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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王者荣耀 司空震 , 狄仁杰
标签 司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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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4-4 21:44
【十】
自结婚之后,他们颇过了几天安生日子。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两人的情况却与常人大有不同,之前暧昧期关系不清不楚的,两人推推拉拉,谁也不敢先说喜欢,反倒是如今结了这个婚才把心安定了些许,开始有了种谈恋爱的感觉。心近,身体自然也想往一起粘着,现在他们说着说着话就不知不觉地往对方的方向靠,在家好说,若是在外就苦了两人身边的人要看这些暗搓搓秀恩爱的行为举止了。
狄仁杰对外形象向来高冷,司空震更是脸色如冰块,现如今这看起来最正经的两人谈了场恋爱,还谈得如此蜜里调油,可实打实刷新了整个朝廷的认知。其实不光他们,司空震对如今的情况也觉得意外。他自觉并非急色的人,对那事也说不上多么热衷,且在他心里,觉得狄仁杰也该是如此个性,可实际上这些天两个人回到家坐在一起,只要搂搂抱抱亲上几口之后就莫名其妙滚到床上去了,竟没一天闲着的。而再往前捯,他们在茶楼的头一次也是一样。虽然他中了那药,可狄仁杰却只是被他的信息素影响了而已,怎么最后竟如此把持不住呢?
这是小事,但却不怎么好想通,而还没等司空震理出什么头绪,李白的回信已到了。信上写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骨醉之毒确实来于苗疆巫医,且在当地有一种蛊可以延长中毒天乾的寿命,李白已经为狄仁杰打听好了,找人的地图附在了信中;坏消息则是种蛊流程复杂,且需对症下药,狄仁杰确实必须亲自走一趟。
李白写是坏消息,但司空震看到内容后却松了口气:求医只怕求不得,现如今既然寻到了治病的法子,即使是去天涯海角又算得了什么呢。然而当他再转念打算起日程,他才意识到问题的难办之处:他与狄仁杰绝不能同时离开长安,可狄仁杰身体这个情况,他也实在不放心狄仁杰自己去。两边都离不开人,司空震只恨自己一个人不能分成两个用,而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发愁,狄仁杰把包裹束好,含着笑意拍了拍他的手背。
“不用担心我,你安心留在长安吧。”狄仁杰如此宽慰道,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将那双眼睛照得如月亮般安定柔和,“我有傍身的功夫,不会出什么问题。”
司空震自然明白狄仁杰的开解之意,可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最后会做出什么选择,他才会越发觉得愧疚。他与狄仁杰一样,注定会将长安城放在一切东西之前,假设个最极端的场景,若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私情成为要挟长安的最终筹码,他们在守护长安城时都不能有一丝投鼠忌器的犹豫,这是他们作为长安守护者最大的不得已。可这并非对恋人应有的态度,没有人该被理所当然地牺牲,他因此不愿与人有什么情感上的牵连,而如今破了例,他的恋人是与他抱持同样想法的狄仁杰,这是他的幸运,却是狄仁杰的不幸,因为在这份志同道合的理解背后,是狄仁杰为了他而平白无故多担了一份风险。这种风险不仅体现在那些难以一见的大事上,还体现在生活中每时每刻的小事上,就如现在,狄仁杰自然不会怪他,可他的心里却会难受,就像如果需要拖着病体独自寻医的人是他,狄仁杰也会的。
若是狄仁杰最初选了别人……司空震的脑内突然跳出这样一个念头来。这个念头在他心头萦绕了许久,直到要和狄仁杰道别时才被不舍之情取代。这不是狄仁杰出的最远的一趟门,却是被关心得最厉害的一次,他做事也算周全,可似乎是司空震格外遗憾不能陪他同去一样,把什么细枝末节都替他想了,好像他不是出趟门,而是要搬次家。
“薄衣服和伞都带上了,地图和常用药都带上了,你与陛下特意拨给我的护卫也带上了。”狄仁杰不由得失笑,“不到半月而已,放心。”
“防患于未然。”司空震言简意赅地说,若是没在狄仁杰临上车时又在他手里塞了半包梅干,旁人断看不出狄仁杰那比平时出差要厚上一倍的包裹是出自这位雷厉风行的司空大人之手。似乎是被这种氛围感染,狄仁杰捡一颗梅子在嘴里,从窗边探出脸来,也跟着口齿含混地嘱咐他,“据说明日有雨,多加件衣服,别冻病了。”
“好。一路顺风。”司空震答,骏马扬蹄,车轮渐渐转得快起来,两人的距离也渐渐远起来。司空震看着那驾马车在官道上渐渐成为一个小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之前他不理解英雄豪杰将眼界囿于小情小爱,如今轮到自己才知道将目光自惦念的人身上移开来是多么困难的事,实在没法不感慨。
狄仁杰病假,大理寺群龙无首,司空震奉女帝之命三天两头便去大理寺绕一圈,然而兴许是长安如今安定,又兴许是狄仁杰安排得好,一连十数日之间竟也没出什么岔子,除了一些按律当判死刑的留待狄仁杰回来后过目,其余刑罚也都照旧,并未积压下什么案件。
……不过虽然没什么问题,麻烦也还是有的。那日司空震接过元芳的工作报告,隔老远便听有人在提审室里咆哮,声音之大,衬得牢房的墙如同纸糊的一般。“他犯了什么案子?”司空震眉头一皱,“隔音这么差,不会串供吗?”
“呃,这位嫌疑犯没有同伙,而且其实大理寺的隔音很好,这种情况在平日里是基本不会出现的!”李元芳解释道,不远处的咆哮再次传来,他只好继续解释,“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激动,他的妻室红杏出墙,他休妻告官都好,我们都会给他一个公道,谁知他一怒之下竟然将对方活活打死,证据确凿,也没什么好抵赖的。”
司空震点点头,迈开腿想走,李元芳则三两步跳着跑到他旁边去忙不迭地和他道别,“那司空大人再见!”
实在不是李元芳太过积极,只是狄仁杰板着脸的时候就够吓人的了,司空震比狄仁杰高,又比狄仁杰凶,往李元芳身边一站比狄仁杰还可怕一万倍,平日里聊几句天就够让他心惊胆战了,如今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工资来。李元芳以为司空震会和平时一样问了就走,然而那案犯实在是不识好歹,扯着嗓子叫个没完,竟然生生把司空震的步子喊停了。
“司空大人。”李元芳扯出一个假笑,绝望地看着司空震两条长腿往原地一站,没再动弹。“对这种胡搅蛮缠的人,你们平时怎么处理?”司空震问道,而李元芳则摇摇头,“其实都是提审官兼带着教训的,但这人是个武官,狄大人又不在,所以我们不太好管……呃,不过司空大人您不用担心,他可能,喊累了,就,好了,吧……”
李元芳的声音渐渐飘忽了起来,司空震也不难为他,只问他自己能不能进审讯室与他说上几句。倒也不是他有越俎代庖之心,只是狄仁杰为大理寺殚精竭虑,如今他在大理寺的下属平白挨吼闹得大家都不安宁,他多多少少有些看不过眼。
李元芳拿来了案卷,司空震细细看了看,便跟着李元芳进了提审室。那人先前气焰还十足嚣张,如今一见司空震的脸却熄了火,那些骂骂咧咧顿时都成了求饶的话,而司空震本就看武公业这名字眼熟,如今定睛一看那人长相,发现他似乎还真的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一时眉头也皱了起来。
“司空大人!小人曾在您麾下当值!小人冤枉!”那人大喊,而李元芳自然容不得他抹黑大理寺的调查,针锋相对地驳了回去,“证据确凿,何来冤情!”
“小人有罪,然而是贱妾步非烟与人私通在先!小人每每夜间当值,她便邀赵氏来家中私会,小人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长安城禁用私刑。”司空震沉声开口,同样的话由他讲出来就多了一份威慑力,“你既然做过我的手下,应当心中有数。”
那人顿时哑了火,司空震见他安静了便转身退出了房间。司空震自己心里清楚,他刚才真的未说上什么有新意的话,只是仗着这个官衔把对方吓住了罢了,然而李元芳好像却不这么想,猛夸了他好几句话,看向司空震的表情也如同看救星。李元芳的心情很美丽,但司空震看起来心情却不那么好,热心肠的小耗子以为他是为了旧日同事之情而感慨,主动又说了两句与案情有关的八卦。
“司空大人不用挂怀,武公业说是步非烟出轨在先,可这件事说到底也没那么清楚。武公业听闻步非烟貌美便去求娶,而步非烟不出闺阁,年纪不大就糊里糊涂嫁了武公业,实际上两人脾气秉性都不合,武公业又与她聚少离多,等她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事情自然就难办咯。嗨呀,若知今日何必当初,真是害人害己!”
司空震听着李元芳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设定有点让人心惊肉跳,“这位女子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我们查案为主,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据遗体来看,她体型纤瘦,手上有弹琵琶的茧,但却无自保的魔道之力,这才被武公业活活打死。哦,武公业搜出过十余封书信,都是步非烟与那个赵氏的和诗,写得好像还不错。”
李元芳在八卦方面总是充满热情,一般来说狄仁杰不会听他发表这些感慨,但如今司空震不仅听了,竟还回问他了一句话,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八卦良机!此时那些害怕都被李元芳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说完之后便期待地看了看司空震,而司空震长呼一口气,看着这个小家伙有些郁结地配合道,“……确实不合。”
李元芳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想继续说下去,却听司空大人问了个别的问题,“可若木已成舟,又如何留住对方呢?”
李元芳被他问得一懵,但他在狄仁杰手下打了这么久的工,咂摸咂摸自己刚才的话就意识到了自己在狄仁杰不在的时候捅了个多大的篓子,顿时脑子嗡的一声,开始亡羊补牢,“其实也没有一定不合适这一说,那个,感情这种事没有十全十美的嘛!只要两个人感情好就行……”
司空震盯着他,似乎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那目光极具穿透力,李元芳只好继续瞎编,“那个,戏曲讲究讨人喜欢,所以那些名戏大多是大团圆结局,司空大人如果感兴趣,闲暇时间可以去看看。”
司空震缓缓地点点头,李元芳对他露出一个天真的假笑,转身便往他看不见的地方逃,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偶像姐姐,救场如救火,全靠你了。
【十一】
事实证明,元芳眼中无所不能的偶像姐姐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当元芳向上官婉儿求助大理寺这件事的时候,上官婉儿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元芳啊,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我怎么去说啊——我一不在大理寺当差,二与司空大人无甚私交,三对戏文话本没什么研究,这一去未免太过刻意了,我就是想帮也没办法帮啊。”“那可怎么办才好啊?”元芳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狄大人还要一些日子才能回来,要是我的话让他们生了嫌隙,我以后怎么好意思和他提奖金的事呢!”
小耗子的大眼睛里水汪汪的,上官婉儿看了心软,俯下些身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但其实这件事也不该怪你,你当时是就事论事,并不知司空大人还在担心这种事情。不过司空大人也不是心胸狭窄的人,想来是怀英离开不安的缘故……既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你就当作没事发生,这些日子留着些心,等怀英回来之后他们二人若还有问题,就旁敲侧击地说与他听就是了。”
“也只能这样了,多谢上官女史。”元芳吸吸鼻子,上官婉儿则对他笑笑,行了一礼便离开了。也难怪元芳惴惴不安,狄仁杰此行虽带了护卫,可护卫只给司空大人与女帝陛下报消息,对婉儿与元芳来说,狄仁杰这一去算是杳无音信,他们本都担心得很了,而若不能为他分忧,反而令他多了烦心事,心中自然更是不安了。
上官婉儿叹口气,如今她只希望狄仁杰此次求医之行一切顺利,早些解决早些回来,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都千万不要把时间拖得太长了。
远隔千里的狄仁杰正在等车之余欣赏着巫医栽的那些千奇百怪的花花草草,闻见花香不由得打了个喷嚏,眼见着从花丛的阴影里走出了个拔出刀死盯着这里的暗卫,好似下一秒就会有二十个彪形大汉从花蕊里跳出来把他绑走一样。平心而论,他狄仁杰虽生病又怀孕,可也没娇弱到打不了架的地步,答应女帝和司空震带着护卫不为自保,主要是求让二人安心,然而二人似乎都当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似的,还真挑了三个高手形影不离地跟着他,对他极尽保护之能事,安全是安全,但也麻烦得很。
狄仁杰无奈笑笑,对他们挥挥手道:“无事,花粉呛人罢了。”这才见他们的手从刀把撤下来。他这两天为种蛊这事发愁,本想自己溜到后花园里看看奇花异草,不想护卫照样在盯着,兴致顿时失了大半,心不由得又低落了下来。
没人愿意给自己添堵,这件事他非要瞒着所有人也是被迫之举。李白信上明说能治,他便本以为此行波折最多不过受些皮肉之苦罢了,没想到竟还掺和上了司空震的事。他初见巫医那日据对方讲,此蛊虽被种在腺体的位置,但本身并不能充作坤泽腺体使用,须将天乾的信息素注入激活蛊虫才能使其真正发挥作用。
“这就是你要种的蛊,叫做缠情,用你的血将养三日,便可用了。”巫医捋捋自己的白胡子,把自己他手中白白胖胖的一团蛊虫放在狄仁杰手心里,狄仁杰看得有些起鸡皮疙瘩,却并不觉得讨厌或恶心,反倒觉得很是神奇,“现在它还在幼年期,只能暂且为你保命,须得注入天乾的信息素,才能完全长成想要的样子。”
“也就是说,此次光是我自己来求医不行,还需带一个天乾来?”狄仁杰皱着眉问道,巫医则摇摇头,“这倒不必,现在我可以帮你种蛊,激活的方法不难,你回去之后叫他临时标记一次就成了。”
“只要标记一次就成了吗?”狄仁杰问,而巫医的话让他的心重重跳了跳,“非也,苗疆蛊术都是有代价的,对于缠情蛊的成虫来说,带着天乾信息素的血便是它的食物。成虫与幼虫相比娇弱些,正常情况下,半月得不到食物便会死了,而它死后你不出一月也会死。”
“那成虫之后的标记该如何做?是否只需要按时在腺体上咬一口……”狄仁杰说得有些迟疑,而巫医则抚掌大笑,“后生仔,你心中不是已有答案了么,若真这么简单,此蛊又为何会叫缠情呢?会种此蛊的人本就是走投无路无药可救的人,如今有情则生,无情则死,即使最终被天乾背弃也算是从阎王爷手里多借来了那么些日子,有什么可犹豫的?”
“是,只是我肚子里还有孩子,若是完全标记怕……”狄仁杰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老者却道无妨,“只要多做几次,你们正常行事即可;而临近产子至产后两月蛊虫会自动陷入休眠,我看你身体底子不错,应该是撑得过去的,你亦可以放心。”
“那我如果产子后再唤醒它呢?”狄仁杰思忖着开口,老者则把蛊虫从他手里捡回来,放回了罐里,“也非不可,只是既种了蛊,自然早一日好一日,否则怀这孩子期间你身体的亏损太多,恐怕活不过三年。”
狄仁杰张张口,而老者已拉过了他的手腕,用明晃晃的小刀在他眼前招了招,“行了,左不过就是那些理由,你回去自己想想也就明白了。你大老远来一趟,我先取血把蛊虫给你养好,就算你想好了还是不愿意,它起码也能保你三年。”
这话有理,于是狄仁杰乖乖把胳膊伸出来让巫医割,见对方不仅割了自己手腕,还用银针在指尖耳垂额心各扎了一下取血,心想这巫医不愧带个巫字,取血养蛊的门道就是充满玄学。狄仁杰不能理解不同位置的血有什么区别,巫医也未与他解释,帮他包扎后便回屋侍弄蛊虫去了。
狄仁杰将包好的伤口藏在袖里,与护卫们说话时见他们神色如常,猜他们并未听见看见什么,也算松了口气。他的理由讲出来大多数人恐怕都难以理解:他并非担忧来日司空震抛弃自己,相反,他是担忧司空震即使不再喜欢他,依然会勉强自己为他续命。这件事对医者来说很简单,可狄仁杰不得不考虑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因为这与以往的任何关系都不同,即使他们和离各自再与别人成家,与司空震共同抚养这个孩子也不会令他们二人有什么心理包袱。可鱼水欢好却只有感情甚笃的两人能做,假使他们未来分开,若是他不喜欢司空震了自然好办,该死就死,他并没什么怨言,只怕是相反的情况,司空震虽然已对他无情,可面对着不做就要死的情况,司空震必定不会袖手旁观,百分之百会继续与他做来救他的命。到时候平白牵累了两人的未来,他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缠情,不是情之所钟至死不渝,许多时候或许只是一个人束缚了另一个人一生罢了;他在大理寺见多了各路怨偶,实在不愿某天与司空震也走到这种颜面尽失的地步。狄仁杰这样想了许多日,直到种蛊观察期过了还未想明白,而他无论怎么禁止自己胡思乱想,最终也只能做出走一步看一步的打算。听闻车马声远远传来,狄仁杰心中既有雀跃,也如刀搅一般难过。若是可以,他实在是希望时间冻结在这一刻,让他无知无感,不会因为长久地留在这里而对司空震想念不已,也不用面对回去后倒计时继续的窘状,他静静地盯着一棵不会动的树,然而马蹄踏地的喧闹声却由远及近地传到了他耳边,让他知道这终究是他异想天开罢了。
“狄大人,车马到了,是否现在回长安?”刚刚还在暗处鬼鬼祟祟盯着的护卫此时走了出来,光明正大地与狄仁杰说,狄仁杰则对他点点头,“你代我回信吧,说我今日便启程回去了。……对了,香茹呢?我答允刘老要带她一同回长安,还要引荐给太医院的。”
“她还在和刘老道别呢,说感谢师父数年前的救命之恩,如今归乡不知何时再见,希望师父保重身体。”
狄仁杰不由得露出了一些笑意。李白对老先生说他是长安贵客,而念着长安是香茹的故乡,早已隐居的老先生这才诊治了他,且未收诊金,只说这姑娘正值活泼话多的岁数,希望他能把香茹也带回长安谋口饭吃。他静静地站在车驾旁,见小姑娘抹着眼泪冲出来,眼睛肿得和桃子似的,不由得想起自己是否能有机会看到肚子里的孩子这样青春年少的样子,叹了口气。
马车已经算是舒服的出行方式了,但长久坐在里边照样闷得慌,连狄仁杰都觉得煎熬;不过所幸如今有香茹随行,每日把脉的时候也能聊上几句,总算一点慰藉。“你离开长安时多大?”狄仁杰问她,她想了想,说十二,离现在四年。
“那时候您已经是治安官啦!十四岁就走马上任,真厉害啊!”香茹对他笑笑,眼睛里充满怀念的光,狄仁杰却摇摇头,敛下眉眼,“……你流落重伤,是我失职。”
“这不能怪您!是我亲生父母把我卖给了别人。”香茹这样说,然而或许想起自己身世,还是觉得委屈,声音也喑了下来,而狄仁杰想到自己的幼年时光,不由得也感慨起来,“你的案子我会查下去,这些卖儿卖女的人自有法律制裁。虽说论律法他们罪不至死,但如今我也将为人父母,想到有人卖掉自己亲生骨肉,也难免想来道天雷将他们直接劈死。”
香茹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笑出了声。“说到这个,长安城的司空大人便有雷霆之力呢!我曾经历过启蛰仪式,现在想想,对于我们这种平民来说,真是比端午中秋还要壮观!只不过现在早过了惊蛰,再看怕是要等明年了。”
狄仁杰与司空震的事长安人尽皆知,然而来这边求医时他却未与他们说自己的伴侣是谁,此时听到香茹乍然说起心里念着的人,既想借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又多少有些害羞,一时耳朵也热了一些。“……你那时还小,也认得他?”
“当然认得!而且我还亲眼见过司空大人本人呢。”香茹对他比划道,“有这——么高,走在路上的时候像一座山一样,路过我的时候板着脸,却不凶,我不怕他。”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狄仁杰脸红心跳地问道,而香茹并没弄清他的那些小心思,接着与他说,“我也不知道,我不过见过司空大人一面而已,只知道他在平民中名声甚好,其实并不了解他的为人。……不过我走的时候司空大人还未婚娶,还是有点好奇他对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的。”
“你怎知是妻子?”狄仁杰故意道,“可能是司空大人自己嫁了人也说不定。”
这种假设太过可怕了!香茹的眼睛顿时瞪大了起来。她是不信司空大人会做下面那位的,但狄仁杰和司空震同是女帝心腹,大概关系很熟,听狄仁杰这么说还真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司空大人嫁人……香茹只是浅想一下就顿时感到一阵恶寒,她试着从狄仁杰嘴里撬出点消息,然而狄仁杰却只故弄玄虚地说让她亲眼看看就知道了,然后开始闭目养神了起来。
有香茹随时看诊加跟自己说说话,回长安的路显得舒适了许多,然而再好过也比不过他心心念念的长安。狄仁杰归心似箭,马车一停他就握着通关文牒冲去了印章处,然而脚刚踏进关口,还未看清里边的布置,便被一个小心又用力的怀抱牢牢圈进了怀里,彻底堵住了所有思绪。平日里那些听到些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的暗卫此时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狄仁杰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胸腔上下起伏的幅度,而那悠扬的木香让他的唇不受控制地勾了起来。人可能确实不会是完全的理性动物,前些日子里困扰着他的那些事在这一刻似乎都不重要了,现在他只想看向面前这个人。
“你怎么在这儿?”狄仁杰把他圈住,轻声问道,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道,“按来信日期算算脚程,你今日就能到了,我等不及来见你。”
“就差这半个时辰?”狄仁杰用气声问,而司空震把颌角抵在他的发侧,缓缓地说,“就差这半个时辰。”狄仁杰把脸颊紧紧贴在他的颈边,长久以来的思念化为暖流与这个怀抱一起包裹着他,让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要跟着跳出来。
“我未出长安,在这等你不耽误我的事。”司空震轻声对他说,听得他鼻子酸起来,“我都知道。”这时候不说些该说的实在浪费氛围,于是狄仁杰深吸一口气,用只有司空震一人听得见的话说道,“我想你了。”
他静静地抱着司空震,时间似乎成了一个无用的计量单位,他也不知过了多久,见房间里又明亮起来,香茹走进屋里,脸上的担忧神色还未落下去,就发出了呀的一声。
刚吹完的,露馅了。……不过也挺好。狄仁杰窝在司空震怀里想道,把胳膊又圈得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