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峰】【NC17】非常规热恋追求法则(六)
安排好几个伤员之后林峰带着高等再次出发——劝说胡一南留下花了些时间,在他身上林峰再次感受到了令狐耀南的倔,半条胳膊都快废了还一定要跟着。高等还在试图用昏厥的陈晨需要照顾做借口劝他,林峰上来直接毫不客气地道他一句:“你跟着除了拖后腿没别的用。”高等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同时忍不住腹诽老东西说话也太狠了吧——可是狠,却有效,胡一南立刻没了脾气,于是两分钟后他们已经顺利踏上了寻找雷冢的路。
看着眼前愈渐浓密的树丛,林峰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我和高等就足够了,你在这儿保护其他人。”两分钟前他这样对胡一南说。可是他和高等并不够,如果有可能,他何尝不希望能多个帮手,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都未可知,也许他们两个人还不足敌人的零头,高等还带着伤……他瞟了眼跟在侧后方的青年,对方脸上的表情几乎称得上是兴高采烈了,似乎半点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现下的处境。
林峰转回视线继续探路:“你乐什么?”
“啊?啊?”高等打着马虎眼,“没有啊。”可他脸上的笑纹都快泛到耳根了。
林峰忍不住停下来转身看着他,心里有些焦躁:“你知道我们是去干什么吗?”
“知、知道啊。”高等急忙刹住脚步,有点摸不着头脑,“探雷冢呗。”
“对面现在有多少人、什么装备我们都不知道,雷冢在哪儿、里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一趟去很有可能就没什么回头路了。”这些林峰都不觉得害怕,如果真的死在这里他甚至觉得这就是他的归宿,可他怕高等出事。
“我知道啊,”高等依旧一脸快活的神气,“可你不是说了吗,有你有我就足够了。”
“我那是说给胡一南听的!!!”林峰几乎要急了,“你能不能——”
可是高等打断了他:“我知道啊。”他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认真地看着林峰,“可我还是觉得有我和你在一起,不会有解决不了的事情的。有些事真遇到了就是命,人多了没用,就我和你。”他对林峰笑了笑,“老林,我命硬。”
林峰突然便不知道该说什么,认真起来的高等让人莫名地感到可靠与心安,他禁不住庆幸身边还有高等,同时又为这样的庆幸感到愧疚。他想告诉他他从来没有想拿他去换胡一南,如果受伤的是高等,他一样会让他留下,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又确确实实希望身边的人是高等。他抿着嘴巴沉默半晌,最终只是像试图让自己心安一般很用力地保证:“我一定会把你带出来。”
高等温柔地看着他:“我知道。”
可是高等错了,就像之前他们之间的无数次分歧一样,他永远是错的那个。他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命硬,可他从来没有想过那或许真的是他的命,却不是林峰的。
林峰踩在雷冢的机关上,神情有些释然又有些忧伤,他们只差一点就可以出去了,可世间的事大都不会永远太过顺遂。林峰从没想过要死,哪怕二十年来每日内心都反复受着煎熬他也仍然努力活着,他一直在等待着他的结局,可如果命运让一切停在这里,能够在这个他魂牵梦萦二十年的地方再度同他的兄弟们一起,他似乎也不该奢求更多了。幸好高等没事,他想,幸好他没事。
“快走。”他对高等说,“这是我的命。”
可这本不是他的命,高等想。他的脑海里仍旧反复重现着对方冲过去踩住机关的那一刻——是他选择了这样的命。而他的命硬也不过是林峰拿自己换来的。他恨这样的林峰,他恨他每次都是对的,他说了要带自己出去,就可以搭上命去换,好像所有事情都可以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算得那么清楚,连生死也一样。好像别的他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我不走。”他告诉林峰,“我陪着你。”
“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林峰的声音已经不再有波澜,平静得像狼山深处的湖水,“外面还有人等着你带他们出去。”
“别拿这些哄小孩的屁话糊弄我!我不是胡一南!”高等吼了出来,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还能用这样的话来哄他?尘土和碎石不断地从头顶簌簌落下,他的心里乱成一团,从记事起他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他总是觉得自己有办法解决任何事,可现在他甚至无法正常地思考。看到林峰踩到机关上的脚时他整个人变得一片空白,几分钟之前他还满心欢喜地以为事情终于彻底解决了,这一路这么多波折,他前所未有地坚定了在一切结束之后告诉林峰的决心。他要找一个最恰当的场合,认真地、好好地同他讲清楚——林峰会怎样呢?如果他不同意,那也没关系——他一定不会立即同意的——可是他会慢慢来,他对他有最多最多的耐心,他从未怀疑他们一定会在一起。
可现在他该怎么办呢?高等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睛里急得浮上泪来。“……老林,一起走啊。”他央求着他,好像只要对方答应了,一切就都会有办法。
可林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以往每一次一样毫不留情地丢给他最残忍的现实:“我走不了,机关我踩着呢。高等——”他停顿了一下,有一瞬间他觉得心里涌起无数句话想对高等说,可片刻过后又都散去了,于是他只是重复道,“你快走。”
可高等只是摇头:“你让我陪着你。”
“这种时候你耍什么性子!”林峰忍不住冲他发火,“要逞英雄出去逞!你留下来除了白白送死还能做什么?”
地面已经震动起来,林峰心里愈发着急,脚下踩着的机关是延缓了洞穴的塌落,可这样的拖延终究有限,高等必须立即离开才有足够的时间退到不受波及的距离外。然而一向聪明的青年仿佛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脚下生根一般牢牢站在原处,任凭碎石从头顶倾泻下来也不闪不避:“你不走,我就不走。”
“快滚,滚!”林峰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二十年前我就该在这里了,我走不了!”
“林峰,”高等安安静静地唤了他的名字,他的声音似乎哽了一下,片刻后又慢慢地道,“我也已经走不了了。”
“还有时间!”林峰急得几乎发起抖来,“高等——”可是高等打断了他。
“如果能回到狼山战役那一天,你会不会去陪着他们?”他抬起头来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里藏着的东西在纷纷扬扬的砂尘中看不真切,“林峰,如果我出去了,以后每一天,这里,”他抬起手来用力地戳了戳心脏的位置,“都会埋在这底下。”他又指了指脚下动荡的土地。“林峰,”他又唤他,“那样的日子你过了二十年,你希望我也一样吗?”
“你和我不一样,高等!你不会变成那样!”林峰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明白,“我只是你遇到的千千万万个人中的一个,这样的事你以后还要经历无数次,或许都是比我更重要的人。扫雷这一行,做一辈子,就要看一辈子生离死别,你经历得多了,再回头看也就淡了。”他叹了口气,几乎是在恳求他,“……高等,最后这一课也由我来教你,不好吗?”
“没了你我一定会变成那样!”高等冲他吼道,他摇了摇头,眼泪几乎要滚下来,“你不明白。”他紧紧咬着齿关,片刻之后突然大步迈向对方,林峰只来得及抬起头来双颊便已被紧紧捧住,一双颤抖着的嘴唇随即便覆盖上来。
被温热的唇瓣触碰到的瞬间林峰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的大脑似乎迟缓了无数倍,甚至来不及感到震惊和茫然。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伸手想要推开贴住自己的人,然后他突然想起脚下踩着的机关,于是天旋地转间一切又都在他头脑中重新归了位,他已经开始用力的手急忙改攥住对方胸口的衣料稳住自己。
他的脸被牢牢固定在高等的掌心里,粗糙的手套纹理贴合着他的皮肤,他攥住他的手腕却无法挣扎,只能任由对方吮住他的嘴唇。林峰没有接过吻,他说不好这是怎样的感觉,湿漉漉的像是被什么小动物舔舐着,却不令人讨厌。高等像只伤心的小狗一样很用力地吻着他,舌头一遍又一遍描摹过他的唇瓣,又柔软又急切,眼泪从他脸上滚下来,在磨磨蹭蹭中濡湿了他手中捧着的面颊。
林峰动了动,对方像是害怕他会突然跑掉一样,连忙紧紧抱住他。他一手改圈在林峰的腰上,一手拖着他的后脑将他更用力按向自己,贪恋地反复吮吸着林峰柔软弹性的唇瓣,舌头轻轻扫过他的齿关,却始终没有探进去。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林峰感受着手掌下勃勃跳动着的年轻的胸膛,终于开始感到了迟来的震惊。
他从未想过高等对他存在的竟是这样的感情——他从不知道男人对男人可以存在这样的感情——可突然之间,高等先前所有令他怎样都想不通的反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这个念头奇异地在他无法思考的大脑中占据了更大的位置。
像是过去了一万年,高等终于松开了他。他几乎不敢去看林峰,可又忍不住去看他:“林峰,我没法……”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别赶我走。”
林峰看到他的眼睛,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知道高等没有说谎,像当年的自己一样,他丢下他,他便走不出去了。林峰见过各种各样的高等,最开心时候的,最消沉时候的,他印象中的高等从没有一刻是这样绝望的。眼前的高等像是回退到二十年前一样在另一个人面前全无顾忌地哭泣着,不是因为他软弱,而是因为面对他即将失去的最为宝贵的希冀,他再一次像一个孩子一样全无一丝办法。
那样的心碎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命运,而是为了林峰。林峰看着他所见过的最不成样子的高等,只感到无法言喻的强烈酸楚。
“好。”他终于点头,“你陪着我。”
高等的眼睛里突然便闪烁出了光,他咧开嘴扑进他怀里,把鼻涕眼泪都蹭到他肩膀上。
“林峰,”他窝在他肩头闷闷地嘟囔,“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一直想。我还怕你不答应,可现在你答不答应都得永远跟我在一起啦。”
危机的时刻他心存的还是如此少年人的天真浪漫和幻想,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他最想要的,别的他便统统都不在乎了。然而林峰想的却全然是另一回事,他无法不答应他留下来,可他也不能看着他送死。
“起来!”他费劲地把糊在身上的人撕巴开,高等踉跄着扑腾到一边,摸不着头脑地眨巴着睫毛都沾在一块了的眼睛。
“怎、怎么了这是又?”
“擦干净你的鼻涕眼泪,”林峰瞅了他不堪至极的形象一眼,“还有个办法我们再试一试。”
“还、还有个办法?”高等拿袖子抹了把脸。
“算不上办法,姑且一试吧。”林峰解释道,“这个机关看上去机巧复杂,其实也不过是个雷阵。雷被埋在洞穴的四面八方,用的是延迟引信,全部藏在这个机关下面,触发时便会爆炸,引起洞穴坍塌。说它只有死门没有生门并不是因为雷阵没有破解之法,而是因为根本无法去拆——想要拆雷必须看到引线,然而引线在机关下,抬起机关便会立刻牵动引线引爆所有地雷,所以无解。”
“那、那不还是拆不了?”高等顿时又泄了气。
“是拆不了,我也没打算拆。”林峰继续道,“机关是八卦阵,雷阵必然也是八卦阵,机关上八个触发装置——包括我脚下踩着的这个——分别牵连着八个方向的地雷。我脚下这个已经踩下去了,你能看到下面这根线,剪断它,这个方向的雷就哑了,但是其他七个方向会立刻触发。如果能躲到哑雷的方向,或许还有机会。”
“……硬剪?”高等难以置信地问。
“硬剪。”林峰点了点头,他知道高等为什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两个扫雷大队最精英的工兵,面对着可能是他们平生见过的最奇巧的雷阵,决定做一件门外汉才会做的事情——他白了高等一眼,“收起你的自尊心,挑个方向吧。”
“挑、挑什么方向?”高等又回不过神来了。
“你以为雷公会把触发装置和地雷埋藏的位置给你一一对应上吗?看不到引线阵,就不知道哪个装置管哪个方向,剪了我脚下这根,这八个方向,”林峰伸出手在周身环绕了一圈,“哪个都有可能是生门,高等,”林峰看着他笑了笑,“你命硬,你挑。”
“八、八分之一?”高等有些心虚地伸出手比划了比划。
“千分之一。”林峰平静地道,“这样的山洞,哪怕真让你挑对了地方,其他七个方向的雷全炸了埋下来,你觉得有多少希望不被炸死、砸死、活活埋死?”林峰有些悲哀地看着他,“所以我只说试试。”
“那就试试。”高等突然便平静下来,他露出尖尖的虎牙对林峰展开一个笑容,“我命硬,我跟你一起。”
林峰的心突然便变得滚烫,他点了点头:“好。”
高等走到林峰左侧斜后方的位置:“就这儿了。”
因为那是林峰唯一的眼睛视野范围内最近的位置,他能够最方便地逃开的位置。林峰的眼睛热了一下,他张了张嘴,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下了,选哪个方向又有什么所谓呢?最终他只是开口吩咐道:“……抬几箱书过来,堆个死角。”
高等便呼哧呼哧地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能搬的箱子全搬了过来,在墙边结结实实堆出个角落来。然后他提着绞线钳走到林峰身边,林峰对他伸出了手。
高等把手里的钳子往后缩了缩:“我来。”
林峰脚一动便挡住了露出引线的缝隙:“你废什么话!”他不容置喙地冲墙边的箱子堆点了点头,“过去等着!”
高等也知道这样的争执全无意义,就算是他剪林峰也不能先离开,到时候两人一起躲反而更碍事。可他心里慌得很,万一他没有跑过来怎么办?他把钳子递给林峰时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老林,我过去等你。”他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我等你。”
他小狗一般哀求着的目光看得林峰心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快去!”
林峰将钳口伸进脚下装置的缝隙,小心翼翼地靠在了下面藏着的引线上,回头看了一眼高等。对方已经蜷在了书箱围出的角落里, 眼巴巴地看着他,于是他转回头来干净利落地剪断了引线,然后转身飞速地扑向那个藏着一线生机的角落。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是立时响起,铺天盖地的尘土飞石中高等看到林峰飞奔到他身边,然后像之前无数次一样,他迅速地扑到高等身上用身体将他整个人覆盖住。高等刚刚来得及挣扎着伸出手臂护向林峰的头部,便有一块巨大的碎石向两人砸了过来,高等感到胳膊一阵剧痛,然后眼前顷刻便彻底黑暗下来。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