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尽管在地球待过的时日并不算短暂，赛文仍旧对光之国突然打算过起地球的圣诞节感到一丝苦恼，原因并不在于他不了解这个节日的来历与寓意，而是赛罗学着人类的样子高高兴兴地把一个大大的红色袜子挂在了床边。

圣诞老人并不存在，地球上圣诞节的礼物实际上都是长辈留下的关怀。这个事实赛文知道得非常清楚，却不知道赛罗明不明白其中原委。他仔细地观察赛罗的模样，想从那和平时一样随意的动作里看出些蛛丝马迹，然而得到的结论只有赛罗真的非常期待从圣诞老人那里收到礼物——因为他把袜子挂在床头后摸着下巴想了想，探出窗户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建筑确定圣诞老人更容易从哪一侧过来，然后扯下袜子用很大力气挂在尤为显眼的位置，以至于袜子边上撕开了一道小口。

“赛罗，你很想要圣诞礼物么？”

赛文的话问完，肉眼可见赛罗的肩膀抖了一下，之后大咧咧地把胳膊搭在了窗户边。

“也没有啊，不过既然要过节总得把氛围做足嘛，我也不是小孩了，圣诞老人什么的又不一定存在。”

圣诞老人存不存在是一回事，但赛文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赛罗的袜子里塞上礼物，而他的苦恼也正源于不知道该塞进去什么。他想过给赛罗很多东西，爱、教育、引导、更多的关注，然而这些无形之物早已被融进生活的点点滴滴，以至于根本无法用任何具体物品来体现。

那么赛罗想要些什么？他试图回忆赛罗平时有没有透露过这类信息，想起来的总是那道身影蹦蹦跳跳地穿梭在自己面前，洒脱而充满青春的自信。直到这时赛文才发现赛罗平时从没有表达过想要些什么，似乎从自己这里获得的父爱与关怀已经填满了他曾经缺失的所有。

光之国并没有夜晚，不过人们依旧会按照时刻表进行作息恢复体力。赛文很快发现赛罗时不时地就在观察时间，像是在期待歇息时刻的到来。

于是赛文犯难了，不是作为战士，而是仅仅作为一个父亲。

直到赛罗睡下了，他依旧没能想出在袜子里塞些什么，给儿子说了晚安以后便迅速离开家，趁着这段时间想想办法。

他来到光之国售卖各种星球食物与礼品的街道，那儿应景地在今天摆上了一棵等离子水晶做成的高大圣诞树，上边挂着铃铛、花束与红色绿色的圣诞帽。赛文站在树边打量着造型各不一样的店铺，发现许多人也正在里面挑选礼物。可以储存过去的水晶球，能留下动态照片的相框，能短时间内让局部天空变成黑夜的喷雾……赛文看见许许多多红族、银族和蓝族拿着礼品走过面前，最后留意到艾斯也正站在一家店门口。



2

“圣诞礼物，谁能想到我会在这种事情上耗费了一整天时间！你说说泽塔到底会想要什么啊！”

艾斯和赛文一块儿坐在高大的圣诞树下面，同样苦恼地皱着脸。他之前问过泰罗给泰迦准备了什么礼物，打算做做参考，没想到泰罗眼灯里满是神秘的光，只留下一句“保密”就溜了，让他当场捏紧了拳头。

“泰罗在这方面比我们擅长多了。”赛文抱着胸口，表情里有那么点儿羡慕，“赛罗想要什么我完全看不出来，我有想过弄点我喜欢的东西给他，但是孩子们的喜好和我们这一辈完全不一样吧。”

“那是当然了！再说礼物如果不是他们想要的送了也没有意义。”艾斯说着叹了口气，“而且泽塔天天都在找你家那小子，我除了这个还真不知道他有没有别的喜好。”

赛文听了这句话，突然记起来前些天赛罗回家时莽莽撞撞地踢翻了一条凳子。他忍不住说了句“你该稳重点儿了”，就看到儿子气呼呼抱起凳子。

“老爸，我已经很稳重了！都是可以收徒弟的人了！”

赛文好笑地问：“你承认泽塔是你徒弟了？”

“没有！不要提那个臭小子！”赛罗把凳子重重地放回去，满脸愠色进了房间，没一会儿又冲了出来。

“老爸！我问问你，我做师父是很不好吗！”

赛文懒得再去戳穿赛罗的自相矛盾，“怎么了，和泽塔吵架了？”

“也不算啊，就是他总说爱迪很温柔，梦比优斯很温柔，今天还说我让他做俯卧撑时凶巴巴的。我什么时候凶过他了，除了他我还对谁这么耐心啊！虽然都是看在是徒弟的份上，没有其他原因……不对，他才不是我徒弟！”

赛文听着赛罗颠来倒去的语无伦次，几乎可以肯定一件事——他的儿子因为泽塔的一些无心之语吃醋了，而赛罗自己甚至都没有察觉。

他非常严肃地关掉绘制星轨的光屏，非常严肃地正视着儿子，“赛罗，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挺喜欢泽塔的？”

“……老爸你在说什么啊！！”

赛文发誓他从来没见过赛罗的脸红成这样过。

事实上从好一阵前，赛文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赛罗在他面前提到泽塔的频率越来越高，从一开始“缠着我拜师的家伙”变成了“虽然是个三分之一吊子不过很有耐性”“泽塔那个小子还挺有意思的，我觉得带带他也不错”这类夸奖性的语言。到后来赛文观察起赛罗提起泽塔时的样子，每次都开心得眼灯闪闪发亮，笑得仿佛是捡到了什么宝藏，所以警备队入队考试时他会主动要求担任泽塔的考官，赛文也没有丝毫意外。

不过似乎从赛罗生气回家的那天起，他几乎没有再说泽塔的事，赛文突然明白了什么，认真地望向艾斯。

“最近泽塔和赛罗吵架了吗？”

“这我不太清楚，不过昨天泽塔是挺着急地问我如果别人不理他了怎么办。”

赛文摸着下巴想了想，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

“我有一个想法，这样我们俩都不用再烦恼圣诞节礼物的问题了。”



3

赛罗一觉醒过来就立即去看窗户边的袜子，视野里红红的巨大袜子却消失不见了。他疑惑地支棱起身子，左右看了看，顿时惊得发起呆来。因为他虽然看到了袜子，但那袜子个头大了不止一圈儿，并且里面露出一颗圆滚滚带着凸起的脑袋，正用一双水汪汪的钻石眼灯诧异地看他。

“泽塔——？！”

赛罗再一次左右看了看，确定现在确实是在他的家，在他几个小时前睡下的床上。他揪住徒弟的脸从袜子里扯出来，泽塔似乎还没从眼前景象里反应过来，延迟了一秒才喊起痛，伸手去握住赛罗的胳膊。

“喂！你怎么会在这里！”

赛罗不可思议地瞪他，脑子里不断地在肯定又否定一个事实——他的小徒弟就是他的圣诞礼物，并且在意识到这件事的一瞬间，他竟然不可抑制地开心起来。

然而泽塔仿佛是故意点破他纠结的心思一般，直接地说了出来，“我不知道啊师父！我明明是在自己床上睡下的，怎么会到这里来了？但是看这个情况，你就是我的礼物吧！”

赛罗这才注意到自己也被红色的袜子包了个严实，只露出了肩膀、胳膊和脑袋。他早就明白圣诞老人只是长辈扮演的角色，袜子里的礼物也是长辈放进去的东西，只是怎么都没想到老爸不但把他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送礼物的方式还如此简单粗暴。

他正气鼓鼓地扭动身子试图从袜子里出来，泽塔已经猛地钻出袜子扑了上来，用胳膊把他紧紧圈在怀里。

“师父！师父！有你做圣诞礼物我真是奥特高兴！”

赛罗感觉大大的Z计时器贴在胸口，似乎发着烫，“……你不要抱过来！我不是礼物！”

“可是师父在袜子里啊！我听说放在袜子里的就是圣诞礼物，这一定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泽塔说着像是激动得要哭了出来，一个劲在赛罗颈窝蹭着。赛罗这会儿好不容易从袜子里钻出半个身子，拿他没办法似的叹口气，揉了揉小徒弟后颈。

“真是的，老爸和艾斯到底在干什么。”

他低低的嘀咕泽塔并没有听见，好几分钟里房内只有小徒弟兴奋的碎碎念。赛罗正想打断他高亢的情绪，突然泽塔停了下来，猛地抬头去看师父，“对了师父，前几天的事你还在生气吗？不要不理我嘛。”

赛罗终于把袜子从腿上蹬了下去，提及这事儿忍不住瞪了徒弟一眼，“你要是觉得我不够温柔，可以去找别人做师父。”

泽塔顿时紧张起来，揪住赛罗的手捧在掌心，委屈巴巴地瞪大眼，“话不能这么说啊！我的师父只有你，不管你什么样我都最喜欢了！”

“所以你小子还是觉得我不够温柔是吧！”

“……师父你是因为这个在生气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赛罗长长吐出一口气，想起来泽塔跟在身边的时候总是一刻不停地表述着感情，与他分享所有的快乐和悲伤。他的小徒弟喜欢把憧憬、迷恋、追随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就连进入警备队的战斗中也呼唤着他的名字，怀揣着作为徒弟的骄傲。想到这里他突然不那么在意了，不论温柔与否，他始终是泽塔心中具有唯一性的存在。

于是他把头扭开，故意没有看泽塔，“谁告诉你我是因为这个生气，我是在生气你这个三分之一吊子，这样的礼物就满足了么？”

“诶？”泽塔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挠了挠脑袋，“礼物还能怎么样吗？”

他刚说完，左面肩膀就挨了赛罗猛地一拍，呲着牙耷拉下去，连带着脑袋也歪了歪。这时赛罗用胳膊肘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凑了上去，两张脸之间的距离甚至不足一厘米。

泽塔盯着师父亮晶晶的眼灯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感觉温热的吐息扑在脸上，带着皮肤剧烈升温。计时器里有什么砰砰直跳，几乎要打破胸膛冲了出来，泽塔不禁吞了一下唾沫，就听见赛罗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了起来。

“这是升级版的礼物，给我记好了。”

泽塔愣了几秒，接着唇上落下轻轻的吻，速度快得如同一个梦幻。

他感觉脖子上的力量消失了，却还没能从那个吻里反应过来。他呆呆地望着师父，直到赛罗脸上发烫地在他头上来了一下。而这一下仿佛是触碰了什么开关，泽塔一个激灵跳起来，敞开怀抱向赛罗扑过去，把他整个压了下去。

赛罗感觉脸上被泽塔的额头撞了一下，“泽塔！你干什么！”

“师父对不起！我也想给你一个升级版礼物，但是歪了！”

“……果然是个三分之一吊子，你想亲我还早两万年呢！”

“没有这回事！我现在就能做到的！”

泽塔说完按住赛罗的肩膀，把头慢慢埋了下去。赛罗也没有动弹，少有地安静等待着，落进泽塔眼中的目光充满温和的期盼。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泽塔听见计时器里的砰砰声越来越大，随着他的嘴唇贴上师父柔软的唇沿，几乎要震破耳膜。

这时房间的门突然打开，赛文和艾斯的声音一块儿传了过来。

“赛罗，礼物收到就来吃饭，雷欧和阿斯特拉也来了……”

“泽塔，该吃饭了，我们还买了相框可以拍合照……”

两位长辈看到眼前的景象默契地同时截住话头，然后泽塔胸口挨了赛罗一脚，惨叫着摔到床的另一边。

赛文淡定地把门合了回来，微笑着看向艾斯。

“接下来我们要合计的，大概不止是吃饭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END——