷回到悬挂公馆，混着血色的冰冷雨水滴滴答答浸入地板。

解开战甲，贴身衣物已湿透。光直奔浴室拿了盆，又从床边柜中抓了绷带，脱掉了黏在身上的上衣。

就在这时他听见熟悉的声音，伴着生怕吵到人似的轻轻敲门声。

他起身开门，是水晶公。

整个房间都是让人窒息的血腥味。这是来访者的第一感受。

水晶公抬起头，英雄正望着他微笑。

“快进来吧。”

散发着血腥味的男人甚至没有多说什么，就回到了床边继续更换被血浸透的绷带。

水晶公关了门，呆呆地站在门口。

他从没见过光赤裸的上身。

回忆中的英雄身姿挺拔健壮，皮肤有着年轻人的润泽。现在他伤痕累累的脊背像被风沙海浪侵蚀的礁石，熟练帮自己包扎的宽厚手掌中全是粗糙的陈茧。此刻弥漫着在他周围的也不再是银泪湖边蒙着水汽的日光，而是无声无息夺走他生命的铁锈味——像是锈蚀的利剑终将被废弃那般。

沉稳的水晶都管理者忽然恐惧起来。

这很没道理。

水晶公会治愈魔法，甚至可以说颇为擅长，比这更严重的伤势都可以经由他立刻得到治愈——但是英雄身上数不清的伤与疤，和那个没关系。

他发现自己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愣头青，就像回到了第一次看到亚拉戈历史的回忆那样，只觉得自己渺小、无力，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英雄被他的眼泪吓了一跳。

“呃，比这还重的伤我也遭过很多次了，看起来血流得有点吓人，不过伤得没有那么深……”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水晶公，“你不用太担心，这个很快，大概两……”

水晶公把自己冰冷的那只手抚上英雄的心脏。

咚……咚……

像是在确认心跳，他慢慢贴近英雄的左胸。光淋过雨的皮肤很冷，但胸膛依旧滚烫。

所幸依旧滚烫。

水晶公只是低着头。

光沉默地把爱人搂入怀中。

在发觉自己爱着公之后，那个迟钝的男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心中有一部分，只要用力敲击便会剥落，露出里面已经结了好几层的痂。他在变强在成熟在获得，同时也在不停地失去。一开始还有沉浸在悲伤中追念的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绵长的疼痛被习惯性握成一团草草丢进心底，在意想不到的时候会偶尔钝痛着。

他凝视着公身上水晶色的部分，他开始觉得那些被握成团的东西在窸窸窣窣潜滋暗长。它们压也压不住似的，越是生机盎然，他便越觉得胸中又沉又冷。

英雄忽然懂得了恐惧，奔走的身影却更加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